相识十几年,明净涵从未见过贤贤在他面前掉泪,就算是之前被先帝找了由头几乎打死,她在醒来之后也只是安慰他,抖着手自己写了药方,从未有一句怨言,也从没落过一滴泪。

而现在,他把贤贤弄哭了。

明净涵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语气里满是懊恼,“贤贤,这只是因为前段时间明河决堤了,事务一多才有些顾不上,只要我这几天吃得多一点,再好好休息,马上就会长肉的。”

他的语调愈发慌乱,盯着手臂倒像是恨不得立即就长出肉来。

静好也只是刹那的情绪失控,意识到后立即就平复回来,想起了自己回来的原因,“你日日忙着政事,那为什么人口却突然骤减了?还有之前的一些选拔制度,为什么也会被莫名其妙地废除?而且你还加重了赋税,闹得各地怨声不断,太明的国力比之平宗当政时都要不如。”

就算他不是英明神武的明宗,单是之前她暗里布置下的那些,运作几年后营造出一个盛世之景也已差不多,不可能不进反退。

她的问题一出口,明净涵浑身就瞬间僵硬,环着她的手紧握成拳,压抑住心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质问。

她果然是为了江山社稷而回来,十几年的情谊,在她心里还比不上这江山社稷。

明净涵死死握拳,到底是舍不得对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心上人发火,希望微薄的等待早就在不断销蚀着他的极致情绪,如果连时间和思念都不能让他绝望成最彻底的行尸走肉,那得偿所愿的现实更能让他压住所有不和时宜的念头。

他不能让贤贤知道他早就疯狂,更不能让她知道这是他为了逼她回来的一场豪赌。

赌上了江山社稷,赌上了明家数百年的基业,只为她能回来。

他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涩然,“恩,这些我已经在解决了,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静好也没有太过逼他,毕竟人口经济,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成果的,她在环着的臂弯里转了个身,看着头顶上换了纹饰的龙帐,难免又有些感慨,“我离开才不过五年,这宫里看着就变了很多,明天也该去看看。”

环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明净涵迎着她的视线硬扯出一个笑脸,“贤贤想去看也行,等我上完朝回来就陪你一起去,现在朝中事少,早朝很快就好的…”

“我不去看了,”静好转回身抱住他的腰,整个人更细致地窝在他怀里,那曾经最熟悉的带着温和包容的目光就像将他投入了温热的温泉中,四肢百骸无一不妥帖舒适,“我在长明殿里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明净涵从来没敢想过日子能过成这样,不再看着沙漏,没有拿来用以麻痹的压抑,最美好的日子就像是细水长流,蜿蜒地漫过他早已干涸得龟裂的心田,在相触的瞬间就难耐地生机勃勃。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从奏章上移开,转向不过伸臂之距的地方,贤贤正坐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在绣着一个荷包,明黄的,只属于他的颜色。

这不过就是因为他之前顺口提了句,说想要个新的荷包。

他细细地打量着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温和得不会造成干扰,掩饰着心里几乎汹涌澎湃到灭顶的喜悦。

就是贤贤,就是贤贤回来了。

只有她才会在认真时不自觉地皱着眉,只有她才会把他随口说的话都放在心上,也只有她,仅仅是坐在他身边,让他在需要时能抬头看一眼,就会觉得心里柔软地几乎可以翱翔。

“陛下,您的墨汁都滴在奏折上了。”

明净涵呆愣了下,直到静好无奈地伸手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笔,才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他随手就把那本弄脏了的奏折合上放到一侧,把静好快要收回去的手握在了手里,缓缓地摩挲着。

“贤贤,你要休息一下吗?”

如果他之前这么问,静好也许还会点头,但知道某人所谓的休息就是对视和拥抱之后,她真的很难再将这个定义为休息,正想摇头否决,食指尖的新伤口突然被按了下,一滴圆润的水珠随着凝结出来。

明净涵显然也感受到了不同的触感,他低头看了一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喉结明显地上下移动着,褪去了血丝的眼中几番挣扎,终于低头把那滴血舔到了嘴里。

“贤贤,我绝对不能再看着你受一点的伤,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

近日上朝,群臣们都感受到了陛下的好心情,又想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最近淑妃娘娘居然都是在长明殿过的夜,当下就福至心灵的秒懂了。

陛下,总算是知了个中的些许滋味啊。

不过选中的为何是淑妃?

淑妃这位份,还是看在淑妃娘家的父兄都在沙场上为国捐躯,她本人又体弱,无多少战斗力,才在陛下松了口让人进宫时封的,各位大臣能达成共识,为的就是帮自家女儿占掉一个高位名额,减少一个日后的宿敌。

可这情形逆转得厉害啊。

奏报的大臣分心想着其他的事,语速越来越慢,座上的陛下终于忍不住端了茶盏扔在他脚边,表示着自己毫无余额的耐心。

静好在明净涵起身时就醒了,听着走到帐外的人轻手轻脚地带着宫人离去的声音,她也就领了好意窝在柔软的床褥间,闭了眼接着睡回笼觉。

但这到底不能如愿,一个宫人在明净涵走后就低着头快步进来,站在帐外微提了音量,“娘娘,太后娘娘有请,说故人重逢,岂能不见。”

第18章 陛下番外(下)

静好在踏进慈安宫时就用眼角打量起眼前的宫殿,在她离去之时,这里已经几乎成了一座冷宫,而不过五年,宫人往来,衣香云鬓,全然是帝王生母的尊贵与繁华。

她刚踏上一步阶梯,眼前就出现了一抹衣角,妃色的罗锦织就云坠一般的裙裾,紫色的芍药栩栩如生,“淑妃妹妹可真是贵人啊,平日请你也请不来,遇见本宫也不行礼。莫真是孤女,家教欠奉?”

静好抬头看了眼,身侧的宫人见到她的神情,上前一步提醒,“这位是贤妃娘娘,右相嫡幼女。”

贤妃显然也听见了,冷哼一声,下巴微微昂起,全是骄纵,“原来妹妹还眼拙,真是我高估了你。”

“高不高估还未能定论,”静好绕过她上了几步台阶,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早就上前将意欲阻拦的人格挡在外,“按祖制,陛下立妃,必是得行封妃大典,昭告天下,至少也得有一道圣旨,可你这贤妃之称,似乎并无任何一项。”

贤妃气白了脸,当年他们能进宫,全是因了陛下当时心死如灰,不再在意后宫进了何人,诸位大臣私下一合计,找了当时重新现于人前的太后定了位份迎了人,进宫后却未曾有一道圣旨,甚至连侍寝都未有过。

偏偏现在有了个能连夜宿于长明殿的,而且买通了宫人说的也是陛下对她有多好,简直就是连眼珠也不舍得错一下。

她又凭什么!

心中的嫉恨简直滔天,贤妃咬了牙回身瞪着站在殿门前的人,冷笑着反击,“你敢说得如此笃定,莫非你就有了圣旨?”

不过就是半斤八两,谁能取笑得了谁。

静好回身看她,贤妃身后已经来了一众妃嫔,燕瘦环肥,姹紫嫣红,比过满园的□□,偏偏神色不一,嫉恨有,麻木有,好奇有,平静也有,一个个却都在压抑着,像是被几年的空洞和无望磨光了所有的棱角,再无原先的鲜活。

几年过后,大抵又会有一个新的明净涵。

出生就带着荣耀,成长却满是苦难。

她突然就叹了口气,“有或没有,今日便可见分晓了。”

太后如今也未至四十,本就艳丽的容颜还能看出昔日风情,看见静好孤身一人进来就冷笑了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了案上,“淑妃倒是好胆量,在哀家的殿前都敢对其他妃嫔不敬,倒真是仗着陛下现如今被你迷了眼。可惜再迷了眼,到底也不过就是个替身,一个死太监的替身。”

“难道淑妃就没在意过陛下对你的称呼吗?陛下他叫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一位媚上的宦臣,若你凭此就以为陛下对你是用了真心的,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她说着脸上就冷笑连连,不像是在提起亲子的母亲,倒像是在说起什么宿世的仇敌,“好好的帝王,天下的美色都摆在他面前,喜欢的却偏偏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太监,丢光了皇家的脸面…”

“丢光了皇家脸面的是太后娘娘吧,”静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觉得自己会来这简直就是个大错,她本来还以为明净涵会把太后的封令解除,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没想到有些人的确是本性难改,“太后以为,十六皇子不在了,您做错事的证据就完全消失了吗?”

太后的脸色立刻苍白,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突然就和多年前轻描淡写就将她困在慈安宫中的那个人重合,“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一派胡言,你这是在污蔑!”

她抓起案上的茶盏就要砸过去。

静好正要躲开,手臂上突然就多了一股力量,牢牢地将她护在了怀里,挥手挡开了茶盏,“来人,太后疯症再次发作,让人给朕把慈安宫封了!”

太后站起的身子狠狠踉跄了一下,“陛下!”

“把伺候的宫人都送到内侍监重新安排,另外找两个健壮的妇人来看着太后。”

明净涵一边冷声吩咐,一边就伸手擦了静好脸上溅到的茶水,目光在触及她的同时立刻化为了柔和,在她细看时还看见了其中的一丝歉疚,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他一直都在怕她再次离去。

静好拉下他停在她脸侧的手,把自己的手塞到了他手心里,“陛下刚下早朝,应该还没用早膳,我让人在长明殿备了膳,陛下先回去垫垫肚子。”

明净涵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步出了大殿,“好,一起。”

但他们刚出大殿,外面围着的一群妃嫔就再次围聚过来,一个个弯身行礼,视线却在还穿着明黄色朝服的人身上流连,“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领头的贤妃在请安之后还含羞带怯地看了明净涵一眼,目光流转过静好时还带了几分挑衅,“陛下不曾久不来后宫,怕是连姐妹们都未能认全,今日若有空,就让臣妾为您一一引见。”

她正想着再给陛下抛个媚眼,一眼就看见陛下正直直地盯着淑妃,眼神里竟然还有些担忧,察觉到她呆愣的视线后,转来的眼神里立即带了浓重的戾气。

陛下竟是觉得她们碍了淑妃的眼。

“认识也无用,以后你们该在哪就呆在哪,朕不想在宫里的其他地方看见你们。”

静好被拉着走了段路,前面的人才缓了脚步,慢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过身来,“贤贤,我…那些人都不是我,”他有些懊恼地住了嘴,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单薄无力,“我之前以为贤贤是真的死了,有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做,刚好那时大臣们都催着纳妃,我就松了口让他们自己随意。”

但人刚进来他就后悔了,只是当时刚巧又遇见了那个道人,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贤贤还能回来的事上,再也未进过后宫,时间一久也就忘了还有这些人。

如果贤贤会在意,如果她会因此而嫌弃他。

“贤贤,之前你和我说的人口的事,我去查了下,是人册户籍上出的问题,只要补上就无事了。”

静好一怔,正有什么念头闪过,还未抓住就被岔开了注意力,“贤贤,御书房那边还有事,我…你先回长明殿等我好吗?”

他下意识就在回避着她的视线,摆明了是在说谎,但静好也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点头就答应了。

明净涵再次迈进慈安宫,殿中的人在看见他来之后连动也未动,“陛下又将我封在这慈安宫之内,是不怕你心中念着的那人会再离你而去了吗?上次关了我五年,魏贤就死于非命,这次,陛下是打算关几年?”

“还是陛下觉得,有个替身就能满足了?”

明净涵挥手让宫人将酒盏端了上来,跟着的两个健壮妇人也站到了太后身后,上前就制住了她的手臂,另有宫人上前将酒液灌了进去,丝毫不顾及这位身份上尊贵无限的人正在竭力挣扎。

“朕不需要你,朕自己就可以留住她。”

之前是他病急乱投医才会信了她的话,将人放了出来,没想到居然给了她胆子去惹贤贤,搅得后宫成了一锅乱粥。

她从来就不像是个母亲,永远有理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认可自己觉得对的念头。

再留着又有什么用。

被按着的人慢慢停了挣扎,张喜低着头快步进殿,“陛下,各宫娘娘都已经侯在外面了,是现在让她们进来吗?”

进来的一群人还是以贤妃为首,正低头行礼,一抬眼就看见了歪倒在座位上的太后娘娘,双目紧闭,嘴角还留着血迹,当即就惊呼了几声,更有胆小的已软倒在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这是…”

“太后被人谋害了,死前指证在场诸位都有嫌疑,朕让你们过来,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证明清白,若是没有谋害太后的,明日就收拾了东西回府,朕自会下旨证各位的清白之身,并赏金百两以做安抚,若是留下的,那就按谋害太后论处,按律牵连满门。”

“陛下,”离得最近的贤妃直接扑到了他脚下,想抓住他的袍脚却抓了个空,“谋害太后和离宫之间并无干系,臣妾们在宫中行止从未出过大错,对太后娘娘的关系也一直恭敬,陛下这是…”

“朕说有干系便是有干系。”

明净涵冷冷的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人,“何况圣旨未下,你们却在宫中居住,甚至以‘臣妾’自称,是打定了主意要欺君?”

他再无耐心在这呆下去,只吩咐呆在一侧的张喜,“将太后的事告知各位大臣府邸,明日宫中若还有闲杂人等,朕会让人准备好去抄家。”

还能坚持跪着的妃嫔们这时也都软倒在地了。

长明殿。

明净涵一迈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对,这种感觉太熟悉,熟悉到让他觉得万分绝望,这是之前那段时间里,完全没有贤贤在才会有的感觉。

他骤然转头,死死盯住了门口候着的宫人,“淑妃在哪?”

宫人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抖,哆嗦着回答,“淑妃,淑妃娘娘早上离开后就未曾回来。”

没有回来?

贤贤没有回来!

他明明让她先回来的。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错。

但到底出了什么错?

他按住疯狂跳动不安着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太后的秉性她本就了解,妃嫔的事他也和贤贤解释过了,那又会是什么?

解释?

他为了解释和贤贤说了户籍的事,而这个就是贤贤会回来的主要原因,所以,所以…

贤贤是觉得没问题了,再次离开了吗?

贤贤还是离开了。

不,不会的,她说了不会的,她说了是为了他回来,一定不会的。

可她人已经不见了。

分别之后是什么?一具新的尸体吗?

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吗?

所有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明净涵骤然一脚踹上了一侧,过大的力道让宏伟的大门都抖了几抖。

“陛下这又是在发什么火?”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之前的早膳差不多都该凉了,我去给陛下做了新的来…”

未完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太过用力的怀抱甚至让她觉得空气稀薄,“贤贤不会离开我对不对,只要回来了就不会离开我。”

静好伸手环住还是在不安的人,用最慎重的语气承诺,“我不会离开你。”

《太明史》载:明宗登极十六年,立淑妃高氏为后,帝后感情甚笃,育有三子两女,余生相守再无旁人,恩爱非常。高后逝后,明宗亦随之而去,曾谓太子曰:汝母既吾命,一生珍之爱之,恐不觉足。

第19章 人鱼王子(1)

在火车上站了大半天,又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爬了八楼,静好累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敲门时都有些乱了节奏,一声声地像是在击鼓鸣冤的贫农。

偏偏门内的人还姗姗来迟,过了快三分钟才从对答器里传来了个还有些疑惑的低沉嗓音,就像是在民国时期精致古朴的洋房里暗哑鸣唱着的老式留声机,却又比它还要惑人上许多,酥酥麻麻地一路传到了心里。

“谁?”

静好低吟一声捂住了耳朵,暗恼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还不够充分,一边有气无力地答了,“哥,是我,秦好。”

门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站在门边的人身姿挺拔修长,五官精致深邃如玉刻,衬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眸,0美好得像是一件珍贵的工艺品,“好好?你怎么过来了?”

【叮,目标人物已锁定,请再次确认人物信息】

【秦格知,人鱼一族族长之子,在人鱼一族危亡时被施了巫术化为人送到岸上,被大音乐家秦氏夫妇收养,原为划时代的影响深远的大音乐家,古风圈大神,现巫术被损,触水即为人鱼,被恋人发现身份,送上手术台肢解,在绝望中性情大变,暴虐残忍,从实验室逃出后再无踪迹】

【任务内容:保护其身份不曝光,远离原恋人】

静好熟门熟路地进了门就先给自己到了杯温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有些缓过气来,“没办法,爸妈现在正准备让我去相亲,我不想去,就只能逃了。”

她简单地解释了下,正准备把行李箱拖进来,一回头却发现秦格知早就帮她拿了进来,收好了拉杆,一人一箱乖巧地立在了门边。

“你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出来,爸妈会担心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到的凉意,是汪洋之处所特有的寂静,衬着整个人和神情,很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哪有那么严重,”静好咕哝了一声,去拉他手边的箱子,“哥你不会是不想让我住在这里吧?”

“我不是,”秦格知手一松,箱子就被主人一路拎进了客房,他只能无奈地跟过去,“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样…”

“我才二十五,又不急着嫁。”静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行李箱里摸出睡意,“而且哥都已经二十七了,长幼有序,要催不是也应该先催你吗?”

“我是男人,不…”秦格知说到一半突然自己住了嘴,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错误,而且他和这个妹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从他十八岁那年发现自己碰到水就会变成人鱼之后更是直接搬出了秦家,和养父母的联系也愈发疏松。

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如果他真有了什么,最不能牵连到的就是他们。

与其乍然得知伤心震惊,还不如感情慢慢变淡。

所以,他是真的没想到妹妹在和养父母闹了矛盾后最先会来找的就是他。

“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