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响起管家催促的声音。

到底,她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去看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

欧阳柒柒微微一笑,心头的滋味苦涩。还有什么好看的吗?看他愧疚,不忍,还是决绝?

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是他后悔!

佣人敲门进来,语气恭敬:“欧小姐,晚饭准备好了。”

到时间了。

欧阳柒柒点点头,神情平静的下楼,走去餐厅吃饭。她的饭还没吃完,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似曾相识。

“崔大哥?”见到故人,欧阳柒柒心头一喜,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崔仁抬头看到她,嘴角的笑容刚刚展开,又蓦然僵硬住:“欧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欧阳柒柒明亮的双眸暗下去,她勉强勾起唇,笑意并不达眼底。

随着崔仁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是来接她去别墅的。

果然那两人走到她身边,神态恭敬道:“欧小姐,少爷让我们来接您。”

欧阳柒柒点点头,扫了眼对面的人,脸色平静。

须臾,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挑眉看向崔仁:“崔大哥,你来干什么?”

崔仁抿着唇,倒也没有隐瞒:“少爷让我来取夜明珠。”

迈步走到他的身边,欧阳柒柒神情平和,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笑道:“我帮你拿吧,正好我也要上楼换衣服。”

崔仁犹豫片刻,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她。

欧阳柒柒接过盒子,转身迈步上楼,径自回到沈沛敖的卧室。

注视她的目光,跟随到她走进卧室。崔仁暗暗叹了口气,眼底的神情满是失落。

半响,欧阳柒柒换上黑色外套,蓝色牛仔裤,背着个小包走下楼,顺手将锦盒还给崔仁,“放好了,你打开看看吧!”

崔仁对她,原本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如今又知道她和沈沛敖的关系,自然没有多想,心中颇为信任:“不用了。”

他微微一笑,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将锦盒揣入怀里。

欧阳柒柒瞥着他的动作,俏脸神色无异。佣人将她的行李箱搬下来,吩咐人装上车。

崔仁取到东西,不敢多耽搁,转身离开前,又看了看欧阳柒柒:“多保重。”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画面,欧阳柒柒鼻子发酸,沉声道:“崔大哥,很高兴认识你。”

收敛起心底的怅然,崔仁诚然点头,眼神透着关切:“照顾好自己。”撂下这句话,他抿着唇转身,开车离开别墅。

这句关怀的话语,让欧阳柒柒苍凉的心暖了暖,她望着远去的车身,怔怔驻足。

仰起头,漫天的星斗闪烁,她粲然一笑,芳华绝代。

“欧小姐?”身后响起催促声。

欧阳柒柒蹙起眉,面色有些难为情,“对不起,我想去卫生间,你们等一下。”

沈沛敖事先叮嘱过,那两人也不敢得罪欧阳柒柒,只能耐着性子等在原地。

穿过客厅,欧阳柒柒一路往后面走,家里的佣人们多数都去准备今晚订婚后需要用的东西,没有人注意到她。

顺利从后门溜出来,她熟门熟路的转到花园后门,见到早就等候的黑色轿车,动作迅速的钻进去。待她的身影没入,车身即刻发动,转瞬便远去。

七星级酒店宴会厅,筹备的订婚礼场面盛大。一袭黑色手工西装的男人,面容俊美,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不凡。

订婚仪式即将开始,崔仁行色匆匆赶来,从怀里掏出锦盒,递给身边的人:“少爷,东西拿来了。”

沈沛敖眼神发呆,听到他的声音才回神,他接过盒子,顿觉不对劲,抬手掀开盒盖,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神情咻的一凛。

见他神色突变,崔仁低头一看,也是惊讶不已:“怎么会…”

沈宁两家的订婚仪式顺利进行,双方交换信物的时候,沈沛敖含笑把红宝石项链戴在未婚妻的颈中,俊脸的神情温柔。

沈世明眼见他拿出的订婚信物,不禁微微蹙起眉,眼神似有不解。

订婚仪式后刚结束,沈沛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沉着脸接通电话,结果与他猜想的相同。

须臾,沈沛敖与父亲简单交代几句后,不顾他的阻扰,径自离开酒店。

暗夜中,一排黑色的轿车,大刺刺的来到一处普通居民楼。

崔仁带着人,强行冲进其中一户人家,声势浩大。

对面的墙脚,站着一排人影,欧家夫妻吓的瑟瑟发抖,儿子们也都面色苍白。

沈沛敖坐在狭小的沙发里,扫过面前的众人,语气阴霾:“欧七七在哪里?”

不明这些人的来历,夫妻俩死活也不肯说。还是崔仁讲明一些情况,软硬兼施逼着他们开口。

半响,这家的女主人走进最里面的卧室,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

看到那人,崔仁一愣,狐疑道:“这是?”

“她就是我最小的女儿,欧七七。”妇人握着女儿的手,没有隐瞒。

面前的人,让沈沛敖目光一沉,“她多大?”

“我…十三岁。”那个小女孩缩在妈妈怀里,声如蚊呐。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沈沛敖脸色铁青,全身的寒意四散。那种汹涌的怒气,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

崔仁傻了眼,许久明白过后,脸色也难看到极点。欧七七竟然不是欧七七?!天哪,这次真的坏事了!

一辆黑色的劳斯伦斯轿车,行驶在车道上。

车后座的男人面容冷冽,他手心里攥着打开的锦盒,眼眸微微垂下,手指抚摸着毫无温度的青色石块,菲薄的唇勾起的弧度凛冽。

夜明珠换成石头,欧七七,你真有种!

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人,身份是假的,目的是假的,就连个名字,都他妈是假的!

骗子!她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偷了他的东西,还敢跑?!

伸手捏住那块石头,沈沛敖扬手想要丢出车外,却终究还是收回手。欧七七,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你,绝对狠狠收拾!

彼时,欧阳柒柒打了个喷嚏,全身涌起一阵寒意。华叔给她送来毯子,神情温柔:“七小姐,你睡一觉,睡醒飞机就能降落了。”

“好。”欧阳柒柒将座椅放平,用毯子裹紧身体。

华叔走出去,将单独机舱的门关好。

周围的光线暗淡,欧阳柒柒掀开窗口的挡板,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拿起边上的小包,掏出里面的夜明珠,珠身水蓝色的幽光璀璨。

握紧手里的夜明珠,欧阳柒柒护在心口,嘴角的笑容惨淡。她当初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颗珠子,如今她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得。

只是,沈沛敖,你此时在想什么?可曾后悔过吗?!

16 狭路相逢

半山腰的别墅,风景独好。

客厅的落地钟,指向十一点半。管家从沙发里站起身,走到门庭外面。须臾,便看到大门外亮起车灯,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驶进院内。

司机打开车门,沈沛敖低着头下车,迈步走进来。

管家接过他脱下的外套,眼睛扫过他紧蹙的眉头。

已经连续两个月,少爷每晚都是这个时间回家,绝对不会超过十二点。管家微微叹了口气,却又不敢多言。

原来少爷晚上有应酬,有时候凌晨才回家也是常有的。可现在的他,无论有什么商业活动,保证都是这个时间回家,竟然比闹钟都准时。

这样的状况持续多久了?好像是从欧七七离开后,少爷就变成这副模样。

“少爷,要准备宵夜吗?”管家蹙眉,声音关切。

沈沛敖上楼的脚步未停,头也不回道:“不用。”

目送他的身影走回卧室,管家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不敢去打扰他。

卧室里亮着一盏壁灯,沈沛敖反手将房门关上,习惯性的走进浴室,先去洗澡。

哗哗的水声淡去,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走出来,利落的短发还滴着水珠,他抿着唇走到沙发里坐下,深邃的双眸盯着放在茶几上的吹风机,许久都没有动作。

轻轻合上眼睛,身边似乎有人影靠近,含笑问他:“少爷,需不需要吹头发?”

她柔软的手指穿过发丝,间或摩擦他的头皮,那隐约的肌肤相触,让他全身窜起一股电流,有种愉悦的快感!

“七七…”沈沛敖轻唤一声,待他睁开眼睛的刹那,眼底又浮现出一抹厉色。

抬手想要丢掉面前的吹风机,可他手指刚刚碰上,又触电般的缩回来。

从酒柜中找出红酒,他仰头灌下一杯,卧室里的时钟恰好响起十二点的铃声。手中的酒杯放下,他转身走到床边,目光慢慢恍惚起来。

“沈沛敖,以后你不要去应酬好不好?我讨厌你身上的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

“乖,我十二点以前回来,而且保证不带香水味?行不行?”

“真的!你个磨人精!”

掀开被子躺到床上,沈沛敖盯着身侧空空的位置,内敛的双眸腾起一股怒火,他抓住旁边的枕头,啪的一声丢下床。

可枕头刚刚落地,他又想到什么,光着脚走下床,老老实实把枕头捡回来,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坐在床边,沈沛敖望着怀里的枕头,慢慢把脸枕上去,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属于欧七七身上的味道。

倾身倒在床上,他整张脸埋入被褥,深吸一口气后,有熟悉的味道灌入鼻端,让他浮躁烦乱的心,慢慢安宁下来。

半响,沈沛敖抬手抚着额头,眉间拧成川字。他瞥了眼自己躺着的床单被褥,嘴角竟有一丝嘲笑戏虐。

自从欧七七离开后,这张床上的被单就没有换过,是他不让佣人换的。已经两个月了,这对于有洁癖的男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怪异的事情还不只这一件,订婚后他应该和未婚妻住到外面的,可他却守在这间卧室里,哪里都不敢去。

每晚睡觉前,一定要抱着这个枕头,嗅着上面那浅淡的味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入睡。

低下头,沈沛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有烟味没有酒味,更没有香水味,只有沐浴后的干爽味道。

出去应酬,肯定在十二点之前赶回来,独自一个人躺在这空空的床上。有时候沈沛敖自己都在想,他是不是生病了啊?为什么行为如此古怪?

把怀里的枕头放回原处,沈沛敖打开床头抽屉,摩挲着握在掌心的那块石头,眼底的神情渐渐阴霾下来。

这两个月,他找遍了聿沣市的每个角落,半点欧七七的影子也没有。有关她的一切资料,都是假的,找不到线索,也无处可查,这么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一般。

如今沈家的势力,却查不到一个小丫头,沈沛敖抿着唇,眼角闪过寒意。

欧七七,你这个骗子!

手中摩擦的石块粗粝,沈沛敖深邃的双眸幽暗起来,他怔怔盯着前方的某一个点出神,猛然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蓦然一变。

她偷走了夜明珠,又查不到任何身份,难道她是被什么组织控制住?又或者,她受命于什么人,被迫辖制,不得不做这些事情?

想到此,沈沛敖好看的剑眉越蹙越紧,他薄唇紧抿,整个人心浮气躁。不行,他要去找黑道的人查查,万一她真是被人钳制,那…

颓然的躺在大床上,沈沛敖将石块丢进抽屉,健硕的胸膛猛烈起伏,俊脸一片冷冽。这个死丫头,走的如此决绝,竟然都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曾经也是躺在这张床上,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纯真又羞涩的说:“沈沛敖,我喜欢你!”

占有她的那个早上,她依旧睁着一双纯澈的眼眸,含笑道:“沈沛敖,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沛敖沉着脸,心头阵阵收紧,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她说喜欢,却能走的不带一丝留恋。她说负责,却让他每晚抱着枕头入睡。

肆无忌惮闯进他的世界,又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开。欧七七,你到底有没有心?

只可惜,如今的沈沛敖,再也不是当初的沈沛敖,他抹不去心里这道影子,根本无法把她忘掉。白天也好,晚上也罢,他想的都是她,生气的、撒娇的、耍赖的,满心满眼都是她!

抱紧怀里的枕头,沈沛敖把整张脸埋入,想要寻求那份安慰。辗转良久,他依然睡意全无,薄唇勾起一抹苦笑。

担忧比愤怒多一点,想念比心伤多一点。沈沛敖,你真的生病了,不可救药。

清早起来,沈沛敖洗漱整理好自己,镜中的男人意气风发,完全看不出昨晚的颓废,似乎昨晚的一切只是错觉。

来到餐厅,佣人已将早餐准备好。

“爸爸和沛妮呢?”拉开椅子,沈沛敖坐下,不自觉的揉揉眉心。

管家见到他的小动作,脸色暗了暗。在沈家多年,自然了解不少,看起来少爷昨晚又是一夜未眠,这样长此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老爷在园子里锻炼,小姐还没起床。”把早餐摆好,管家站在他边上,语气拿捏得当。

这段时间,沈沛敖都是由管家亲自伺候,其他佣人都不敢上前。最近少爷的脾气太坏了,大家都被骂的狗血淋头,哪还有人敢去送死!

客厅里开着电视,沈家没人去看,但是曾经有个人喜欢看。喜欢早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傻傻的发笑。

眼前又出现她的模样,沈沛敖放下刀叉,食欲全无。他擦了擦嘴,沉着脸起身,往花园走去。

佣人们见他离开,都暗暗松了口气,忙的去收拾东西。管家也跟出去,帮着安排事情。

电视机中的早间新闻开始播报,有一则从机场发回来的消息备受关注:“今早腾氏集团总裁携同未婚妻抵市,传闻其未婚妻是欧阳集团七小姐。这对未婚夫妻将代表两大家族,参加今晚的慈善筹款晚会…”

走到院中,父亲正站在树下打太极,见到他出来,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

“爸,早。”沈沛敖把毛巾递给父亲,随手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小心着凉。”

沈世明笑着点点头,扫了眼儿子疲惫的神色,不禁担忧道:“沛敖,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沈沛敖淡淡一笑,语气平静:“这两天准备慈善筹款的事情,有些累。”

对于这个儿子,沈世明一直都很放心,也没深究:“今晚腾氏和欧阳集团都到场,咱们的风头不能太过,却也不能输给他们!”

“我明白。”沈沛敖胸有成竹,眼神笃定:“欧阳集团的项目我会亲自跟进,绝对不会有问题。”

沈世明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像又想到什么,叮嘱道:“海遥是你的未婚妻,对她不要太冷淡。”

沈沛敖剑眉一沉,垂下眸看向别处:“爸,我有分寸。”

他的语气敷衍,沈世明怎么会不清楚。可他这个儿子太过强势,如果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那就好。不要老是熬夜,年轻也要注意身体。”

沈沛敖安抚好父亲,便迈步离开,坐车赶去公司。今晚的慈善筹款,是聿沣市今年最大的一场盛会,所有集团的负责人都会到场。

晚上七点,沈沛敖携同未婚妻出席。这场慈善筹款,沈氏也是发起集团之一,也算是半个主人。

顶层的宴会厅,觥筹交错。宁海遥身着一袭黑色晚礼服,姿态优雅的挽着身边的男人,她将是沈家的少奶奶,出场便备受关注。

她见惯这种场面,对于包围圈,应对自如。沈沛敖笑着放开她,见她嫣然融入,并没有多加陪伴,转身没入男人们的圈子里。

话题无非还是那些,耳边阿谀奉承的话不绝于耳。沈沛敖端起一杯香槟,双眸扫过餐区,眼神缓缓柔和下来。

上次带着欧七七来参加酒会,她托着个盘子,留恋在餐桌前。哪有女人吃东西是那副样子啊?可她偏就吃的心安理得,心满意足。

仰头干掉手里的酒,沈沛敖蹙起眉头,转身往外面走。他心神不宁,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下思绪。

前方一阵喧哗,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腾俊杰牵着未婚妻到场。两人同款式白色系列,明摆着大秀恩爱。

腾俊杰现身,大家倏然围拢过去,幸好他护着怀里的佳人,不着痕迹把她留在角落。

欧阳柒柒环视四周,心底微有起伏,上次参加凌氏酒会,她曾经来过这里。

眼角扫过对面的女人,欧阳柒柒一怔,那人似乎也惊诧些许,只是很快就笑起来。

宁海遥见到欧阳柒柒,大方的笑了笑,神情温和。

对于她的态度,欧阳柒柒稍显尴尬,随后回以微笑,算是打招呼。

“七儿,”腾俊杰离开人群,朝着她走过来:“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你的演讲词背好了吗?”

欧阳柒柒收回目光,狡黠一笑,得意道:“怎么,你怀疑我的记忆力?”

腾俊杰抿唇轻笑,眼神宠溺,“我可不敢。”

“这还差不多。”欧阳柒柒撇了撇嘴,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表,心头一沉。再过十几分钟她就要见到那个男人了,紧张吗?

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暗暗吐了口气,欧阳柒柒撅着嘴,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个,要不然我还是去趟洗手间吧。”

“呵呵…”腾俊脸抬手拂过她散落的碎发,语气温柔:“去吧,我等你。”

“嗯嗯。”欧阳柒柒连连点头,提着裙摆转身离开。

盥洗台前,欧阳柒柒盯着镜中的自己,秀眉高高揪起。她抬手拍拍僵硬的脸颊,大声鼓励自己:“欧阳柒柒,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对,她不能害怕!

等待这一天,等了两个月不是吗?她为什么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