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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官员微讶,却还是依言上前数步,对突厥使者说出姬瑾荣的意思。

为首的使者目光落在姬瑾荣与青年官员身上,眼中带上了几分兴味。

他说道:“正合我意。”

那青年官员又往前迈了一步,对姬瑾荣说:“除了突厥使者外,还有几位跟着海船来到大齐的使者,陛下可要见一见?”

姬瑾荣说:“当然。”

青年官员遣人去将海外使者请了出来。这些人比之突厥人又有些不同,他们穿着颇有异域风情的服装,有些头发金黄,有些头发火红,瞧上去格外新奇。

姬瑾荣心中惊异,面上却没表露半分。他含笑说:“可会骑马?”

青年官员配合着手势,与海外使者言明姬瑾荣的意思。

那几个海外使者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当然。”

姬瑾荣说:“一起吧。”

按照惯例,姬瑾荣应该是射出第一箭的人。镇南王命人逐出一只野鹿,姬瑾荣骑上红马,追随了野鹿一段路,咻地射出一支箭,恰恰命中野鹿的咽喉,令所有心脏被提起来的官员放下心来。

姬瑾荣调转马头,朝众人微微一笑。此时有人先入林驱出猎物,无数飞鸟从林梢掠起,齐齐逃出了深林。

镇南王双腿一夹,催促胯下良驹追上姬瑾荣。

百官这才回过神来,分散开搜寻猎物。

突厥使者与海外使者都有些吃惊,都说新皇软弱无能,从这次秋猎看来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至于那个许多人口中的乱臣贼子,简直比鹰犬还忠诚,看着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姬瑾荣身边——有这样的乱臣贼子吗!

更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姬瑾荣刚刚那一箭与那一笑。

那一箭射得虽好,但还不至于令人惊叹,顶多只能算是过得去而已。刚才姬瑾荣调转马头那一笑,竟让他们都觉得今生都难以忘怀。

明明是他们最瞧不起的中原人,看起来竟如天上日月,令人从心里生出一阵拜服之意。

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姬瑾荣都与传言没有半点相似。

为首的突厥使者瞳色微微转深,他扬鞭说道:“走,我们与那位中原皇帝比试比试!”

其他人紧跟而上。

另外几个海外使者也上马入了猎场,在草场与山林间来回穿梭,寻找容易得手的猎物。

整个猎场渐渐热闹起来。

只过了半个时辰,姬瑾荣就回到了猎宫。

毕竟只练习了一个多月,刚才一箭射中那只野鹿根本是侥幸,他折腾了半天也没猎着多少猎物,大腿还被磨破了皮,索性回猎宫歇息。

反正大臣们猎取的猎物都会被冠以由他猎得的美名,近百人和那几个外族人比,总不会丢脸在哪儿去。

更别提还有镇南王在呢。

姬瑾荣觉得就是因为镇南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才导致他一无所获——在他发现猎物前,镇南王已经一箭射上去,把猎物给杀死了!光是刚刚半个时辰镇南王已经扫荡了近百只猎物,要是他们再在猎场那边呆下去,整个猎场里活着的东西都会被镇南王给弄死!

姬瑾荣正腹诽着,突然瞧见镇南王取出个新鲜事物来。

第9章 收服草根蛮王(九)

在镇南王指示下,仆从了一个长方形的火炉儿和一袋黑炭。

火炉儿里已有了通红的炭火,却没有半丝烟火,应该是精挑的好碳。

镇南王将一个铁网般的架子放在炭火上方,才对姬瑾荣说:“陛下,这是西边传来的一种吃法。把肉放到这上面烤,涂上些喜欢的调料,滋味很香。”说完他又强调,“就是不能多吃。”

姬瑾荣兴致勃勃地挪到镇南王旁边:“好!”

仆从将腌制好的鲜肉都端上来,都是镇南王边猎边叫人送回来的,肉质鲜嫩,看起来易熟又可口。

镇南王说:“这些东西到底是粗长的,个头太大口感不大好,韧巴巴的,粗糙得很。我猎的都是长了不到一年或者一年多的,数量虽多,取能入口的肉也就这么一些,吃完就没了。”

姬瑾荣:“…”

就说为什么镇南王刚才把大的放走光挑小的来猎,敢情是嫌弃大的不好吃!

对于镇南王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态度,姬瑾荣只想说三个字:棒棒哒(??????)??姬瑾荣在镇南王的指导下把肉叉起来,放到烤肉架上,涂上了鲜取的蜂蜜。

这活儿很简单,姬瑾荣一下子就上手了,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很快地,渗着蜜味的烤肉香气在猎宫内飘开了,不少仆从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

外头都说镇南王和新皇水火不容,依他们来看,哪是水火不容啊,镇南王明明把新皇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宠着,宝贝得不得了!真要容不得新皇,怎么可能在新皇的吃食上费尽心思。

姬瑾荣看着鲜红的肉片渐渐烤熟了,感觉十分奇妙。他说:“第一个、用火之人,真、真是聪明,要不然,我们只能与、与野兽那样,啃血淋淋的、生肉。”

在镇南王面前姬瑾荣并不掩饰自己的结巴,比强肯定比不过,适当示弱才是良策。

镇南王听姬瑾荣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目光一暗。他说:“人和野兽最大的不同,不就是聪明吗?”

因为“聪明”,所以他在克制;因为“聪明”,所以姬瑾荣恰到好处地利用着他的克制。只要他不逼得太紧,姬瑾荣就不会退开太远。

姬瑾荣察觉镇南王专注的目光,心头突突直跳。他听得出镇南王话里有话,可他虽然一直在催眠自己镇南王像个好兄长,心里却清楚得很:镇南王眼底偶尔掠现的,是赤裸裸的欲望。

他死死拿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实际上是在过危桥,晃晃悠悠地,不知什么时候会摔下去。

姬瑾荣试着咬了一口烤肉,心底的忧虑瞬间一扫而空。也许因为是自己烤出来的,吃的时候每一个味蕾都打开来迎接美味,所以感觉味道格外香!

姬瑾荣朝镇南王一笑:“好吃。”

镇南王只觉那眉眼越来越与他熟悉的陛下重叠。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让他无法再去压抑。镇南王喊道:“陛下——”

姬瑾荣望着他。

镇南王说:“臣可以亲您一下吗?”

姬瑾荣倏然僵住。

镇南王知道自己吓到了姬瑾荣。可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看到姬瑾荣在百官之中轻松挑出可用之人时,他更清楚总有一天姬瑾荣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任他亲近。

总有一天,姬瑾荣会和他清算今日的逼迫。

镇南王双手按在姬瑾荣腰侧,脑袋缓缓抵近,压在姬瑾荣额头上哑声喊:“陛下,我的陛下…”

镇南王声音里透出的炙热让姬瑾荣微微发僵。

见姬瑾荣并未怒斥自己,镇南王继续说:“陛下,臣马上就要出征了。”到时他一去几个月,姬瑾荣有足够的时间拉拢朝臣。

姬瑾荣感觉自己的想法已经被镇南王看透了。他睁着眼睛,迎视镇南王灼人的目光。

镇南王的唇缓缓覆上姬瑾荣的唇,明明动作并不粗蛮,却透出了浓烈的占有欲,仿佛恨不得将他彻底侵占。

姬瑾荣呼吸微凝,并不适应这种光天白日下的亲密。

镇南王很快结束一吻。

他的手并没从姬瑾荣身侧挪开,口中笑道:“陛下,快吸气。”

姬瑾荣呆呆愣愣地回神。

镇南王面色愉悦地教导:“亲的时候不用屏住呼吸。”他吻吻姬瑾荣漂亮的鼻头,“这里不是还能用吗?”

姬瑾荣当然知道。

他只是害怕,害怕镇南王彻底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正在走的危桥也拆了。所以他只能赌,赌镇南王会因为他呼吸不畅而停下来。

明明赌赢了,姬瑾荣心底却没有轻松几分。

他宁愿镇南王并非真心,只为欲望。

镇南王见姬瑾荣神色郁郁,不由有些懊悔。他放开了钳在姬瑾荣腰间的双手,对姬瑾荣说:“臣再为陛下烤些兔肉。”

姬瑾荣“嗯”地一声,也再次投入到烤肉大业中。春花秋月何时了,不如烤肉吃到饱!

当朝臣回到猎宫外时,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烤肉香味。在猎场里跑了一个多时辰,所有人都累得不轻,还有几个官员遇到猛兽受了点伤。

如今每个人都饿得前肚贴后肚,谁在吃这么香的吃食啊!简直令人发指!

很快地,百官见着了两个罪魁祸首。

镇南王与姬瑾荣一前一后走出来,姬瑾荣面色红润,眉目精神,见不着一丝疲惫,显然已经休息许久。

刚才在吃东西的显然是他俩!

朝臣们默默将方才的腹诽和咒骂收回。

姬瑾荣意思意思地说了几句,接下来的清点与嘉许就交给别人去办了。

吃饱喝足,他有点困。

突厥使者与海外使者原想出个风头,不由为姬瑾荣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心塞了一下。难怪那么大方地邀他们一起玩,敢情还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突厥使者对姬瑾荣越发感兴趣。他有种预感,这个半大少年会给他一个好机会,极好的机会…

他的预感从不出错。

因此在姬瑾荣派人来提出晚膳将单独宴请他时,突厥使者想也不想便答应。

姬瑾荣吩咐何泰的时候,镇南王是在场的。

听到姬瑾荣要单独请突厥使者吃饭,镇南王眉头扬了扬,问道:“陛下有何打算?”

姬瑾荣说:“你呢?”

镇南王言简意赅:“欲攘外,先安内。”

姬瑾荣明白镇南王的意思。

镇南王的“安内”并不是指大齐境内,而是指整个中原。先把南蛮诸郡平了,再把西梁给定了,这就叫安内。中原一统,就能合中原之力剑指草原,一雪前耻。

姬瑾荣眼睛亮晶晶,夸道:“甚好。”他顿了顿,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朕要让突厥,内难安。”

镇南王点头。

突厥之所以势大,是因为草原中无人能与突厥有一较之力。若是突厥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一分为四,那他们就会像中原这样陷入无穷无尽的内耗之中。

到那之后,突厥的威胁就会大大削弱。

镇南王说:“陛下一个人可以吗?”

姬瑾荣点点头。镇南王威名太盛,他一旦出现很容易让突厥使者心生警惕。他望着镇南王说:“我要个人,早上那个。”

镇南王握了握拳,终归还是让人去把早上那青年官员请过来。吩咐完了,镇南王说:“臣先去外面巡查。”

姬瑾荣目送镇南王离开。

青年官员到来时,正巧看见镇南王远去的背影。他目光一凛,在内侍引领下入内,朝姬瑾荣行了一礼,自报姓名:“臣韩适之见过陛下。”

姬瑾荣说:“坐。”

韩适之有些受宠若惊,但仍是周全地行礼称谢才落座,不见半点失措。

一看便是以礼传家的世家子弟。

姬瑾荣这段时间了解过大齐世家,对韩这个姓氏还算了解。

他隐隐猜出韩适之属于哪一家,便问:“燕北韩家?江南韩家?”

听到“燕北”两字时,韩适之目光微凝,应道:“回陛下,微臣乃是燕北韩家人。”可惜燕北早已落入突厥之手,是先皇亲手让出去的,为了请突厥出兵解西梁之围!

曾经显赫一时的燕北韩家,如同丧家之犬般举家南迁,气得他的祖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韩适之只是眉头一动,姬瑾荣已看出韩适之的悲痛与不甘。韩适之并非鸿胪寺官员却通晓突厥语,无非是想知己知彼。若说朝中有谁最盼着击退突厥、收复燕北,那无疑是燕北韩家的子弟!

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姬瑾荣说:“朕欲,计间突厥。卿可愿——”他望向韩适之,“与朕,一同谋划?”

韩适之仿佛久旱突逢甘霖,眼眶乍然湿润。

今日初见姬瑾荣,韩适之心中只生出些许希望。不想姬瑾荣竟从百官之中点了他,让他随驾左右;如今更是将他找过来,要与他共谋离间突厥之计!

不管要多久,只要姬瑾荣心有收复燕北之意,韩适之就热泪盈眶。他最怕的,就是所有人都绝口不提燕北,仿佛它从来不曾属于大齐!

燕北!

燕北!

燕北啊!

他祖父临终时握住他的手一直喊着的燕北啊!

韩适之眼中含泪,起身朝姬瑾荣一跪:“微臣才薄力弱,蒙陛下不弃,但凭陛下驱使!”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果然还是一不小心把二更给睡了…

早上补上么么哒!!!!!

陛下:收割一个忠犬,两个忠犬,三个忠犬…咦,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王爷:陛下什么时候收割我?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有点小心虚…

第10章 收服草根蛮王(十)

灯火如昼。

佳肴满桌。

姬瑾荣用烈酒款待突厥使者。

为首的突厥使者大约二十七八岁,大马金刀地一坐,自有草原人的豪迈。

姬瑾荣让韩适之为使者介绍美酒,因着粮食紧缺,大齐已下了禁酒令,突厥使者来到这边之后竟没能买到酒,此时一嗅见酒香,那使者肚里的馋虫马上醒了过来,喉咙霎时发紧。

姬瑾荣取出数种美酒,偏不让人倒酒,反倒和对方寒暄起来。

突厥使者只能压着馋欲应对。

姬瑾荣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使者都一一答了。使者名字的读音挺难记,意译过来就是“飞鹰”。飞鹰年方二十八,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两男三女,战斗力十分惊人。

姬瑾荣表示要赠予五个孩子礼物,男儿送宝刀、烈酒,女儿送珠宝、丝绸,都是千挑万选的好东西。

使者只道这是中原人的礼数,并未太在意。

提到孩子,姬瑾荣又问起突厥可汗可有孩子。

听姬瑾荣老在小一辈上打转,使者不由看向姬瑾荣。这一看,才察觉今日那位英姿勃发的马上天子,瞧上去不过才十来岁,还是个半大少年。约莫是因为还小,所以才老想着有没有同辈吧?

使者说:“当然有,可汗有两个儿子,岁数比你还大,都二十来岁了。”

姬瑾荣听完韩适之翻译过来的话,脸上有些失落,仿佛如果他们年纪相仿就能一起玩儿似的。

姬瑾荣又问起突厥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使者忍不住了,开口说:“何不边喝边说?”

姬瑾荣好像这才想起还没让客人沾酒,朗然一笑,说道:“边喝边说!”

姬瑾荣酒量不好,喝的酒是甜酒,甘味多、辛味少。他觉得这味道好极了,痛痛快快喝完了三杯,才接着和使者打听他们那边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

三杯下肚,使者却并不满足,这杯子也忒小了,至少得用个小碗来盛才成。可对上姬瑾荣殷切的眼睛,使者又莫名地变得耐心起来,和他说起突厥的风土人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听到篝火晚会时必备的烤全羊时,使者明显发现姬瑾荣的眼睛亮起一撮小火苗!

敢情这位小陛下喜欢吃的?

使者着人给自己倒酒,边喝边说起突厥有什么吃食。论精细、论吃法,突厥自然不如中原。不过突厥的吃食都很有马上民族特色,听起来和中原大不相同,各有妙处!

姬瑾荣眼睛越来越亮。他让韩适之对使者千叮万嘱,若是下次再来一定要带上几个厨子,什么草原吃食都会做的那种。

使者:“…”

他一定是傻了才会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机会。

这一次宴饮,勉强算是宾主尽欢。临别时姬瑾荣还恋恋不舍,大方地拿出几张酿酒方子送给了使者。

韩适之替姬瑾荣转告使者:“我们陛下说,我们大齐粮食不足,酿不了酒,索性把方子给你们。你们突厥兵强马壮,谷物充足,理应享用最烈的美酒。”

使者心头一跳。酒啊!哪个草原人不好酒?这可是一门绝好的生意!

使者正想着要不要把它昧下来,韩适之已经开口:“陛下还说,其中两张是给使君两位公子的礼物,使君可以挑喜欢的留下。酒曲跟器具我们都有很多闲下来的,工匠也有些一直被闲养着,使君若是不嫌弃可以一并带回去。”

使者心中一喜。他说:“多谢你们陛下的美意。”

过了几日,突厥使者带着“礼物”浩浩荡荡地离开。姬瑾荣亲自送到宫门,颇为热切地让使者下回再来。

何泰为姬瑾荣牵来红马,姬瑾荣沿着原路折返,不一会儿便瞧见了立在阶前的镇南王。

镇南王说道:“陛下,明日我便要出发了。”

姬瑾荣望着镇南王。

镇南王说:“今夜我为陛下守夜可好?”

姬瑾荣一愣。

镇南王凝视着姬瑾荣:“就像御前禁军一样在陛下门外守一夜。”

姬瑾荣浑身发僵。

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姬瑾荣说:“明日出发…”哪能一夜不睡?

镇南王说:“臣没有关系。”他深深地注视着姬瑾荣,“就算十天十夜不睡,臣也不会觉得累。”

姬瑾荣说:“胡来!”

镇南王说:“陛下,臣一去数月,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姬瑾荣安静下来。

镇南王说:“臣当陛下答应了。”他解下薄披风披到姬瑾荣身上,“秋日里风有些凉,陛下别冻着了。”

姬瑾荣:“…才几步路。”

镇南王注视着姬瑾荣。

姬瑾荣很怂:“好吧,我留着。不过,过些天,天会更冷——”可别指望他披着它到入冬。

镇南王十分体贴:“听闻西梁人擅做貂裘,臣会遣人替陛下带回来。”

一整天里,姬瑾荣都感觉镇南王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到了傍晚,镇南王照旧与姬瑾荣共进晚膳。

吃的是南边的菜,偏于清淡。这段时间姬瑾荣吃太多烤的红烧的,换一下口味倒是胃口大开,一点都不嫌弃它们的清淡。

姬瑾荣吃到半饱,和镇南王说起突厥使者的事。

突厥是马上民族,随水而迁,他们的可汗是个有野心的,占了最肥美的土地,建了个都城,名叫黑沙城。当年突厥依附于柔然,为柔然炼铁,属于“技术工种”。相比其他马上民族,突厥对炼铁等技术的掌握度更高,也更善于向中原学习。

幸运的是,突厥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

首先,突厥并不是单个民族,而是多个民族混居,因为共用突厥语而统称为“突厥”,这是一个可利用的点;其次,可汗年岁渐高,两个长到成年的儿子年岁渐长,野心也渐渐膨胀,与兄弟间的关系越发微妙,这是另一个可利用的点。

姬瑾荣所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离间一切能离间的敌人。比方说那个看起来颇为顺眼的使者,瞧起来就挺适合帮一把的。

人么,就算本来没有野心,遇到了机会也会生出野心来。

在镇南王面前,姬瑾荣也不在意自己那点小结巴,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他本不在意这大齐的存亡,可在看到卫国侯、韩适之等人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没办法,突厥实在太欺负人了!

地都送了,还得让先皇喊他们可汗“父皇”!难怪满朝文武都没什么脸让先皇勤快上朝,先皇都成儿子了,他们这些跪拜先皇的朝臣是什么?孙子都不如!

就算要亡国,也得先出一口气再说。

姬瑾荣提起使者说的吃食,向镇南王夸道:“如此美味,朕,心向往之。”

镇南王瞬间会意:“等臣腾出手来,一定让陛下好好尝尝。”

姬瑾荣笑眯眯:“正合朕意。”

饭饱酒足,姬瑾荣练了一会儿字,有些困乏。镇南王命人送了热水来,杵在寝宫里对姬瑾荣说:“陛下困了,先沐浴吧。”

姬瑾荣:“…”

见镇南王没有出去的意思,姬瑾荣也不管了,大大方方地脱了衣服走进水里。

镇南王走过去帮姬瑾荣洗头擦背,等姬瑾荣上上下下都洗干净了,他伸手抱起姬瑾荣,亲手为姬瑾荣擦干头发。

内侍们进来将热水搬走,又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屋里只剩镇南王和姬瑾荣两人。

镇南王说:“陛下,臣明日就要离开。”他从背后将姬瑾荣搂入怀中,“臣不放心陛下。”

姬瑾荣手掌微微握起。

他缓声说:“即使困于、一床之地,我亦不曾、为人所害。”

话一落音,姬瑾荣感觉到身后的镇南王浑身颤了颤。姬瑾荣并不挣扎,任由镇南王钢铁般的臂膀缓缓收紧。

镇南王亲吻姬瑾荣微微发红的耳朵:“陛下…”

姬瑾荣一僵。

镇南王没有为自己解释,也没有进一步逼迫,而是旧话重提:“陛下,臣为您疏通经络。”虽说他会把最精锐的人马留下,虽然禁军的守备并不差劲,但他还是希望姬瑾荣有更好的自保能力。真正遇上危险的时候,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镇南王的声音虽是殷切,却没有沾染半点情欲。

姬瑾荣挣扎着转过身,仰头与镇南王对视。

镇南王将姬瑾荣的长发整理好,仿佛一点都不急着听姬瑾荣的回答。

即使他们只有这一夜了。

许久之后,姬瑾荣“嗯”地一声,说:“好。”

如果是“他”的话,没什么好扭捏的。每回他重病卧床时,“他”总会为他全身上下来回揉按,说是怕他以后使不上力。

镇南王始终注视着姬瑾荣。他知道他的陛下是聪明的,只要露出一点痕迹,他的陛下就能发现所有真相。

听到姬瑾荣同意,他明白自己和姬瑾荣又回到了原点,在姬瑾荣心里他又变回了那个忠心不二的鹰犬。

可他并不想只做鹰犬。

镇南王忍不住俯身亲上姬瑾荣的眼睛。

姬瑾荣眼皮一颤,怒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骂道:“你、你、你、你放肆!”

镇南王双手定在姬瑾荣腰间:“接下来可能会很疼,陛下若是忍不住就叫出来,别咬着唇,咬破了吃东西会疼。”

听到“吃东西会疼”,姬瑾荣顿时不敢再咬下唇。

镇南王莞尔。

他找准第一个穴位,开始为姬瑾荣打通经络。这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习得的手法,人的活动是依靠经络牵动的,而全身经络又有无数个交汇点,这些交汇点就是大大小小的穴位。沿着这些穴位上上下下地疏通经络,便能让身体更具柔韧性、更具灵活度,不管是骑射还是练武,都有极大的优势。

因为经络本身可能千拉百扯,也可能阻断淤塞,因此在疏通的时候可能会疼得厉害,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姬瑾荣痛得冷汗涔涔,还真没忍着,眼泪忍不住哗啦拉直流。

镇南王见姬瑾荣这么难受,不由加快了手中动作,将全部穴位疏通完。

见姬瑾荣脸蛋上满是泪珠子,镇南王俯首将它们吻去,伸手替姬瑾荣盖上被子。

姬瑾荣浑身发软,闭起眼假寐。

镇南王说道:“陛下,这是臣那么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的声音里蕴藏着无尽的思念,“臣见不到陛下的日子太长了,长到有时臣都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陛下,臣从来都不敢和你说,从来都不敢将臣心中所想告诉你。因为臣知道在陛下心中,臣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臣只是像长孙猛、韩适之那样——恰好在陛下需要用人的时候出现而已。”

姬瑾荣眼皮动了动,并未睁开眼睛。

镇南王说:“陛下,臣后悔了,臣后悔没有告诉您——这么多年来,臣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后悔。就像陛下您以前教我的那样,有些东西自己不去争取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的。臣应该把话说出来,应该努力把自己变成陛下心中‘特别’的那个人。”

姬瑾荣睁开眼,与镇南王对视。

镇南王握住姬瑾荣的手掌:“陛下,臣不愿再后悔。”

姬瑾荣顿了顿,缓缓回握镇南王的手。

镇南王只觉一阵狂喜。

他说:“陛下您累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