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突厥偿还的时候了。

很快地,朝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北突厥归还燕北!

那可是先祖留下来的燕北啊!

那里有贫瘠却广阔的土地!

那里有荒凉却雄伟的长城!

那是他们的燕北!

不少老臣老泪纵横,几乎高兴地昏了过去。

长孙猛找到韩适之。

韩适之在抚琴。

坐在琴桌前的韩适之俊美极了。

长孙猛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觉得空气里飘着的熏香好闻,觉得韩适之那双手好看,觉得韩适之弹的曲子特别好听——那调子并不是长孙猛平日里喜欢的那种,可听在耳里却觉得心中平和无比,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

长孙猛等韩适之弹完了,才大马金刀地坐到韩适之旁边,说:“适之你高兴吗?突厥将燕北还回来了!”

韩适之说:“高兴。”

但是并不至于欣喜若狂。

长孙猛拉着韩适之的手,对着韩适之左瞧右瞧,纳闷地说:“那你怎么不像那些老头子那么激动!”

韩适之把自己的手抽回。

他说:“我早已猜出来,自然不会太激动。”

长孙猛手里抓了个空,有些失落。燕北回来了,韩适之还会和他这个武将混在一起吗?他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官们都很讨厌他们这些武将,觉得他们是没脑子的莽夫。

长孙猛酸溜溜地说:“是是是,你们脑袋好使,什么都能提前猜出来!”

韩适之听出长孙猛话里的酸意,愣了愣,望向长孙猛。

长孙猛对上韩适之好看的眼睛,心底那种压抑不住的滚烫与炙热又喷涌而出。他再次抓住韩适之的手,这次抓得牢牢的,不让韩适之有机会挣开:“适之,我很害怕。”

韩适之拧起眉头,不解地问:“害怕什么?”

长孙猛忐忑地说:“燕北已经收回了,适之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韩适之脸皮瞬间泛起了几分赤红。

——气的!

韩适之骂道:“难道你觉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他甩开长孙猛的手,“你觉得我与你相交,就是为了让你去收复燕北!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种与人结交都带着机心的人!”

长孙猛被韩适之骂懵了。

看到韩适之眼底的怒意与伤怀时,长孙猛意识到自己的无端揣测伤了韩适之的心。

韩适之再怎么聪敏,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而已。

有些事他不想做,有些人他不想去周旋,但为了燕北、为了大齐,他不得不去做。因着一心想收回燕北,韩适之能交心的朋友本就不多,而他这个死乞白赖缠着韩适之、自诩是韩适之“知己”的人,却对韩适之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长孙猛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韩适之呆住了。

长孙猛打完了自己,上前抱紧韩适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适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太差劲了。我怕你嫌我笨,怕你嫌我莽撞,我害怕——我害怕再也不能来找你,再也不能见到你,害怕你再也不对我笑——甚至害怕你再也不骂我。适之,适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韩适之被长孙猛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说:“放开!”

长孙猛说:“我不放!”他死皮赖脸地把韩适之搂得更紧,“除非你原谅我!”

韩适之脸皮薄,耳根彻底红了。

原来想来向韩适之讨教的萧宣炜远远瞧见的,便是这暧昧的一幕。

萧宣炜:“…”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很大很大的伤害。

韩适之注意到萧宣炜的到来,毫不留情地把长孙猛踹走了。

萧宣炜花了老长时间才从刚才那一幕缓过劲来。

韩适之面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问:“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宣炜默契地不提刚才的事,诚恳地向韩适之讨教问题。

*

第二天一早萧宣炜憋得不行,入宫找姬瑾荣分享“八卦”。

没想到姬瑾荣还没醒,反倒是镇南王大咧咧地从龙床上下来,一点都不避着他,光明正大地取过一旁的衣物穿上。

萧宣炜忍不住望向床上熟睡的姬瑾荣。

春来天气暖和,姬瑾荣身上的被子很薄,也没把他整个人盖起来。在露出的那小半截肩膀和脖子上,有着几个若隐若现的新鲜“印记”!

萧宣炜心都碎了。

镇南王穿好外袍,将他提溜起来扔到殿外,哼笑一声:“看够了?年纪小小的,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萧宣炜说:“一定是你逼迫五叔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打败你的黑骑营!”

镇南王被他逗得发笑。他说:“好,我和你五叔等着你。”说完他砰地关上门,把萧宣炜的视线隔绝在门外。

床上的姬瑾荣已经醒了。

他做起来望着镇南王:“你、你,别故意气他。”

镇南王俯首吻上姬瑾荣的唇,恶劣地学姬瑾荣的结巴:“我、我没有故意气他。”

姬瑾荣一脚踹他。

镇南王一点都不觉得疼,朗笑说道:“再教个一两年,我们便让他监国。”他伸手抱住姬瑾荣,“到时臣可以陪陛下游历天下。”

姬瑾荣说:“好。”

*

建安元年春,先皇登基三十五载。前十五载,平南蛮、西梁、突厥。

突厥称降之日,先皇得先祖入梦,改国号为“周”,以庆天下一统。

朝野莫不应从。

此后先皇携镇南王游历四方。

太子萧宣炜监国二十年,忽见先皇入梦,似是道别。

太子带百官至梦中之地,只见海中有一庞然巨物由远而近。

等近得他们能望见背上之人,那巨物又停了下来。

背上之人含笑而立,与他们挥手作别。

竟是云游四海的先皇与镇南王。

那庞然巨物不等他们相见话别,转身游向海天之处,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子恸哭不已,三日三夜不食不寐。

第四日,终是接见百官,奉先皇遗旨登基。

改元建安。

是岁,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而此时的姬瑾荣与魏霆钧,早已进入另一个时空。

第22章 收服奴隶首领(一)

逃!逃!逃!

到处都是出逃的贵族,那些繁复的衣物、名贵的首饰散落一地,没有人敢弯下腰去捡。

——都害怕那么一弯腰就逃不了了。

一个面满风霜的老仆,背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悄然出了城,搭乘牛车远离都城。

这座被称为英雄之城的何罗堡,如今已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之城”。

赶车的人是老仆的孙女,叫卡洛琳,今年十六岁。她打扮成农夫模样,熟练地驾着牛车在崎岖的泥泞路上前行。

他们靠着干粮撑着,足足走了大半个月。

少年被老仆护着,感受不到路上的颠簸,闭着眼睛睡得香沉——

他已经沉睡整整一个月了,明明吃不了东西,却不见消瘦,面色比卡洛琳两人更为红润漂亮。

等到了一个村庄外面,卡洛琳跳下牛车,脸庞带着几分慎重。

卡洛琳转头对老仆说:“爷爷,这边不一定有医生。”

老仆说:“那得找个温暖的地方,至少得有壁炉。”

卡洛琳:“…”

卡洛琳没有说服老仆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种幻想很多贵族刚逃亡时都有。她不一样,她从小是个野孩子,到处寻找有趣的、好玩的事儿。

于是卡洛琳无可避免地见到很多不有趣、不好玩的事。

卡洛琳让老仆先看着牛车,自己进了村庄。卡洛琳是女孩儿,身材比较娇小,瞧上去才十四五岁。她长相好,即使是做男儿大半,依然俊美漂亮、讨人喜欢。

卡洛琳走进村庄,看了几户人家,最后在一处向阳的人家停了下来。

很快地,卡洛琳和主人家说好了,她帮主人家干活,主人家留他们住一段时间。想到车上那个娇惯的“贵族”,卡洛琳撇了撇嘴。她喜欢大英雄,不喜欢这种比她还娇弱的家伙,可她那爷爷是死心眼的,即使是逃亡也要带上那种只会拖累别人的家伙!

温暖的炭火,温暖的被褥。

姬瑾荣感觉自己被团暖洋洋的火包裹着。

再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姬瑾荣的脑袋还是有点空白。在来到这边之前,两个系统一直在和主脑扯皮,为他们尽量争取久一些的相处时间。因为到达新世界之后,魏霆钧关于“过去”的记忆将被封印。

魏霆钧的前科太多,主脑对他并不信任。

因此他要是想再见到魏霆钧,得自己去找。至于怎么找,找到来能不能让魏霆钧记起他来,那得看他运气好不好。

姬瑾荣觉得魏霆钧应该不难找。

毕竟系统选定的宿主应该特别厉害,怎么都会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才对!倒是他这身份有点麻烦,身为一个皇帝,居然被身边唯一的老仆人带着逃亡——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居然还病倒了。

亏得这老仆忠心,在这瘟疫横行的时候都没有弃他而去——

否则的话,他肯定就死在兵荒马乱的何罗堡了。

姬瑾荣坐了起来。

那亡国之君系统虽然没什么用处,却果真没骗他。他醒来时就将他的身体状态调到最佳,病痛什么的也消除了。针对他的病症,系统还为他列出了最佳的治疗药方,只要找到药方所需要的药草就可以配置。

姬瑾荣笑了起来。

这系统总归还算有点用。不过要想再用这难得有点用处的功能,他大概得亲自去得一得别的病。

姬瑾荣把药方记下来,翻身下床。

身上的衣物很粗糙,把这具身体磨得发痒又泛红。姬瑾荣强迫自己适应这种不适感,走了出去。正是冬天,农田里没什么可忙的,主人家一家都在家。

那是个和蔼的妇人,只是眉间总带着几分愁色。因为她的丈夫刚死了,她的儿子又差五岁才成年,按照帝国的律法,这房子将暂时由孩子的叔叔接管。

那是个贪婪又卑劣的家伙,一定会趁机将房子侵占!

姬瑾荣见妇人愁眉不展,老仆和卡洛琳又不见踪影,不由走了上去,说道:“夫人你好。”

那妇人如梦初醒。她打量着有些瘦弱的姬瑾荣,说道:“小先生,您这样是不行的。虽然您在外表上做了伪装,但您的言行举止依然会泄露您的贵族身份。”

姬瑾荣眉头一跳。

这妇人看出了他们的身份,却还是收留了他们。姬瑾荣说:“夫人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妇人面带愁绪。她说:“其实我并不能收留你们太久,很快地,这房子就会属于别人。到那时若是起了争执,那个卑劣的家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姬瑾荣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如实相告。

姬瑾荣从妇人的话里了解了不少关于这时代的律法。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时代,贵族和富人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土地和财富,贫民手中的一切一点一点被剥夺。更可恨的是,他们并不直接出面,而是通过制定一系列严苛而不合理的律法,抢夺贫民手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土地和口粮。

贫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卖身为奴,做起了无穷无尽的苦力活。而他们所获得的,只有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一日两餐。他们的妻女会被奴隶主随意侵占,他们无权去反对。当他们失去了劳动能力,等待他们的只有饥寒和死亡。

黑暗笼罩在每一个贫民与奴隶手中。

像这位妇人,明明守着丈夫留下的房屋,自己却无权保住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丈夫的弟弟侵占。若是对方仁慈,他们可以留在这儿住下去;若是对方冷酷点儿,那她只能带着女儿流落街头,将唯一有权利继承这间屋子的儿子独自留在这里——至于她这个儿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谁都不会知道!

妇人面色惨然,竟叹息着祈祷起来:“真希望自由军早些来到这边。”

姬瑾荣听得直皱眉。

怪不得这帝国连都城都被人占了,这些贵族做事也太没脑子了,夺人妻女、夺人口粮,人家都活不下去了,难道还乖乖听你的话不反抗?

难怪到最后谁都不敢当皇帝,只推了“原主”出去,准备让叛军将“原主”送上断头台,消消这些奴隶军的恨。

他这处境,危险啊。

姬瑾荣没有慌乱。

他已经注意到卡洛琳和她爷爷在哪里,结束了和妇人的对话,朝着磨坊走了过去。磨坊旁边是牛栏,主人家的牛和卡洛琳的牛挨在一起,耷头耷脑地吃草。

卡洛琳正费劲地推着磨,那老仆人在一边加作料。安置好他以后,老仆人终于冷静下来听孙女分析利弊。他意识到,自己所会的一切在这时候显得毫无用处,反倒是卡洛琳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们陛下而言更有用。

没错,陛下。即使他的小主人只登基了三天,何罗堡就被人给占领了,他的小主人依然应该被称为“陛下”!

当然,老仆这要命的坚持已经被卡洛琳打醒。

见到姬瑾荣又进来,老仆又惊又喜。正要喊“陛下”,又被卡洛琳一眼剜了回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卡洛琳替老仆开口:“喂,现在是在逃亡,要是被人知道您是什么人的话我们都会死!所以您自己想一个称呼,我们平时就那样喊您吧。我叫卡洛琳·罗伯特,但我现在是男儿身,你叫我凯尔就行了。至于我爷爷,你可以叫他罗伯特——”

姬瑾荣说:“罗伯特爷爷。”

老罗伯特有些惶恐。

可对上姬瑾荣温和的目光,老罗伯特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眼中泪光闪烁——他在小主人家里当了一辈子的管家,小主人是他一手带大的。能听到这一声“罗伯特爷爷”,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半点遗憾了!

姬瑾荣将袖子捋起了大半,走上前想要接替卡洛琳。

老罗伯特说:“不行!”

姬瑾荣说:“容瑾。”他望着老罗伯特和卡洛琳,笑了笑,给了他们一个称呼,“这是我以前给自己起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阿瑾。这具身体虽然有点弱,但它现在已经好起来了,昏迷了那么久,就当是给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卡洛琳还是有些瞧不起姬瑾荣:“这可不是轻松活儿!”

姬瑾荣见卡洛琳还是个半大少女,脸颊气鼓鼓的,瞧上去有些可爱,不由趣道:“那正好,我们来比比。我来推磨的时候你加麦子,罗伯特爷爷在一边数到一百;数完呢,我们再换过来,你来推磨我加麦子,然后看看谁摸出来的面浆多。我若是赢了,以后你喊我‘哥哥’;你若是赢了,以后我喊你‘姐姐’,怎么样?”

卡洛琳被姬瑾荣的笑容晃了晃。她说:“比就比,谁怕谁啊!”

老罗伯特见姬瑾荣脸上兴致盎然,觉得姬瑾荣是起了玩兴,也不再阻止。

姬瑾荣和卡洛琳都很认真地对待这场“比斗”。

很快地,结果出来了。

姬瑾荣险胜。

卡洛琳不服气:“一定是到我时爷爷故意数快了!”

姬瑾荣笑眯眯:“叫哥哥吧。”

卡洛琳瞪了姬瑾荣一眼。

姬瑾荣手上沾着面浆,抬手在卡洛琳脸上捏了捏。他说道:“好吧,你是女孩子,有权利耍赖。”

卡洛琳气红了脸:“我才没有耍赖!”她从小要强,最听不得别人说“女孩子怎么样怎么样”。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可以做很多事!

姬瑾荣说:“噢,结果都出来了,你却不履行赌约,不是耍赖是什么?”

卡洛琳只能咬牙哼道:“哥哥!”

姬瑾荣揉了揉卡洛琳的脑袋:“乖,去帮丽莎阿姨修屋顶。我怕高,不敢上去。”

卡洛琳听姬瑾荣这么说,嘲笑道:“你居然怕高!”

姬瑾荣说:“是啊,我怕高。所以尊敬的、英勇的凯尔骑士,你去将屋顶修理好吧。记得往远处看一看,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们。”

卡洛琳依然向那叫“丽莎”的妇人要来长梯,爬上屋顶修整屋顶。丽莎在下面告诉卡洛琳哪里漏水,卡洛琳驾轻就熟地将它们一一补上。等她忙活完了,手掌也冻得通红。

卡洛琳抬起头看向远处,只见一轮落日缓缓西斜,整个天边都被染红了。和姬瑾荣那么一闹,她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对姬瑾荣这个“娇惯”的家伙也不再那么反感。

那个家伙,其实还是挺绅士的。

卡洛琳正想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不少士兵似的队伍在搜寻着什么。她脸色一变,想起姬瑾荣说的“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们”,难道姬瑾荣说的就是这个?

卡洛琳连忙爬下长梯,去找姬瑾荣。

老罗伯特正在将一盘面饼端上桌,表情之神圣,宛如捧着一盘神赐的佳肴。

对老罗伯特来说也差不多了。

这可是他的小主人亲手磨的面浆!亲手煎的面饼!他的小主人从小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如今竟然能将小麦变成面饼!

姬瑾荣见卡洛琳进来了,笑着说:“你鼻子还真灵,刚做好饭你就下来了。”

丽莎的三个孩子还小,不懂什么叫拘束,欢欢喜喜地围到桌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见姬瑾荣和卡洛琳都没坐下来,三个孩子朝他们竖起大拇指,说:“好吃!好吃!棒极了!”

丽莎面色有些尴尬:“他们野惯了。”说完她又面带惭愧,“我做饭不太好吃,要不是实在饿得厉害,他们根本吃不下我做的东西。”

姬瑾荣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母亲”这个角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母亲”的好感。他笑着说:“母亲做的食物永远是最好吃的。”

卡洛琳等姬瑾荣和丽莎聊完了,把姬瑾荣拉到屋外,说出在屋顶上瞧见的情况。

姬瑾荣问明那些士兵打扮如何队列如何,做出了判断:“正如丽莎夫人期盼的那样,自由军来到这地方了。”

卡洛琳面色如土:“那怎么办?”

姬瑾荣说:“正好啊,自由军来了,就可以解决丽莎夫人的问题了。”

卡洛琳有点急了:“我是问我们怎么办!”

姬瑾荣笑眯眯地看着卡洛琳。

卡洛琳把话问出口后也意识到不太对。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将姬瑾荣当成拿主意的人?姬瑾荣比她还小两三岁,还是个没离开过封地几次、无端被人推出来当替死鬼的贵族!

卡洛琳有些沮丧。

姬瑾荣笑着说:“别急,逃难的贵族那么多,不会有人认得我们的。这自由军若是不讲道理的人,哪能迅速占领那么多地方,还赢得那么好的声望。”

卡洛琳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姬瑾荣说:“只要你愿意和人交流,什么你都能知道的。”聊到粮价,知道经济;聊到忧闷,知道时弊;聊到期许,知道民心——这正是姬瑾荣最擅长的。

要知道他当年困于病榻,所能听到的、所能看到的都少之又少。

若连这都做不到,哪能在那种境况下活下来!

见卡洛琳面带迷茫,姬瑾荣也不急着教她什么。他说道:“先吃饱吧,最好那卑劣的叔父这时候过来闹事,那样的话自由军会让他去见上帝。”才过来不久,姬瑾荣已经完全适应这边的一切,包括这边的语言。

虽然调料少了些,食材少了些,但他还是能用他们做出营养均衡的食物。

既然老罗伯特和卡洛琳在逃难时不放弃他这个累赘,不惧瘟疫、不惧追兵将他带出险境,他以后一定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嗯,我们的陛下是有点小护短的。

姬瑾荣为卡洛琳做了碗甜汤。

虽然没有现成的糖,但这难不倒姬瑾荣,在吃这上面他可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每一个好吃的人,最后都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姬瑾荣也一样。他和魏霆钧偷了二十年的悠闲时光,最大的收获就是即使他们分开了,他也永远不会被饿死!

不知魏霆钧如今在哪里。

姬瑾荣心底闪过这么个念头,不由笑了起来。

怪不得当初魏霆钧会发疯,这才分开没一个月,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想念魏霆钧。

要是找着了魏霆钧,魏霆钧却认不出他来,那这一次就换他去认他。

说不定还可以逗逗那家伙。

姬瑾荣笑眯眯地把甜汤端给卡洛琳。

卡洛琳呆了呆。

姬瑾荣说:“明天不要爬屋顶了,天那么冷,会把人给冻坏。你到底是女孩子,得好好爱护自己,尤其是这几天。”

卡洛琳面色通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姬瑾荣莞尔:“别生气,我只是鼻子比较灵。”他把甜汤递给卡洛琳,“喝了会舒服一些,喝完就好好睡觉。”

卡洛琳见姬瑾荣态度坦然,也觉得是自己太忸怩。她咬咬牙,接过甜汤一口灌了下去。

被点破了女孩子最隐秘的事儿,她不太好意思面对姬瑾荣,关起房门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卡洛琳被香味勾醒了。

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么香,卡洛琳就听到丽莎夫人十岁的儿子的哭声:“大人!大人!有人要抢我们家的房子啊!”

卡洛琳跑了出去。

姬瑾荣正在院子里熬肉汤,从容自若地勺了一小碗在那儿尝味。

卡洛琳警惕地望向大门外。

屋外那些士兵,正是她昨天晚上瞧见的那些自由军!

姬瑾荣示意卡洛琳稍安勿躁。

他带着卡洛琳,和丽莎夫人一块走了出去。

第23章 收服奴隶首领(二)

自由军,最初是由奴隶组成的乱军。

后来由一位名叫埃里克的奴隶编整之后,才有了“自由军”这个名字。

埃里克的意思是“统治所有的一切”,可见这位奴隶首领多有野心。

这是各路私军之中最具威名的,比起攻占何罗堡的威廉公爵,奴隶出身的埃里克显然更得民心!

姬瑾荣跟随在丽莎夫人身后走出去,只见自由军身穿统一的军服,看上去颇有纪律。而这队很有纪律的军队的将领,正皱着眉头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娃娃,不知道该拿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男孩怎么办。

丽莎夫人上去将儿子抱回来,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那将领说:“夫人,你们有什么难处吗?”

丽莎夫人早已和姬瑾荣商量过,见那将领面色宽容,壮着胆子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那将领听完,说:“夫人请放心,这一带已经被自由军接管了,那种事不会再发生。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独自抚养三个孩子一定非常辛苦,我们应该向您致敬。”他望向旁边农夫打扮的姬瑾荣与卡洛琳,“你们两个不像是本地人,是不是逃难者?”

姬瑾荣不卑不亢地说:“是的,我们是逃难者。”他没忘记老罗伯特,坦然地开口,“加上我们爷爷,一共三个人。”

那将领见姬瑾荣气度从容,目光微微一凝。转念一想,他们首领是奴隶出身,气度、气势可从不比贵族——甚至皇族弱。贫民中出个这样的人物也不算稀奇,瞧瞧,其中一个少年手里还拿着汤勺,从里头飘出的香味来看,应该是在做早饭。哪个贵族会自己动手做这种事?

当然,那将领还是不曾松懈。他问道:“这是在煮什么?这么香。”

卡洛琳不由望向姬瑾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