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西“哎”地一声,高兴地说:“我们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尤里安说:“好。”

雷奥菲尔暗道不好。

他能感觉得出来,尤里安心中的妒忌正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令他感到厌恶的、虚伪的兄弟情谊。明明一个妒忌得要命,另一个又心机深沉,哪来的“情谊”?

人类虚伪起来真是令人作呕!

艾西·亚历山大这个“神之子”更是狡诈到让人恶心。

空口许下一句“把皇家军团交给雷奥”的话,就让尤里安心甘情愿地把一个“一等武者”拱手相让——并且还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惭。

世上还有比这“神之子”更狡猾的人吗?

雷奥菲尔看向艾西的目光渐渐有些不同了。

一个人所得到的认同,往往和他的能力是对等的。如果艾西真的像他看上去那么纯洁无瑕,真的能够获得帝国上下的爱戴吗?

雷奥菲尔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需要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位“神之子”。

如果他不小心栽在这个狡诈的“神之子”身上,那可真是奇耻大辱!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尤里安三人便离开了城堡。

艾西正要去睡觉,却见侍官罗斯走了过来,禀报道:“陛下,听说大贤者怀尔德来到我们首都了!”

艾西惊喜地说:“真的吗?真的是大贤者怀尔德?”

大贤者是世上德高望重、见多识广,并且还有着预言般的远见的人,到了他们这一代,能被尊称为“大贤者”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贤者怀尔德,另一个则是大贤者索耶。

其中大贤者索耶已经不知所踪,而大贤者怀尔德则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大贤者怀尔德还没来过他们亚历山大帝国呢!

艾西追问:“罗斯叔叔,怀尔德先生在哪里落脚?”

侍官罗斯听出了艾西的意图,忍不住劝说:“陛下,现在已经很晚了。”

艾西说:“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得去拜访怀尔德先生。说不定他只是在我们这边歇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他就走了呢?”

侍官罗斯知道艾西对于有大才能的人一向这样敬重,不管什么时候知道对方的出现都会第一时间去拜访,只能将大贤者怀尔德所住的旅舍报了出来。

艾西说:“我这就去拜见怀尔德先生,现在过去说不定怀尔德先生还没睡!”

侍官罗斯说:“我这就通知马科斯将军。”马科斯在首都的时候,一向是由马科斯跟着艾西出行。

等艾西换好衣服,马科斯也来到了门外。

艾西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说:“走吧,马科斯,我们这就过去!”

大贤者怀尔德选的旅舍并不大。

艾西礼貌地向旅舍主人提出要拜见怀尔德的请求,让他派人去询问一声,同时还叮嘱了一句:“如果怀尔德先生房间里的灯已经不亮了,就不必去打扰怀尔德先生了,我可以在旁边的房间等明天早上去见怀尔德先生。”

旅舍主人对艾西的印象非常好,马上派人去敲怀尔德先生的房门。

怀尔德先生很快答应见艾西。

艾西惊喜地跟着旅舍的仆从上楼,再次郑重地敲响怀尔德先生的门。

怀尔德先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艾西推门走进去,只见一个气度非凡的老者坐在灯下,桌上有着他刚刚搁下的鹅毛笔和摊开的羊皮纸。

老者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不见丝毫浑浊。他锐利的目光落到艾西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西知道时间已经很晚,开门见山地说:“听说怀尔德先生您是世上知识最渊博的人,我有一些事想要请教您。”

艾西的态度非常诚恳,怀尔德先生颔首说:“你问吧。”

艾西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说道:“我最近遇到一个魔族,他可以让玫瑰花盛开——您知道什么样的魔族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怀尔德先生心中一凛。他说:“你怎么知道你遇到的是魔族?”

艾西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将自己的猜测和试探都说了出来。

怀尔德先生说:“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明知道对方是个魔族,居然还敢故意引诱对方,将对方从暗处引到明处——这真的是传言中的“神之子”吗?

艾西有些羞愧:“我这样做确实愧对我们仁慈的神,”他的目光却坚定无比,“但是,我不喜欢躲在暗处的敌人。我必须知道对方是谁、必须了解对方,才能找到最正确的应对方法。”

怀尔德先生说:“你把这些事都说出来,就不怕那个魔族此时此刻也在窥探着你?”

艾西说:“您既然没有打断我,就说明我可以继续往下说。”怀尔德这位大贤者给艾西一种非常强悍的感觉,让人一见到他就觉得安心。

艾西相信自己的直觉。

怀尔德先生说:“你和传言说的完全不同。”他赞许地看着艾西,“你非常大胆。”

艾西说:“不,其实我很胆小,”他语气认真,“但是退缩的后果比面对它要严重得多,我才会鼓起勇气去面对。”

怀尔德先生说:“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魔族的来历绝对不简单。”他凝神思索片刻,缓缓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他能拥有‘生机’,很可能是魔王与一位‘神之子’结合后生下的儿子。”

艾西心头一跳。

他惊疑不定:“‘神之子’还能和魔族生下后代?”

怀尔德先生的目光变得有些渺远,仿佛已经回到了许久的从前。过了许久,他才说:“那是个非常美丽、非常美好的人,魔王对她一见倾心,将她掳回了炼狱。我不知道她在炼狱是如何度过最后的日子的,只从一些魔族口里听说她已经死了,并为魔王留下一个儿子。”

艾西说:“这个儿子很可能就是雷奥?”

怀尔德先生说:“对,我听到那些魔族议论说‘雷奥菲尔殿下能让玫瑰花在地狱里盛开’‘雷奥菲尔殿下的城堡周围有一条玫瑰花河,常年都散发着玫瑰的芬芳’。这个雷奥菲尔和你说的‘雷奥’非常相像。”

艾西几乎已经确定了雷奥菲尔的身份。

艾西问:“您了解这位雷奥菲尔吗?”

怀尔德先生说:“我也是从那几个魔族的醉言醉语里了解到一些关于这位雷奥菲尔的事。”他沉吟片刻,“听说魔王非常宠爱他,早早为他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新城堡,并将手底下许多能员干将都交给了他。而这位雷奥菲尔做事荒诞不羁,平日里荒淫得很,炼狱里有些姿色的美人都被他掳走过。听说他连魔王的情人都抢过两回,更别提别人的美人。”

所以这样的魔族会因为看到艾西沐浴就产生情欲,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那本来就是个随地发情的魔族。

艾西听完怀尔德先生的话,心里大致有了底。

难怪雷奥菲尔明明有能力直接杀死他或者占有他,却还大费周章地伪装成人类潜入到亚历山大帝国。这样的人从小是乖张骄傲的天之骄子,行事肯定是这样的,他不屑于强占自己看上的人,反而会像猫戏弄老鼠一样戏弄猎物,直至猎物身心都沦陷了,他才会施施然地品尝美味的胜利果实。

艾西说:“谢谢您,怀尔德先生。您所说的东西对我来说非常有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怀尔德先生有点儿好奇:“你准备怎么做?”

艾西说:“我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他眸光微动,“如果那样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的话。”

艾西对爱情和肉体并不是很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引诱雷奥菲尔,将雷奥菲尔从暗处引出来。如果雷奥菲尔只是想要玩爱情游戏,那他并不介意和雷奥菲尔虚以委蛇一段时间。

如果怀尔德先生所说的是真的话,雷奥菲尔显然是个浪荡花丛的花花公子。

这样的人会真正爱上谁吗?不会的,所以雷奥菲尔想做的,不过是征服选定的猎物。

而这一次,雷奥菲尔选的猎物是他这个“神之子”。

雷奥菲尔既然是魔王之子,肯定不会在人间逗留太久。等雷奥菲尔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占有他的身心,自然也就腻了。

到那时这场“游戏”就可以结束了,雷奥菲尔会回到魔族,而他的生活也回到正轨——顶多只是在雷奥菲尔心里留下一个“被我抛弃的蠢货”的印象而已。

想到这里,艾西浑身轻松。

事情比想象中好很多。

怀尔德先生见艾西神色愉快,也没再多说,只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艾西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

怀尔德先生看着艾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艾西取了一张纸,在上面画出小胖鸟的模样:“您见过这种鸟吗?”

怀尔德先生接过艾西画的胖鸟瞧了半饷,摇摇头说:“我没有见过这种鸟。”

艾西有点失望,但还是诚挚地向怀尔德先生道谢:“谢谢怀尔德先生为我解答了这么多疑问,如果您不急着离开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您!”

怀尔德先生摆摆手,说:“不必了,我这次过来只是来见我的一个老朋友,见完我马上就离开。”

艾西很好奇怀尔德先生所说的朋友是谁,但又清楚这是怀尔德先生的隐私,他不能多问。

能从怀尔德先生这里得到关于雷奥菲尔的消息,对艾西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艾西起身向怀尔德先生道别。

怀尔德先生微微颔首,目送艾西离开。

在艾西走远之后,一个伛偻的身影从阳台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怀尔德先生说:“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能被这个艾西·亚历山大留住这么多年。”

月光照进屋里,照亮了那伛偻身影的脸。

竟是皇室宝库的管理者比尔。

比尔说:“我只是在这里养老而已。”

怀尔德先生说:“明明你才是最了解魔族的人,为什么要借我的口把这些事告诉他?”

比尔说:“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代表会知道他遭遇过的一切。艾西那样的人,绝对不会眼看着别人遭受苦难而无动于衷。

怀尔德先生说:“所以你就给我写信了。”他无奈地看了比尔一眼,“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比尔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吗?”

怀尔德先生说:“过河拆桥这种事,你干得可真熟练,索耶,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没有人知道两个大贤者是朋友,因为谁都没见过他们私下见面。可是事实却是如此,大贤者怀尔德和大贤者索耶是两个自幼相识的损友,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们常常用只有他们才懂的方式联系对方,交流自己游历遇见的一切,互通有无、相互讨论。

比尔并不接怀尔德的话,而是说:“你现在帮我将那个雷奥菲尔那面玫瑰之镜破坏掉。”

怀尔德抱怨:“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对我这个大贤者颐指气使,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个‘仓储员’啊。”

比尔瞪眼:“你帮不帮?”

怀尔德只能说:“帮帮帮。”他瞅着比尔,“这么做不会让那个雷奥菲尔察觉我们的存在吗?”

比尔说:“就是要让他察觉,”他神色凝重,“艾西看起来已经决定和他周旋一段时间。这个雷奥菲尔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荒诞,那种荒诞不羁的行径很可能只是他的伪装而已。如果艾西没能骗过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怀尔德说:“所以你想让雷奥菲尔认为艾西身后隐藏着神秘强者,行事会有所忌惮?”

比尔点头。

他不希望艾西受到伤害。

怀尔德笑着说:“其实你是不能忍受艾西·亚历山大时刻被人窥视着吧?你把艾西·亚历山大当自己孩子来看,艾西·亚历山大自己不在意,你却在意得很。”

艾西·亚历山大确实非常有趣,看起来明明那么天真纯净,遇事却果决又大胆。也许正是因为有着一颗纯真无瑕的心,才会把“引诱魔族”这种事做得这么坦荡又直接吧?

不管身体遭受了什么都不能染污他的本心,所以他才一点都不在意。

怀尔德没再和比尔说笑,而是精神追寻雷奥菲尔那面用来窥探艾西的花镜。

雷奥菲尔正闭目养神,突然察觉花镜猛烈地震颤起来。

雷奥菲尔猛地睁开眼。

花镜周围的玫瑰花纹正一点点枯萎。

雷奥菲尔蓦然起身,伸手握住自己从炼狱带来的花镜。

花镜的震颤却并未停止。

玫瑰花纹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镜面霍然碎裂。

几近粉碎的镜片掉了一地。

雷奥菲尔眼睛微微眯起。

艾西·亚历山大身边果然隐藏着一个高人!

雷奥菲尔轻轻挥手,将花镜碎片彻底消除。他当然可以再做一面花镜,但那么做未免太没意思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好好地逗弄艾西这位“神之子”。

如果时刻监视着艾西·亚历山大的一举一动,逗起来可能会少了许多趣味。

就这样吧,就看看艾西·亚历山大和他身后那些人能抵挡多久。

雷奥菲尔笑了起来。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开始期待起成为皇家军团的成员、时常能见到艾西·亚历山大的日子。

猎物越是挣扎,狩猎的过程才越有趣。

雷奥菲尔正想着,一只毒甲虫就从远处飞了过来。这是炼狱中一种幻形兽,可以随意变换外形,前往不同的地方查探消息。

幻形兽向雷奥菲尔汇报:“殿下,我们已经查明那些巨人的来历。”

雷奥菲尔“哦”了一声,挑了挑眉:“说。”

幻形兽说:“他们是‘神使’和人类的后代!”

雷奥菲尔来了精神:“神使?”

幻形兽说:“对的,神使。”神使和“神之子”差不多,只不过“神之子”是以降生的方式来到世间,没有在神族那边的记忆;而神使则是直接带着传播神谕的使命降临人世。幻形兽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告诉雷奥菲尔,“这批神使在人间乐不思蜀,忍不住和人类美人结合,并且让对方诞育后代。这些巨人就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害怕神罚,所以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雷奥菲尔说:“而且他们还是继续和人类结合,生下更多的巨人?”

幻形兽说:“是的,他们还在继续。也许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的巨人后代占领人间。”

到那时神族那边即使发现了,也已经为时已晚。

人间早已成为炼狱一般的存在。

雷奥菲尔说:“看来所谓的神族也不过如此。”

如果来到人间的魔族做出这种事,绝对瞒不过他父亲的眼睛。他父亲绝对会派人来将他们抓回去送到审判庭,接受最严厉的审判!

幻形兽乖乖站在一边。

雷奥菲尔说:“你继续去跟进。”他摸着下巴,“如果巨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的话,说不定我会有不少英雄救美的机会。”

如果将来四面受敌、信仰破灭,艾西·亚历山大一定会伤心得哭出来吧?

雷奥菲尔有些兴奋。

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在那之前,他应该先让艾西·亚历山大感受一下兄弟反目的滋味。

雷奥菲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沿着长廊往外走。

尤里安在校场里练剑。

因为想更接近马科斯,所以尤里安的剑术老师和马科斯是同一个,所练习的剑法也都是一样的。只是他的天赋远不如马科斯,练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多大的成效。

但,心情不好时他还是会通过练剑来纾解。

雷奥菲尔站在不远处看着。

尤里安注意到雷奥菲尔的到来,但没有马上停下,而是坚持将整套剑法练完。

收了剑,尤里安看向雷奥菲尔,并没有开口说话。

雷奥菲尔说:“比起陛下,殿下您更像哥哥。”

尤里安听到雷奥菲尔,不由怔了怔。

是的,比起艾西,他更像哥哥,他从小就比较内敛,性格老成,早早学会把心思藏在心里。而艾西生性跳脱,总是闹腾出各种各样的事,结识各种各样的朋友,到现在都还没个定性。

所以,他比艾西更像哥哥。

如果他先出生的话,一切都会不同的。

虽然雷奥菲尔的话说到了尤里安的心坎上,可尤里安还是面带薄怒地训斥:“胡说八道!”

雷奥菲尔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恭谨地站在那儿,不敢为自己辩驳半句。

尤里安瞧见雷奥菲尔的神情,知道雷奥菲尔刚才根本没想过这种话几乎等同于质疑艾西现在的地位。

如果他是哥哥的话,皇位就该由他来继承了——所以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尤里安说:“你回去准备吧,明天就去皇家军团报道。”既然艾西已经把雷奥菲尔要了去,他不想再和雷奥菲尔多说什么。

雷奥菲尔依言离开。

人类真是虚伪,听到他的话时尤里安眼底明明掠过一丝欣喜,却非要逼着自己训斥他“胡说八道”。

想要就去抢嘛,还非得有个理由吗?

既然这样,他可以给这愚蠢的家伙一个理由…

雷奥菲尔眸光微动,召唤来只魅魔,让它去替自己办事。

一周以后,雷奥菲尔已经靠“一等武者”的实力在皇家军团站住脚。

而在这天清晨,尤里安还在校场练剑,却听到有人传报说他的乳母来了。

由于他们母亲身体太弱,他们出生之后皇室挑选了两个乳母来哺乳他们。

他们的乳母家世优渥、教养良好,照顾他们时尽心尽力,是非常值得敬重的女人,尤里安和艾西都很尊敬她们。

尤里安听到乳母来访,马上让人带乳母去正厅坐着,自己去换了身衣服。

尤里安的乳母叫吉莉安,如今已经四十来岁。她有着慈祥的眉眼,温柔的脾性,见到尤里安额头上还带着细汗,吉莉安夫人心疼地说:“尤里安,你又这么早就起来练剑了?”

尤里安说:“我比艾西和马科斯笨,所以只能勤快些。”虽然尤里安不愿承认,但艾西在剑术上的天赋确实比他要强。

听到尤里安说出“艾西”两个字,吉莉安夫人神色有些忧愁,她望着尤里安欲言又止。

尤里安一直望着吉莉安夫人,当然能察觉她的反常。

尤里安关心地问:“您怎么了?您有话想对我说吗?”

吉莉安夫人看了旁边的侍官雅克一眼。

尤里安会意,开口支开雅克:“你去为我们准备些点心。”

雅克领命而去。

没了其他人,吉莉安夫人却还是极为犹豫。她静静地看着尤里安许久,嘴巴张了又合,始终说不出半句话来。

很明显,她将要说的话肯定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连雅克都不能听到。

尤里安宽慰:“您不用担心,我保证您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绝对不会落入第三个人口中。”

吉莉安夫人神色满是挣扎,最后还是开了口:“尤里安,你有没有觉得你比艾西更像哥哥?”

尤里安心头一跳。

这句话,不久前他在雷奥菲尔口里听到过。可是这话出自雷奥菲尔嘴里,和出自吉莉安夫人嘴里意义完全不同。

吉莉安夫人从来都是个谨言慎行的人。

吉莉安夫人和艾西的乳母当年负责哺乳他们,并负责为他们启蒙——这两件事都是极为重要的,吉莉安夫人两人都通过重重考验、层层遴选。

这样选出来的吉莉安夫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尤里安的心脏突突直跳。

吉莉安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他和艾西小时候被弄错了,他才是哥哥,而艾西是他弟弟?

这个可能性一钻进尤里安脑海,他就再也没法将它甩掉。

尤里安直直地看着吉莉安夫人:“您的意思是…”

吉莉安夫人再三犹豫,还是伸手握住了尤里安的手掌。

自从尤里安长大一些,吉莉安夫人就再也没有和他这么亲近过。那手掌温暖无比,却让尤里安心里阵阵发凉。

弄错了?真的弄错了?

他才是哥哥?

艾西是弟弟?

尤里安说:“您回去吧。”

吉莉安夫人一愣。

尤里安说:“您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所以您不用再说。”他实在不想亲耳听到吉莉安夫人把话说出口,也不想看到能证明这件事的证据。

就算他才是哥哥又怎么样?艾西已经觉醒为“神之子”——

就算他想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也不能让吉莉安夫人卷进来。

吉莉安夫人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一心对他好的人。

尤里安恳求般说道:“您回去吧。”

吉莉安夫人见尤里安目光坚定,眼泪倏然滑落下来。她抱住了尤里安:“尤里安,我可怜的尤里安。”

尤里安眼前也有些模糊。

可怜的尤里安。

吉莉安夫人哽咽的声音刺痛了尤里安的心脏。

他送走吉莉安夫人,握紧了拳头。

可怜的尤里安。

那明明是你的。

那是你的。

帝国是你的,马科斯也是你的。

第133章 收服魔王之子(七)

侍官罗斯找到了正在翻阅文书的艾西,神色有些犹豫。

艾西温言问道:“罗斯叔叔,怎么了?”

侍官罗斯忧心地说:“陛下,皇家军团那边出事了。”

艾西心头一跳。雷奥菲尔到皇家军团以后,他一直有让人注意皇家军团的情况。

雷奥菲尔是个典型的魔族,天生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雷奥菲尔到皇家军团不到半个月,皇家军团里已经隐隐有了分化现象。

马科斯不是贵族出身,皇家军团里却有大半人是贵族子弟,这些人对马科斯这个平民统领本就不满。雷奥菲尔来了以后,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到了雷奥菲尔身上。

虽然只是个偏远小镇的没落贵族,但没落贵族也比平民好。更何况雷奥菲尔的言行举止都有着天生的贵气,比首都众多家族出生的贵族子弟也差不了多少。

很快地,雷奥菲尔赢得了不少人的追随。

在雷奥菲尔的挑动之下,这些人和平民出生的成员起了不少矛盾。双方起摩擦时,雷奥菲尔不时会给底下的人点拨几句,令这些追随者对他更为信服!

以前马科斯是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其他人没有选择,只能乖乖听马科斯的话。现在有了雷奥菲尔,他们怎么甘心屈居一个流浪儿出身的平民之下?

于是双方的矛盾愈演愈烈。

艾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侍官罗斯说:“那个雷奥菲尔要和马科斯决斗,”他忧心忡忡,“马科斯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艾西眉头微微皱起,心脏莫名一紧。

他将雷奥菲尔放到皇家军团,是想让雷奥菲尔远离尤里安。相比敏感脆弱的尤里安,马科斯显然更能扛住雷奥菲尔。

这些天艾西知道皇家军团发生的一切,但马科斯没有找上他,他也就默认马科斯可以应对。

听侍官罗斯这么说,马科斯似乎只是在逞强?

不知怎地,艾西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刚刚认识马科斯时的情景。

那时马科斯防心很重,根本不愿和任何人亲近,后来他又是找人给马科斯治病,又是每天去看完马科斯,马科斯才慢慢愿意和他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