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泽说:“我在这里再待一会,爸爸你和妈妈可以先回去。”

陆建安和陆母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第三主峰。

陆西泽坐在轮椅上,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生死剑。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杀人,可他心中毫无波动。

也没有其他人初次杀人那种强烈的作呕感和反感。

看来他可以适应这样的生活。

如果薛舒扬依然站在陆家的对立面,那么他可以用手中这把剑刺入薛舒扬的胸膛。

也算是还了“梦境”里的那一剑。

陆西泽定定地坐了许久。

直至感觉自己被一个修长的阴影覆笼,陆西泽才抬起头,对上薛舒扬幽深的眼睛。

明明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上风的是薛舒扬,此时的薛舒扬看起来却那么沉郁,好像已经知道他会做什么似的。

陆西泽喊:“师父。”

薛舒扬盯着陆西泽,想从陆西泽脸上看出陆西泽的打算。

可惜让他失望了,陆西泽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陆西泽还喊他“师父”。

这是要结束还是不结束?

薛舒扬抓住陆西泽手中的生死剑,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剑身的锋利,由着它陷入手掌的血肉之中,带出殷殷鲜血。

薛舒扬喊:“陆西泽。”

陆西泽与他对视。

薛舒扬问:“你有什么打算?”

第170章 收服双面医生(二十)

薛舒扬掌中的血渗入生死剑。

陆西泽觉得薛舒扬的状态不对,很不对,就像走火入魔前夕。

如果这时候太过刺激薛舒扬,薛舒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修为到了大宗师境界,陆西泽才感觉出薛舒扬如今的水平到底有多高。比起他这个一下子飞跃到大宗师的半吊子,薛舒扬的实力是扎扎实实得来的。

也就是说,薛舒扬依然比他强很多。

听到薛舒扬的话,陆西泽陷入沉默。他确实想过,等实力够了就把薛舒扬踹开,甚至杀死薛舒扬。现在他也可以喊来其他人,让薛舒扬横死当场。

可没有人有把握把这样一个高手留在这里。

只要薛舒扬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逃脱,都将会让陆家遭逢灭顶之灾。

陆西泽顿了顿,唇畔出现了一丝笑意,两个笑窝天真可爱,仿佛不明白薛舒扬在说什么。他仰头对上薛舒扬的目光,微笑着说道:“师父您在说什么呢?”

薛舒扬松开了生死剑。

他定定地看着陆西泽,像是想把陆西泽的笑容铭刻心底。眼前这个少年是狡猾的,并不愿意一下子给他宣判。

可比起被当场宣判,这种狡猾的回应依然让他松了口气。

他看中的小鬼果然是聪明的。

在有绝对的把握把他的性命留下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对他动手。

薛舒扬喊:“陆西泽。”

陆西泽心脏一颤。

第三主峰内一片静谧,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对峙。薛舒扬手掌上的血沿着手指往下流,一滴、两滴、三滴,一下一下地在地面晕开。

薛舒扬却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定定地注视着陆西泽,目光专注得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宝物。

陆西泽回视薛舒扬,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与防备。

对上陆西泽明亮的双眸,薛舒扬感觉心中涌上无限的痛楚。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陆西泽不必这样。陆西泽不必活得这样辛苦,不必自己把责任往身上揽,不必做那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这样一双眼睛,应该永远神采飞扬。

他的陆西泽,应该活得比谁都快意,活得比谁都快活。

薛舒扬突然说:“我来陆家,是有目的的。”他缓缓开口,“我小的时候,家里遭了意外,只剩我一个人活下来。是有人救了我,从此我投入了那个人门下。他患了重病,连我都看不出是什么病,但是时刻都有性命危险。传言陆家有个丹方可以解决这种病症,我就潜入陆家想找到那个丹方。”

陆西泽没想到薛舒扬会坦言相告。

这是真的想倒向陆家这边,还是为他准备的又一个陷阱?

陆西泽说:“那你找到了吗?”

薛舒扬说:“没找到。”

陆西泽平静地问:“那你想怎么办?”把陆家毁掉,更彻底地翻找一遍吧?

陆西泽的了然和陆西泽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

薛舒扬心脏一缩,蓦然明白过来:陆西泽果然什么都知道。

所以,陆西泽在和他上床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薛舒扬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

这不仅仅是被逼迫着成为“炉鼎”。

他这个把陆西泽当成“炉鼎”来采补的人,还对陆家怀有恶意。如果陆西泽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却还能这么平静地面对他——

那代表着陆西泽已经独自战胜了痛苦和绝望,收起了愤怒和恐惧,试图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陆家遭遇的危机。

即使代价是让他当“炉鼎”被人采补。

薛舒扬哑然。

他定定地望着陆西泽许久,才说:“陆西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薛舒扬能开诚布公,陆西泽自然也能。

陆西泽说:“在那场意外之后,我开始陆陆续续地做梦。梦里我经历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未来,”他仰头看着薛舒扬,没有放过薛舒扬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在那个未来里,陆家被毁了,仙灵山也被毁了,人间生灵涂炭,遭遇巨大的劫难。我被你所救,渐渐对你产生依赖。”

薛舒扬一顿。

这样的未来,是很可能发生的。至少在这段日子里,他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就让陆家被毁掉吧。”

将陆家毁掉,让陆西泽变得孤苦无依,从此只能依赖他。

这种疯狂的想法时不时会占据他的大脑。

连薛舒扬自己都不敢置信。

即使身处邪道,他也一直自诩与邪道绝不相同,从不与那些家伙同流合污。可他却对陆西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想为了独占陆西泽而毁掉陆家——

只是真的那样做的话,若是有一天陆西泽发现了真相,他们之间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就像现在这样,陆西泽发现了他所有的龌龊心思——

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可言吗?

薛舒扬像是被浇了一盆雪水,浑身冰凉。

薛舒扬喉咙沙哑:“然后呢?”

陆西泽说:“一直到被你一剑刺穿胸口,我才发现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他的语气带上了点儿不甘,属于“他”的不甘,“所以我死了,在死之前我发誓,永生永世都不再与你相见。”

薛舒扬说:“不可能!”

陆西泽一顿,说:“我是‘人皇’。”他语气淡淡,“‘人皇’之所以是‘人皇’,正是因为他们能预知劫难。”

只是他比较没出息,所预见的劫难竟是“自己”愚蠢的死亡。

“自己”蠢就蠢在,居然相信了眼前的薛舒扬。

现在薛舒扬向他“坦诚”,他已经分不出是真是假。

他想相信薛舒扬,因为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如果薛舒扬能够彻底倒向陆家这边,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薛舒扬为什么要倒向陆家?

薛舒扬自己也说了,“那个人”对他有救命之恩,在他最危险、最脆弱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对于这样一个恩人,薛舒扬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人心里总是有亲疏远近的,对于特别亲近的人,即使对方满手鲜血你也许也不会心生排斥,反而还会为了他拿起剑、为了他让自己也手染鲜血——

比如薛舒扬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却为了“那个人”而潜入陆家这么多年,忍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找碴和寻衅。

总不会因为和他上了床,薛舒扬就深深地爱上了他,将“那个人”对他的救命之恩抛诸脑后吧?

陆西泽平静地望着薛舒扬,眼底没有多少情绪。

没有梦里的恨意,没有梦里的不甘。

也没有梦里的爱和信任。

薛舒扬说:“我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他连陆西泽稍微受点伤都不可能忍受,怎么可能亲手把剑刺入陆西泽的胸口。

薛舒扬不管陆西泽手中的生死剑,伸手将陆西泽拥入怀中。怀里的人那么小,仿佛随时会消失。明明已经是大宗师境界,陆西泽看起来却还是那么脆弱,尤其是当他把陆西泽抱在怀里的时候——总没有多少真实感。

薛舒扬说:“我绝对不可能那么做。”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他就完全无法忍受。陆西泽呢?在梦见了那样的“未来”之后,陆西泽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在梦见那样的未来之后,陆西泽敛起了爪牙,小心翼翼地试探、戒备着。从前他被所有人宠着,做什么事都肆意飞扬,面对他时也从不曾畏怯,反而每天都来挑衅他。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永远那么骄傲又自在。

那样一个少年,不得不收敛性情,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薛舒扬将陆西泽抱得更紧,感受着怀中人温暖的体温。

他难以抑制地想到,如果陆西泽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如果怀中的躯体一点点变得冰凉,如果怀中的人真的用鲜血和性命起誓永生永世不再与他相见——

他会发疯的。

他一定会发疯。

他会上天入地,把怀中的人找出来。

可若是誓言成真,他上天入地也寻不到。他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寻觅一世又一世,痛苦又寂寞地度过无数个日夜。

他会发疯。

薛舒扬紧扣住陆西泽的腰,仿佛想将陆西泽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不曾真正经历,他的心却止不住地颤抖。那种痛苦寂寞太过真实,就好像他真的已经经历过一样。

令他一刻都不想松手。

薛舒扬说:“如果再也找不到你,我也许会将整个世界都毁掉——毁掉这个世界,再毁掉下一个世界,直到找到你为止。”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疯狂的感情,可在陆西泽说出“永生永世不再相见”时,脑中某个闸门一下子被冲开了,“别人怎么样,我都不在意,只要能找到你就好。如果老天听到了你的誓言,帮你从我眼前逃离,我会让老天把你送回我的身边来——”

老天又什么样,他不在意与天相斗。

薛舒扬认真的语气令陆西泽浑身一颤。

薛舒扬说:“我很可怕对吧?”他亲吻着陆西泽的额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但是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这个世界与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野心。”

陆西泽有些茫然。

薛舒扬说:“即使你现在让我杀死‘他’,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陆西泽说:“你——”

薛舒扬脑中渐渐清明,冷静地说:“‘他’救我,不过是为了我能为‘他’所用而已。若说是救命之恩,我这些年为‘他’和‘他’手下的人炼制的丹药也算是还了。我从来不曾想过要效命于‘他’,即使‘梦境’再怎么暗示,我也没有向‘他’表过忠心。‘他’的一些做法是我无法接受的,我虽然不会去阻止,但也绝对不会插手。”

陆西泽沉默地听着。

薛舒扬说:“但是最近,我确实常常想帮他毁掉陆家。”

陆西泽猛地抬起头,防备地看着薛舒扬。

薛舒扬坦然说出自己心中的可怕想法:“这样的话,我就能永远地独占你了。”

陆西泽说:“你敢!”

薛舒扬说:“从此以后你只能依赖我、信任我、乞求于我,你会乖乖地听我的话,让我帮你报毁家灭门之仇。”

陆西泽握紧拳头。

薛舒扬抓住陆西泽的拳头,一点一点地将它掰开,紧紧地扣住陆西泽的十指。那么细,那么长,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薛舒扬说:“我不敢。”

陆西泽注视着薛舒扬。

薛舒扬说:“我很想这么做,可是,我不敢——因为那样做的话,你会恨我。”他与陆西泽对视,目光幽邃而诚挚,“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第171章 收服双面医生(二十一)

陆西泽与薛舒扬的交谈无人知晓。接下来的日子里,陆西泽依然请假。他接手了陆家,把陆家上下整顿了一遍,又把和自己有“革命友谊”的几个堂弟拉拢过来,准备将他们培育成陆家这一代的核心人物。

宋言和唐语带着底下的人去了训练塔。

在陆西泽开展整顿的第三个月,家族里出现一点小反弹。这时候宋言和唐语出关了,仅仅两个月,他们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不要钱一样供应的丹药、药浴以及新型的训练方案,让他们的实力突飞猛进,几乎超越了所有内门子弟。

一众哗然。

要知道,宋言和唐语刚到陆西泽身边时只是个外门子弟,连进入内门的资质和资格都没有。虽说资质这东西是可以后天弥补的,但这未免也弥补得太厉害了吧?

所有人看向陆西泽的目光都不同了。

原本暗中拉拢别人反抗陆西泽的人也都消停了。

谁家没有儿女?谁底下没有几个人手?如果能向陆西泽靠拢,拿到陆西泽手上的丹药和训练方案,他们的儿女和他们手底下的人都会大有进益!这可比跟陆西泽对着干要强多了。

虽然没办法把家主之位抢过来,但是他们可以变强啊!

虽然没办法在家族里横着走,但是他们可以出去外面横着走啊!

连资质那么差的宋言和唐语,如今都已经超越大半内门子弟,如果多给一点时间,陆西泽说不定会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人都是向利益看齐的,陆家人也一样。在权衡利弊之后,没有人再跳出来作妖。

陆家上下一团和气。

陆建安欣慰地喝了口茶,对陆西泽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我们家这么和气,一点硝烟味儿都闻不到。”他放下茶杯,朝陆西泽竖起了大拇指,“儿子,你比我强。”

陆母也眉开眼笑:“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陆西泽只是笑,不接话。

陆母关心地问:“小泽,你师父有消息了吗?”薛舒扬对外宣称要出去寻找药材,一去就没了消息,只有陆西泽还能联系上他。

陆西泽信口胡诌:“奇花异草不都长在山窝窝里吗?那些地方信号很差的,还没地方充电,电话挺难打通的。”

陆母横了他一眼:“难打通也要打,要是没有你师父的如意大乘丹,你能那么快拔出生死剑吗?”

陆西泽说:“好好好,我一定和师父联系。”

陆母哪会听不出陆西泽的敷衍?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但作为修真世家的人,陆母还是保留着一些传统的观念,比如尊师重道。她板起脸:“别想糊弄我们,马上就打,我们看着你打。”

陆西泽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给薛舒扬打电话。

薛舒扬那边第一时间接通。

陆西泽痛恨信号太好。陆母在一边看着,陆西泽只好硬着头皮问:“师父,你采药还顺利吧?”

薛舒扬说:“挺顺利的,已经采齐了大半。你放心,我很快会把它们全采完。”

只有陆西泽知道薛舒扬的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薛舒扬说要给他机会,陆西泽就给了机会。他把“暗鬼”的存在告诉了薛舒扬,让薛舒扬做出选择。

要么彻底站在陆家这边,帮陆家铲除“暗鬼”。

要么放任“暗鬼”继续破坏封印,毁掉陆家和仙灵山。

薛舒扬听完他说的一切后沉默了一整晚。

第二天薛舒扬就走了。

薛舒扬离开之后,陆西泽联系过薛舒扬一次。

薛舒扬说:“我追查了很多年,也查到了不少线索——几年前我就确定了,薛家是被‘暗鬼’灭门的!”如果他所认为的“门主”就是“暗鬼”,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门主”要毁掉陆家。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什么丹方,而是为了破坏封印!

薛舒扬对薛家没多少感情,可他的母亲也死在那场惨祸之中。如果“门主”就是“暗鬼”,那么他过去二十多年所做的一切简直是一个滑稽可笑的笑话。

本来他只认为“门主”对自己施恩是想自己效忠于他,没想到从一开始,祸事就是因“门主”而已——如果他真的效忠于“门主”,那无异于是把仇人当成恩人!

现在也差不多。

薛舒扬的语气很平静,陆西泽却能感受到薛舒扬话里的恨意。

任谁被杀了至亲,还被仇人频频暗示着要他效忠,都会恨对方入骨。

这一次,陆西泽相信了薛舒扬。

不仅相信,还有点同情。

如果薛舒扬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薛舒扬实在有些可怜。所有亲人都死于对方之手,他却为对方炼制了那么多丹药,还为对方的“重病”想了那么多年办法——

换成是陆西泽遇到这种事,他一定恨不得立刻把对方大卸八块。

薛舒扬没有立刻动手。

薛舒扬这次回去,是要收拢“暗鬼”的部属,先把“暗鬼”的羽翼全部剪除。按照薛舒扬的意思,那就是既然要报仇,那就要报得彻底,先让他做不成想做的事,再让他失去所有依恃——最后才了结他的生命。

不让对方知道什么是痛苦和绝望就让对方死掉,未免太便宜那种恶心的家伙了!

所以薛舒扬所说的“采齐了大半”的意思,就是指他已经把“暗鬼”的大部分人都拉拢到了他手里。

陆西泽对薛舒扬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不过只花了两个月就做到这种程度,也有点出乎陆西泽的意料。

陆西泽夸道:“师父您可真厉害。”

薛舒扬说:“没什么厉害的。”有些事他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没必要去做而已。一旦他想动手,世上根本没什么事能难倒他。

既然“暗鬼”敢做出那种令人恶心的事、既然“暗鬼”敢用梦境来暗示他和迷惑他,那自然要承受他发现了一切的后果。

他原本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这样也算是找到了不错的泄火方式了。

把这些卑鄙又龌龊的家伙统统弄死,世界就和平了。

薛舒扬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轻微呼吸声,无比地想念另一边的陆西泽。

薛舒扬声音低沉而又认真:“我很想你,所以一秒都不想浪费。”所以能多快解决就多快解决。

陆西泽没薛舒扬这么不要脸,当着父母的面和薛舒扬调情,而且他觉得他和薛舒扬目前也没到调情的程度。他绷着脸说:“那您早点回来,爸爸妈妈他们都惦记着您呢。”

薛舒扬一听就明白了,陆西泽这电话是被父母逼着打的,若不是陆家父母在旁边听着,陆西泽肯定不乐意联系他的。

薛舒扬笑了起来。

他的小鬼真是可爱,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怕父母。不过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害怕,而是因为特别在意、特别在乎,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了对方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吧?

薛舒扬很庆幸那个“未来”没有发生。

即使陆西泽不愿意接受他,陆西泽也不会像那个“未来”那样,只剩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比起心里的妒忌,薛舒扬更希望陆西泽能高高兴兴、快快活活地活着——哪怕——

哪怕这样的“未来”里没有他,他也这么希望着。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两个月,所以薛舒扬想清楚了很多事。他想独占陆西泽,但那样陆西泽永远都不会快乐。

陆西泽会像一开始被逼着当“炉鼎”那样,在他面前戴起厚厚的面具,不向他吐露半分真心,更不向他露出半点笑容。

薛舒扬说:“我会尽快回去。”

陆西泽忍不住刺了薛舒扬一句:“其实也不用急,慢慢找也行。”察觉父母还在一边盯着自己,他诚挚地补充,“安全至上嘛。”

薛舒扬哪会听不出陆西泽话里的刺。

他没生气,反倒觉得他家小鬼真可爱。

薛舒扬说:“你能关心我的安危,我很高兴。”

陆西泽拿这厚脸皮的家伙没办法,只能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薛舒扬说:“先等一等。”

陆西泽说:“还有事吗?”

薛舒扬说:“没有什么事,”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我很想你,陆西泽。哪怕只是听听你的呼吸声,我也想多听一会儿。”

陆西泽:“…”

薛舒扬说:“你的呼吸深了一点,是生气了吗?”

陆西泽很想骂这不要脸的家伙几句,可父母在旁边,他连表情都得控制好。

混蛋!

混蛋!

混蛋!

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这混蛋一定猜出了他父母在旁边,所以故意这样!

薛舒扬知道自己把陆西泽气得不轻,但又舍不得就这么挂断。他继续说:“你的修为又提升了不少吧?如果你需要的话,等我回去就让你采补。”

陆西泽:“…”

他想弄死这不要脸的混蛋!!!

陆西泽努力不让自己咬牙切齿:“那我先挂了。”说完他还得恭恭敬敬、“依依不舍”地补上一句,“再见啊~师父~”

薛舒扬莞尔。

他的小鬼真的太可爱了。

薛舒扬说:“再见,小鬼。”

第172章 收服双面医生(二十二)

接下来几天薛舒扬那边没传来多少进展,每次打电话过去薛舒扬都趁机说些肉麻话。

这是欺负陆建安和陆母修为没他高,听不着他在说什么。

只苦了陆西泽。

每次陆西泽都被薛舒扬的不要脸气得跳脚,却又碍于父母在场不能发飙,只能假装再和薛舒扬好言好语地交谈,表情还必须恭敬,语气还必须恭谨,让陆西泽恨不得薛舒扬就在眼前——他可以冲上去把薛舒扬给撕了!

薛舒扬在忙,陆西泽也没闲着,整顿好陆家内部,他接掌陆家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不少家族都为这件事感到震惊,毕竟陆西泽的名声摆在那里,居然能顺利接手陆家?

紧接着,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也随之传来:叶昊天接掌叶家。

什么鬼?!

那个废物?!

陆冬灵是第一个不信的。虽说叶家已经不是当初的叶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家的底子还是摆在那儿的。若不是那样的话,她早自己把婚事给退了!

陆冬灵很焦急。就算叶昊天不是废物,但这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流行指腹为婚那一套?陆冬灵一点都不想跟叶昊天结婚。

陆冬灵只能找最疼自己的陆西泽。

陆西泽无奈地说:“叶昊天不会提那种要求的。”陆西泽只怕叶昊天提出另一桩“婚约”。想想薛舒扬正在整合“暗鬼”的部属,要是那家伙知道了他和叶昊天有一对“定情戒指”,说不定马上会翻脸,带着“暗鬼”的人来个反杀,把陆家和叶家都弄垮。

陆西泽一点都不怀疑薛舒扬会不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