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完朕觉得两条腿有点软。

朕扶着墙鼻孔里塞着小枣歪七扭八地走出厕所,迎面遇到闻讯赶过来抢救的冯太医。

冯太医二话不说,招呼身后的一帮太医和弟子们:“快!先给陛下洗胃!”

七八个人涌上来,不由分说把朕当场放倒。

捏着朕的嘴就开始给朕灌皂角水。

朕鼻子里的两颗小枣都给呛飞了。

洗……你妹啊……

朕刚刚吃了一肚子强力泻药。

现在又被灌了一嘴的皂角水。

朕肚子里的风暴变成了双头龙卷风。

双管齐下。

前狼后虎。

上吐下泻。

停不下来。

朕曾经发过誓。

要誓死捍卫自己的菊花。

哪怕是吴彦祖也无法让朕做出牺牲。

但是朕万万没有想到。

朕没有把菊花贡献给吴彦祖。

也没有把菊花贡献给皇叔。

朕居然首先把菊花贡献给了下毒的不知名反派……

朕上吐下泻折腾了一下午。

朕的菊花已然开成了一朵向日葵。

到后来实在没东西可吐可拉了。

朕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

只能让小太监用担架把朕抬回去。

小太监把朕抬回寝宫里。

朕奄奄一息地躺在龙床上。

朕听见太后赶了过来,冯太医在帐外向她小声禀报。

冯太医说那碗毒汤羹都被朕吃光了,残余量不足以检测。

但是先前试吃的两个小太监尸体已经发现,像是血鸦藤中毒而亡。

此毒凶猛异常,没有对症的解毒方法,只能用常规解毒手段缓解,其余就看天意。

陛下是真命天子吉人天相才撑到现在,太后有什么事就尽快安排吧……

等等,血鸦藤是什么鬼?

朕明明只是中了泻药而已。

听这话头是让太后趁朕还有一口气赶紧交代后事?

冯太医你别走!

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朕不想成为第一个拉肚子拉死的皇帝啊!

但是朕实在没有一丝儿力气,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说话也只有气若游丝的哼哼,听起来更像要嗝屁了。

朕只能干躺着。

看太后雷厉风行地吩咐众人分头去传唤皇子、妃嫔、宗室、大臣等到场。

太后镇定冷静有条不紊地布置完。

底下的人纷纷该干嘛干嘛去。

太后一转身,朕却看到她拿袖子偷偷抹泪。

朕有些震惊。

原来太后对朕还是有感情的呀。

朕以前一直把她脑补成利用朕当傀儡眼中只有权势利益的后妈,还冤枉了她。

朕想叫住太后说朕没事就是拉稀拉虚脱了而已。

但朕转念一想。

这是个观察芸芸众生相的好机会啊。

朕正好趁机看一看谁对朕真心,谁对朕假意,谁又盼着朕赶紧嗝屁。

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朕确实没力气说话出声。

朕像条咸鱼似的躺在龙床上等着底下的人给朕安排后事。

首先赶过来的是住在后宫路途最近的妃子们。

妃子们进来一看朕直挺挺一动不动面如金纸的死鱼状。

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就开始哭。

朕看她们一个个哭得都还挺伤心。

起码朕没有看到明显演技捉急的。

尤其是文美人,好不容易在郡主的训练下体质好了一点儿。

进门隔着帘子看了朕一眼就晕过去了,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去。

想想这些妃子们都没有孩子,朕要是两腿一蹬,以后的生活就全无倚仗了。

说不定还要发配去出家念经。

所以妃子们不希望朕嗝屁也是人之常情。

不一会儿皇子也来了。

皇子身边没有褚贵妃。

褚贵妃作为此次投毒的首要嫌疑人,已经被太后着人拿下看押了。

陪在皇子身边的是周淑妃。

周淑妃比较镇静沉稳。

进门看到妃子们嘤嘤哭泣,还训斥她们:“哭什么哭,不够晦气的,陛下还好着呢!”

皇子显然没有意料到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小家伙眼眶红红的,揉着眼睛像是努力想让自己哭出来,但惊吓失措更多于伤心。

皇子低头跪在人群最前面,心事重重努力地思考对策。

有点可疑。

但是你要说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就想搞死他爹上位当皇帝。

朕也觉得不太可能。

八岁的小皇帝如何坐得稳皇位。

不如等到十八岁再把爹搞死不迟嘛。

那么到底是谁想搞死朕呢?

不要跟朕提名皇叔朕不听朕不听。

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

这位脑洞清奇下泻药谋害皇帝的神人。

朕想跟你认识一下好好谈谈人生。

然后赏你十斤巴豆当饭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朕刚想起皇叔。

皇叔就赶过来了。

朕的龙榻前垂着轻纱帘幕,其他人都跪在外头。

朕不传召,他们就不能擅自进来。

但是皇叔不一样!

皇叔一进门就径直霸气地掀开帷幕冲到朕的床前!

皇叔看见朕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状,眼睛都红了。

皇叔握住朕的手,语气沉痛:“陛下为大吴社稷委曲求全至此,以一己之力纵担大局,为何有些人身在陛下的庇佑之下,还要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虽然朕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委曲求全。

也没觉得自己为江山社稷承担了多少责任。

但是皇叔这么一说。

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挺委屈的。

朕明明只是一个爱吃小龙虾爱养狗爱刷微博的二十一世纪元气少女。

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老天要作弄朕,把朕变成男人。

还要整天提心吊胆。

还要发愁生不出儿子。

看中的帅哥也不能追不能在一起。

现在还莫名其妙给朕下泻药拉得天昏地暗身体被掏空。

朕简直太委屈太可怜了!

朕的小脾气小情绪全被皇叔勾上来了。

朕把嘴一瘪,眼角带着泪花,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叔的脖子:“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问朕刚刚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抬不起手。

这会儿怎么就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抱住皇叔哭诉了。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你们不懂。

朕抱着皇叔嘤嘤嘤地撒娇。

皇叔并没有回抱朕。

皇叔的身体有点僵硬。

朕放开皇叔,瞧见皇叔看朕的眼光有点诡异。

糟,一时真情流露忘了朕现在是朕。

说话的语气太娘了。

朕连忙躺回榻上,用沙哑虚弱断断续续的男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大概是朕最后一次与皇叔如此亲近了,皇叔勿怪朕失态。”

皇叔的一点点支线疑虑立刻被朕的主线刻意卖惨煽情一扫而光。

皇叔说:“陛下春秋正盛,如何说得这样的丧气话?都是因为陛下太过宅心仁厚,反倒叫人以为陛下好欺。臣知陛下用心良苦,但事态至此,恕臣不能再袖手旁观。”

皇叔说着往帘幕外扫了一眼。

朕被他眼里的杀气震得虎躯一颤。

朕顺着皇叔的目光看去。

帘外又多了一些人。

前排跪着皇子、周淑妃、钱德妃、郡主和宰相。

后排一边是妃子,一边是朝臣。

太后单独立在人群之外。

皇叔看的是谁?

一群人候在帐外哭哭唧唧地等着朕留遗言。

朕甚是无奈。

朕躺得久了,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肚子里已经拉空了,但如果当着皇叔的面放个空响,朕的少女心也无法容忍。

朕只好依依不舍地对皇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皇叔问:“陛下想再召谁入见?”

朕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叫郡主进来吧。”

朕垂危临终之际,不抓紧时间嘱咐皇子、托付宰相、惜别众妃,却先行召见郡主,众人都觉得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