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就这样消磨过去。直到他倦极睡着。哑叔才将他抱回房中休息。

这段时间林家几乎隔天就会送来大批药材。林大老爷身体渐渐好转,已能下地。据说补回了二十斤肉。对杜之仙感激涕零,毫不吝啬银钱,遣人四处搜罗药材。百年参还了三支,上十年份的参装了一箩筐。

药材收了。林家请来的各路名医都被杜之仙谢拒了。医者不自治,他与众不同,提笔给自己开方,硬是将精气神给养了回来。穆澜当时以为老头儿再磨叽活个几年没问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刚进八月,杜之仙的病情陡转直下。

“药没用了,何必再吃?”

惹来穆澜大怒:“你不吃怎么知道没用了?”

穆澜强行灌了他几次药,反而把老头儿折腾得吐晕过去。他也不朝穆澜发脾气,无奈的看着她。穆澜就知道再得支千年老参都没办法给老头儿续命了。

“行李都给你备好了。过了八月十五,你必须走。不然赶不及秋季开学。”

我走了,谁给你当孝子摔盆送终?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国子监几千监生学子,既然知道典籍厅管辖的御书楼中有古怪,她混进去就行了。穆澜满不在乎地说道:“等了十年,不急这半年。大不了我等到明年春闱后再入学。”

不过是舍不下他而己。杜之仙轻叹。

后院湖边那株丹桂开花那天正是八月十五。杜之仙已动弹不得。哑叔抱了他躺在平台上。他就一直伸着脖子远远望着。不肯去到树下,仿佛隔着池塘瞧着多了几分朦胧美似的。

穆澜站在后院门口瞧着,实在不忍心告诉他,面具师傅来过,又走了。

衣袖被扯了扯,穆澜回头,看到须发全白的哑叔红着眼睛。他示意穆澜跟他走,穆澜觉得今天哑叔的举动特别奇怪。从林家医治林大老爷回来后,哑叔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老头儿。这样将老头儿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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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惊艳

哑叔从杜之仙床底下拖出来一只樟木箱子。

四角包银,箱盖上雕着一树丹桂。

看到丹桂雕花,穆澜又叹了口气。扮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也能瞧出核桃对自己的情愫。到这那份上,她已经明白,老头儿宁肯让杜家绝嗣,一生未娶,心里定是有人了。还是个他没办法娶回家的人。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面具师傅。师傅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那肩宽,那背影,那嗓音怎么都不像是个女人……穆澜翻了个白眼。师父诶,你号称江南鬼才,咋就偏喜欢上个男人呢?还是个连你病得要死了都不肯来瞧你一眼的男人!

胡思乱想中,哑叔将箱子打开了。宽大的手掌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了一套衫裙递到了穆澜手中。

“真好看!”穆澜惊叹地望着这套衣裙。

衣裙柔如烟罗,捧在手里轻若无物。

裙子是春天柳树初绽新叶那种像绿雾般的色泽。褙子是迎春花最柔嫩的黄。黄与绿极难配出上佳的色彩。这套衣裳的两种色极柔极嫩,配在一起却有了明艳的感觉。只看这颜色,仿佛就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就出现在眼前。

褙子的襟口用金线绣了丹桂,和老头儿那件白袍上的花形一样。一簇簇生动活泼地怒放着,淡淡的桂香盈绕在鼻端。仿佛是才从树上摘下来似的。

哑叔指了指她,让她换上。

“给给给……给我的?”穆澜激动得舌头都打卷了。天知道她多想穿裙子打扮得美美的。及笄时母亲将她带到河边,连条素裙都没让她换,往她的道髻上插了枝钗,就算成了礼。那枝银钗转手还被母亲收走了。核桃及笄时母亲都给新做了件粉色碎花的裙子,羡慕死她了。

哑叔着急地比划着。

穆澜当场石化:“让我扮师父的……心上人?”难道她想岔了?面具师傅和老头儿不是那么回事?

她仔细瞧着这条裙子,嘀咕道:“不会是师父自己绣的吧?”

哑叔居然点了点头。

她这个师父是拿得了笔,也捏得了针。穆澜今天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她寻思着衣裳上的桂花绣得精致,江南只有李金针才有这等绣技。突然就冒出了想法,老头儿的心上人不会是李金针吧?一时间师父为讨好李金针研究绣艺的场面就出现在眼前。

“哑叔,我记得李金针曾来拜访过师父。要不,我去苏州将她带来?”

哑叔急得直跺脚摆手,不停地比划。

原来师父是向李金针请教针法,就为了亲手做套衣裙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穆澜又唉了声:“哑叔,师父都到这份上了。你直接告诉我吧,我去把人带来见他。”

哑叔的眼神分外忧伤,眼圈一点点地变红。

看懂了他的意思,穆澜也难过起来:“不在扬州啊,师父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哑叔犹豫了下,朝穆澜跪了下去。他行了大礼,眼里落下泪来。

“我知道了。”

老头儿快死了,却惦记着想见一眼心上人。见不着人,就望着那株丹桂发呆。真是可怜。

穆澜也捧着衣裳发愣。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第一次穿上女孩儿的衣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扮老头儿的心上人,再让他瞧上一眼。

束了多年的头发第一次披散下来,瀑布般流泄在背上。穆澜换好衣裙,柔嫩的颜色让她的心情异常复杂。她习惯了青与黑,她将来还能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吗?

她打开房门,冲哑叔说道:“大小合适,裙子短了两寸,隔得远,不妨事。”她想,师父心里的那位姑娘比自己矮两寸,一样的纤瘦。

哑叔摇了摇头,推着穆澜在妆镜前坐好,拿起了桃木梳。

“哑叔……你,你会梳,梳梳梳女人的发髻?”穆澜第二次震惊得舌头打结。

哑叔的手变得温柔异常,顺畅地梳通着穆澜的长发。这双能开碑裂石的大手居然会挽女孩儿的发髻?穆澜呆若木鸡。她突然发现,相处十年,她并不了解老头儿,更不了解看上去憨厚的哑叔。他们都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老头儿年轻时也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先帝都恨不得招为驸马的人物,什么样的姑娘能骄傲地对他不屑一顾?

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春草一样,疯狂地冒出来。让穆澜走进了一片迷雾。她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心如乱麻,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哑叔拍了拍她的肩。穆澜睁开眼睛。镜中出现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少女。鸦青的发,清亮的眼,挺直的鼻梁,花瓣似的淡唇。被那娇嫩的黄,蒙蒙的绿衬得柔媚万分。

镜中人突然一笑,美丽倾城。穆澜哇的大叫起来,冲着镜头挤眼吐舌头,哈哈大笑:“哑叔,我好漂亮啊!”

哑叔被她的快活感染着,生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对她翘起了大拇指。

“啧啧,难怪娘让我扮男人呢。这模样跑码头准被恶少抢破头排队来调戏啊!”穆澜恋恋不舍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摸着发髻道,“还没戴首饰都这么漂亮,我太喜欢了!核桃都没我美呢。那丫头瞧见,准得伤心死,哈哈哈哈!”

“咳咳!”哑叔被逗乐了,怜惜地看着她,想了想,从柜子里又捧出一只匣子。

打开一看,穆澜都要晕倒了:“老头儿年轻二十岁,我嫁他得了。居然还给他心上人准备了漂亮的首饰!”

好奇心膨胀起来,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啊?连江南鬼才都瞧不上。

那顶花冠以金丝编就,嵌着蚕豆大的珍珠,工艺精湛之极。六枝宝相花形的金镶玉花钗,同款的耳环。玉质洁白无瑕。

哑叔从中拣出一对蔷薇形的簪花,插在了她双螺髻上。穆澜的脸被耀眼的金照得更加明艳。

她摸了摸耳朵。真遗憾,她没有穿耳孔。

哑叔比划着告诉穆澜,这是杜之仙留给她的。

“师父!”穆澜眼里涌上了泪。她记得有次和核桃她们玩闹,抹了脂粉,母亲寻了个由头就抽了她一顿鞭子,打完就哭,还得自己去哄她。从来没有人像老头儿这样惦记着她。在老头儿心里,教她扮小子,却待她如闺女。穆澜吸了吸鼻子,宝贝地摸了摸匣子,递给了哑叔,“将来等我办完事,我就打扮给师父看。”

哑叔慈爱地笑着,递给她一方白纱。他告诉穆澜,那个“她”出现在桂花树下时,戴着一顶帷帽。

“家里没有女人用的帷帽。别让师父等久了。”穆澜用白纱蒙了脸,大步就往外走。裙子绊着,她一个趔趄,撑着桌子才没被绊倒。

哑叔轻走了两步。

高大的身躯,走着碎步……穆澜噗嗤笑了。她学着哑叔走了两步,还是选择将裙子提了起来,“我从大门出去,翻院墙!”

桂树在池塘对面,靠着后院的竹林。她翻墙进去,从竹林中走向桂花树。老头儿隔岸瞧着,也许会以为真的瞧见“她”来了。

穆澜提起裙子,飞快地跑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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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了马,林一川和捧着中秋节礼的燕声踏上了石阶。他的手才触到门环,杜家的黑漆大门突然打开了。

门口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眉如新叶,腰若细柳。朦胧的白纱遮住了面容,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像受惊的小狗,惶恐慌乱。

裙子是烟罗纱,褙子是沉水缎,金线刺绣的桂花从领口一直垂到了衣角,繁复华丽。黑色的门与娇艳璀璨的衣饰相映,林一川惊艳地倒退了一步,抬着脸望着意外出现在杜家门口的女子。

哪来的富家千金?

穆澜吓懵了,也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噙满了惊恐,让林一川没来由的放柔了语气:“姑娘莫怕。在下林一川,是来给杜先生送中秋节礼的。”

灼灼的眼神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惊艳神色。四目相对,穆澜的心扑通狂跳起来。要不要杀了他灭口?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林一川的心像被一片羽毛拂过。他的声音更温柔:“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在下与杜先生的弟子穆公子是旧识。”

叫她姑娘?他没认出自己。穆澜一颗心荡荡悠悠总算落定。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她双眼圆瞪,砰地将门关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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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中...俺家闺女总算穿上裙子了。请帮忙捉虫,我瞧着一一改过。

第36章 遇险

林一川莫名其妙,转身问燕声:“你家公子长得像罗刹?怎么吓得跟兔子似的?”又啧啧赞叹,“好温婉的女子。我打赌,一定生得极美!”

燕声也看傻了眼:“少爷,这门外也无车马。她是住在杜先生家的。难不成是穆公子的小媳妇?”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林一川撇嘴道:“那小子不过是个玩杂耍的,他也配娶这样的姑娘?那身衣裳至少值五六百两银子,小铁公鸡舍得?”

门再次打开,哑叔出现在门口。

“哑叔,我是来探望先生的。”林一川赶紧朝哑叔行礼,“先生可还好?”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往里面瞧。哑叔移动脚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接过燕声递来的礼盒,比划着。

“原来先生有客人在。在下告辞。改天再来看先生。”林一川施礼告辞。

上了马,林一川又回头看了眼杜宅,有些高兴:“听到没?那姑娘是杜家的客人。跟那小子没关系。”

燕声打趣道:“少爷该不会对那姑娘一见钟情吧?说不定面纱下的脸上带着疤呢。”

林一川作势举拳要揍,昂着头说道:“反正不能是那小子的小媳妇!一个走索卖艺的,长得不错就算了。比我还会抠银子,还敢揍我,还娶那样的姑娘。你叫少爷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改天我定要约他正式比一场。”

燕声也没忘记被穆澜敲晕的事,同仇敌忾地说道:“少爷,那小子功夫不弱。忒会装了!您得小心。”

“我不过是瞧在杜先生的份上让着他呢。真要打,还不知道谁挨揍呢。”林一川说着又咬牙切齿恨上了,“那小子的确狡猾,瞒得滴水不漏。可惜的是,雁行没从白莲坞里找到夜行衣。不然我真怀疑那晚凝花楼中东厂要抓的刺客就是他。”

两人骑行在窄窄的小径上。秋日午后的阳光浓烈,一道强烈的光从林中闪过,林一川皱了下眉,又舒展开来,低声说道:“前面有埋伏。别慌。往回跑。”

他提高声量叫道:“燕声,不如比试下,看谁先出竹林!”

燕声紧张地应了声好。

两人同时狠狠朝马抽了一记。马扬蹄前奔。

埋伏在两边林中的人听得分明,扣紧了弓弦,就等着两人冲进埋击圈。就在马往前奔驰的同时,两条人影从马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狂奔。

“被发现了!放箭!”

竹林中站出十来个黑衣人,持弓放箭。

嗖嗖的箭矢声刺破了空气,交织成一张网,笼罩着林一川和燕声。两人借着密密的竹林躲过。箭矢拖延了两人逃跑的时间,回头一看,黑衣人已围了上来。

“分头跑。这里林子密。”林一川抬剑挡住了砍来的长刀,一脚踹中对方心窝,腾身跃起,顺着竹子往上爬。

一名黑衣人紧随而至,抱着竹子手中长刀砍向林一川。

脚踩在刀背上,林一川借机又往上爬了一截。眼看爬到顶,竹梢细而柔软的弹起,将林一川朝另一个方向送了过去。

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手臂抬高,臂弩射出了强劲有力的弩箭。听到破空声,林一川往竹后躲闪,一枝弩箭扎进了竹竿中。他瞟了眼,心里暗暗吃惊。

箭矢破空声不绝,林一川被逼得落了地。他仗着一身好武艺杀了几人,逃进了竹林深处。燕声已不知去向。很显然黑衣人的目标是自己,没有理会燕声。也许他再多撑一会儿,燕声就能带着人赶来。林一川在林中狂奔。再回头,发现只有一名黑衣人缀在身后。

这人的轻功很高,猫戏老鼠似的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

林一川干脆不跑了。他喘着气对跟来的黑衣人道:“兄弟,别人出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那人笑道:“江湖规矩不能破。林大公子,你就认命吧!”

“你们接活为的是银子。规矩算什么?我给三倍!反正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就当没追上我,如何?”

说话间林一川一直盯着看对方手里的刀。黑衣人的刀是同一式样,弓箭是一石强弓,还有刺穿楠竹的劲弩。彼此间配合默契,他们绝不是普通江湖杀手。

黑衣人扬刀砍向了他。

轻功这么好,武功却不怎么样。林一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皮,思索着。刀夹杂风声砍来,却不够凌厉。为什么就这么个货色追上了自己?林一川边打边喘着粗气,像是用尽了体力,双手握着剑朝黑衣人劈下。

黑衣人眼神微眯,轻松挥刀将他的剑击飞,一脚踹在他后背。林一川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晕了过去。黑衣人提着刀走到他身边,又一脚将他踢得翻转过身,见没有动静,不屑地说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能把武艺练成这样实属不易。”

他朝竹林另一头看了眼,举起了手里的刀。

刹那间,他心中升起了警觉。就像野兽最本能的反应,他就地滚开。一柄匕首噗地扎进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谁?”黑衣人悚然喝道。

竹林高处衫裙晃动,一位姑娘似驭风而来。极嫩极柔的身影像风中飘荡的一朵花。转瞬间就到了他眼前。

一点银光映进黑衣人眼中。他仓惶间举刀相隔。然而那个曼妙的身影轻飘飘地飞过了他的头顶。他回首的瞬间,像是什么东西扼住咽喉,让他呼吸困难。好快的身法!他脑中想着,眼前一片黑暗。长刀从他手中掉落,他费劲地伸手,摸到了喉间突起的一截刀尖。

拨出匕首,穆澜弯腰揽起林一川迅速地离开。

黑衣人卟咚跪倒在地上,瞪着吃惊的双眼就此死去。

竹林是这样安静,风无声吹过,吹散了浓浓的血腥味。良久,一双脚踩着轻脆作响的枯叶走到了黑衣人面前。

皂底布靴上一幅绣着云浪的缎袍微微摆动。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略胖的团脸斯文和气,穿戴像是个江南富家翁。

四周渐渐响起脚步声,先前的黑衣人赶到了这里。见到中年男人的瞬间,黑衣人齐齐单膝下跪:“大档头!”

梁信鸥沉默望着黑衣人喉间的血窟窿,想起了死在珍珑刺客手里的骆公公。那个女子的轻功令他惊艳,出手干净利落。用的也是一双匕首。难道珍珑是个女人?他喃喃说道:“总算对督主有个交待。”

“撤!”他轻声下了命令。

风从脸上掠过。林一川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柔软的衫裙勾勒出苗条的腰身,淡淡的桂花香气从她身上传来。从他的角度看去,白色的面纱被风吹拂着贴在她脸上,露出脸部朦胧的轮廓。林一川望着她,手指轻轻动了动,有种想立时揭开她面纱的冲动。

几缕长长发丝从鼻端飘过。

“阿嚏!”林一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醒了?穆澜低头,看到林一川灼灼的眼神。她立时松开了手。

身体陡然下坠。林一川乱挥着手叫了声,重重摔在了地上。他一个鲤鱼打挺帅气地跳了起来。

她站在高高的竹枝上,衣袂飘飘,像枝头初绽的娇嫩花朵。

“喂!你松手前不知道打声招呼?”林一川用力拍打着身上沾着泥土枯叶,没好气地说道。

原来他是假装晕厥。为什么要在黑衣人面前假装体力不支被打晕过去?穆澜猜测着林一川的意图。然而她更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被他骗得出手!穆澜气恼不己。看来师父和母亲说的没错,她的心软迟早会害了自己。

穆澜冷冷看他了眼,脚尖踩着柔韧的竹枝,朝外掠去。

“我还没谢你呢!”

她头也不回离开,身姿轻盈美丽。

“还是个冰山美人?”林一川欣赏着她远去的身影,俊脸上涌起了笑容,“不理我?我不知道去杜先生家找你?。”

第37章 过世

竹溪里依然如昔。竹中那场刺杀没有影响到杜宅的清静。

暮色还没有完全沉入黑暗时,穆澜出现在桂花树下。

最后一线黄昏的光落在枝叶间。墨绿叶片间星星点点金色的桂花幽幽吐放着香气。穆澜有些紧张地站在树下。老头儿,你瞧见了没?“她”来了。你再不要再失望伤心。你看到“她”,是否就可以走得安心?

她轻轻攀下一枝,装着嗅闻着花香,透过枝叶望向池塘的对岸。

早已无法站立的杜之仙居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穆澜惊愕得放开了花枝。老头儿站起来了?这执念得有多深啊?

风吹过他的衣袂,穆澜依稀看到当年那个名满京城的翩翩公子。

老头儿被刺激得都能站起来了!穆澜激动地想,她是不是可以扮下去,让老头儿的病慢慢好起来呢?

她怔忡时,杜之仙突然整了整衣袍,双膝落地,朝桂树所在方向行了个大礼。

什么情况这是?穆澜下意识地就想闪身避开。然而,杜之仙伏在平台上再没有抬起过头。一丝不祥油然而生。穆澜不敢动,盯紧了他,盼着他重新站起来。

他以极恭敬的姿态跪伏于地,任由身体被黑暗吞噬。

时间仿佛停滞。暮色终于完全沉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