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医生点点头。
“对于一般工薪家庭来说，能够承受得了这里长期治疗的费用么？”嘉逸继续追问。
“恐怕会有些吃力，”宗医生纳闷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二位为什么对我们这里的收费标准那么感兴趣？”
“我们想知道，庞丽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她的治闻费是不是已经缴纳了？据我们了解，她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程峰清晰的记得他们去江口区民政局了解情况的时候，听过关于是否批准庞丽丽低保申请的事情，而她已经离异多年的父母也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的父母，对于承担这里的费用都会很吃力，更何况庞丽丽的父母分别再婚之后，已经很久对女儿不闻不问了。那么，庞丽丽是从哪里来的钱，够在这里居住半年之久的呢？
“这个…”宗医生被问住了：“我只知道她的费用是一次性付清的，直接交了五年。”
五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程峰和嘉逸都因为宗医生的回答而惊讶。
“那么付款人是谁呢？”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对方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是通过电话和我们取得联系的，庞丽丽也是我们到C市去接来的，人接到之后，那个人从网上转帐把钱打到了我们的账上。”宗医生忍不住感慨：“这年头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可不多了！”
“对于对方的身份，你们没有任何掌握么？”嘉逸不死心。
宗医生为难的摇摇头：“我只是庞丽丽的负责医生，我不管那些经济上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可以让财务那边帮你们查一查。”
“那就麻烦你了！”程峰点头道谢：“可以跟我们说说庞丽丽的情况么？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想和庞丽丽见一面，聊几句。”
宗医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样吧，既然你们执意要见庞丽丽，那我先带你们去见见她，然后咱们再聊！”
程峰和嘉逸谢过宗医生，跟着他到庞丽丽的病房去。
庞丽丽住的病房在楼背阴的一侧，而且缩在楼拐角的位置上，一般住过楼房的人都会知道，这样的房间采光往往很不理想。
“安排她住这里可不是费用的问题，”看到嘉逸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宗医生忍不住解释：“我们这里给病人分配住处是不按收费标准来区分居住条件的，费用的不同也是与治疗方法有关。”
在嘉逸惊讶的目光中，宗医生门也没敲，径自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走廊的光线照进去，映入嘉逸和程峰眼睛的是另外一堵墙和一扇门。
怪不得宗医生不用敲门，原来是门里有门，嘉逸松了一口气，刚刚她简直要以为这家疗养院毫无隐私可言了。
这一次，宗医生轻轻的敲了敲第二道门：“丽丽，我是宗医生，有人想要见你，可以让他们进来么？”
屋里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好。”
“你们需要我在场么？”宗医生询问程峰的意见。
“如果我们可以单独和庞丽丽谈谈，那再好不过了。”
、
宗医生听了点点头，回身关严身后的第一道门，周遭立刻变得一片黑暗。
“你们进去之后关好门，我在走廊里等你们。”他谨慎的交代二人，然后又用钥匙打开了第二道门。
门里依然黑漆漆的一片，程峰嘉逸走进房间，门在身后被砰的一声关严，随后又是一声闷响，宗医生已经退到走廊里去了。
嘉逸本能的伸手在墙壁上摸索，可是摸了半天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摸到。
听到嘉逸的手摸墙壁发出沙沙声，沙哑的女声说：“不用摸了，这屋没有灯的。”
“原来如此，你是庞丽丽对么？”嘉逸放弃了摸索，开口询问。
对方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媛媛姐？”
难道庞丽丽还不知道冯媛遇害的事情？嘉逸第一反应是想要去看程峰，接着便意识到，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不知道程峰在不在自己身边。
好像感受到了她心里的不安一样，嘉逸刚刚伸手想要去试探程峰的位置，她的手就被另外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知道那是程峰的手，嘉逸因为黑暗而不安的心踏实了不少。
“你是谁？”庞丽丽的声音传来，同时屋子的另一端传来悉索声。
“庞丽丽，我们是C市公安局的。”程峰的眼睛一点点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但是依然无法看清楚房间另一端的庞丽丽，只能依稀的看到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坐在床边。
“公安局的？”庞丽丽的音调突然高了一点，程峰和嘉逸只能看清她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把脸转过来对着他们。
沉默了大约有半分钟，庞丽丽缓缓开口，吐出一个问句：“媛媛姐出事了，对么？”
第三卷 夜访吸血鬼 第三十章 没有永生
这两天小莫一直发烧不退，脑袋昏昏沉沉的，亲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呀！
庞丽丽的一句话，让嘉逸没来由的在黑暗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程峰也因此绷紧了神经。
“你为什么笃定我们来找你是因为冯媛出事了？”
黑洞洞的房间里，庞丽丽的表情无法看到，但是她在听了程峰的反问之后，语气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找我不关媛媛姐的事情？”
程峰略微沉默了一下，他揣测着庞丽丽的语气，她似乎很紧张冯媛的处境，却并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情，虽然这种情绪可以伪装，但是不得不说，庞丽丽表现得非常自然真实。
“怎么不说话？”见那边没有回应，庞丽丽有些急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我们来找你，的确是因为冯媛的事情。”程峰说。
“她怎么了？”
“她死了。”
那边起先没有声息，几秒钟之后，嘉逸和程峰听到有人扑倒在地的声音。
“庞丽丽？庞丽丽，你怎么了？”嘉逸试探性的喊了一句，见没有回应，又问程峰：“我去叫宗医生来吧？”
程峰嗯了一声，这个节骨眼上，庞丽丽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什么闪失。
好在两个人进门之后没有移动过位置，离门比较近，嘉逸摸索了几步就到了门边，她急忙走出门，敲一敲与走廊相连的另一扇门：“宗医生，麻烦你来看一下，庞丽丽好像摔倒了。”
“你们两个先到两扇门的隔间等我，”宗医生语气有些担心：“我去叫护工。”
嘉逸依言叫出了程峰，过了不到两分钟，宗医生打开第一道门，光线射进来，嘉逸和程峰都因为之前一直置身在黑暗中而感到十分不适。
“你们两个在走廊里等我！”宗医生匆匆的交代一声，带着一个女护工进屋去，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室内外。
又过了十几分钟，宗医生自己一个人退了出来，回头看看等在那里的程峰和嘉逸，叹了口气，“走吧，你们还是跟我去我的办公室聊吧。”
“医生，庞丽丽怎么了？”嘉逸有点担心。
宗医生摆摆手，自顾自的走在前头：“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之间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昏过去了，现在有护工陪着。”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嘉逸和程峰：“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能这么短时间内把她刺激的昏过去？”
“我们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她冯媛的死讯。”
宗医生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继续走，三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值班室，宗医生把二人让进门，这才坐下来。
“其实我也挺好奇，庞丽丽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她来我们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挺安静的，因为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平时除了我和护工之外，也接触不到什么人，其实也挺孤独的。但是，孤独归孤独，她的情绪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波动呢！这个冯媛是她的亲人么？”宗医生感到好奇，毕竟他也对庞丽丽的家庭背景进行过一些了解，这个冯媛显然不是她为数不多亲戚里的一个。
程峰把冯媛与庞丽丽之间的关系简略的对宗医生说了一下，宗医生听完之后紧锁的眉头才略微松开。
“这就难怪了！”他点点头：“庞丽丽这孩子的性情挺孤僻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她的病比较罕见。也难得有个好心人这么关心她照顾她，现在听说对方遇害身亡，肯定很难过的。”说着宗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对庞丽丽也是很关心的。
“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她？”宗医生看样子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口的：“我知道你们警察办案子有些东西不能透露，我就只好奇罢了。”
“原因很简单，”程峰对于宗医生的坦率倒也蛮有好感的：“这个案子里的两个死者，第一个是和她交往一度非常频繁的冯媛，另一个是她的网友，这两个人遇害的方式与庞丽丽之前在网上发的一则贴子里的描述一模一样，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她与本案的牵扯很深。”
宗医生显然没有想到其中的渊源竟然是这样，一进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大约迟疑了半分钟他才缓过神来，又问程峰：“你说的这个贴子，是庞丽丽发的？”
“对，我们多方面确认过，那个网络ID就是她的。”
“发贴时间大约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个月之前吧。”嘉逸回忆了一下。
“那就奇怪了，两个月之前的贴子，一定与庞丽丽无关！”宗医生听完嘉逸的答案，一反刚才的疑惑，而变得笃定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程峰见他这么肯定，也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在我们这里了。”
“疗养院里没有可以上网的地方么？”
“有，上网的地方我们当然有，”宗医生下了但书：“但是庞丽丽是发贴人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因为她从三个多月之前就没有办法接触任何光线了。”
程峰和嘉逸都被宗医生的说法弄愣了。
“你是说，庞丽丽的病情恶化了？”嘉逸不确定的问，虽然在听说庞丽丽患有卟啉症之后，她也查过一些相关的资料，但是毕竟是医学上的门外汉，对于卟啉症的很多东西还是知之甚少。
宗医生很惋惜的点点头：“这孩子是先天性的，能支撑到才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卟啉症患者非常稀有，全球可能都不超过五百人。庞丽丽入院后，我和她促膝长谈过那么几次，对她的性格和过去的生活背景还是了解了一些的，犹豫患者有这种罕见的先天疾病，她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害怕别人因为自己的不同而歧视自己。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吧，她无意中看到了电影里的吸血鬼，忽然发现自己很多特征和那很像，于是就衍生出一种幻想，把自己当成吸血鬼，以此来界定为什么别人都不是她那个样子。”
嘉逸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宗医生的讲述里，她能够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怎么样的孤独。
宗医生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是这种幻想尽是她处于自我保护的一种潜意识行为，因为与众不同而产生的自卑心态，她试图说服自己和旁人去相信她是吸血鬼，她的与众不同并非缺陷，相反，她拥有常人没资格拥有的永生。这就是一种自我催眠，用来掩饰自卑和受到的伤害。庞丽丽被我们接到疗养院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表现出来对光的恐惧，据她自己说，原本她只是不喜欢日光，在灯火通明的房间也会感到不适，但是没有太多太明显的不良反应，后来就演变成无法接受日光照射，而后是高亮度的照明灯，到了来这里三个月左右的时候，你简直可以拿一只手电筒的光线杀死她。”
“也就是说，两个月之前，电脑的光线对于庞丽丽来说已经是无法耐受的了？”嘉逸听了很吃惊，“那样一来，她又怎么发贴呢？”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笃定她不是发贴人。”宗医生点头：“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她的房间，那是我们特别为她安排的，为了确保在保持通风的情况下，又不会有光线照射进去给她带来伤害的可能。”
程峰想了想，问：“那么宗医生，庞丽丽在这里的半年时间，根据你的观察，或者护工的反映，庞丽丽有没有暴力倾向？或者她有没有那种迷信，关于自己拥有永生的能力，她可以把这种永生传递给别人？”
宗医生摇了摇头：“这种顾虑我也有，在同意接收庞丽丽这样一个病人之前，我也查阅过很多相关的病例，有一些卟啉症病人的确会因为长期的幻想而导致精神分裂，把自己主观臆造出来的东西信以为真，包括现在那些小青年喜欢的什么吸血鬼，最初都是这么产生的。但是随着我们对庞丽丽观察时间的延长，我们发现她似乎真的没有这种倾向，并且她可以很清醒很理智的对我们说，世界上没有吸血鬼，也没有永生。”
“庞丽丽住院之后，有人来探望她或者和她通电话之类么？”嘉逸问。
宗医生回忆了一下：“探望的除了你们倒也没有，电话倒是接到过，不过对方只是打给院方，说是关心一下庞丽丽的病情，并不要求转给庞丽丽接听。”
“对方是谁你们知道么？”
“不知道，”宗医生抱歉的摇摇头：“就知道每次来电话的都是一个女的。”
“最近还有来电话过么？”
“没有，从一个多月之前就没有了。”
程峰看看嘉逸，两个人心里都有同一个猜测，那个女人，会是冯媛么？
这时候宗医生的电话响起，他拿起来简短的接听了一下便挂断了。
“是负责照顾庞丽丽的护工，”他对程峰和嘉逸说：“她说庞丽丽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刚刚她提出想要和你们谈谈。”说完他征求意见般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
“我们也希望能和她聊聊，那就麻烦宗医生带我们过去了！”程峰说。
第三卷 夜访吸血鬼 第三十一章 永不见天日的女孩
再次来到庞丽丽的病房门前，因为有了之前的一次做铺垫，嘉逸和程峰已经不再感到惊异，但是走过两层门，进入黑洞洞的房间，嘉逸心里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毕竟是花样年华，其他女孩子在这个时候可能正在恣意的享受着青春，享受着阳光，闲暇时成群结队的逛街淘衣服，或者聊娱乐八卦，而庞丽丽却与这些无缘，她只能日复一日的蜗居在这个暗室里，见不得光。
这一次房间里除了庞丽丽之外，还多了一个人，是庞丽丽的护工，宗医生交代了，因为有之前庞丽丽情绪失控的先例，这一次他怕程峰和嘉逸的话题又会波动了她的神经，所以特意叫护工留下来照应。
“庞丽丽，你感觉好些了么？”嘉逸询问道，虽然冯媛已死是个事实，而庞丽丽和冯媛私交颇深她也早已知道，但是眼见着冯媛的死给庞丽丽带来那么大的打击，她还是觉得心里头很不舒服。
“我没事了，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庞丽丽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虚弱。
嘉逸和程峰的眼睛在渐渐适应了室内光线之后，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朝屋中央走了几步，才找到了椅子坐下来。
“你在这里生活的还习惯么？”嘉逸迟疑了一下：“我是说，没有光线的环境。”
“开始的时候和你们俩一样，磕磕绊绊的，”庞丽丽说起自己的生活，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谈论明天的天气或者菜市场的土豆价格一样平淡无奇：“时间久了，自然就什么都熟悉了，现在我就和盲人一样，在这个房间里，我可以行动自如，不过换了别处，恐怕还得适应一阵子。”
她不带任何悲伤的话听着程峰和嘉逸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味道。如果说盲人失去了视力，在自己的生活范围内凭借日积月累的经验，能够自立的生活，那是一种令人钦佩的毅力，而庞丽丽，分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注定要过着盲人一样的生活，真正意义上的“永不见天日”，这就难免让人感到一种悲哀和惋惜了。
“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媛媛姐是怎么死的？”沉默了片刻，庞丽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听起来似乎她很想知道冯媛的死因又有一些怕。
程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吸血鬼选新娘”的贴子，以及冯媛和后来的李梅所遭遇的事情大略的讲给了庞丽丽。
庞丽丽在听到冯媛的死状与以自己的ID发出的贴子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时，发出一声充满怒意的低吼，把静静听程峰讲述的嘉逸吓了一跳。庞丽丽身旁的护工也连忙出声安抚庞丽丽的情绪。
程峰讲完事情的梗概，话音未落，情绪依然激动的庞丽丽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为自己辩解了：“我不知道是谁用我的名义发的贴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想要栽赃我，但我发誓，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想过杀人，更不可能伤害媛媛姐！我长这么大，她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愿意接近我关心我的人！她不在乎我的性格有多不好相处，还一直拿我当正常人那样去对待，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伤害她！我连生下我之后就对我不闻不问的父母都没有伤害过，又为什么要恩将仇报的去伤害我的恩人？！”
“庞丽丽，你相信永生么？”嘉逸突然问：“都说吸血鬼拥有永生的能力，你相信么？”
“我曾经信过，”庞丽丽没有犹豫：“说实话，我一度真的以为自己是吸血鬼，不然为什么我的皮肤在被强烈的日光照射过之后也会像电影里一样被烧灼出水泡来，为什么血腥味对于我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为什么我的父母都那么怕我，好像我是怪物一样…所以我开始认为，我就是个吸血鬼，我是可以永生的。可是后来，媛媛姐告诉我不是那样的，她找来了资料给我看，反复开导我，慢慢的我知道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患了稀有病症的病人，除此之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而且，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永生，生死永远都是万物无法逃脱的轮回。”
如果庞丽丽在听完嘉逸的问话之后，矢口否认自己相信永生、相信吸血鬼的话，或许她还会多几分嫌疑，而她很坦诚的剖析了自己思想上的改变之后，反而让程峰感到，她的话是真实可信的。
“为什么我们一来，你就断定是冯媛出了事？”他始终记挂着初见庞丽丽时她的语出惊人。
“因为我预感到媛媛姐恐怕要出事。”
“哦？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感觉？你最后一次见冯媛是什么时候？”
庞丽丽静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我在这里住着，已经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了，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夏天的时候，天还挺热的，自从住进这里，我就再没见过她了。我记得媛媛姐去看我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她平时不是那个样子的，肯定是有很让她担心的事情，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和我说，光说我是小孩子，帮不上忙，不过后业她哭了，说什么放不下，如果是真的就要做个了断什么什么的。我问她她又不说，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媛媛姐性子烈，是那种会拼个你死我活的类型，所以我一直怕她出什么事。
A市离C市也不算很近，警察能追到这里来找我，我心里就觉得肯定是媛媛 姐出事情了！”
庞丽丽的一番话倒是让程峰对她有了另一番印象，这个小姑娘虽说因为患有疾病，没有经过什么系统的学习指导，但是想东西的逻辑性却很强，是个聪明人。他又问：“你知道是谁资助你到这里来接受治疗的么？”
“不知道，但是我猜是媛媛姐，除了她，不会有人那么关心我了！”
“但是如果资助人是你的媛媛姐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出面，而是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来帮你呢？”嘉逸有疑问：“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在帮你，没道理到这个时候突然有顾虑了呀！”
“肯定是她家里人不同意！”庞丽丽说起冯家其他人的时候，口气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他们全家除了媛媛姐，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谁也看不起，媛媛姐刚认识我的那会儿，觉得我的个性太孤僻，说要我尝试着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就把我带到她家去几次，但是他们都不欢迎我，媛媛姐的爸爸更是当着她的面就摆脸色，她姐姐都不理我，好像我是什么病毒一样，媛媛姐没法子，就改带我回她自己家，但是后来我就不爱去了。”
“为什么？因为她丈夫也不欢迎你么？”
“那倒不是，”庞丽丽咕哝了一声：“媛媛姐她老公那人，在家里对媛媛姐感觉挺狗腿的，我说不上来，他对我倒是挺热情的，但是我觉得不舒服，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他因为媛媛姐才不得不和颜悦以的逗我玩儿一样！”
“冯媛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她有什么烦恼或者麻烦？”
“没有，媛媛姐拿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她总觉得自己是给我撑起天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烦心事儿告诉给我听。”庞丽丽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果她肯告诉我就好了，如果我不是个病人就好了，或许我可以帮上她，这样媛媛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丽丽，别那么想，这个世界只能向前运转，永远没有如果的事。”嘉逸不忍庞丽丽自怨自艾：“冯媛一直以来努力的帮助你，就是希望你能乐观的看待自己，看待生活，而不是帮她自己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帮手或者工具，不是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抽噎，嘉逸隐约可以看到庞丽丽坐在床上的身影肩膀一抖一抖的，身旁坐着她的护工，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嘉逸似乎可以体会到庞丽丽失去冯媛的那种痛苦。
“庞丽丽，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李梅，你对她熟悉么？”
“李梅？”庞丽丽听到程峰的问话，有点懵，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回答：“我好像不认识什么李梅。”
程峰这才想到，忘记了说李梅的网名，于是又把李梅在那个论坛里的ID名称说给庞丽丽。
“哦，这个人，我认识，是我过去的网友，我们俩一度聊的还挺合拍的。”庞丽丽恍然大悟。
“一度？”程峰听到了弦外之音：“你们后来聊的不好了么？”
“也没有不好，主要是那个人特痴迷吸血鬼，而且好像真的挺相信吸血鬼这个物种真的存在，原本我以为自己是吸血鬼，所以对她感觉挺有共同语言的，经常一块儿聊什么永生什么的，但是后来媛媛姐反复开导我，我慢慢的开始意识到没有永生这回事，我也不是什么吸血鬼，媛媛姐说，让我远离那样的环境，远离那种痴迷吸血鬼的人群，这样才能够有个健康的心态，所以我后来就很少再去那个论坛，也很少在和那个人聊天，慢慢的就生疏了。”
“你见过她么？或者视频之类。”程峰问。
“没见过，我很少出门，基本上原本能见点光亮的时候也是窝在家里，我也不爱视频什么的，怕会吓着别人。”
第三卷 夜访吸血鬼 第三十二章 冯天明改遗嘱
“你最后一次登录那个论坛是什么时候？”程峰问庞丽丽。
庞丽丽思索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回答道：“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有大半年了吧，媛媛姐不允许我继续和那个社团里的人混在一起，说那样子只会更加沉迷，耽误治疗。她一直想送我去治病的，但是我始终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吸血鬼，根本不需要什么治疗，等后来媛媛姐开导的次数多了，我也看了资料，知道自己是有病的，但是还是不想让她给我身上花那么多钱，她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她不想和他们在经济上有太多牵扯，媛媛姐自己就是个一般工薪阶层，还因为我申请低保的事和她科长吵得不亦乐乎，我不想让她为我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操那么多心。”
“那这一次，送你来这里疗养的人是谁，你知道吗？”程峰又问。
“不知道，”庞丽丽猜测道：“我猜应该是媛媛姐吧，虽然她没露面，但是除了她，谁会对我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
“丽丽，你在那个论坛的ID和密码有没有告诉过别的人？”嘉逸想，以庞丽丽眼下的状况，发帖的确实不会是她本人，那么会不会有人恰巧知悉她的密码呢。
庞丽丽静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末了说：“应该没有，说实话，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登录密码是多少。”
“忘记了？”
“不是的，是媛媛姐之前为了防止我忍不住又泡在网上和那些人为伍，她向我要去了ID和密码，然后把我原本的密码修改了，她是为我好，所以我也没追问过她。”
和庞丽丽聊了一会儿，嘉逸和程峰离开了她的特殊病房。
在黑暗的房间里呆上一段时间，冷不防回到正常光线下，嘉逸觉得周遭都亮晃晃的，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过来。
“这庞丽丽也够可怜的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却不得不活得好像一直鼹鼠一样。”嘉逸叹了口气，看看走在身旁的程峰：“原本以为庞丽丽会是个关键人物，没想到她却是里头最无辜的一个，两个遇害人，一个是她的恩人，一个是她的网友，结果冯媛和庞丽丽已经半年没见，李梅更是压根儿不认识生活中的庞丽丽。”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缘由。”程峰沉思道：“而且庞丽丽刚才也说到了，冯媛之前似乎状态不对头，有心事，还要做什么了断，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名堂。”
离开疗养院，两个人驱车赶回C市，到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了顿晚餐，程峰便把嘉逸送回了住处，两个人约好，第二天一早程峰来接嘉逸，然后一同到局里去。
折腾了一天，嘉逸回到家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被程峰的电话叫醒的，他人已经到了楼下，并且买了包括三贝戋客在内五个人的早餐，只等她下楼来了。
没想到的是，还有另外一个访客等着他们。
或者说，等着程峰。
程峰和嘉逸一进屋，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坐在里面，神色有些焦灼，看起来又几分眼熟，却又有些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头儿，你来啦！”田阳迎上来，指指身后的那个女孩儿：“这小姑娘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昨天就来了，听说你去a市，今天才能回来，就什么都没说就走掉啦，今天一大早又来，不会是你的追求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