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案是我报的,乔红的尸体也是我发现的,”提起发现乔红尸体的事,侯强似乎又想起了当日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我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我冷不防看到她死成那副样子,尿都快吓出来了,我知道说起来挺丢脸的,但是我这人胆小,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更别说人了!这事儿我可敢对天发誓!”

“你前天晚上到昨天发现乔红遇害之前,人在哪里?”

“前天晚上我在朋友家打麻将,打了一个通宵,然后天亮就在他们家睡下了,到了下午醒过来,想起来乔红好几天没联系过我了,就去她家找她,发现她不在家,我就猜啊,是不是这小娘们儿又背着我接私活儿了,所以我就跑去她在市郊买的那月小平房去找她,谁知道,一去就发现出了事了!”侯强一脸丧气。

“又接私活儿?”程峰眯了眯眼:“来,先说说你和乔红直接是怎么回事吧!”

“乔红是我女朋友,”侯强这回没敢继续和程峰他们打马虎眼,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平时我帮她介绍生意,原本她一直带人回市里那个房子,后来被发现了,抓过一次,就怕了,正好郊外那处房子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卖价便宜,乔红就买下来,以后就固定往那儿带了。”

“你帮她介绍生意,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程峰问。

“不可能没有啊,俗话不是说么,无利不起早哇!”侯强搔搔自己的后脑勺,一咧嘴儿:“一单生意,她拿六,我拿四。不过我可不是白拿的呀,我还得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呢!”

“就你这德行,保护乔红的安全?”马春雷打量着侯强瘦皮猴一样干瘪瘦弱的身板儿,乐了。

“我知道我身子骨弱,”马春雷这么一笑,让侯强感觉有些伤自尊:“但是我给她找的人,我自然要确保没有问题啊,所以这么长时间,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这不都是我的功劳么!”

“那你州刚说的接私活,是怎么回事?”虽然猴子和乔红两个人的勾当是见不得光的,但是刚刚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现在乔红遇害,想必与侯强所说的接私活有关。

“还不是乔红那女人太不知足!非得说我光拿钱不做事,白白分给我那么多,受苦受累的人却是她自己,为了这事儿和我闹过不知道多少次,”提到这件事,侯强还是有些气哼哼的:“我俩也不是没拆伙过,离开我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行,偏偏她又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人,就又回来求我,但是我老早就发现她背着我偷偷接私活儿,这样就能额外得点儿外快,不用和我分账!”

和侯强谈过之后,程峰叫马春雷去调查一下侯强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属实,另一边乔红在市区出祖屋的房东张大姐也已经到了。

“怎么样?累不累?”程峰关切的问嘉逸。

嘉逸摇摇头,她脑袋有一点点昏昏沉沉,不过跟在程峰身边一起调查案件让她感觉很踏实,远远好过一个人躺在家里胡思乱想。

离开审讯室回到重案组办公室,乔红的房东张大姐正坐在办公室里和田阳、安长埔聊着呢,张大姐大约四十五六岁,面貌普通,看着倒蛮朴实的,嘉逸和程峰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她在向田阳他们诉苦呢。

“我真是郁闷死了,之前只知道租房子的是个年轻姑娘,外地人,平时不怎么在家,看她样子清清秀秀的,我一直以为是毕了业留在咱C市找工作的学生呢,也从来没多想过,加上那姑娘交房租交的也痛快,一向是按季度交,而且上打租,从来不拖欠,我还觉得挺满意的呢!”张大姐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做那一行的呀!我可是个本分人,被她这么一搞,我好好的一间屋子都被搞脏了!”

“张大姐,你和乔红接触多么?”田阳问。

“不多,”张大姐摇摇头:“我平时也得上班,自己住的离出租房也不算近,所以不到交房租的时候,我都不会找她。”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乔红是什么时候?”张大姐的回答让田阳和安长埔有些气馁。

“周六的时候吧!”张大姐想了一下。

这个答案让几个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那不就是前天?”

“是啊!”张大姐点头:“我去找她收房租,收完房租遇到楼下的老邻居,就在那儿聊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还看到那姑娘和一个男的一起走了,当时我以为那是她男朋友呢,刚才听你们说她是做那一行的,哎呦,搞不好是那种关系…真是恶心死了!”

“你看见乔红和一个男人一起离开?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安长埔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根据赵法医的检查结果,乔红的遇害事件应该就在周六晚上到周日白天之间,那么周六下午和乔红在一起的男人,嫌疑很大。

可惜,张大姐的答案并不尽如人意:“我不知道,我是从楼梯间的窗子瞟见的,只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看不到样子!”

“那么,有没有什么能够记得住的特征?”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那个男的个子蛮高的。”张大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一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的程峰:“和他差不多,搞不好比他还高一点,不胖不瘦,中长发,好像挺白的,穿着风衣…哦,那个男的好像脸上有一副黑框眼镜,不过我不确定。”

“年纪呢?”

“看不太出来,不过看那斯斯文文的打扮,应该不会太大!”

第五卷 恶灵之夜 第三十六章 第四个

送张大姐离开后,程峰叫田阳和安长埔还有嘉逸一起坐下来,一起说说案子的事。从孙婷遇害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三个受害人出现,单纯的仇杀、情杀或者财杀都已经不足以概括出凶手的犯罪动机,在这种一团乱麻的时候,分析清楚局面和接下来的侦查方向,是非常关键的。

“三个被害人,第一个是在校女大学生,第二个是百货商场的女售货员,第三个干脆是个暗娼,这三个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三种类型嘛!”安长埔皱着眉头,进入重案组以来,他也接触过一些不同类型的命案,而且就像以前马春雷经常开玩笑说的那样,但凡需要重案组来接手的,往往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案件,即便如此,像这次这种杀人方法如此残忍诡异的系列命案,他也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峰哥,你说,会不会就像靳阳和冯晓那一桩一样,其实凶手的目标只有一个,另外两个只不过是烟雾弹?”

“你这小子,真不知道我是该夸你记性太好,还是脑子太一根筋!”田阳被安长埔的话给逗乐了:“连环杀人案不多见,但是像靳阳那种为了钱财不择手段,拉不相干的人进来垫背的疯子也不多,那个属于个例,不能套用到其他案件里头!”

“那你们看啊,这三个人,除了都是女的之外,长相、社会地位、成长背景,这些统统没有关联,接触人的层面也完全不同,怎么在这里头找交集呀?那个凶手会不会是随便找人下手的?这三个被害人之不是比较倒霉,被他给遇上了?”安长埔无计可施的摊开双手。

“在连环杀人案里头,被害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性,这一类犯罪人数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胡乱下手的,”嘉逸替安长埔解开疑问:“受害人并非单一个体的凶杀犯罪人一般来说分两类,一类叫屠杀型犯罪人,另一种叫做变态型犯罪人,这两种犯罪人的共同点就是对社会某种现象感到绝望,又偏偏无力去改变局面,因此通过犯罪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那这次的凶手肯定不算屠杀型的了!”田阳插嘴说:“美国那边那种校园枪击案的犯罪人不就是屠杀型的么?你看哪个不是选择了特定群体之后,一旦出售,必然造成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伤亡!咱们这个案子,到现在凶手出手了三次,造成三个被害人的死亡,从数量和次数上,肯定都算不上屠杀啦!况且死者都被伤到面目全非,流血流到死,还被画上什么五芒星,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田阳的话让嘉逸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他说的虽然也对,但是与理论上区分这两种犯罪人的要点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其实,屠杀型犯罪人和变态型犯罪人最大的区别在于犯罪人对待犯罪行为所引发后果的态度上头。”嘉逸笑着解释其中的差异:“屠杀型犯罪人在犯罪的时候,他的内心绝望大过于仇恨,也就是说,在他决定实施犯罪的时候,实际上心理上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这一类人在生活中往往是那种特别不起眼,又很沉默寡言的失意者,他们把仅有的一点点勇气用来报复社会,在被抓捕之后就借他人之手结束生命,因此不会试图隐藏身份,更不会想要逃避惩罚。另外一类则不同了,他们心里头对某一种现象或者某一个人群的仇恨大过于绝望,认为社会、法律无法解决,因此想要自己动手。这一类人在犯罪的时候,通常会想方设法的消灭痕迹,隐藏身份,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逃避惩罚的目的。正因为如此,这一类犯罪人日常的行为表现也同样是非常好的伪装,不同于屠杀型犯罪人,变态型的犯罪人生活中往往表现的非常正常,和旁人没有任何差异,很多还是表现优秀的佼佼者,所以他们很难被怀疑是严重犯罪的犯罪人。”

“那不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么?”安长埔下了一个非常精辟的总结,四个人都笑了。

“好了,言归正传,”程峰清清嗓子:“三个受害人,先不去考虑身份、职业上的差异,除了同为女性之外,她们还有什么共同点?”

“年轻,三个受害人的年纪都在25岁以下。”田阳说。

“长相上头来说,也都还挺不错的。”安长埔补充田阳忽略掉的长相问题。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三个受害人虽然所处的社会阶层不同,但是都存在一个共性,”程峰前一晚辗转难眠,反复比对从第一个受害人被发现以来的种种细节,从中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联:“三个受害女性生活作风方面都不是很严谨,第一个孙婷追求者众多,夜生活丰富,还和有妇之夫史力山有过一段时间的婚外情,第二个白艳丽也同样与已婚男子存在不正当关系,第三个乔红就要更不用说了,她本身的‘职业’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那你们说,这个凶手会不会是个女人呢?”田阳提出大胆假设:“不如说她是一个被人破坏了家庭的失婚妇女,所以对第三者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孙婷和白艳丽都是或者曾经是第三者,乔红虽然不是谁的姘妇,但她的‘生意’做到谁头上,引发了什么影响也有可能,会不会是这么一个失婚妇女,认定依靠法律并不能够严厉的惩罚二奶、情人这种角色,因此自己扮演了执法者的角色,通过这种行为泄愤?”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程峰先对田阳的推断给予肯定,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从孙婷和白艳丽被发现的地点以及陈尸的状态来判断,凶手在体力上应该有一定的实力,女性来讲虽然有例外,但是正常情况而言恐怕很难完成,所以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但我更倾向于犯罪人是男性。”

“我也觉得凶手应该是男的!”安长埔忙不迭的点头赞成程峰的观点:“孙婷那边我暂时还没有想出什么来,但是白艳丽和乔红身边都有值得怀疑的对象!白艳丽的神秘情人她的室友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个已婚男人,乔红遇害当日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个高个子男子,张大姐也没有看清楚长相,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个的确值得我们关注,虽然张大姐没有看清楚具体的长相,但是她记下的那些体貌特征也还是有些作用的,回头咱们到乔红租住的房子周围,还有案发现场周围去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程峰交代田阳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转头看到嘉逸在一旁一个人呆呆的出神:“怎么了嘉逸?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大脑待机了而已。”嘉逸回过神来,摇摇头。

其实她刚刚听程峰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案情,说起张大姐描述的那个和乔红一起离开的高个男子,嘉逸总觉得有一种非常熟悉的奇怪感觉,那些特征似乎就是自己身边某个非常熟悉的人,偏偏形象又无法清晰起来,她不想把这个朦朦胧胧的想法说出来,怕打乱了另外三个人的思路,干脆等自己想的清楚一点再开口也不迟。

“我去给陆向东打个电话。”嘉逸心里还惦记着毕夏受伤的事,起身到重案组门外去拨通了陆向东的电话。

“喂?退烧了?”电话一接通,陆向东就先抛过来一个询问。

“嗯,好一些了,谢谢你帮我请假!”嘉逸没有忘记程峰一大早打电话叨扰陆向东的事情。

“你在外面呢?”几个警察说着话从嘉逸身边走过,陆向东听到了讲话声。

“嗯,在公安局呢。”以为陆向东还会说什么,他却沉默了起来,见他不语,嘉逸便直奔这一通电话的主题:“你今天应该没课的吧?抽空去医院看看毕夏吧,怎么说也是你带到学生,在C市无亲无故的。”

“我没空。”陆向东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师生两个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别那么孩子气好不好?”嘉逸不明白陆向东为什么态度这么反常,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一天晚上无意中撞见的毕夏和陆向东争执的画面:“你要是不爱去就不去,毕夏是因为我受的伤,我还是要负这个责任的!”

“我们两个没问题,倒是你,要是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跑去扮什么神勇女超人!还有,有点脑子,别想个傻瓜一样去管东管西。”

虽然陆向东脾气古怪,但是也从来没有对谁出言不逊过,现在他突然之间这么大的反应,让嘉逸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嘉逸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嘉逸回头看见程峰脸色凝重。

“刚刚来电话,又发现一具女尸。”

第五卷 恶灵之夜 第三十七章 李逵和李鬼

“和之前三个一样?”嘉逸一听程峰的话,就知道事情严重了,这么短时间内出现第四起连环杀人案,其中的严重性和危险性都是可想而知的。

程峰把嘉逸的外套递给她,两个人一起下楼:“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只知道刑警队接到报案,有人在一间民宅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到现场一看,从特征上很像我们正在处理的这一桩连环杀人案,所以就直接转了过来,咱们现在就得过去确认一下。”

嘉逸觉得心里一沉,虽然程峰把话说的很谨慎,但她还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案发现场与前三起的相似度达到了一定程度,那些经验丰富的刑警也不会盲目的作出判断。

“用不用我顺路送你回去?”程峰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嘉逸一眼,上一次带她去白艳丽的案发现场,她被白艳丽诡异可怖的陈尸场面吓得厉害,而现在又是有病在身,他担心嘉逸会承受不了。

“不,我没关系,别因为我耽误时间,到时候我可以坐在车里等你们,或者帮你们去做点别的事情,”嘉逸不想给程峰添乱:“只要我不自己逞能跑去看尸体,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田阳和安长埔也赶了上来,坐上车,程峰见嘉逸态度坚决,人都到齐了,也不拖泥带水,发动汽车,直奔案发现场。

案发地点位于市中心的彩虹小区,该小区早些年在C市也称得上是风光一时,因为在九十年代初最早建了十几层高的电梯楼而成为本地曾经的高尚社区。之所以用了“曾经的”这三个字来形容,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彩虹小区变成了一片陈旧的老楼,物业公司换了一家又一家,服务却每况愈下,到了现在,除了楼里老旧的电梯还在工作着,其他已经再也看不出一个现代化小区该有的样子了。

正因为如此,程峰他们来到彩虹小区,径直从形同虚设的保安室门前驶过,机动车入口处已经没有了电动路障,更没有人出来要求他们做登记。

田阳对这样的“优待”感到颇为无奈:“得!原本指望着封闭式小区,能比较容易找到线索呢!你们刚才注意到了么?这个供机动车进出的门,门卫室里根本就没有人值班!”

“估计就是因为懒得做门卫室,所以才城门大开,好让进出的车辆畅通无阻的吧!”安长埔猜测。

案发现场位于小区的11号楼,与彩虹小区的一个偏门邻近,把车停在11号楼楼下,田阳从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查看不远处的偏门,程峰带着安长埔和嘉逸则径直上楼,乘电梯来到8楼,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忙碌的工作场面,法医和刑技人员已经在现场进行检查和拍照了。

程峰让嘉逸等在门口,自己走进发现尸体的那间公寓里去询问一下情况,几分钟之后返回来,这是田阳也正好从电梯里一脸郁闷的走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偏门上头有电子锁,但是你们猜怎么着?锁是坏的!那个门现在是完全打开的,这个彩虹小区已经彻底沦为开放式的了!”他无可奈何的对程峰说。

田阳平日里虽然嘴上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办案的时候却总是非常的细心,程峰赞赏的对他点点头,也把刚刚了解到的信息同大伙说一下:“我刚刚问了一下,死者名叫陈蓉,今年26岁,不是C市本地人,在一家私企上班,是个白领,这是从死者家中能够获取的信息,现在田阳和长埔跟着我去案发现场,嘉逸,你帮我们到对门去一趟,报案人就是对门邻居一家,你先去和他们聊聊,我们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程峰知道嘉逸想帮忙,也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是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刚刚看到过的那种场面的,于是索性让她帮忙去和报案人谈谈,根据同事的描述,陈蓉对门住着一家三口,刚刚报案的时候,已经被吓坏了。嘉逸的个性和谈话方式总是能够很好的缓和别人的情绪,所以这件事派给她,再适合不过了。

因为知道过一会儿警方会来人进行询问,这家人并没有关门,分头行动之后,嘉逸转身敲了敲对们虚掩着的防盗门,得到许可后,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这家人的房子大约有六七十平方米,不算宽敞,但是收拾的整洁温馨,一进门,客厅里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好奇中又带点胆怯的打量着嘉逸这个陌生的“入侵者”。

“宝宝,爸爸妈妈在家么?”嘉逸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

“在屋里!”小女孩伸手一指身后的卧房。

这功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一身便装,长得又娇小的嘉逸 ,不由得一愣,却依然很礼貌的问:“你是…?”

嘉逸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男人连忙客气的让她在客厅里先坐,他自己折回卧室,和屋里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卧室关上房门,又到厨房给嘉逸倒了杯茶,这才面对着嘉逸坐了下来。

男人很清瘦,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坐定后,他有些歉意的用压低的声音对嘉逸说:“抱歉,我爱人身体不好,刚刚做完放疗,不能出来。”

听到放疗两个字嘉逸就已经明白了,她理解的点点头表示没关系,这家的女主人有病在身,男主人又是这样的状态,报案人是谁也就不言自明了:“你就是报案人吧?怎么称呼?”

“我叫程功。”男人是C市某中学的老师,虽然平日里习惯于面对学生,对发现凶杀案、同警方录口供这些事情却颇为紧张,坐在嘉逸对面,说起话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真巧,我男朋友也姓程,你瞧,我和程家人得多有缘呐!”嘉逸见他这副模样,刻意把气氛搞活一下:“你们家可真整洁,感觉很温馨!”

“你过奖了,”被嘉逸这么一夸,程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男人装饰房子,品味有限,见笑了!”

“希望这是程姓男人的普遍共有点,那我将来可就有福了!”嘉逸见程功脸色露出了笑容,才试着把话题导入正轨:“你们三口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住了快五年了,房子是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二手。”程功很腼腆,加上顾及卧室里生病的妻子,说起话来声音也就更轻了。

“和周围邻居都很熟悉吧?”

“谈不上,平时也就在电梯里遇到,会点个头,打个招呼,连认识也说不上,尤其我们这种后搬过来的。”

“哦,也对,一般电梯楼的居民,大多数只是同自己的同层邻居会熟悉一些!”嘉逸表示理解:“你们平时和对门住的人熟悉么?”

“你是说陈蓉?算是比较熟悉了,陈蓉特别喜欢我们家妞妞,”程功一指坐在旁边地板上摆弄玩家的小女孩:“以前经常会给妞妞糖果什么的,所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来往多么?”

“不算多,偶尔我上班不在,我爱人自己孤单的时候,她休息在家就会过来陪一陪,聊聊天什么的。”

“你对陈蓉的事情了解么?”嘉逸问。

程功摇头,表示除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诸如工作单位、大概年纪、老家在哪里之外其他没有什么了解。

“那平时有什么人和陈蓉来往比较密切的么?”嘉逸又问。

程功依然摇头:“陈蓉性格比较冷清,平时我们总是见她独来独往,也没见什么朋友来家里找她,前几个月我爱人还跟我说,让我留意学校里头有没有年纪条件都合适的男人,介绍给陈蓉呢。”

见程功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紧张了,嘉逸才绕回到了最初就该问的问题上:“那么,你是怎么发现陈蓉遇害的呢?”

虽说缓和了半天,回忆起发现陈蓉被害的情形,程功还是显得有些心有余悸:“多亏是我发现的,而且妞妞当时陪着她妈妈先回家了,如果是我爱人进的陈蓉家,现在搞不好都已经被吓死了。”

“进陈蓉家?”

“对,我带着孩子陪爱人去外地做放疗今天上午的火车刚刚到家,一出电梯,我爱人看到陈蓉家的门没有关严,留了条缝,她身子虚,就让我过去瞧瞧是陈蓉忘了关门,还是家里遭了小偷了,我开门喊了半天,房里没人应但是又能听见有电视的声音,我就走进去看看,一到卧室门口就看见了那么一幕…”程功打了个哆嗦,有些说不下去了。

程峰处理完现场的工作,也过来看看嘉逸这边的情况如何,进门时正好听到程功讲自己发现尸体的过程,他在嘉逸身边坐下来,安静的听程功说完,他又问了几个例行公事的问题,之后便谢过程功,和嘉逸一同离开了。

“你那边怎么样?”出了门,嘉逸迫不及待的问程峰,从他刚刚进门以后的神情上看,似乎情况比预想的要乐观一些。

“咱们遇到李鬼了。”

“冒充的?”

程峰点头:“待会儿回局里,给你看看照片你就明白了。”

第五卷 恶灵之夜 第三十八章 混水摸鱼

回到公安局没多久,现场的照片就被洗出来送到了重案组。

当程峰把照片递给嘉逸的时候,一瞬间嘉逸觉得这根本与前三起命案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好事:同样血腥的命案现场,陈尸在双人床上的女尸满身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身旁的床单,干涸成一种厚重粘腻、让人不寒而栗的暗红色,女尸呈赤身裸体状,胸口有两个血淋淋的坑。

同样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嘉逸感到胃里一阵不适,心里头不得不承认,程峰没有让她直接面对命案现场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然而,在第一眼带来地冲击淡化之后,再仔细观察一下眼前的这几张照片,嘉逸立刻明白了程峰敢断定并非同一人作案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五芒星符号?”她抬头询问程峰。

程峰翻出一叠照片中的一张,指着上头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在死者身侧被血染的斑斑驳驳的床单上,画着一个五芒星符号。

“难怪你会觉得不是同一个人作案。”嘉逸看着照片上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掉的五芒星符号:“看来有人想要混水摸鱼。”

“你们是怎么断定不是同一个凶手的呢?”安长埔感到非常纳闷儿。

程峰拿出前三起案子的现场照片按照顺序摆在桌上:“你自己看一看。”

安长埔和田阳都认认真真的逐张看下去,看了半天,程峰问:“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安长埔摇头,田阳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陈蓉这个案子里头,五芒星符号画的比较小?”

“不仅小,而且位置很不显眼,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留意到现场有这样的一个细节存在!”

“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安长埔依然不甚理解。

“前三起命案里头,五芒星符号都画在死者的身上,而且不管尸体是被倒吊着、仰卧着还是竖直绑在天台上,当你看到尸体的时候,你总是会很快留意到死者身上的五芒星符号,”嘉逸指着前三起案件的照片:“三宗命案,无一例外,这就说明,凶手把五芒星符号当做一种代号,或者,这个符号画在死者身上,是凶手试图向我们宣告什么,代表着一种潜在信息的传达,可是眼下的这一宗,符号画在死者身体之外,而起是非常容易被忽略的位置,这就足以见得,杀死陈蓉的凶手试图通过把现场模仿成连环杀人案的样子,来混淆警方的视听,从而逃避惩罚。”

“而且,接到报案前后,我也确认过,没有收到任何邮件!”程峰补充一个关键问题。

“有道理!”田阳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俗话不是说么,虱子多了不养,杀死陈蓉的这个混蛋这一招用的狠呐!像之前三件案子背后的凶手,肯定是个变态,搞不好以杀人为荣,这个李鬼把自己做的好事赖到他头上,或许他还觉得自己捡了便宜,乐于替人家买单呢!这样一来,李鬼不就能够逍遥法外了么!”

“现在这也只能是咱们的猜测和推断,待会儿法医的验尸报告拿回来之后,我想很多问题就能够找到确切答案了!”

虽然程峰几乎可以认定这一起命案不是同一凶手的所作所为,但他的心情依然非常沉重,这阵子媒体纷纷报导C市这接二连三的命案,还因为三个死者的遇害都是在夜里,且身上带着邪恶的五芒星符号而给凶手起了一个外号叫做恶灵杀手,上头反复督促,要他们抓紧破案。这些压力还都是小事,最头疼的是,凶手的动机始终不是很清晰,一方面是被害人之间存在的共性,一方面是神秘邮件几次三番对他的挑衅,程峰不知道这个凶手到底想要什么。

眼下又有人混水摸鱼想要假借恶灵杀手之名逞凶作恶,如果不抓紧把李鬼揪出来,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其他人试图趁乱作案,这样下去,所造成的社会恐慌是不可估计的。

“这样一来,咱们的工作量就更大了,原本要找的人是一个,现在变成两个了!”安长埔唉声叹气。

这功夫马春雷刚好核实侯强的不在场证明回来,见四个人愁眉不展的坐在办公室里,吓了一跳:“几位,怎么了这是?有什么愁事儿跟我这个知心哥哥说说!”

“你自己看看吧!”田阳指着桌上的照片:“看待会儿还有没有心情继续贫!”

马春雷一看照片,大吃一惊,连忙问清楚事情的前后,听完之后也很郁闷。

“明天开始,雷子,你和长埔一起调查白艳丽的那个神秘情人,还有乔红遇害前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田阳,你跟我一起,咱们得尽快把陈蓉这一桩案子了结了!“程峰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连环杀手那一边不能有丝毫放松,同样的,这个混水摸鱼的李鬼也必须尽快揪出来,以免有其他人认定这是一个逃避法律惩罚的好办法。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杀害陈蓉的真凶,让外界知道,趁火打劫是徒劳的。

没多久法医的验尸报告也送过来了,陈蓉的死亡时间和乔红一样,在12小时到24小时之间,死亡原因是窒息身亡,虽然布满了伤口,颈动脉处也有被割伤的痕迹,但是法医清洗了陈蓉颈部的血污之后,在没有伤口的皮肤上找到了淤痕,且颈动脉附近的伤口比较浅,没有割断主血管,不会致人死亡。

陈蓉的双侧胸部缺失,手腕、脚踝处有捆绑的痕迹,体内被检测到酒精成分,下体有撕裂伤,且有被性侵害的迹象,但是凶手显然有所准备,在陈蓉体内没有提取到体液的样本。

死者的面部及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瘀青,似是生前挣扎时留下的,最重要的是,从浑身上下的伤口判断,这些伤痕均为死后造成的。

“峰哥和嘉逸判断的果然没错!”安长埔对程峰和嘉逸的敏锐感到非常佩服:“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是细追究起来,陈蓉遇害的过程和前面三个比起来差异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是啊,对被害人进行性侵害,这一点就不符合恶灵杀手的行事风格了!”田阳也附和安长埔的话:“还有就是陈蓉是被掐死的,而前头那三个被害人都是活生生的流血致死,哦,乔红不是, 不过她的因为那个恶灵杀手选择带走的部位太特殊了,才会被自己的血呛死吧。”

“模仿的痕迹太生硬了!”马春雷看着法医的鉴定报告:“人都被他弄死了,才在身上割那么多伤口出来,看来这人是临时起意要把黑锅扔给恶灵杀手背的,不然他连不能留下体液作证据都想得到,没道理在杀人灭口的时候反而那么业余,峰哥你说对吧?”

“现在我们完全可以确定的是,杀害陈蓉的一定是一个男性了!”程峰苦笑一下。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案情的时候,嘉逸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照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四个大男人讨论了半天,发现她一脸严肃,专心致志的考虑事情,不由得也都静下来看着她。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嘉逸一抬头,发现几个人都盯着自己,被吓了一大跳。

“你在想什么呢?”田阳凑过去看看嘉逸面前的照片:“对着陈蓉的现场照片看那么久,你不怕晚上做恶梦啊?”

“田阳!”程峰对田阳使了个眼色,前一晚嘉逸刚刚被噩梦纠缠,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吓她的好。而田阳自知说错了话,缩缩脖子连忙收住话头。

“我在看陈蓉的脸。”嘉逸指着照片上陈蓉的面部,又拿过另外一张白艳丽的照片放在旁边做对比:“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问题?”

“陈蓉没有被完全毁容?”马春雷问。

嘉逸点头:“没错,你们不觉得这一点很能说明问题么?”

“说明凶手对陈蓉有感情,所以舍不得下手!”安长埔打了个响指,为自己这一次反应很快感到开心:“不像之前那三个女人,因为被凶手痛恨,所以脸都被毁的很严重!”

“之前三起案子脸部毁坏严重,除了泄愤之外,还有一个隐藏被害人身份的意图,”程峰补充安长埔忽略掉的另外一个原因,对于嘉逸的发现,他也觉得非常值得注意:“嘉逸说的没错,陈蓉身上伤处那么多,偏偏脸上只被简单的割了几条伤口,这背后一定有原因。凶手在杀人后短时间内就考虑好如何把自己做的好事嫁祸给别人,想必平日里也不会是多磊落的男人,我们回头去调查陈蓉身边人的时候要重点注意善于回避推诿的人。”

“近朱者赤,果然没错!”田阳笑了起来:“你们看峰哥和嘉逸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现在说起话来都越来越有点犯罪心理学专家的意思啦!”

闻言,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分析出了头绪之后,大家都情绪也比之前稍微缓解了一些,正在这时,重案组的电话响了起来,田阳顺手接起来。

“峰哥,是侯强,他说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讲!”田阳把听筒递给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