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阳一进门就看到安长埔正和林祥大眼瞪小眼的在客厅里头相面。

“田蜜呢?”他问安长埔。

安长埔朝卫生间的方向努努嘴。

田阳开口想问安长埔在做什么,转念一想,他毕竟也是个在一线工作了几年的人,办事的分寸还是让人放心的,而自己妹妹,平日里在家迷糊成性,又是第一次跟进人命案,还是先去看看她的情况比较好。

走到卫生间门口,一眼就看到田蜜站在门里,眼睛直直的盯着墙角那根早些时候吊着乔琼尸体的排水管。

排水管是从墙角伸出来的,就好像一个横着的大写字母“F”,卫生间棚顶薄薄的天花板根本无法将其隐藏起来。原本这样裸露在外的排水管道只是房屋装修中的小小败笔,有碍整体的美观罢了,谁能想到,这个横着的“F”型水管竟然成了妙龄女子的丧命之处!

“看什么呢,丫头?”

田蜜正一个人出神,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拍肩膀,吓了一哆嗦,扭头一看是田阳,不禁有些恼怒:“田阳同志,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好好好!算我不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聪明勇敢的田蜜警官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么?”田阳举双手做投降状。

田蜜眉头微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于自己此刻脑子里思考的问题倒是毫无保留,一股脑的说给哥哥听:“我是在想,赵法医说乔琼的确是吊死的,而不是被人勒死后再伪造成上吊的样子,可是她脚下的凳子为什么又距离足尖有五公分的差距!这完全不合逻辑呀!”

“具体说说!”田阳鼓励田蜜进一步的分析。

“第一,如果乔琼不是自杀,那么凶手是用什么方法使她屈服,并且把自己的脖子伸进绳套的呢?第二,如果凶手有意想要制造乔琼自杀的假象,还细心的把房间里的足迹打扫了一遍,又为什么会犯下那么明显的错误?第三,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乔琼真的是自杀,有人换了凳子,想要栽赃?”田蜜谨慎的说。

田阳听完田蜜的分析,心里为妹妹的缜密细致感到欣慰,脸上却不流露,他太了解田蜜的个性了,这妮子求成心切,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夸奖的太频繁。

“你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光是分析没有用,咱得找证据进一步去证实和排除!”最后,他中肯的说,抬手拍拍田蜜的肩:“再接再厉吧,丫头!”

说话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争执的声音,二人连忙走出去看情况,就看到林祥脸红脖子粗的冲着安长埔嚷嚷着什么,而安长埔明显也在压抑着怒气,极力让自己的说服听起来心平气和。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种时候不该那么唯心!你也希望能够尽快破案,抓出凶手不是么?”他一边说,一边向林祥做着保持冷静的手势:“像你现在这样的态度对我们的工作一点帮助都没有!”

“现在需要帮助的人不是你们!是我!是乔琼!她绝对不可能是自杀的!她死的冤枉极了!”林祥声嘶力竭的对安长埔低吼,颈间的血管因为激动情绪而突起,同时挥动着手臂,似乎想推开面前这个让他肝火大动的年轻警察:“你们根本理解不了我的感受!如果你满心欢喜的奔回家来,却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说到这里,林祥哽咽住,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怎么回事?”田蜜凑过来,低声问安长埔。

“什么事也没有!”安长埔一脸委屈,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只是告诉他一会儿跟咱们回局里做询问笔录,就这么简单!结果他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为什么不肯去?”田蜜不解。

“说是乔琼死的冤枉,他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田蜜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凉:“搞什么啊!说的这么吓人!”

“田哥,你说怎么办?”安长埔不敢拿主意,只好向眼下最资深的田阳求助。

田阳想了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咱也没必要非得把他带到局里去做笔录,就在这儿把该问的问了吧,也免得激起他的抵触情绪!”

“那好吧,哦,对了,刚刚陆博士有没有说些什么?”

“有,”田阳点点头:“他说,这个房子怪怪的!”

田蜜不屑的撇嘴:“这就是你们那么追捧的天才博士?听口气简直是个神棍么!”

“陆博士不会说些没凭没据的话的,我觉得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回头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咱们再细问,”田阳看看手表,对安长埔说:“你和田蜜给林祥做笔录,我去看看其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好咧!我们办事,你放心!”安长埔一口应下。

可能是田蜜邻家女孩般的气质发挥了作用,也或许是林祥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在他的配合下,笔录做的还算顺利,即便如此,几个人收工回到公安局的时候,也已经接近深夜时分,忙了一个晚上早已经饥肠辘辘的三个人围坐在桌旁,没人一碗泡面,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喝干最后一口面汤,安长埔抹抹嘴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辛苦工作之后能有一碗热汤面吃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今天只是工作,辛苦还在后头呢!”田阳呵呵笑着,把吃完的一次性面碗丢进垃圾桶:“说说吧,你们和林祥谈过之后有什么收获没?”

“让田蜜汇报吧!她今晚打了鸡血啦,至始至终超积极,让她来汇报再合适不过了!我正好歇歇!”安长埔嘴上打着哈哈,实际上无非是在给田蜜提供锻炼的机会。

田阳心领神会,安长埔对田蜜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子,另一个是战友般的好兄弟,他并不想过问,索性不理,任其自由发展。

田蜜对两个男人的心照不宣全然不知,翻开手头的笔录,把从林祥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向田阳做了汇报。

根据林祥的描述,他和死者乔琼是那种青梅竹马式的恋人,两个人老家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是邻居的缘故,从小就彼此认识,在中学的时候就暗生情愫,年纪稍长的林祥先考上大学来到C市,乔琼学习成绩不好,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也报考了一所位于C市的高职,两个人在这里开始了他们的恋爱。据林祥说,虽然导游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使得自己与乔琼变得聚少离多,但二人的感情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直非常稳定,没有过什么纠葛或者分歧,并且很久之前他便已经开始着手策划一场特别又浪漫的求婚,希望能给乔琼一个惊喜,这件事他和乔琼的亲友中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他一如既往的带完团回家,兴冲冲的想和阔别几日的女友好好团聚,等待他的却是乔琼冰冷的尸体。

另外,林祥称,在赵法医初步推断的乔琼死亡时间前后,他人不在C市当地的,而是在A市带团,与他同一组的大巴司机以及团内游客都可以证明。

“听完他讲的那些事,我还真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接受不了乔琼已死的事实,那么不肯离开那所房子了!突然失去心爱的女人,谁能受得了!”田蜜的讲述以一声长长的叹息作为结尾,这个感情丰富的姑娘显然被林祥的悲情打动了。

与她相比,另外两个男人就要理智冷静的多。田阳表示理解的拍了拍妹妹的肩头:“口说无凭,这些事情还得查证了之后再下结论,别忘了,恶人先告状的案子咱可并不少见呐!不能掉以轻心!”

“我明白!乔琼的家人那边,林祥说他们老家是个偏僻闭塞的小村子,乔琼家里甚至还没有安装电话机!所以我只能明天一早打电话到当地的村委会去,通知她的家人了!”田蜜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只会感情用事的人,连忙收起同情,尽力表现的专业一些。

“时间不早了,把手头的事情抓紧处理完,都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估计要忙起来了!”田阳的口气似乎是就事论事,又似乎带着几分叹息的味道。

此刻,墙上的始终已经指向深夜十一点半了。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五章 请天兵

可能是第一次接触人命案的关系,同为负责的警察,同为一家人,田蜜的状态比久经沙场的田阳足足多出好几个兴奋度来,不但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安睡,第二天还一大早就爬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思索案情。

田阳才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田蜜就立刻迎了上来,劈头盖脸丢过一个问题来:“哥,你说乔琼到底是怎么吊上去的呢?如果说她是被人勒死又挂在排水管上的话,和她颈上的勒痕又不符!要是她真的是自杀,那为什么下颚和脖子上还有那么多自己抓挠出来的痕迹?如果她并不是真心想寻短见,那又为什么会吊上去?是不是受人胁迫呀?”

田阳几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给砸晕了,缓了半天才总算激活了刚从睡梦中转醒的大脑,弄明白田蜜连珠炮一样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说,丫头,你昨天晚上睡没睡觉啊?怎么一大早上就那么多问题?”他舒展一下四肢,对田蜜的亢奋有点无可奈何:“我也有过第一次跟案子的经历,虽然很兴奋没错,但你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

“我也不想啊!”田蜜苦着脸,抓抓头发:“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乔琼躺在卫生间地上的画面,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那几个疑问。”

“要我说啊,你就是浪费精力!技术科那边的报告都还没送来,赵法医那头也没进展呢,你自己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田阳边说边把田蜜推向厨房:“你要是真那么放不下案子的事,那就快点去准备早饭!吃了饭到局里去,看看结果出来没,然后不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

“有道理!”田蜜打了个响指:“那你快点洗漱!我去弄早饭!”

半小时之后,在田蜜的无数遍催促下,田家兄妹便风卷残云一般的消灭了田蜜张罗的简单早餐,驱车赶去公安局了。

开工第一件事,自然是想办法通知乔琼的家人她遇害的噩耗。不出所料,在几经周折好不容易联络到乔琼的父母之后,在故乡的二老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几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乔琼的母亲当场昏厥在电话旁边,留下乔琼的父亲强撑着精神回答田蜜的询问。

正如林祥所说,乔琼的老家是一个远离大都市的小山村,那里生活艰苦,民风淳朴,因此,像乔琼这样能够从山里走出去,并且在C市这样的大城市立足的姑娘,对于当地人而言简直就是鸡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仰视是自不必说的,被父母亲属仰视所引起的间接结果就是隔阂。

乔琼和老家的亲人几乎可以算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她的父母亲除了知道自己的女儿在C市定居,有一份对于他们而言不菲的收入之外,其他再一无所知。按照乔琼父亲的话说,他们又土气又呆,孩子的生活完全不是他们能够理解和明白的,所以女儿偶尔打电话回家,也很少会提及自己城市生活的喜怒哀乐。

不过乔父倒是证明了林祥的话,对于这个无缘的准女婿,乔家是充满了感激的。据乔琼父亲说,乔家经济条件很差,如果不是林祥深爱着乔琼,愿意勤工俭学来资助她,恐怕乔琼的大学梦,也就只能停留在梦想阶段。

乔父说,林祥是他们村不可多得的好小伙子,有出息,又对乔琼好,甚至还爱屋及乌的对乔家老人也格外关照,乔琼并不是一个懂得关心家里的人,反倒是林祥这个准女婿会经常寄钱、寄东西回老家来。

向乔家了解过情况之后,田蜜又给林祥工作的旅行社打电话确认他前一天的行程,得到的答复与林祥的口供完全一致,根据旅行社的日程安排,林祥当时确实还在带团。

安长埔也向林祥、乔琼的一些朋友了解了一些情况,发现这一对情侣在他们的社交圈子里,简直被视为模范情侣一样,每个人听说乔琼遇害的消息都替那个漂亮年轻的姑娘感到惋惜,而更多的则是对林祥的担忧,怕他痛失爱人,会受不了打击。

下午的时候,技术科的报告和法医那边的鉴定结果也纷纷送到了。

技术科那边对在现场采集到的证据进行了比对,得出如下结论:

1、乔琼吊颈的尼龙绳上面的有效指纹只有乔琼一人的。

2、房间里有明显擦拭的痕迹,诸如地板、门把手、凳子这样的关键部位都被刻意抹去了指纹,而房中其他地方则打量充斥着乔琼本人以及林祥的指纹。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指纹也大量存在,但是身份尚不能确定。

3、田蜜发现的那个带着水汽的玻璃杯,也被发现内壁含有微量的安眠药成分,显然是被人洗过,但是未能清洗干净。

赵法医对乔琼的尸体进行了解剖,确定乔琼的死亡时间在4到6个小时之间,下颚和颈前的伤痕确实为自己抓伤的,在乔琼的头发里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金环,判断应该是项链上的一个环节,这与赵法医对于乔琼颈后伤痕的推测相符,可能是被扯断项链时残留的。

另外,赵法医还在解剖尸体的时候,在乔琼的空空的胃里发现了极微量的安眠药成分,得到这一发现之后,他顺藤摸瓜,检查了乔琼的口腔,结果发现在她的口腔中残留的安眠药含量要远远高于胃中。于是赵法医得出结论,死者在毙命后被人强行灌入安眠药水,因人死无法吞咽,食道口被会厌软骨盖住,药水无法顺利流入胃中,只有极少量渗了下去,导致胃中安眠药成分极低,口腔中反而高很多。

在乔琼的头皮上有一处不明显的皮外伤,从伤口略微红肿却没有明显出血的迹象,赵法医判断是濒死伤,也就是在乔琼濒临死亡的时候造成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发现,就是乔琼在遇害时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至于腹中胎儿的DNA样本也已经送检。

原本指望着技术科和法医的鉴定结果能够解开一些谜题,没想到,结果出来之后反而多了更多的疑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在乔琼死后给她灌安眠药水!”田蜜只觉得满头雾水:“如果乔琼是死前被人下药,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吊在排水管上头,似乎还说得通,可是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多此一举灌什么安眠药水呢!”

“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凶手并不是一个掌握很深医学常识的人!否则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了!”安长埔乐观的说。

“还有啊,如果说凶手胁迫乔琼自己把自己吊上去,然后在她死后仓惶中摆放了高度不相符的凳子并且逃离现场,这样还是符合逻辑的,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偏偏是凶手在乔琼死后又试图给她灌安眠药,未造成被人迷昏了再吊死的假象!这还不算,居然画蛇添足之后,还能够放错了椅子!凶手打扫的那么仔细,行动上却出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漏洞,这到底说明了什么呢?”田蜜皱着眉头,觉得自己脑袋里完全是一团乱麻。

“会不会乔琼根本就是自杀的?有人故意想要栽赃嫁祸?”安长埔大胆假设。

田阳不认同的摇摇头:“赵法医说了,乔琼下颚和颈前的抓伤很严重,不像是自寻短见的人会做出的挣扎,应该不是自愿上吊的!”

“难不成,她中了催眠术?”田蜜瞪圆了眼睛。

“越说越没边儿了!”田阳被她的话逗笑了,揉揉她的脑袋说:“别胡猜了!还是干点正经事吧!呆会儿我和长埔去通讯公司调乔琼的通话记录,另外一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

“去J学院,把陆博士给请来。”

“请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大侦探福尔摩斯!不过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罢了嘛!昨天跑来走个过场,不也什么忙都没帮上么!”田蜜不肯,她虽然没有接触过陆向东,但昨天的首次打交道让她深深感到自己与那个男人的气场是多么不合,因此更加不愿意。

“话不能那么说,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嘛!咱是重视证据,人家更专注于犯罪类型和犯罪人格,眼下这个骨头不好啃,咱现成的天兵,当然要请来帮忙啦!”田阳做出一个哄人的动作:“快去快去!你自己不是也说自己缺乏锻炼么!现在机会来了!作为一名刑警,你连个怪性子的老师都摆不平,还和犯罪分子做什么斗争啊!不如趁早回去做内勤!”

田阳的激将法发挥了作用,一听哥哥提出做文职的话,田蜜的火气也腾的蹿上来了,她豪气的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你们等着瞧,我一定把人给你们带回来!而且还得是他自己屁颠屁颠儿的跟来的!”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六章 天兵难请(上)

人总是这样,拍着胸脯承诺的时候只不过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但到了真的履行诺言的时候,就难为起来了。

站在J学院的校园里,田蜜完全没有兴致去观赏周围雅致的校园环境,她在楼门前踱来踱去,心里有点后悔为什么一时意气用事,竟然中了田阳的激将法。

“不就是请个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田蜜,你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在不知道第几次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之后,田蜜一咬牙,给自己打打气。从小到大她都不怕和坏人作斗争,反而比较打怵和陆向东这种性格乖张的好人打交道。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人家一不违法,二不乱纪,就是个性古怪,言语犀利,和你气场不合,句句刺得你肉疼,却偏偏不能板起一张黑脸来凶回去。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田蜜却也清楚,再不情愿,这一趟过来,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即便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他们这么倚重那个脸色臭臭的陆博士。

爬上楼梯,一路询问了几个经过的学生和老师,田蜜这才找到了陆向东所在的办公室,抬手正要敲门,又顿住了。

如果他还是像昨天一样不冷股热,不咸不淡,那自己该怎么办?

田蜜第一次对自己的大脑感到灰心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冒冒失失闯过来之前,竟然连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没有预想过,更别说对策了。

不要说她杞人忧天,自己的亲哥哥田蜜还是很了解的,她一心想从事一线工作,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留在重案组,田阳则是一门心思的想让田蜜知难而退,选择做那种按照他的话形容“更适合姑娘家”的办公室文职工作,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田阳会经常给田蜜出些难题,而田蜜则越挫越勇。就在这样的抗衡下,田阳的派给田蜜的任务难度指数也随之上升,如果说今天请陆向东的任务会简简单单顺利完成,那田蜜还真得想想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今天无论那个陆向东态度有多傲慢,多冷漠,多目中无人,也一定要忍住火气,笑脸相对,哪怕用缠,也要缠到他点头跟自己去局里为止!

打定主意,田蜜轻轻叩响面前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女人端着水杯正从里面走出来,一抬眼看到田蜜,觉着面生:“你找谁?”

“你好,我找陆向东,我是…”

没等田蜜介绍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中年女人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丝了然,她挥挥手打断田蜜的话,反手一指办公室里:“喏,在里面呢,你自己进去吧!”

田蜜推门走进办公室,这一次她不用问也能轻易找到哪个是陆向东的办公桌,倒不是因为看到办公桌后头坐着的人,事实上,她压根儿看不到陆向东在哪里,因为他此刻正被人包围着,而包围他的人却成了田蜜的“活指路牌”。

“陆老师,请你再考虑考虑吧!”七八个学生围在陆向东周围,其中多半是时尚漂亮的年轻姑娘,这些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期盼和忐忑夹杂在一起的神情,七嘴八舌的企图说服陆向东。

田蜜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也不好意思打断,只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可能被她的娃娃脸迷惑了,以为她也是同来的学生,所以没有一个人来过问她的来意。

“你们回去吧,围在这里没有意义。”

学生们磨了半天嘴皮子,陆向东才总算开了金口,只可惜,完全不用去听他说什么,单是那冷冰冰的语气,也可以断定,这些学生们的愿望八成泡汤了。

“陆老师,我们是真心希望——”一个学生不死心的开口。

“一样老师教出百样学生,重要的是个人,而不是谁来教课!以后不要拿这么蹩脚的理由来这里浪费时间。”陆向东嚯的站起身,长臂一身指向办公室的门:“你们都出去吧!别打扰其他老师办公!”

几个学生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点了头,纷纷离开了,只有一个女孩没有走,依旧倔强的立在陆向东桌旁。

“陆老师,你说的不对,老师对学生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一个合适的老师能够更大程度的激起学生的学习热情,我觉得现在讲这门课的徐老师不是适合的人选,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所以我们大家才会集体申请,希望能够像上一届学生一样,由你来做我们的任课老师!”女孩儿说话的时候,身体前倾,双手支撑在桌子边缘,纤细白净的手指用力的按压着桌面,指甲都泛了白,足以看出她心中的迫切和紧张。

“这件事是你先挑起的吧?”陆向东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幽深的黑眸貌似不经意的扫过女孩儿的脸:“这些人都是被你说服,所以才来一起请我点头的,是吧?”

女孩儿俏丽的脸庞上多了几丝红润,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你就那么希望由我来讲这门课么?”陆向东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轻柔了一些。

女孩儿似乎被这不多见的温和口气鼓舞了,点头的幅度略有提高:“你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从去年开始我就盼着今年开课的时候能坐在教室里听你讲课,结果盼了一年,到开学的时候才知道,今年居然换了老师,我感到特别的失望,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同学的攀比心理,不顾伤害徐老师的自尊和感情,只为满足自己的私心么?”陆向东忽然语气一转,温度从春天骤然变为寒冬。

女孩儿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陆向东没有等她开口,继续说道:“你喜欢哪个老师,难道学校就要为了满足你的个人意愿而改变整个教学安排么?你怕一个人没有说服力,就在同学里扇动,说学校厚此薄彼,去年安排了最好的老师,今年却换成了一个路人甲,结果惹得那些傻瓜一个个忿忿不平,我倒想问问你,这个好和差,是谁评出来的?你么?又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是你的水平高过徐老师,还是你评价老师的水平如何仅仅是通过外表?”

女孩儿的脸完全涨红了,两只手扭在一起,无言以对。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田蜜终于按耐不住了,向前走了两步,站到女孩儿身边:“喂,够了吧?常言道,打人不打脸,你说话要不要这么刻薄啊?再怎么着人家也是个女孩子,你妈妈都没告诉过你对女生要有绅士风度么?”

陆向东的脸色瞬间变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眼中寒冰一样的冷光便再次被慵懒神情掩去,他漫不经心的拢一拢头发,对田蜜露齿一笑:“抱歉,她的确没有教过我这个。”

就在田蜜为之气结的时候,他又转头一指田蜜对一旁的女孩儿说:“顺便补充一句,这个人就是我这学期不能任课的主要原因。”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七章 天兵难请(下)

田蜜万万没有料到陆向东会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过意图很明显,那就是陷害她!

不要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眼下身边那个女孩两眼冒火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老师,她是…?”年轻女孩虽然看向田蜜的目光已然变了样,嘴上倒还记得保持风度和礼貌。

“和你无关,总之,我这段时间都要和她出去,不在学校,所以无论你怎么不甘心,校方和我本人也都不会同意你们要求调换老师的请求的。”陆向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女孩儿见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心里的失望和不满也无法再压抑下去,或许因为身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她并不敢造次,只是转身狠狠的剜了一旁的田蜜一眼,仿佛她是个邪恶的女巫,并且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肩膀狠狠的朝她撞了过去,让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田蜜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

这种力度的冲撞对于田蜜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她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一边怒视始作俑者陆向东,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好端端学什么梁山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结果现在自己反做了恶人。

“你什么意思啊?”她凶巴巴的质问。

陆向东倒是一脸无辜,两手一摊:“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无端端把我扯进去做什么垫背的呀?这里头有我什么事?”田蜜平日里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惟独受不了无辜受牵连或者被冤枉。

“难道你今天不是来找我去公安局跟你们查案的么?”陆向东反问。

田蜜一愣,点了点头。

“那不就结了!”陆向东撇撇嘴:“因为我被委派和你们搞学术合作,也因为我个人精力有限,所以没有办法承担和往年一样的教学任务。所以我说我是因为你们才无法给刚才那些学生任课,你是公安局派来的代表,用你指代一下,没有错吧?”

田蜜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她不是没有留意到陆向东脸色陡然一变,因为如此所以才很清楚的意识到,他分明就是拿自己做了挡箭牌,用来转移那个年轻女孩的怨气,照理说,自己算是无辜中枪,可是偏偏被他这么一绕,自己又好像真的成了始作俑者。

“你怎么知道我来是找你去局里的呢?”刚刚的对话让田蜜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慵懒淡漠,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男人实际上是个多么难缠的角色,索性学聪明些,不在刚刚的问题上继续纠缠。

“很显然,我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不会有第二个原因会让刑警找上门。”陆向东的口气俨然是认为田蜜问了世界上最蠢的问题。

田蜜深呼吸,让提醒自己不要和他动气,极力保持平静:“那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咱就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公安局了!”田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向东。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过去了?”

“你刚刚不是说…”

“我刚刚只是说中了你的来访目的,并没有答应你的请求啊。”陆向东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再说,请求请求,你都还没有请也没有求,要我怎么答应的下来啊!”

“好,陆博士,我今天是来请你过去局里,帮我们一起分析乔琼那起凶杀案的,希望你能够赏脸!”田蜜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为了完成任务,证明自己的能力,她还是强端出微笑的表情。

陆向东幽深的黑眸上下打量了田蜜几遍,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审视。

“给我一个理由!”沉默了一会儿,他对田蜜说。

“理由?”

“对,一个你明明就很讨厌我,却又愿意来压抑着抵触情绪请人的理由!”

田蜜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脸真的好像阴晴表一样么?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上头?

她抬头迎视陆向东的目光,忽然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田蜜甚至觉得他那双深潭一样的黑眼睛带有某种魔力,能够看透别人的内心世界。

略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坦荡荡的对陆向东开诚布公。

“我来请你,主要是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只可以在后方做文职,也同样有能力做好一线工作!”

“我算是你的一个挑战?”

“差不多吧。”

“为什么想做一线刑警?”

“那是我的理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