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询问的瞄了田蜜一眼,田蜜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轮到我说,”陆向东清了清嗓子,“我从根本上,不同意你关于周小月是作为练习对象出现的这个说法。首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周小月平日里喜欢穿戴粉红色的服饰,而李云却是一贯以深色衣服示人,遇害当天的粉衣服是她母亲要求她穿着的,纯属偶然,作为凶手,很难预见。”

“也可能是凶手在得手后,信心大增,第二天恰好看到李云穿了粉色衣服,所以就决定要动手的呢?”田蜜争辩。

“你觉得这两起案子的重点,是粉红色等等那些特征,还是周小月和李云本身?”

田蜜语塞,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困在凶手与两个人的共同交集这一点上,自己把自己给套住了。

就像陆向东刚刚提醒的那样,重点未必在于周小月和李云她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凶手或许和她们分别或者其中某一个相识,有什么样的过结或者没有,但选中她们的根本原因是相似的发型、颜色,相似的细长身材,相似的粉色衣服。

凶手甚至还为此给她们画了相似的妆

自己刚刚的推测,根本就是舍本逐末。

陆向东看她似乎明白过来了,这才继续说:“凶手对粉红色衣服、棕色头发的偏执,才是促使他犯罪的重要原因之一,从周小月和李云的情况看来,如果说周小月的遇害是凶手早有预谋,而李云是不幸中奖,这都比你刚才的假设更站得住脚。而且…”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看一眼田蜜热切的眼神,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暂且抛开李云是否是早已被人预设好了死亡结果,下手时机纯属偶然,还是彻头彻尾都只是一个倒霉蛋,单纯从这两次凶手得逞的顺利程度,还有李云脸上明显更加细致的化妆,我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很有可能都是凶手的用来练手的牺牲品,之后,还会有其他人不幸被选中。”

田蜜听了,心里更加沉重,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

陆向东却一扫刚刚隐隐带着担忧的语气,戏谑的说:“话又说回来,以你的脑子,不管对错,能想到这么多,我已经很意外了,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

田蜜被他这句话勾着,忽然又想起早上他讽刺自己智商不如王纯的事,不免又是一阵气闷,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理睬陆向东。

好在21世纪中学很快就到了,一天之前刚刚在这里进进出出过几次,门卫的值班工作人员早就对田蜜和陆向东这两张面孔非常熟悉,这次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开门放他们进去。

到办公室去找侯强的时候,他人不在,去上课了,田蜜和陆向东就坐在办公室里面等,寒假期间学校补习上的是一个小时一节的大课,他们这一等,就是半个多钟头。

因为都知道周小月出事的消息,有警察来找周小月的班主任,似乎也是合情合理,所以并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是中间有好几个老师耐不住好奇,跑来打听情况,田蜜顺便也叮嘱他们,让他们最近一定提醒在校女生注意人身安全。

终于,下课铃响过之后没多久,侯强就推门走进年级办公室,一眼看到田蜜和陆向东,他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脚下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才端出一副不大自然的微笑,向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来啦?等了多久?不好意思,我刚刚下课。”一反之前一次见面时的沉默少言,这一次侯强表现的非常主动热情,“二位今天过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对,我们的确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核实一下,”田蜜扫一眼侯强背后偌大的办公室,“侯老师是打算在这里谈,还是找个其他地方?”

侯强对田蜜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惊讶,点点头:“那就还是上次的会客室吧,怎么样?”

田蜜和陆向东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起身跟着他离开年级办公室,到走廊尽头的小会客室去。

一路上,田蜜看着走廊里走来走去、叽叽喳喳的学生,心里不胜感慨,生命在罪恶面前就是那么脆弱,两天前的此时,周小月还和他们一样,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预知,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她的生命就戛然而止,画上了句点。

并且是以那样的一种方式。

到了会客室,关上门,三个人面对面坐下,侯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你们今天找我想问什么,就直说吧。”他看了一眼手表,“我呆会儿还有事。”

田蜜点点头,也给他来个开门见山:“关于周小月遇害当天,你和她的离校时间,侯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侯强没吭声。

“我们调取了山下那个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证实你的车离开学校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五点五十分左右,而另外的证据则显示,周小月也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四点多久离开。”田蜜把话说的更明白,“为什么说谎?”

侯强低下头,搓着两只手,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我承认,那天我说谎了,其实这两天,我心里也一直不舒服。”

他说着,抬起头来,指着自己两只眼睛下方明显可见的阴影儿,表情纠结的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害死了周小月,如果不是我,周小月会不会现在还活的很好。我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精神几乎快要崩溃了,可是我又不能和别人讲,我还要考虑到自己的前途,如果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为人师表。就算你们今天不来找我,相信我,我也绝对会这几天就主动去跟你们讲的。”

“既然这样,那现在机会就给你,你可以把梗在心里的事情一吐为快了。”田蜜说,顺便提醒他一句,“之前不管你处于什么目的,对我们进行了隐瞒,说了谎,这一次,机会是不是能够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第二十七章 自圆其说

侯强的身子抖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田蜜和陆向东,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祈求味道,却又不失理智的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应该受到道德谴责的人,但是,我不是一个杀人犯,没有违反过任何一条刑法,我的良心也一直备受谴责,我希望你们能够公平的对待事情,不要先入为主的把我放在罪犯的立场上去看待,可以么?”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那么多废话。”田蜜没吭声,陆向东在一旁冷冰冰的回答。

侯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不满的看了陆向东一会儿,终究碍于他“警察”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我那天的确撒谎了,”侯强稍微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重新开口,“政教处主任把周小月带到我办公室去,问我这个做班主任的是怎么管学生的,竟然让她把化妆品、指甲油带到课堂上,还在下面大模大样的涂,我被主任说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就火大的批评了周小月一顿,谁知道主任前脚走,后脚周小月就变脸了,开始和我顶嘴,还讽刺我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谁养它就给谁摇尾巴…”

“你前前后后一共收了她多少?”陆向东毫不留情的直接问侯强。

侯强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僵住了。

“这件事和周小月的案子有关系么?”他不满的反问,同时逃避了这个问题。

陆向东轻轻挑了下嘴角:“你说的没错,事到如今,数目的确已经不重要了,收十块钱和收一万,都是收,不会因为多少而让你的行为变得光明正大一点。”

侯强被他呛的无法反驳,又因为理亏,只能忍着不能发作。

“所以,那天周小月和你在政教处主任离开后,发生了争执,争执的中心问题是你收了她送的好处?”田蜜怕侯强被陆向东三番两次的刺到痛处,会忽然翻脸不配合,便在一旁插嘴,打断了两个人的抗衡。

侯强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算是吧,其实,我也不算是收了她什么好处,她一个小毛孩儿,哪来的什么钱是她父亲,拜托我帮忙多关照一下他女儿结果周小月就觉得,我拿了她爸给的好处,就不能管她不能过问她,还得对她笑脸相迎的”

“事实证明,你管她管的也不多嘛。”陆向东好像生怕侯强不生气一样,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

侯强深吸了一口气来平稳自己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管的不多我之前对周小月可是很负责的可是她逃学缺课,我跟她谈话,她不听找她家长吧,她妈妈推给她爸爸,她爸爸又说什么女儿大了当爸爸的不方便管,再推回给她妈妈,时间久了,我当然不想管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给我的班级抹了黑,被政教处主任逮到,让我也很难做,我教育几句也是应该的吧?她爸当初拜托我,不也是让我好好管教他女儿的么我扪心无愧,现在和我做一样工作的那些老师,估计也没有几个敢说自己什么好处都没从学生身上得到过吧…”

他忿忿不平的说着,陆向东忽然伸出手,示意他停下来,并且不耐烦的问:“你刚刚一直说自己很内疚,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为什么现在我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侯强愣住了,刚刚说的情绪激愤,现在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忽然之间被人把魂儿给抽走了一样,大约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忽然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缓缓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他情绪复杂的两只手插进发际,揪着自己的头发,“我现在心里也很乱,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和周小月的遇害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心里特别的害怕和不安,另一方面,我又不想一直受这样的精神折磨,也怕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我,就不停劝说自己,想让自己也觉得我只是做了随便哪个老师都会做的事而已…”

田蜜和陆向东这一次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沉默的对着侯强。

侯强松开头发,放下双手的时候,田蜜发现他的眼角是湿的,他的双手从抓头发,换了个放下,开始揉捏自己的裤子。

“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们说周小月是晚上六点钟左右被人杀害的,然后我心里就特别的惊慌,”侯强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那天和她争吵,留她到差不多五点四十,当时学校里人都走*了,连打更的也不在,我当时心里有气,就开着车一个人离开,压根儿没想到考虑一下周小月的安危问题。结果,她就在我走之后出事了,还是在学校里。所以我就一直想,如果不是我把她留到那么晚,如果不是我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是不是她就不会被人糟蹋,不会连命都丢了…虽然我不喜欢周小月,但归根到底,她是我的学生,哪个做老师的会希望自己的学生遭遇到这种事情啊”

“那天离开学校之后,你去了哪里?”陆向东不给侯强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话音刚落就立刻追问。

“我开车回了江口区我父母家。”侯强说。

“还有什么人和你一起么?”

“没有什么人了,”侯强说完,又连忙改口,“但是我顺路拐去我家一个亲戚那里,帮我父母捎东西回去。我拿亲戚家住的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吧,我六点的时候差不多都到他们家了”

“那天为什么要撒谎?”田蜜虽然看得出来侯强已经很狼狈了,还是忍不住追问他撒谎的缘由。

侯强露出一丝尴尬:“一个是,我怕你们因为我是周小月死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会怀疑我,人言可畏你们也明白的。另外一点,那天政教处主任在,我也怕他听到…会不大好。”

和侯强的谈话过程不算愉快,好歹也还算顺利,向他具体询问过当日离开学校后的行踪之后,田蜜就和陆向东告辞离开了21世纪中学。

驱车下山的时候,田蜜终于放弃之前的坚持,忽略来的路上和陆向东别扭的事情,忍不住问他:“你刚才一个劲儿的刺激侯强,你就不怕他一冲动,又不肯好好配合说实话了么?”

“我倒没看出来侯强是个冲动的人,”陆向东撇嘴,“我只看出他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时刻想着自保的人,这种人,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不给个交代就无法洗脱嫌疑,所以他绝对不会什么也不说,只不过如果你不把他的情绪逼到接近崩溃,他就还是会处处替自己渲染,掩饰,极力不让自己流露真实情绪。”

“哦我明白了,你是希望逼得他烦躁,所以就暴露真实的内心情绪,然后你就可以以此来判断他所说内容的真实程度了”田蜜恍然大悟,顺便鄙夷的瞥一眼陆向东,“你这人真阴险”

“你也可以用狡诈,或者,给予我行为的正义性,更准确的形容词应该是高明。”

“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田蜜极力克制着自己和他斗嘴的冲动,决定先把正事处理完再说。

“我从侯强的表现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当然,除非那么巧,他也和邢君挺一样,烧伤过面部,做了硅胶填充。”陆向东自信满满的回答。

“口说无凭,我还是得验证过才能确定”田蜜知道陆向东在这之前还没有过什么判断失误,这么说一来是故意气他,二来也是程序需要。

她的小把戏,陆向东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对田蜜的话不做任何回应。

离开21世纪中学的时候恰逢午休时间,因为堵车,他们两个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半路接到安长埔的电话,说关于第一现场已经有了些线索,他正开车赶过去。

安长埔还说,他上午的时候顺便打电话给自己在报社工作的同学,说了一下案子的情况,该保密的细节一点也没有透露,但是却强调了粉红衣服的问题,相信很快就会有报道见报,他们想要的媒体效应,很快就会得到了。

回到公安局,李云的父母都还没到,田蜜和陆向东趁着这个空档稍微休息了一下,主要是田蜜,接连的熬夜,让她感到很疲乏,回到办公室,顾不得许多,坐在桌旁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敲桌面,立刻醒了过来,抬头一看,是陆向东站在自己桌旁。

“李云的父母到了。”他说。

“啊?人呢?”田蜜一惊,生怕自己睡过去耽误了事,四周一看,没有看到有人。

“我已经把他们带到里面会客室去了。”陆向东朝背后一指,转身朝会客室那边走去,“我先过去了,你快点。”

田蜜也不敢耽搁,连忙坐直身子,伸手搓搓脸颊,试图赶走混沌。

一件外套就在她直起身的瞬间,顺着她的背后滑落在椅子上,田蜜扭头一看,是陆向东的大衣。

“看不出来,这个怪胎也会照顾人。”田蜜小声嘟囔着,心里头觉得热烘烘的。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二十八章 乖女儿

第二十八章 乖女儿

没有耽搁,田蜜迅速打起精神,快步走进会客室,一进门,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夫妻。

说是老夫妻,一点也不为过,原本在田蜜的揣测里,第二个受害者李云的年纪只有21周岁而已,她的父母年纪最多不过五十岁上下,可是现在坐在会客室里的这一对夫妇,头发早已经斑白,脸色的皱纹留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抛开因为女儿遇害而苍白憔悴的神情不算,单纯从外貌来目测,少说也有六十岁了。

可能是陆向东事先说过他自己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所以田蜜进屋的时候,三个人只是面对面安静的坐着,李母有些虚弱的靠在李父的身旁,闭着眼,呼吸中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颤抖,李父垂着眼皮,面无表情,身子僵硬的仿佛是一尊水泥雕像。

田蜜推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客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向她看过来,不同的是陆向东只是随意的一撇,另外的那老两口,看着田蜜,却有一种看到救星般的感觉。

“你是负责破案的警官?”李母见了田蜜,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等她刚一点头,就噗通一声跪在田蜜面前,当即泣不成声,“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们家小云找到凶手我那可怜的孩子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啊”

李父见状,也跪在了老伴儿身边,一边轻拍老伴儿的后背,一边沉重的叹了口气,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你们二老赶快起来”田蜜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多亏有陆向东帮忙,否则执意不肯起来的两个老人还真够让她费一番功夫的,“破案是我的职责,义不容辞,你们千万不要这样。”

田蜜把泣不成声的李母重新扶着坐回沙发上,李父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支烟已经夹在手中,又犹豫了一下,问田蜜:“我可不可以…”

田蜜点点头:“请自便。”

虽然她非常讨厌烟味儿,但是面对这刚刚失去孩子的老夫妇,她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主观感受放在首位,如果抽一支烟,能让李父稍微平复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田蜜在陆向东身旁坐下,看着闷头抽烟的李父,和满脸泪水的李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执意要做刑警的时候,田阳为什么说这份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面对犯罪分子时的机智勇敢,还需要有一颗硬得下去的心,和过人的承受能力。

原来他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面对伤痛欲绝的被害人家属,如果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硬得下心去问那些戳人伤处的问题,如果自己本身对一幕幕人间惨剧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那破案工作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在田蜜暗自纠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李父先开口了。

“警察同志,”他的声音很沙哑,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们老两口也算是苦命人了,这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没什么可抱怨的,在小云之前,我们有过五个孩子,最长命的一个,都没活过3岁,最短命的一个,还没满月就死了,我老伴儿生下小云的那年,我都45岁了小心翼翼的呵护了这么多年,看着她长大成人,我们俩原以为这辈子总算还有福气,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给我们养老送终,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说着,眼角流下一行热泪:“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老两口都请求你,一定要替我们家小云抓到凶手我们做父母的一辈子没能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小小年纪就出社会工作赚钱,现在孩子遇到这种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求你们,让她死得明白,让害死她的坏人受到惩罚”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田蜜郑重的点了点头,“那现在,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李云的情况?”

李父扭头看了看李母,李母只是不停的流泪,情绪还不太稳定,他只好自己说:“小云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不给我和她妈妈添乱找麻烦。唯一和我们有矛盾,就是上中学的时候和班里的男同学早恋,我们不让,她没听,后来我们也只好随便她了。小云其实本来可以考大学的,但是她说她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如果考大学,也考不上名牌,将来工作也一样发愁,还得让我多开几年车来供她,所以不如不念,接我的班儿,这样就能赚钱养家了。”

听到这里,一旁默默流泪的李母忽然之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身旁的丈夫:“都是你不好都是你我一直不放心小云去开车你们爷俩儿都说没事没事现在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

“你别激动大夫说你心脏不好,不能情绪波动”李父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老伴儿,“小云不也是想早点赚钱,补贴家用,攒钱给你治病么”

李母泣不成声。

田蜜心中暗暗想,一定不要对李云的父母提起粉红色衣服的问题,之前已经听说,那件衣服是李云的母亲因为她生日而买,特意要她穿上,假如现在让李母知道李云的死于那件粉色羽绒服脱不开干系,搞不好真的会活不下去吧。

就算纸包不住火,这里面的真相终究会被李家夫妇知道,但是让他们晚一点,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也好过在现在这个悲痛欲绝又盲目自责的节骨眼儿上,再给他们当头一棒。

“李师傅,平时你们家或者李云本人,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过?”田蜜拿出纸巾递给李母,同时问李父。

李父摇摇头:“我们这种人家儿,能和谁有仇啊,没欠过谁的钱,也没钱借给人家,除了亲戚和老邻居,连其他认识人都不多,小云这孩子也老实,不在外面**朋友,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那李云过去有没有跟你们提到过,她是否和其他人有矛盾,或者有什么人纠缠她么?”

李父摇摇头,看看李母,李母也显得有些茫然。

“小云这孩子向来不让我们操心,也是为了不让我们操心,平时有啥难事儿也不和我们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李父有些茫然的回答,“她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或者不开心的事儿,也没和我们说过,一直都说什么都挺好挺顺心。”

“那李云中学时候交的那个男朋友呢?我们听说他们两个分手了?”田蜜试图启发李云的父母。

李母一听,立刻激动的坐直起身,对李父说:“是啊那小子不是后来还因为这事儿跑到咱们家里闹过么”

李父也忽然想了起来,对田蜜说:“不好意思,小云出事,对我们俩打击太大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把那件事都给忘了。”

“能具体说说么?”

“就是大概好几个月以前了,之前小云也没说过和那个男孩儿有什么感情问题,有一天忽然他就找上门来了,在外面敲门说要和小云谈谈,我们觉得好像不大对劲,要是平常,他来之前就该告诉小云的,我们就没敢让他进来,”李父回忆说,“一问小云,小云说两个人分手了,让我们别管,也别开门放他进来。我们就听孩子的,没给他开门。”

“李云的前男友到你们家去过几次?有没有过什么过激行为?”

“去过大概三四回吧,一开始还行,就是按门铃儿,后来开始砸门,用脚踢,我们家门上现在还有凹痕呢。”李父显得有点儿心有余悸,“我们后来有点害怕了,就说要打110报警,他可能也害怕了,就走了。”

“之后呢?”

“之后就没再来过了,我们问小云,小云也说没事儿了,也没人找过她的麻烦,我们也就没再多问,毕竟孩子的感情事儿,做父母的我们也不想多干涉了。”李父说完,忍不住追问一句:“警察同志,那小子会不会是凶手?要真是他那么糟蹋我闺女,我就算拼了老命也不饶他”

“李师傅你先别激动我们现在也是例行公事,凡是和李云有关的人,都要了解一下,不代表任何问题。”田蜜赶忙安抚李父,“李云的这个前男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叫张锦,过去和我们家小云是同学,毕业之后也没继续念书,听说好像是做些零活儿,当力工,帮人家装车卸货什么的,也没个具体的单位。”李父对女儿的这个前男友似乎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一些泛泛的信息。

“对了,李云平时化妆么?”田蜜忽然问。

李父看看李母,李母摇了摇头:“不化妆,我女儿从来不喜欢那些浓妆艳抹的东西,就连头发都是前段时间因为要过年了,被她表姐拉着,才拾掇拾掇。”

田蜜闻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人拉李云去染烫头发,李母没有让女儿穿上那件粉色羽绒服,李云会因此而摆脱如今这样的厄运么?

第二十九章 第一现场和爱慕者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诺,无论如何会竭尽全力缉拿真凶之后,田蜜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李云父母,并且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

再返回公安局,陆向东已经在楼门前等着她了。

“走吧,”陆向东不等田蜜车子停稳,就迎了上来,拉开车门坐进去,“往江口区那个方向开。”

“怎么了?”田蜜嘴上问着,手上的动作没有迟疑,依言重新发动汽车,开出公安局大院。

“安长埔刚才打回来电话,说找到第一现场了,在临近江口区的地方。”陆向东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顺便问,“把李云的父母送上车了?”

“嗯,”田蜜点点头,叹了口气,“这老两口太可怜了,那么大的年纪才好不容易有个孩子,结果自己还没等享受到孩子的孝敬,孩子就先遇到了不幸”

“悲天悯人有的时候一点意义都没有。”陆向东好像对田蜜的感慨不怎么买账。

田蜜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就又忍不住往上窜:“你这风凉话说的倒挺溜,下一句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怎么?你不认同这句话?”陆向东没承认,也没否认。

“当然不认同了可怜人和可怜人也不一样,有些人所谓的可怜不过是自己脚上的血泡,自作自受,疼也得自己挨着那另外一些人,他们的不幸是被别人强加的,凭什么也要被人无中生有的弄出什么‘可恨之处’啊”

“李云的父母有没有可恨之处,这个我可说不好,”陆向东没理会田蜜有些斗气的口吻,淡然的回答,“我只知道,从李云父母的讲述来看,李云和周小月两个人,在性格特点和具体的行为表现上,完全不是一类人。”

田蜜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周小月属于叛逆型,因为父母对她缺乏关心和管教,成了问题学生,私下里结交的人也比较杂,属于高风险人群。但是李云不一样,属于中规中矩的好孩子类型,无论社交范围还是私生活都很狭窄简单。”陆向东把脑袋靠在座位上,长出一口气,微微眯上了眼,“看来这个凶手,在选择下手对象的时候,除了特征相似,类型倒好像蛮随机的。”

“那不是更不好办么”田蜜攥紧方向盘,也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陆向东的回答远不在田蜜的预料之内,“遇到这种人,破案一半讲实力,一半就要碰运气了。”

“这种废话,说了等于没说。”田蜜不满。

陆向东撇嘴一笑:“那也比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强。”

“我要是先和你说一句话,我就跟你姓”田蜜恼了。

“刚才那句算不算进去?”陆向东不怕死的问。

田蜜差一点上当,多亏即使反应过来,闭着嘴巴狠狠瞪他一眼,继续开车,不再开口。

这一次她倒是说到做到,就连陆向东帮她指路的时候,她也只是听着,一声不吭。

好在安长埔发现的第一现场并不是一个多么难找的地方,只是在通往江口区的一段路旁的荒地上。

这片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也没有任何高大建筑遮挡,只是一片空旷的野地。

马路边堆着清理路面时候铲下来的积雪,加上凌晨时分下了一场雪,晌午时候又因为气温回升开始融化,从车上下来之后,田蜜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些深一脚浅一脚。

他们的车一拐进来,安长埔就看到并且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很大的证物袋。

“你们来啦看,刚才刚刚找到的,李云的衣服”田蜜和陆向东一下车,安长埔立刻走过来,把之前的发现递到他们面前。

田蜜看了看,回手递给陆向东:“能确定是李云的么?”

安长埔点头:“能,在那件粉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找到了李云的车份儿钱,还有她的驾照。”

说完,他看看田蜜,又扭头看看陆向东,往田蜜身边凑了凑,小声问:“你又和陆博士拌嘴啦?”

“谁和他拌嘴我才懒得理他。”田蜜一脸不高兴的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