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延迟的晚饭,一家四口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田蜜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坐在床上,一边晾干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用电脑看着新闻,看着看着,渐渐被困意侵袭,歪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丝毫不安逸,睡梦中时不时的骤起眉头,身子瑟瑟发抖,好像正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实上,她的确正处在一个寒意森森的梦境中。

梦中,她独自一个人走在一条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的小路,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只有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四周寂静的有些诡异,连她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田蜜不知道前方通向什么地方,只知道周遭的黑暗和寂静让她心里直发慌,唯一的办法就是急急的向前赶,希望能够走出黑暗,到让人安心的光线下面去。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猛地回过头去,这一次,看到的却不是田阳那张熟悉的面孔。

是杨远帆。

那张苍白的,挂着邪邪冷笑的脸,仿佛印在了田蜜的心里面,让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更是只要看一眼就能够立刻认出来。

一见是他,田蜜大惊,连忙向后退开几步。

“看你这一次往哪儿跑!”杨远帆的声音比他的笑容更加冰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田蜜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盘算着如果杨远帆冲过来,自己该怎样应对。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背后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在动,还来不及回头去看,手臂已经被人拉住,低头一瞧,从自己的背后的黑暗中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臂。有的拉着她的胳膊,有的拉着她的腿,有的甚至缓缓顺着后背,好像蛇一样爬上她的脖子,慢慢的扼住她,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田蜜想要挣扎,可是拼劲了全身力气,手脚却仍旧软绵绵,丝毫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远帆的脸孔朝自己靠过来,越来越近,一双苍白的手也伸向自己。

她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嗓子眼儿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杨远帆的手几乎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田蜜猛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可能是父母来过,见她睡着了,就帮忙关了灯。

田蜜的身体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手脚冰凉,额头上冷汗涔涔。

坐起身,打开台灯,有光亮的房间让她的心稍微的踏实下来一点,田蜜无意识的摆弄着枕边的手机,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梦并不真实,但梦中杨远帆的样子却真真切切,就像之前一样。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第几次噩梦了?田蜜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答不上来,打从之前的连环奸杀案告破之后,她就时不时的被类似的梦境纠缠,醒来时浑身战栗,心中满是恐惧。

不过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因为知道,说出来只会让亲人、同事徒增担忧。

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又梦到杨远帆?或许是因为小区外面的路灯忽然维修,或许是因为田阳恰好从后面想要和自己打招呼,所以无意中又勾起了那段糟糕的记忆吧。

如果今天晚上是陆向东送自己回来,会不会就能避免这场噩梦了呢?田蜜幽幽的想。

想到这个,她又不禁想到下班的时候陆向东的出尔反尔,和把自己丢在路边,开着车子扬长而去的画面。

别傻了,怎么能寄希望于他的身上呢,先不说这个男人的个性有多么古怪不好相处,绝对不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之士,就单说关系这一层,自己就没有责怪他的立场。

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田蜜酸涩的想。

嘟——。

寂静的夜里,即便是再轻微的提示音也可以听得见,田蜜的注意力被那一声轻微的响声吸引过去,猛然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无意识的呼出了陆向东的号码,电话此刻已经拨了出去,田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挂断,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他不会把电话打回来吧?田蜜暗暗猜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田蜜的说辞在心中转了无数遍,心情从忐忑到失望,神智从神智到迷蒙,最终,在台灯的柔和光线里,重新睡着,一只手还放在枕头下面,摸着手机。

第二天早上起床,田蜜有些没精打采,田阳吃早餐的时候再饭桌上捅了捅她,问:“怎么了?”

“没事儿,昨晚做噩梦了,睡得不太好。”田蜜笼统的说。

“是不是睡前又看什么案子的卷宗了?或者,又在网上看什么恐怖片了吧?”田爸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临睡前的时候不要看一些带有不良刺激的东西!”

“知道啦!我以后注意!”田蜜半撒娇的答应着,吃过早饭和田阳一起出门上班。

“怎么了?是被吴亮父子的案子吓着了?”出了门田阳才问,他也怕田蜜真的是承受不了碎尸、内脏被放进饭店冷柜里之类的情况,女警虽然也是警察,但终归性别上还是女性,承受能力并不是无极限的。

田蜜摇头:“不是,碎尸案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没事的,别问了。”

她的话不但没有让田阳放下心,反而让他更加重视起来。自己的妹妹自己最了解,如果真的是不打紧的事,她早就真真假假的和自己抬杠开玩笑了,这丫头越是若无其事的让人放心,就说明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越大。

“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吓着你了?”田阳敏感的把前一天晚上的经历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串在了一起。

田蜜沉默不语。

“都怪我!老远就应该喊你的!”田阳懊恼极了,心疼的搂搂田蜜的肩膀,“这事儿是哥不好!没考虑周全!”

“别臭美了!你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田蜜开着玩笑,照田阳胸口捶了一拳,“行啦!我不是瓷娃娃,没事儿的!”

田阳还想说什么,看了看田蜜的表情,点点头,没有继续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因为前一天田蜜已经替今天带年拥军去胡杨的心理诊所做好了准备,所以早上到了公安局之后并没有太多需要忙碌的事情,因为考虑到胡杨是年拥军多年来的心理辅导员,两个人关系匪浅,作为外行,刑警们对这两个人的催眠过程都不说很放心,所以一直认为由陆向东和田蜜一起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田蜜一早到了重案组,需要做的嘴重要的事情,就成了等候陆向东。

平时陆向东总是很早就到,偏偏今天左等右等都不来,田蜜几次想打电话给他,问问情况,拿出电话又放下。

“要不我不等他了,换个别人和我一起去吧!”等了许久,她不耐烦的问田阳和墨窦。

墨窦也没了主意:“那要不,我跟田蜜一起去?”

“你去?”田阳对这个建议完全不看好,“加入胡杨和年拥军利用彼此的默契,一唱一和的替年拥军洗脱嫌疑呢?你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撒谎么?”

“我又不是测谎仪,当然看不出来了。”墨窦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替代陆向东,“那我打电话问问陆博士吧,看看他是堵车在半路上了,还是临时有什么事!”

墨窦要打电话,田蜜自然不好阻拦,由着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陆向东的号码。

一串铃声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还没等墨窦放下电话,陆向东人就推门走进来了。

他看起来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一脸倦意,进门之后草草的对田阳和墨窦点头算是打招呼,眼睛扫向田蜜:“走吧,去胡杨那里。”

田蜜去通知其他同事开车载着年拥军,自己和陆向东上了另外一辆车。

“下次不按时出现麻烦自觉一点,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不要让别人都等你。”田蜜的话说的有些刁蛮。似乎存心想要发邪火。

陆向东看了她两眼,反问:“等着急了?那你难道不知道主动打电话联系我么?”

“那怎么好意思,谁知道你在忙什么大事业。”田蜜有些怨气的顶回来。

“昨晚都好意思打我电话,这一大早怎么反而客气上了?”

田蜜听了他的话,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轻咳一声:“哦,你是说昨晚啊,我想给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了,没想打给你。”

陆向东此时却突然来了较真儿的情绪,立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零七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你这个时间会想要打给谁。”

“打给安长埔可不可以?!”田蜜脱口而出,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借口,“他那边和国内有时差!我特意熬到后半夜,好打电话给他,怎么样?不可以么?!”

陆向东看了田蜜一眼,没做声,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专心开车,不发一言。

田蜜也把脸转向窗外。

两辆车一前一后,朝胡杨的心理诊所方向开去。

第二十九章 尝试催眠

因为事先已经有了约定,到达胡杨的心理诊所的时候,胡杨已经做好了准备,推掉了上午的所有预约,以保证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不被人打扰,或者节外生枝。

年拥军之前只知道带他来见胡杨,胡杨会帮助他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情绪上还是很稳定的,可能是出于对胡杨的信任,从到达目的地下车,到乘电梯上楼,整个过程中,年拥军的脸上都有着隐约的雀跃,似乎认为今天对于他而言,会有很重大的意义,这几日来的苦恼,很可能就此挥别,不再困扰。

到了胡杨的诊所里,他的助理似乎被呼啦啦涌进来的一行人给吓到了,有点显得瞠目结舌,不像田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淡定自若。

虽然为了不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不仅田蜜,包括开车载着年拥军来的两名警察,也都穿着便装,但还是会带来一种略显压抑的紧张感。

胡杨也看出来了,对女助理挥挥手:“小陈呐,今天上午我放你的假吧!你去周围逛逛街什么的,吃过了午饭再回来就行,工资正常算。”

助理小陈客气了几句,见胡杨不是当着别人的面说说场面话而已,也就欣然从命,拿了皮包和外套,乐颠颠儿的走了。

唯一的一个“外人”也离开了,所有人的状态明显都放松了一些,年拥军的这个案子太特殊,就算现在有一些证据对他不利,暂时被当做嫌疑人收押,可是同样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直接证明他的的确确就算凶手。

因此,还要顾及他的名誉影响,一面最后证明他是无辜的。外界却已然传得沸沸扬扬,把他当成了杀人犯。

“小年,你过来这边坐!”胡杨对年拥军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去,一转脸看到田蜜脸上的困惑,对她笑了笑。解答田蜜没问出口的疑虑,“我需要先给他做几个测试。看看他是不适合被催眠。”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田蜜试探的问。

胡杨摇摇头:“你的心意是好的,只不过想要催眠一个人,先要使其精神得到放松,只有人放松下来,才有可能被催眠,你们的职业身份比较敏感,参与太多只会让小年觉得更紧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因为和他的私交影响你们工作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田蜜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对于催眠这方面,她完全没有概念,也不知道胡杨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偷眼瞄几眼陆向东,他也只是毫无反应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胡杨让年拥军坐下。自己做到桌子另一侧,两个人面对着面,田蜜他们则被安排坐在一旁等着,距离不远不近。既能看清楚他们这边在做什么,又不会靠得太近给年拥军造成紧张压抑的情绪。

待到所有人都坐定,胡杨先是和年拥军亲切的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他这两天的情况,住的舒服不舒服,吃的可口不可口,有没有什么身体不适。

年拥军一一作出了回答,情绪至少看起来还是很平稳的。

随后,胡杨从一旁拿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三只小塑料杯,每个杯子里都盛放着少量无色透明的液体,他把托盘推到年拥军的面前,对他说:“这三杯东西你闻一闻,里面我分别装了掺水的白醋、掺水的白酒和一杯白水,告诉我每一杯里是什么。”

年拥军犹疑的看着胡杨迟迟没有动作,似乎不明白他这么要求的用意是什么,胡杨用眼神鼓励年拥军,并不开口。

年拥军拿起托盘上的一个杯子,把鼻子凑到杯口嗅了嗅,没等开口自己就先迟疑了,又把杯子凑到跟前闻了闻:“这个…闻着有点酸,是白醋对么?”

胡杨对他的答案不置一词,示意他继续。

年拥军放下第一个杯子,又拿起来第二个,仔仔细细的闻了半天,皱起了眉头:“这个啥味儿也没有…是水!”

第三杯似乎比较容易,他只拿起来闻了几下,就很笃定的说:“是酒!”

胡杨不动声色,对年拥军的表现全然不流露观点的把托盘和杯子推到办公桌的一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拍拍年拥军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到墙边。

“面对着墙站着,对!就这样!把眼睛闭上,站着别动!”胡杨在一旁指导着年拥军,让他面壁而立,闭上双眼,语调平和的轻声问道,“集中注意力感觉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你的身体在左右摇晃?”

“好像没有。”年拥军的回答有些犹豫,好像也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没关系,集中注意力去感受。”胡杨轻声说。

隔了一会儿,他又问:“现在呢?有没有感觉到你的身体在左右摇晃,左右摇晃?”

年拥军闭着眼,闷声不吭。

“用心感受,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左右轻微的摇摆?”又过了一会儿,胡杨再次询问了年拥军相同的问题。

年拥军这一次的答案也发生了一点变化:“有,好像有一点晃!”

“晃动明显么?”胡杨问。

“还好,不注意的话感觉不到,注意的话就能感觉到。”年拥军回答。

“好了,睁开眼,跟我来,”胡杨把年拥军重新带到办公桌前,从办公桌里抽出一张画,放在他面前,让他看了大约半分钟,又把画从他面前拿走。

“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刚才那张画上面,湖里有几只天鹅?湖边有几棵树?”胡杨问。

年拥军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举棋不定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关系,你记得是多少就说多少,不要怕出错。”

“好像…好像是有五只天鹅,树…树有七棵!”年拥军说完。自己又改口,“不对不对!是六只天鹅,九棵树!”

胡杨看了看手上的画。对年拥军温和的一笑:“小年,这样,你去隔壁套间里先坐一会儿。休息休息,我很快就进去找你!”

年拥军不疑有他的到与办公室连在一起的小套间里去了。

“怎么样。胡医生?”田蜜看出胡杨是有话要对他们说,连忙凑上前去。

胡杨把手里的画递给田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门的套间,用手指点了点图。

田蜜低头一看,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画,上头有一片湖泊,青草。绿树,天鹅。

随后她注意到了天鹅和树的数量。

“他都答错了?”田蜜有点惊讶,抬头看着胡杨。

胡杨从一旁拉回之前的那个托盘:“你也问问看。”

田蜜分别嗅了嗅三个杯子,莫名其妙的看着胡杨。

“你是不是想说,都没有味道?”胡杨轻声问。

田蜜点点头:“可是刚才,年拥军他…”

“他是受到了我的心理暗示,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反应的,其实三个杯子里都只是纯净水罢了!”胡杨解释之前的行为,“还有面壁站立和记忆,也都是我对他的测试。事实证明,他的意识力不强,接受心理暗示的程度比较大,是那种比较适合催眠的人群。”

“那我们就开始吧?”田蜜想要起身。

“在开始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交代,”胡杨示意她稍安勿躁,“因为催眠需要被催眠者完全的放松身心,所以我不能让你们进去旁观。”

“那这可不行。”田蜜不假思索的表示反对。

“我知道,我知道,年拥军和我的私人关系太敏感,这我理解!听我说完,我想了一个解决办法,”胡杨耐心的说,“我可以把套间的分机和外面的电话连线,你们在外面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这样可以么?”

田蜜也没了主意,又去看陆向东,陆向东想了想,对田蜜点了点头。

胡杨怎么会看不出田蜜在等陆向东的意见,看他点了头,也跟着笑了:“看样子这个计划可行?那我这就去做准备了!”

为了怕田蜜他们不放心,胡杨特地让他们在套间门口看着自己做开始催眠前的准备工作,他先把套间里的灯光调暗,变得很柔和,又把空调的温度也做了一下调整,接着吩咐年拥军在小床上躺下,自己则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年拥军躺下身,眼睛不安的朝门口的几个警察瞄去,胡杨扭头去看田蜜,田蜜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关上小套间的房门,几个人到胡杨的办公桌旁坐下,守着被胡杨调整好的电话。

“那屋里光线、温度,都那么舒服,年拥军不会被‘催眠’的呼呼大睡吧?”随性的一名警察小声的开着玩笑。

田蜜不悦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对方立刻打住,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话机里传来非常规律而又缓慢的“哒哒”声,田蜜知道,这是胡杨打开的节拍器,然后,在节拍器缓慢而规律的节奏中,胡杨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轻柔,不给人任何压力,听在耳中,就好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现在,你的全身即将进入彻底的放松状态,你的双腿正在渐渐放松,腰部也得到了放松,双臂,脖子,大脑,都在放松,非常的舒适惬意。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的另一端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你现在正在朝着那个光点走去,那里是你的出口…你慢慢的向前走,光点越来越大,你距离隧道口越来越近,这是一条时光隧道,穿过它,我们能够回到两天前…”

田蜜坐在桌旁,听着胡杨对年拥军的启发引导,自己也觉得仿佛飘飘忽忽,要被催眠了一样。

这让她对催眠的效果,异常信心十足起来。

第三十章 失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如她所期待的那样水到渠成。

胡杨很有耐心的诱导了年拥军很久,最终却一个人开门从套间里走了出来。

“很抱歉,我放弃尝试了,年拥军这孩子虽然从神经型上来讲,还算是适合催眠的类型,但是他太紧张了,就算只有我们两个单独相处,他也还是特别紧张,要不,我看算了吧,我把他叫出来,你们和他谈谈,如果还是希望尝试催眠,那一会儿让他放松一下,我再试试。”胡杨对田蜜说。

田蜜满心失望,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胡杨之前就说过,他从来没有做过催眠,就连田蜜自己,也不是完全相信催眠一定会有效果。

“那就麻烦胡医生了,先把年拥军叫出来吧,咱很和他再聊聊。”她做出了让步。

胡杨点点头,到套间里把年拥军招呼出来,年拥军看上去有点沮丧,愁眉不展,到外面坐下,屁股刚碰到椅子就又站了起来,对胡杨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胡叔,我又让你操心了。”

说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脸颊上留下了热泪,他用手背去擦,刚擦一下,擦干的位置就又被眼泪浸润,被他反反复复的擦抹动作搞得满脸都是泪水。

田蜜掏出面巾纸塞一张在年拥军手里,年拥军没有推拒,拿在手里也不动,就站在那里独自啜泣,那副样子看起来是压抑了很久,终于情绪得到了爆发,众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倒也没忍心劝阻,任由他哭得好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

哭了半天。年拥军终于抽抽噎噎的停了下来,田蜜塞给他的那块面巾纸已经在手心里攥的皱皱巴巴了,他哭够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用手里的纸巾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拘谨的站在那里,低着头,谁也不看。

“小年。来坐下,别那么站着了。咱们聊聊!”胡杨看他不动,就过去拉了他坐下。

“胡叔,对不起,因为我,你们又失望了。”年拥军被胡杨拉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椅上,依旧是满脸愧疚,唯唯诺诺的说。“我也很希望自己能赶紧被催眠。可是,我就是不在状态。”

胡杨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什么也不要想,催眠的事情是我来做,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躺下,按照我的提示,好好的放松精神,放松身体。”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年拥军显然一点都不放松,他边说话,身子边瑟瑟发抖,在胡杨的轻声劝慰下,才能略微显得镇定一点,不至于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很紧张,能告诉我原因么?是你本身排斥催眠?不相信催眠?”胡杨启发式的问。

年拥军摇了摇头:“我信,我也不排斥,我原本来的时候还很高兴,想着如果真的能催眠成功,我就能洗脱嫌疑了,我就能继续过正常的生活,不用天天活在自责和罪恶感里面了!可是,我到了这里之后,躺在那张小床上,我的心里就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我怕催眠的结果!我心里特别矛盾!我又希望能催眠成功,能记起来点什么,然后洗脱嫌疑,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可是我又怕万一自己真的被催眠了,说出了事实,事实就是老板和孩子真的是我杀的!那我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啊!”年拥军边说边抖得更加剧烈。

胡杨看了看田蜜他们,表情也略显无奈,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凭借着专业的素质,语气依旧很有耐心,声调平缓不给人任何压力:“小年,记不记得上次在公安局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谈的?”

“我记得,”年拥军点头,“胡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这几位警察,你们开导我的,我其实都懂!心里头特别明白!可就是做不到!我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是凶手,就会害怕的不行!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说着,他又把脸埋进双手中,呜咽起来。

田蜜知道,如果年拥军一直这么纠结绝望下去,不但在他身上别想找到线索,搞不好他还会突然玩儿个失忆,让大家更加手足无措,眼下之计起码要先给他减压,给他一线希望。

“对了,年拥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她略加思索,开口对年拥军说。

年拥军把埋在双手里的脸抬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田蜜,等着她发问。

“你们家除了你,还有谁有钥匙可以进门?”田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