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回,土路帮了咱们的忙了!”田阳方才在一旁和现场取证的刑技人员沟通了一番,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现场痕迹的好消息。“在现场发现了离开的车辙,还有一些比较清晰的脚印,希望这里面能够找到属于‘判官’的蛛丝马迹!”

“车辙?”墨窦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在案发现场左侧的树林边,草丛被两条车辙压倒,林子里也有植物被压倒的痕迹。这周围十分荒凉,没有住家和人烟,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通工具,这让他立刻想到了一样东西,“崔始光的出租车还没有找到吧?既然崔始光是被他花钱租的车子压死的,那他的出租车就一定还在有心人手里,搞不好那个人就是‘判官’!用租来的车压死崔始光之后,他如果再开着这辆车离开显然不合理,这些车辙,极有可能就是崔始光那辆出租车留下的!”

“我去车里看看!”田蜜带好手套,小心翼翼的走到银灰色的马自达轿车前,隔着车窗玻璃她就看到车座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

她观察过车门附近没有其他问题,这才轻轻打开车门,从车座上拿起了那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很大,不过里面的东西分量却并不重,封口处只是折了一下,没有真的封起来,田蜜打开牛皮纸信封,看到里面有一张被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纸,外加一张光碟。

她把东西递给田阳,对于这样的发现,谁都没有感到惊讶,并且还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必然,按照“判官”一贯的作案手法,如果在警察没有预先收到凶手的挑衅的前提下,在现场也找不到这两样东西,那才真的比较奇怪。

田阳把白纸从牛皮纸信封里取出来,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之后递给田蜜和墨窦。

在白纸的最顶端,依旧是用血写成的三个暗红色大字――“认罪书”。

下面是一片歪歪扭扭的字迹,看得出来字迹的主人原本写字应该就不够漂亮,再加上潦草,让上面所写的内容有些难以辨认,加上有很多处的顿笔和抹花了的污渍,可以依稀判断出,假定这封“认罪书”正是崔始光所写,那么他在书写的过程中,应该是极其不情愿,并且因为不够配合而遭到过凶手几次程度不深的殴打。

虽然纸上面所写的内容不能够每一个字都清晰辨认出来,大略的看一遍,从看得出模样的词句之间倒也能够大概的摸清楚上面所陈述的内容,正是田蜜前一天刚刚从出租车公司那些与崔始光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司机师傅口中听说的,关于崔始光当年驾车酒后肇事的情况。

只不过在这封“认罪书”上所陈述的版本与田蜜从崔始光老家公安那边得到的情况一致,看起来在“判官”的淫威之下,崔始光没有敢拿出糊弄其他人那样轻描淡写的糊弄了事。

“田蜜,钥匙你拿着!”田阳想了想,把车钥匙交给田蜜,“咱们全都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正好发现了这个光盘,你回局里去看看光盘里面的内容,顺便安排一下寻找崔始光名下那台出租车的事情!”

田蜜立刻应允下来,留田阳和墨窦在现场继续跟进,自己则开车独自返回公安局,一路上,近些日子以来收集到的许多信息都凌乱的在脑海中闪现,她隐隐觉得好像能够从中抓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却又因为思绪太过凌乱而理不清楚。

赶回公安局已经是早上七点多,田蜜怕陆向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再跑到自己家去接人,这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直接到重案组这边来就可以,随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把光盘插进光驱中。

光盘开始播放,画面照例先是短时间的黑屏,随后便骤然亮了起来,崔始光跪在距离镜头不远的地方,如赵法医所推断的那样,双手被反剪于自己身后,两条腿紧紧的并拢着,估计脚踝也同样被束缚。

他看上去和田蜜在出租车公司看到的照片并没有太大差异,只是狼狈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处瘀伤,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搏斗。

他的表情看起来倒没有之前的几个人那么惊恐,田蜜对表情的分辨不如陆向东那么高明,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和经验,认为崔始光看起来非但没有什么惊恐,反而有些隐隐的不服。

“我又没把人弄死!那人现在不也好端端的活着么!我怎么就该死了?!”崔始光对着镜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印证了田蜜的判断,“那笔钱我给你!我加倍的还给你!你放我一马!老…”

镜头忽然黑了下去,过了两三秒种画面重新恢复,崔始光已经倒在了地上,脸上的伤明显的增多了,鼻子和嘴角都流着血。

“我说!我说!”崔始光此刻似乎有些怕了,身子朝后瑟缩了几下,努力的想让自己远离镜头的方向,但他的语气中仍旧带着些强烈的情绪,隐隐的愤怒,“我该死!我不该那么自私,为了给自己省钱不顾别人的健康!我不该花言巧语的哄骗别人答应和我私了!更不应该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却不履行,还拍拍屁股就跑了!算我该死!要不你打断我一条腿吧!一条腿还一条腿,这就公平了!”

到这里,画面戛然而止,田蜜愣在电脑前面,对于这个和之前很类似却又不大一样的“忏悔录像”感到十分诧异。

“崔始光认识凶手,并且对他很熟悉,他绝对是这几个受害人里面对凶手最熟悉的一个。”

第七十二章 逐渐清晰

陆向东的声音乍从田蜜身后传来,把田蜜吓了一个哆嗦,她太专注的看着这个其实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视频片段,竟然连自己身后有人都没有发觉。

“你也这么觉得?”她顾不上询问陆向东是什么时候到的,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崔始光对镜头后面的“判官”表现出来的不同态度。

“前面的部分我没有看到,你再放一遍。”陆向东对这一次的视频录像也表现得很有兴趣,拉了椅子在田蜜身旁坐下,示意她再重播一遍视频。

田蜜依言照办,和陆向东一起聚精会神的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你看到了么,在视频的前半部分,崔始光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里都流露着愤怒和委屈,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恐惧,这说明他与镜头后面逼迫他做违背自己心意事情的那个人,不仅认识,并且有一定的交情,所以对方的行为才会让他产生了一种遭到背叛一般的愤怒,以及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对待自己的那种委屈和不解。”陆向东在视频的前半段时,把视频暂停下来,画面上崔始光的表情在他的解读之下变得愈发含义清晰起来,“至于后半段,他在又一次遭受到‘判官’的殴打之后,委屈和不解已经没有,余下的只剩下愤怒情绪,这与一般遭受到陌生人,或者不够熟悉的人袭击、拘禁之后正常的恐惧反应截然相反,所以让我认定,他和‘判官’应该是十分熟悉的。”

“还有他刚刚喊了一个‘老’字,画面就被切断了,我猜一定是崔始光叫出了‘判官’的名字!”田蜜对崔始光后半部分时说的话不是很在意,倒是前面说过的一些内容很引起她的重视,“视频前半段的时候崔始光说到了关于钱的事情,还说要加倍的给回去,他才刚刚花了一万块钱租用了一辆轿车。因为租车费用的问题还纠结了很久,最后忽然一夜之间就下定了决心,会不会和这笔钱有关?”

“有这个可能,但是总觉得不会是简单的借钱还钱而已。”陆向东有所保留,自己也没有捋顺清楚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多说,“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先通知崔始光在当地的朋友过来帮忙认尸,然后去找他的那辆出租车。”田蜜把在案发现场找到清晰车辙的事情告诉了陆向东。

随后他们便出发了,半路得知之前田阳和墨窦调查袁和的情人小桃那边也有了新的线索。所以田阳他们两个处理完现场的事情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处理关于小桃的取证工作。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崔始光名下的那台出租车,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最终找到。是因为这台车并没有被抛弃在案发现场周围,更没有停在崔始光家附近,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好端端的停在c市的市中心,位于闹市区的一个大型停车场内。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陆向东和田蜜一起找到崔始光的出租车,看着它停在诸多档次不一的私家车中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这个‘判官’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如果把车子抛弃在荒凉的地方,反而很容易被你们搜索出来,大模大样的停在停车场里头,就好像把一颗石头丢进沙石堆,想要找出来必然浪费许多时间。”

田蜜先打电话通知刑技过来采集轮胎印,然后又向停车场的收费员询问了关于停车的情况,被告知那辆车是昨天夜里的时候开进来的。值夜班的人已经回家睡觉去了。被田蜜恳切的拜托了半天,加上听说涉及到一起凶杀案,收费员倒也不敢太过于怠慢,打电话联系上了前一天夜里值夜班的另外一个收费员。

结果也并不乐观,夜班收费员回忆起来,倒是对这辆车很有印象,因为这个停车场虽然每天都满满腾腾的,但是愿意花钱停进来的出租车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夜里头了。

但是一问起开车进来的人长什么模样,收费员倒答不出来了,说当时车里的人只把车窗降下来了一条缝,伸出来拿卡的手也带着的哥标志性的白手套。

只是根据夜班收费员的回忆,那人的白手套可不怎么白,不仅不够白。还有些发黄,好像是被什么污渍染到,洗不干净的样子。

刑技人员很快就赶了过来,开始对崔始光的车轮进行检查,从轮胎的凹槽里取到一些泥土,带回去化验土壤成分。

“田警官,这些你看看有没有用处。”一个刑技人员把车中零零散散的小杂物纷纷装进证物袋,一股脑的交给田蜜。

田蜜拿过来逐一过目,其中一个不算大的羊头状小挂件很快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她连忙拉住正准备离开的那位同事。

“车里找到的,”那人想了想,“哦,对了,这个是掉在驾驶位的座椅下面,被我们拣出来的。”

田蜜看着证物袋里的那个小东西,心头忽然一动,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向东之前说过的话。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讨论关于‘判官’的事情时,你说的他极有可能从事着某种便于收集信息的职业,在讨论为什么崔始光要另外租用轿车的时候,你也说到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出租车在本地司空见惯,谁也不会多加留意,但是开到外地就会因为外形等等的差异,反而惹人注目!”田蜜恍然大悟的看着陆向东,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着,因为有了重要的发现而激动的浑身有些微微发抖。

这些话或许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显得有些没头没尾,语意不详,陆向东却能当即明白田蜜的意思,他扶住田蜜的双肩,认真的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激动,这一次,我们是真的找到了方向,不过越是这样的时候,就更需要沉住气。”

田蜜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走吧!”陆向东走到自己的车跟前,拉开车门,“我们现在就去出租车公司!”

熟门熟路的找到出租车公司,田蜜急火火的冲进调度室,几个调度看她又上门,都以为还是为了崔始光的事情而来,当听说是打听另外的人,一个个也都显得有些不安,毕竟同一个公司里,有不止一个司机被警察调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田蜜把想要找的那个司机大致的年龄段、样貌特征等描述给几个调度听,几个调度想了想,竟然说出了四五个不同的人名来。好在他们的电脑系统当中对司机都有照片录入,就好像崔始光的那样,所以几个人干脆把自己能想到的符合田蜜所说特征的司机都调出来,让田蜜自己逐一辨认。

终于,在看过了几个人的照片之后,田蜜从一张照片上迅速辨认出,这正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能把这个人的资料打印一份给我么?”她询问坐在那台电脑前的调度。

调度员立刻答应了,动作麻利的把那一页打印出来。

“这位卫金龙师傅今天有出车么?”田蜜接过打印好的材料,嘴里还不忘继续询问情况。

“没来,他好像是也请了休假,说是他的一个老干娘病了,无儿无女,独身一人,需要人在身边护理。”一个知情的调度看田蜜一脸严肃,不敢隐瞒,照实说道,“昨天临时请的假,今天从早上就没有来了,具体哪天回来也不好说,走之前说是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

“那他的车呢?”

“车是他自己的,但是他没带走,留给公司这边,让别人暂时先开着呢。”

田蜜急忙又问了卫金龙的家庭住址,和陆向东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发现那里早已是人去屋空。田蜜又打电话给田阳和墨窦,要他们暂停手头的调查工作,抓紧时间帮自己调查卫金龙所驾驶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照是否在那几个特殊的时间段,出现在过那几个特殊的场所。

田阳在电话里也对田蜜说,他刚刚得到的关于小桃的线索里也有提到,在小桃还没有钓上袁和这条大鱼之前,曾经属于比较低级的暗娼,曾经有过一个私交比较密切的“顾客”,就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随着一处一处的再次逐一询问核实,卫金龙的车牌照果然在江玉镜、楚含以及王纯家附近出现过,时间也完全能够对应上。

可是,接下来,却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卫金龙的身份证系伪造,真正的卫金龙确有其人,却与他们所要找的这一个货不对版。

那么,他们想要寻找的这个卫金龙,到底是谁呢?这给重案组的刑警们又出了一个难题。

一边抓紧时间追查“卫金龙”的真实身份,并且向c市其他公安局、派出所请求协助,田蜜却隐隐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给遗忘了。

“戒饮酒的下一条是什么?”她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停下手里的工作,略有些紧张的问陆向东。

陆向东回忆了一下,说:“戒着香华。”

田蜜闻言,脸色一滞,起身急匆匆的冲出了重案组办公室。

第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

田蜜在听到“着香华”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被电到了一样,她一路从重案组冲出去,脑海中反映出的都是陆母当日从公安局门口向陆向东讨要生活费之后乘出租车离开的画面,以及那天在宾馆大堂里看到的陆母招摇的样子,她努力的回忆,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记错,那日她看到陆母坐上的那辆出租车,正是“卫金龙”所驾驶的。

开着车走到了半路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这些怀疑都只是基于自己不够确定的记忆,或许是王纯的遇害让她变得有些草木皆兵,总觉得“判官”会抓住一切机会,依靠伤害办案人员身边的同事亲友,来达到满足自己变态心理和打击警察的目的。

这些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其他人讲,对别人说,又怕没有真凭实据站不住脚,对陆向东说,她就更是顾虑重重,陆向东对陆母的排斥,明显到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虽然都说血浓于水,看看陆母对陆向东这么多年的忽略和怠慢,田蜜不敢保证陆向东会是怎样的心思。

所以,头脑略微冷静下来一些之后,田蜜就在心中做好了打算,这一次一定不鲁莽行事,只是探查一下情况,排除陆母会是下一个目标的可能。如果没事那当然再好不过,如果情况真的有什么不对,自己也绝不冲动,及时报告,确保万无一失。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记性感到欣慰,陆母的住址,她只从陆向东那里看到过一次就记了下来,否则的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向陆向东询问,天知道他会不会别扭上一阵子。

陆母家住的距离c市公安局倒不怎么远,没用多久就到了。田蜜站在楼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向楼上看了看,她对陆母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感到排斥,一想到呆会儿要看到她,现在就已经感到隐隐的头疼。

然而,就是这抬头张望的一眼,她忽然看到在陆母那套房子的阳台上,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晃了一下。

是“卫金龙”!田蜜心中大惊。想要再仔细看看,又怕被楼上的人发现,毕竟自己和这个冒牌的“卫金龙”也打过几次照面,天知道他对自己会不会也像自己对他那样。认得一清二楚。

田蜜不敢轻忽,迅速的拐进一旁的另外一个单元,拨通了重案组的电话,把自己的怀疑以及眼下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田阳听了也觉得需要引起重视,吩咐田蜜留在原处,不要轻举妄动,他和陆向东商量一下对策,尽快做出决定。

田蜜忐忑不安的在单元门里来回踱步。几次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楼上的情况,又怕会惹得“卫金龙”察觉。

她不喜欢陆母,那是打从心底里头的深深鄙视,田蜜从来就不是那种毫无原则只讲博爱的圣母性格,只是因为与陆向东相爱,因为关心而对他的事情开始多了一些斟酌和思索,她渐渐意识到。陆向东对陆母的排斥和疏离,不是因为不需要母爱,不希冀母爱,而是因为太渴望从这个没有责任心也不懂亲情为何物的不称职母亲那里得到母爱,因此而受到了太多的打击和伤痛,最后怕了,索性竖起心防,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虽然陆母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至今仍没有醒悟,可是如果她死了,还是死在残忍毫无人性的“判官”手中,那么陆向东心中的那个缺憾,就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填补了。

感觉上似乎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田蜜都快要按耐不住了。当手机的震动感传来的时候,她急急忙忙掏出来,这才发现,其实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喂?怎么样?现在怎么办?”田蜜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就急忙接听起来。

电话那头出乎意料的不是田阳,而是陆向东,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让人无法分辨情绪:“在原地不要动,我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你自己?”一听说他在赶来,田蜜先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觉得不妥,“其他人呢?光是你自己过来,咱们两个怎么处理?”

“田阳刚刚收到了线索,关于‘卫金龙’真是身份的调查有了进展,墨窦他们的车就在我后面,我先到,这样不容易引起注意。”

陆向东的回答让田蜜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没有因此放松分毫。

陆母楼上的情况尚无法判断,陆向东亲自来了,如果能够顺利解决固然最好,可是如果出了意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遇害,这样会不会太折磨了?

田蜜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关心则乱,当事情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就会变得瞻前顾后,诸多顾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沉着冷静。

没多久,陆向东那辆熟悉的车就停在了路边,只见他若无其事的停车,下车,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过来,一眼扫到田蜜正在旁边的单元门口站着,便朝她走过来。

“其他人呢?”田蜜一见他自己来了,向外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墨窦和其他人的身影。

陆向东朝后面略微偏了一下头:“他们的车不方便进来,停在小区外围,正分散着跟过来,我们先上去。”

田蜜点点头,虽说她心里对陆向东亲自过来或多或少有些担忧,但有他在身旁,她又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两个人从单元门里走出来,拐进陆母所住的那个单元,踏上楼梯的一瞬间,田蜜注意到陆向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波澜不兴,心里估计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放松。

陆母的房子在三楼,田蜜和陆向东走的很慢,缓缓的向楼上移动,走到二楼的时候,听到一楼有OO@@的声音,顺着楼梯扶手之间的空隙朝下看,原来是墨窦和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一声不响尽量放轻动作的缓慢跟在后头。

走到门口,田蜜发现陆母所住的这套房子因为是栋旧楼。防盗门还是比较老式的设计,她本能的开始盘算,如果呆会儿叫门并不顺利的话,这样的门板,破门的难度应该也不大。

陆向东走到门口,没有急着行动,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听到门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声音比较模糊,不太清晰,不过可以分辨的出是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在高声谈论着什么。陆向东默默的听了一会儿。表情严肃,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终于,他抬起了手,不轻不重的敲响了防盗门。

屋内的声音随着敲门声戛然而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镜透出来的光线暗了下去,随后那扇陈旧的防盗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陆母从门里露出了脸。

“你怎么来了?”她看到陆向东,非但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反而一脸的提防,似乎在这个不需要给钱的时候,她的儿子出现会是对她不利的事情。

随即,她又看到了站在陆向东身旁的田蜜,眉头皱的就更紧了。

“你们俩兴师动众的跑来,有啥事儿?”陆母的架势看起来并不打算开门让他们进去。

“没什么事,顺路来看看。”陆向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态度。他朝门里抬了抬下巴,“怎么?有客人在?不方便让我们进去坐坐么?”

“没必要进门吧?”陆母撇撇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想要和你谈谈。”陆向东没有坚持要求进门,顺着陆母的话,想要把她叫出来。

陆母没有动,依旧只是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儿。自己严严实实的挡在里头,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俨然把自己的亲儿子当成了敌人一般。

“用不着出去!”不同于陆向东悄悄压低的音量,陆母反而神气活现的扯着嗓门儿高声回应,“你不是又反悔了吧?如果想跟我讨论生活费的事情,我没话对你讲!要讲。就干脆留到法庭上再讲!”

陆向东的眼睛眯了一下,看起来耐心几乎要宣告耗尽,田蜜在一旁着急,想要帮陆向东说几句话,又怕自己配合的不好,反而会坏了事。

就在谁都没有开口的这个短暂空档,陆母身后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田蜜警惕的注意到这一点,伸手想要去把陆母拉出来,陆母没有料到田蜜会忽然欺身向前,本能的向后躲闪,这一躲不要紧,只见一条男人的胳膊迅速的绕到陆母颈前,将她的脖子勒住,并且朝后拖去。

陆母的表情瞬间从戒备变成了惊恐,却因为脖子被扼住,连惊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田蜜和陆向东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向前几步推开门闯进屋去,此时此刻,那个与田蜜有过几面之缘的“卫金龙”正站在与入户门正对着的客厅墙边,面色发紫的陆母被他钳制在身前,“卫金龙”一手绕过陆母的脖子,一手拿刀抵在她颈动脉的位置,在他身侧是一扇窗,“卫金龙”慢慢朝远离窗子的另外一侧移动,站在了墙角的位置。

“卫金龙!你冷静点!别乱来!”田蜜高声说,虽然她很清楚,卫金龙不是他的本名,但是目前她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之前,也只能这么称呼他。“卫金龙”眼下做站的这个位置也比较难办,原本她也有想到过最坏的结果除了陆母身亡之外,可能会发生眼前这样的劫持事件,陆母家对面的居民楼可以作为很好的狙击位置,然而狡猾的“卫金龙”特地挪到那个墙角,分明是算准了那里是一处死角,可以免除腹背受敌的处境。

墨窦他们听到声音,也急忙赶上来,见陆母被当做人质,面色也都变得十分凝重,尤其是墨窦,他很清楚陆母的身份,所以不自主的多瞄了陆向东几眼。

“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站着吧!我知道被你们堵着了没个好儿,但是现在我手里还有筹码,我还可以再赌一次,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和这老娘们儿一起死!”卫金龙不但没有慌乱,反而表现的十分放松,他抵在陆母颈上的刀丝毫没有移动,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觉得她重要到了能帮你逃脱升天的地步么?”陆母已然落到了卫金龙的手里,陆向东的脸上反而没有了那种紧张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戏谑的问。

卫金龙丝毫不在意他近乎于嘲弄的语气,撇撇嘴,不大在意的也跟着笑了笑,说:“我也知道她的一条烂命不值那个价儿,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一心想靠一把烂牌来赢你们呢!”

他的这句话,无形中等于承认了自己与之前那几宗人命案的关系。

“如果说一把烂牌,好像也不大确切。”陆向东冷漠的看也不看陆母。似乎她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陌路人,“除了你现在手上的这个之外,其余的那几个,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工作表现。也都算得上可圈可点了。”

陆母发出一声呜咽,碍于被卫金龙钳制着,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敢,声音只在她的嗓子眼儿里闷着。

不过她朝陆向东投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卫金龙根本不把他的那番话当回事,嘲讽的从头到脚打量了陆向东一遍:“不错,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们现在都盯在这儿不走,就说明她这张烂牌还有点用处!”

“你说的有道理!”陆向东呵呵一笑,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举在空中。对卫金龙说,“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干脆不说,如果你不反对,我倒不介意围观一下,看看热闹。”

墨窦见状,上前两步。和田蜜一起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把陆向东挡在了他们身后。

“人家亲儿子都不管了,你们还守在这里抢什么风头?”卫金龙不屑的看着田蜜和墨窦。

田蜜板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要泄露内心的紧张:“他是他,我们是警察,你背着人命官司,现在还挟持人质。我们当然要在这里。”

“真亏你好意思说!”卫金龙嗤的一声笑了,“我给了你们那么多的提示,你们一次都没有把人成功救出来过!有你们这么无能的人当警察,难怪这么多人渣都活的逍遥自在!”

田蜜的脸腾的涨得通红,卫金龙的话直接击中了她这一段时间心中最耿耿于怀的事情,让她感到很不好过。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个卫金龙不仅比以往她接触过的犯罪人都要更残忍和狂妄,并且也更加狡猾,更懂得把握人的心理,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田蜜一挥手,打断卫金龙故意激怒自己的话,“事到如今你还抱着侥幸心理么?”

“有挑战才有乐趣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卫金龙眼睛越过田蜜,看着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平淡的陆向东,拿刀的手轻轻在陆母的脖子上划了一下,陆母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痕,没有出血却把她吓得发出一串呜呜的呻吟。

他的这个动作不仅吓到了陆母,田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身旁的墨窦也脸色阴沉,手在身侧握着拳,两眼冒火的瞪着卫金龙。田蜜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陆向东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觉得心急如焚,这样和卫金龙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这个人一副老油条的嘴脸,俨然是一块滚刀肉,该怎么试图打破他狂妄的挑衅,并且动摇他的意志呢?

卫金龙一副微胖身材,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从事出租车驾驶工作,他的皮肤被晒得很黑,额头上泛着有光,此刻因为挂着狡黠的笑容,双眼中闪烁着恶意,原本平凡无奇的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在田蜜盯着他的时候,他也打量起田蜜来。

“哦!原来是你!”忽然,卫金龙开口了,他对田蜜邪邪的笑了,田蜜以为他是想说自己和他有过两次面对面的对话,谁知道他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原来你就是这老女人那天才儿子的心上人啊!”

田蜜一怔,站在他身后的陆向东不着痕迹的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

“要我说,这娘们儿太没良心!”卫金龙勒着陆母的胳膊加了一把劲儿,“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她怎么可能那么顺利的从儿子那里敲诈来那么大的一笔钱!她不感谢你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背后没少说你们俩的坏话,啧啧啧,我要是你,宁可让她死掉算了!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田蜜恼火的瞪一眼面色铁青浑身发抖的陆母,她倒不是气愤陆母说自己的坏话,而是对这女人的愚蠢感到无法理喻,对自己的儿子百般防备,却对一个相识不深的陌生人如此的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还引以为傲的对别人炫耀。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陆母现在被卫金龙这么挟持着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是偏偏于公于私田蜜都不可能眼睁睁的放任卫金龙绑架并伤害她。

“你知道的还不少,”田蜜也学着陆向东的样子。尽量装出平静,她心里倒也清楚,自己的演技远远没有陆向东的那么好,“从江玉镜到现在,在这六个人身上你应该花了不少时间来收集信息吧?”

她在这边故作平静的和卫金龙“闲谈”,墨窦在一旁却始终保持着紧张,包括陆向东身后的其他警员,大家都知道,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分散犯罪分子的注意力,要么争取说服他缴械投降,要么就趁其不备,将其制服。

一切的关键,都在卫金龙死死绕在陆母颈前的胳膊,还有那把抵在陆母颈侧的利刃上。

卫金龙被田蜜这么一问,倒有些得意起来:“那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么大的一个计划是很容易就可以实施的么?!”

“你是怎么选上那些人的?总不可能那么巧。‘坏人’就都被你遇到了吧?”田蜜见他对自己的问题有所回应,又紧接着问。

卫金龙对田蜜冷冷的一笑:“小丫头,甭跟我来那一套!想套我的话,又让我交代问题,又分散我的注意力?你想的倒美!我就跟你说,这个社会上的坏人到处都是,我只不过是从中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罢了,而且免费送你一句忠告。坐车的时候没事儿别和司机乱侃,保不齐就给你自己或者你身边的人惹了什么麻烦。”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非但没有任何不安或者慌张,反而十分得意,俨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当成了值得炫耀的成绩。

眼看着自己的打算被卫金龙识破,田蜜的心里有些乱了方寸。正斟酌着该怎么办才好,方才从她身后走开的陆向东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田蜜一愣,随即又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这么痛恨那些逍遥法外或者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界的人,”她再次转脸看着卫金龙,“原来你曾经也是一名警察,因为丢了配枪被开除了公职!这就是你自诩为正义化身的原因吧!李洪涛!”

“卫金龙”的本名从田蜜的口中被叫了出来,这让他瞬间一愣,倒也没有太多的诧异,既然警察们能够及时赶到,将他堵在陆母的家中,自然就不可能不去追查他的底细。

田蜜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出租车司机,却有着那么强的反侦查意识,又为什么能够如此利落的制服那几名受害人,包括割断王纯的声带却没有触及颈动脉。

“难怪你那么多次的出现在公安局附近,甚至在我们去出租车公司调查的时候,你还开车跟在我们后头!”田蜜想起调查期间自己起初忽略,近期才引起重视的那些小细节,“既然你也曾经是一名警察,为什么还要故意挑衅我们?”

卫金龙,或者现在应该被称为李洪涛听到田蜜最后的那一句话,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之前所有的讥诮与镇定都被逐渐明显的怒意替代。

“因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他恶狠狠的盯着田蜜,说,“好人受苦,恶人逍遥!头脑聪明有正义感的人,只因为一点点小错就失去了前途,没有了未来,反而是你们这些碌碌无为的无能之辈占了主流!”

田蜜有些气愤,同时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被对方激怒。

“李洪涛…”

她刚刚开口就被打断。

“你还是叫我卫金龙吧!用这个名字用了十几年,我都快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了。”卫金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听到自己的真名,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恼火,眼睛里倒是流露出了一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