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旁人下的封印害你吐血!”

“未吃你师父丹药前,我不可说出身世,一有男子碰我双唇我便吐血不止,额头刺痛耳边有万人诵经。可一吃了你的丹药便好,可见你们都是些淫邪的道士!”

“师公绝不会下此封印,师公的封印是保你真元的!那是旁人下的法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将针线扔到地上,蹲在地上掩面痛苦。

常寿推推我,我抬头看他,继续嚎啕。

“先吃了丹药,然后再哭。”他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了两颗紫金丹给我。

我看着他,不愿吃药。吃了这药我就是云宁!我就是玉宁!

一笔糊涂账的玉宁!

“我同你一样。”常寿说道,“我也每天吃丹药。如不吃,体内阴气发作,疼痛难忍。”

我止住哭泣:“怎么一样?都说我是玉宁,可是我并不记得。记不得我该还谁的恩,记不得我该承谁的情。可他们新账旧账都要同我一并算上!”

“你只要记得活下去,不记得的就忘却。一切自有缘法。”常寿将药塞到我手上,“如不是为你,师公不会收下我,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这就是缘法。”

比我有智慧。

常寿说得不错,如今只有先生存,没有了性命,恩怨情仇都是枉然。

我吃下丹药。

“你去弄点菜来。不知能活多久,我要吃好一点。”

常寿叹气:“我只会煮粥。”

“我会!”

我会努力的活下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我很努力的怀着微弱的希望认真的过着这死水一般的生活。

常寿的平静感染了我。

胤禛只会在我需要药引的时候来。也就是说每隔九天我会见他一次,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吸血鬼。

真是令人难堪的处境。

欲壑难填,心生怨恨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比起常寿苏小曼要幸福得多。看人家常寿多么理智。

最起码我现在不必强颜欢笑,不必担心被卖去接客,不必担心被打板子,不必以奴婢自称。而且吃得很饱。

胤禛对于我,并没有太多形式上的要求。并且他称呼我苏小曼。

我反而会去猜测他同玉宁的往事。

时间大把,我太无聊。

我的脸上开始养出一点肉来。气色也很红润。

我又长高了一些,因为我觉得常寿好像比一开始矮了,自然他是不会矮的,那么便是我长高了。

我和胤禛没有过多的交谈。

从何谈起?

总是在等待。等待张太虚带回的消息,希望是好的消息,当然也有五成的可能是坏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回来。

常寿说师父最多两个月便会回转。

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月刚刚过去了一半。

天气开始炎热。

其实老早就很热了,不过我那时身子虚,总是觉得冷而已。

我起了个大早,趁常寿炼丹的时候,把院子里的大荷花缸洗干净,注满井水。

常寿对催花辣手苏小曼表示强烈抗议,我把做好的道袍拿给他。

“原来的太旧,这个送你。”

常寿叹气:“多谢。花长得好好的,何苦惹它?”

“长得再好总是要谢的。我要这缸有用。”

傍晚的时候常寿知道荷花缸的用处了。

晒了一天的水,居然有点烫,我在里面游泳兼洗澡。当然是穿着衣服的。

常寿急得直跺脚。

“非礼勿视。回你的炼丹房去。”我趴在荷花缸的缸沿对他说道。

常寿叹气:“院子周围有人看守。”

哦,原来胤禛派了眼线在院子四周。

不过我穿着衣服,也没有什么打紧。而且烧水太累,利用太阳能,多么环保。

晚上胤禛就来了。

我吃了丹药刚要上床,门就被敲响了。

胤禛说道:“小曼,是我。”

我放他进来。

“今日好像不用喝那种药?”我心中纳闷。

“我的用场只得这一种?”胤禛坐到小圆桌旁边,指着门外对我说道,“外面的食盒拎进来。”

我取了食盒,合上门。

将食盒盖子打开,我哇的一声:“哈密瓜!”

已经切成薄片闪着肉黄色光泽的瓜肉香味扑鼻。

“多谢多谢!”我兴奋的往嘴巴里面塞,“可惜只得一点。”

“半只瓜还嫌少?吃多了仔细胃痛。你若喜欢,明日再带些给你。”

我连连点头。

吃完了,打了老大一个饱嗝。

胤禛看住我笑:“贪吃成性!”

缅怀故人?你是认得我两世不错,可我识得你不过一月有余。我转身去脸盆那里洗手擦脸,没有接他的话。

“布料用得到快,做成了什么?”胤禛指着我放在矮柜上的半匹布说道。

“替常寿做了道袍。”我坐到他对面。

“你俩年纪相当,难怪要好。”

话中有话,我回道:“我不过谢他的照料。没有旁的意思。”

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既没有旁的意思,何必回护得如此之快。”

“我无意触怒王爷,却也不想连累无辜。”因为一切都是来自你的施舍,所以便可以随意勘查?所以便可以任意侮辱?

胤禛忽然笑道:“本王对你的细心照料,你又当如何回报?”

看,看,很快便以恩人自居。浊气上涌,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恩公要小曼如何报答?只可惜苏小曼命不长久,恩公精明一世做得却是桩蚀本买卖。”

胤禛三两步跨到我面前,气息不稳语气暴躁:“你到会替我盘算,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回报?以身相许如何?”

“恩公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以身相许只怕污了恩公的双眼。”

他一把将我扯起身,眼前一花我已被他扔在床上。

“好好好。”他连连说好,冷笑道,“如今竟出息了,露天沐浴的狐媚手段尽数用在旁人身上,怎么不怕污了我的双眼?”

我翻身要跑,却被他牢牢锁住,重新押回床上。

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因为他的施舍态度刺痛了我,所以我就愚蠢的触怒他。结果倒霉的仍旧是自己。

我搏不过他,整个人被他钉在床上动不了分毫。

他的气息焦躁暴怒,我被压得连气都出不了,遑论言语挣扎了。

胤禛狠狠的咬住我的脖子。

“胤禛,胤禛。饶我。”我艰难的挤出破碎的声音。

眼泪成群结队的往外涌。

他终于松口,扳住我的脸一遍一遍问我:“十四也这样亲你?是不是?是不是?”

我摇头,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滑到耳朵里滑到脖子里,又热又烫。

“你记不得我,你记得他?你喜欢他?是不是?是不是?”

“都不记得!”我拉他的手,“你掐得太紧,我不能吸气了!”

胤禛松开掐住我脖子的右手,大力的擦拭我的眼泪,我的面皮被他擦得生疼,只有忍住眼泪。

他盯住我半晌:“忘记也好。不记得了,我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小曼,好不好?”胤禛目光灼灼。

我只有说:“好。”

他松开我,脱了鞋,重新躺倒我身边。

我喉咙一紧。他的重新来过指的是这个?

胤禛搂住我。

很热的天,他身上出了大汗,我也浑身粘腻。

两个湿哒哒的人抱做一团。确切的说是他紧紧的圈住我。我不敢动弹,隔一会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

我轻轻拿开他圈住我的胳膊,然后往里面睡一点,俩个人靠在一起实在太热。

胤禛的额头上流下大颗的汗珠。

他的眉间有淡淡的竖纹,想必是常常蹙眉的缘故。即便是睡着了,这也是一张严肃的面孔。严肃到叫人忘记了他其实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我拿手帕替他擦了汗。

是我不理智不清醒辨不清事实,还是他太强势?强势到叫我崩溃?

他的心里似乎藏着无穷的怨恨,似火山似的灼伤了我。

我转身,不去看他。

胤禛长臂一捞,紧紧的将我锁进胸口。

我闭上眼睛。

胤禛轻轻的说:“重新来过。”

重头来过,可以吗?

更隔蓬山一万重

隔天院子里面多了笔墨纸砚。

好似从天而降。其实不然,我知道四周有胤禛的眼线。

这感觉非常奇怪。

何必提醒我需要时时仰人鼻息的尴尬处境?

想叫我练成才女?我知我不是那块料。

将笔墨收了,我自去做我的针线。

我替自己做了舒适的衣服。横竖不用见客,天又这样的热,一切以舒适为主。可是也没有过分的设计,没有敢多露一块肌肤,脖子上面有发青的掐痕,我不愿自讨苦吃。

一件套头的青布衣,一条宽敞的青布裤。很合身,于是又照着做了一套。

我甚至学着打浆糊做鞋底。

日子很容易就打发过去。

到了要他的血做药引的日子,胤禛准时到来。他令我站在旁边看他用刀在左手腕上面放血。

胤禛一定要我看,他含着笑目光灼热:“这样才记得住,不会忘掉。”

是是是,形状惨烈,我看得浑身肉痛,如何忘得掉。

这男人是要我记住他的恩情。刻骨铭心,不准我忘记。

太强势的男人。

可惜我不是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女子,我会心生抵触。

喝药的时候,腥气扑鼻,救命的药不能嫌弃。

胤禛令我替他包扎。

“爷的精血都被你吸干了。”

“那你的福晋们岂不是要怨我。”

“咦,这个你也懂?”

“略懂。”我想我忘记了他没有看过金城武版本的诸葛亮。

他目光转深,难辨喜怒。我连忙摇头:“没有人教我。”

“哦?无师自通。”

眼神更加深沉。

“我们那里这是学术,男女皆知。”我立即撇清。

“有伤风化。”他下了论断。

我只有点头表示赞同:“风气如此,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