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甜得不行,我再次庆幸夜色足够的浓黑。我忍住笑:“是,我是你的苏小曼,是你的心,是你的肝,是你小心肝!”

“巧言令色。”胤禛的声音消失在我的耳边。

他的牙齿总是很轻易的就找到我的脖子。

“不要咬。”我不敢大力挣扎,摔下去就惨了。

抗议无效,胤禛很认真的巡视我的脖子。

“胤禛!不要总是咬我的脖子!”我愤懑的捏他的胳膊。

胤禛放弃我的脖子,转攻我的耳朵:“我倒是想咬别处,却是不能够。”

我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面孔一热,尔后心中又笼上淡淡的忧愁。

“都说以色侍人不能长久,我却是连这个都没有。”我咽下剩下的半句话,连色都没有,只怕更难长久。

胤禛故意说道:“我大你很多岁,只怕你到时嫌我老,嫌弃我不中用。”

“我怎么会嫌弃你老,嫌弃你不中用?我又没有用过!是别人嫌弃你了吧,却到我这里来诉苦!我才懒得睬你!”啊,真是,真是!

我气得抓起他的手大力的咬。

胤禛大笑。

是那种胸口会起起伏伏的大笑。

我恼怒的用头顶他的胸膛。

“哎哎!你这个小泼妇!”胤禛搂紧我。

“我无聊,我寂寞,我被关得难受。”我低低的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歇斯底里。

胤禛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他沉默片刻:“小曼,再忍一忍。很快便好。”

“现在是康熙五十二年?”我向他求证。

“是。”胤禛回答。

“啊,那我还要等好几年。”

胤禛捂住我的嘴:“不要说。”

“我知道的不多,但大概的年份还是清楚的。”我拉开胤禛的手。

“小曼,以后一个字也不许提。”胤禛扳过我的脸,“天听见了,会罚你。”

他是怕我受天谴?是,我已经足够倒霉了。

“胤禛,我关在这里闷得慌。”我的眼睛正对准他的脖子,我抬高脖子去吻他的喉结。扭着头,真是高难度,我钦佩我自己。

胤禛松开握着我的脸的手。

我偷笑,趁机咬他。

胤禛大力的拥紧我。

“喂——”我连忙推开他。“扭到脖子了!”

“小曼,露水重,早点回去。”胤禛夹了马,“坐稳了。”

马很快的带我们来到院子门口。

我别扭的不肯进去。

胤禛笑着抱起我。我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嗯,胤禛抱我,我倒是不排斥。

顺子守在我房门口。他一听见动静就立刻跪安了。

胤禛用脚踢上门。

“等一等。”我伸长手臂插上门闩。

屋子里多点了一支蜡烛。

这不是我屋里原来的烛台。还多了两个包袱。

我四处打量。“胤禛替我添置东西了?”

胤禛将我放到床上。床里边放了一条新被子,貌似比原来夏天盖的薄被子厚很多。

我起身,去脸盆里面打了手巾给胤禛:“擦擦汗。给我带什么了?”

“自己打开看。”

我解开包袱。是夹衣。还有字帖。

“天凉了?”

“快十月了,可不是凉了。”

“那你还流那么多汗?”

“我素来怕受暑气。”胤禛把毛巾放到桌子上。“你身子弱,早点加了夹衣。明日让人给你送些布料来,你得空替我做身衣裳。”

“我天天得空。”我气鼓鼓的上了床。

胤禛吹了蜡烛。

我背对着他。

耳边传来胤禛脱衣服的声音。

胤禛躺到我身边,他来拉我。我扔开他的手不理他。

“等过了这阵便带你出去玩。”胤禛叹气。“我知道你闷。”

“我竟不知原来已过了中秋节了。”我转身平躺。“这样重要的日子竟也错过了。我日日嫌日子过得太慢,却不知其实日子过得很快。”

胤禛并不出声。

隔一会儿,他问我:“中秋,你想念谁?”

“想我爸妈,想我的同学,就是同窗,还有同事,同事可以解释为同僚吧。”我叹气,“女人也是可以工作的,工作的时候很有乐趣。算了,不说了,怕天老爷听见。”

“小曼的抱负说来听听。”胤禛侧身对着我。

“拯救万民于水火,这个算不算抱负?”我随口说道,“这个和你算是志趣相投吗?”

“若有机会,小曼可以试试。”

“让我当女官?哈,枪打出头鸟,这里不允许的。我不干!”我缩到胤禛怀里,“我冷,你还嫌热吗?我要盖你带来的厚被子。”

胤禛的手越过我,到床里面拉了被子裹住我。

“胤禛,你中秋的时候和老婆一起过的?”我把头埋到他胸口。

“睡吧。”胤禛说道。

“你那日一定睡在大老婆床上。”

胤禛开始不回应我。

“平时你最爱谁?年氏?耿氏?还是钮祜禄?”

胤禛开始打鼾。

我一手捏他的鼻子,一手捂住他的嘴。

胤禛叹气:“难缠得紧!”

“跟你学的。”

我的难缠没有缠很久,因为胤禛使用杀手锏——咬脖子。

算了,难得相见,不再追究了。暂时放过他吧。

辜负此时曾有约

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转醒。只可惜不是睡到自然醒,因为常寿牌闹钟一直在拍我的门。

我很愤怒。

昏昏沉沉的开了门,看到常寿手上拿的丹药和早饭我的气就消失了大半。待到吞服丹药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常寿的额头有大片的青紫。我大吃一惊,询问的话已到嘴边却被我马上咽下。还能为了什么?一定是昨晚被十四弄伤的!

我立时觉得内疚万分。

好在常寿并不在意,大约是不知内情吧。我猜顺子一定对他讲了另一个版本的常寿遇险记,我比较好奇却没有胆量询问,做贼心虚嘛。

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十四那里,真不知他会如何对胤禩解释。出于十四的私心,他一定不会说我是玉宁转世之类的混话,否则老十之前也不会命人结果了我的性命。那么他该如何解释苏小曼的起死回生呢?先前老十他们可是要弄死我的呀。

藏着我,必定会拖累胤禛的。

这顿早饭,常寿吃得风卷残云,我却是味同嚼蜡。

洗漱完毕后我收拾了房间。这间屋子可以说被我擦得一尘不染。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我绝不放过每一个墙角每一个家具的缝隙,认真的执行一日一擦的政策。

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我便会觉得窒息。

然后我想起了胤禛带来的字帖。

打开一看:

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

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

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

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字很好,是胤禛写的。因为写的是繁体字,我辨认了很久才认全了。

是——情诗?

是——写给我的?

我磨了墨,照着他的字临摹。终究我没有那个耐性,草草写了几笔便把笔搁那儿了。

门外传来顺子的声音。

“姑娘,姑娘。”

“顺子吗?进来吧。”

“是。”顺子走进来,他笑着说道,“戴先生求见姑娘。”

戴先生?“戴铎?”

“正是。戴先生在院子里面候着,姑娘您看?”顺子打量我的脸色。

“既然来了,便请他进来。”来者不善吧。

我站在书桌前未动,顺子请了戴铎进来。

顺子笑着说道:“姑娘,这位便是戴先生。”

“以前见过的。”我淡淡的说道。

这位戴先生神情不卑不亢,可是也看不出有“求见”的神情。来者是客,我对他说道:“戴先生请坐,寒舍粗陋,怠慢贵客了。”

戴铎拱手:“多谢。”然后坐到圆桌旁边。

顺子说:“顺子先退下了。”

我在书桌旁坐下,端看戴铎的下文如何演绎。

“当日扬州一别却不知今日会在此处见到苏姑娘。”戴铎的眼光看向敞开的房门。

这便是谦谦君子的做派?

我答道:“人生际遇素来反复无常。”我的外交辞令已多年未能派上用场。

“苏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戴某人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苏姑娘海涵。”

我平静的看着戴铎,等待他说出重点。

“雍亲王胸怀锦绣,”戴铎清清嗓子,“雍…”

“戴先生,”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您有话不妨直说。”

戴铎颇为意外的看了我一眼:“苏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姑娘可知王爷为了姑娘的事情颇费踌躇。”

“戴先生的意思是我拖累了雍亲王,可是这样?”

戴铎点头。

“情形坏成何种样子?”我不知张太虚是否将内情全部告诉戴铎,也不知十四和胤禩那里对胤禛有何动作。但戴铎既然找上门来,就代表形势不妙了。

“十四贝子今天大早命人将苏小曼的卖身契送到雍王府。”戴铎不再看门外了,他牢牢的看着我。

是,十四必定不会告诉胤禩他们我是玉宁。对他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苏小曼的一切转给胤禛,那么才可以叫他的兄弟们死心,不会认为他对苏小曼余情未了。

他不愿有更多的人来争玉宁,却将压力全部推给了胤禛。

“雍亲王怎么说?”我问戴铎。

戴铎说道:“王爷还未下朝。”

“那么戴先生是代表谁来找玉宁呢?”情况有些微妙。

“苏姑娘烟花出身,十四贝子将姑娘割爱赠给王爷,或可传为一段佳话。然而,戴铎看来,于王爷清誉却是有损。”戴铎停住话头,似乎在看我的反应,“王爷乃‘天下第一闲人’,如何吃得消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

啊——是,我出身贱籍。

胤禛和我犹如云泥之别,我在心中苦笑,面孔上却维持平静。

“戴先生有何指教?”

“戴某斗胆,苏姑娘万不可再住这园子里了。”

“戴先生要我以死洗清王爷的清白。”我笑了,“戴先生对王爷真可谓赤胆忠心。”

“王爷对姑娘的心感天动地,姑娘预备如何回报?”

原来他都已知晓。是,胤禛对我,对我很好。

可怜胤禛为我折损许多,如今看来竟是白忙一场了。

“当年玉宁一案牵扯皇家颜面,戴某不敢多言。手足争风,即便民间也是奇丑,何况天家?苏姑娘要王爷重蹈废太子同八阿哥的覆辙?苏姑娘忍心毁了王爷多年的苦心经营?苏姑娘就是这样回报王爷的?”

胤禛从未对我提起玉宁的往事。凭着张太虚戴铎的只言片语,我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情形。胤禛为我,我胸口一窒,他对我有情有义,信守诺言。我原以为我不爱,可我如今竟割舍不下他了。

“苏姑娘!”戴铎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