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煜眼中溢出一抹暗色,嘴角的笑意褪去,“温雅,跟本少在一起,你真的想好了吗?”

温雅没回答,反而问道,“凌煜,再也不会丢下我,推开我,你能发誓吗?”

“温雅,一辈子很长,而我…。”凌煜说着停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再抬眸,眼中清晰的透出一抹压抑,“而我恐怕连丈夫最基本的义务都做不到。”

这是凌煜第一次,面对身上的残缺,对温雅不再回避。

温雅眼帘轻颤,身残现在始终是凌煜最大的心结。

“少年夫妻老来伴,最美不过夕阳红。因为失去过,因为知道即将失去。所以,看到那个人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凌煜,我们这辈子也许比起别的夫妻缺少些什么,我也不想说我一点不在意。其实我很在意,现在依然觉得老天对我们不公平。”

“只是,生命有止境,时间却如流水,也许在我抱怨的时候,不知不觉我们就老了。与其这样,我倒是情愿推着你看遍山川大海,吃遍世间美味。”

“凌煜,世界那么大,我想,等到我们看完美景,尝遍美食的时候,都已经发苍齿晃了吧!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会问我刚才那样的问题了!也许,你只会拉着我的手说,小肥猫,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你可不许先离开我,那样谁来推着我,谁陪着我,这样肆意,幸福的活着…。”

“而我到时候一定会说;凌煜,你真是个笨蛋,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算确定了,我想陪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一时失而复得的感动,不是情到浓时的不舍,也不是爱的盲目奉献。只是因为,你是凌煜,是全部,无法割舍,无法失去。”

温雅叹气,“老公,我情愿这辈子拥有一个不完整的你,也不愿意傻傻的祈求下一辈子那完全不确定的相遇。所以,那样的问题咱不问了,好不好?你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行。”

凌煜没说话,看着温雅,一个‘好’字,在嘴巴千回百转可怎么都说不出。温雅陪在他身边,他很想!可是,他如愿了,可她呢?回到现实的最初点,他答应对她就是一种残忍。

看凌煜又不回答,温雅瘪嘴,指着自己的嘴巴,脸皱起,“你看,我嘴巴都磨薄了,你要是还犹豫不定,我都要哭了。再刺激我,我一个激动搞不好就强行把你圈禁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许你去了。凌煜,你想那样吗?”

其实那样也不错!凌煜垂眸。

凌煜沉默,温雅恼了,怒吼,“凌煜,我身上绑着炸弹的时候,你明明答应了,现在又给我装起糊涂来是什么意思?你想出尔反尔,是不是?”

凌煜:…

刚才还情意绵绵,一下子就狮子吼了,这…。生龙活虎,嚣张的样子,不要太可爱!

“凌煜…”吼。

“在!”乖乖应。

“说话!”

“呃…。老婆,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自己!我怕我现在答应了,那一天又…。”

凌煜的话没说完,温雅怔了一下,继腾的从床上爬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子,眼里带着恍然,懊恼,“我真是笨!都说男人的话不能相信,我还在这里傻傻的纠结你的答案做毛?只要我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我管你答应不但应,反正想让我离开,就两个字,没门!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嘛!多简单,真是白费了那么多劲。”

“凌煜,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就这么决定了。反对无效,上诉驳回。”

说完,咯咯笑了起来,嚣张的看着凌煜,伸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颜如花,“相公,如果不想被我吊起来打,就放聪明点,反抗的念头趁早给我掐灭了,知道吗?”

凌煜看着温雅笑逐颜开小脸,按了按眉心,满脸无奈,“老婆这么凶悍,地球好像很危险。唉,我看,我还是从了吧!”

凌煜话出,温雅怔忪片刻,笑开,俯身,趴在凌煜脖颈上,一通乱亲,乱拱,笑的开心,“从的好,从的妙,从的呱呱叫,哈哈…。”

凌煜伸手扶住温雅的腰身,看着温雅如一个猫儿一样在他胸前拱着。凌煜心里酸,软,柔,疼!无声的溢出一声叹息,眼里满是复杂,他的幸福,她的付出,此生都无法弥补的亏欠。

温雅乱拱一通,片刻,顶着一头乱乱,毛茸茸的头发抬头,看着凌煜笑眯眯开口,“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我现在怎么觉得,强扭的瓜其实特别甜呢?”

凌煜听了勾唇,“那是因为,我是自愿的。”说完,满脸无奈的加了一句,“在夫人说出要把我吊起来打以后。”

温雅哼了一声,挥了挥拳头,“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以后再敢变来变去的,小心被我揍。”

“是,夫人!”

“乖。”

安琥,安嗜听着屋内隐约传出的笑声,对视一眼,浅笑。这次夫人被劫持,终于令少爷改变了主意带来转机,这也算是祸兮福之所倚吧!

“雅雅,你说的是真的吗?凌煜那家伙真的没死,他回来了?”

温雅拿着电话,听着话筒里果子激动的声音,看着坐在身边的凌煜,嘴角扬起笑意,“是真的!”

温雅话落,果子声音似哭似笑,“这可真是太好了,妈的,他还算是有良心,没有丢下你滚地下去…不过,那家伙既然没死,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出现,害的你伤心那么久?”说着想到什么,质问,“说,那男人他是不是看上别的妞儿了?在你伤心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偷着。乐着逍遥去了?如果是,你就重新把他给踹到地底下去…”

果子那超强的女音,厉声的质问,传到凌煜耳朵里,眉锋动了动。

温雅笑了笑,轻咳,“那个,其实凌煜无事,我早就知道。”

果子:…沉默。

好一会儿,声音才再度传来,多了一丝清晰的磨牙声,“温雅,你刚才说,你早就知道?这话是毛意思?”

“意思就是,我那段日子那么能吃,真的不是化悲愤为食量,而是真的胃口好。嘻嘻…。”温雅笑的有些狗腿。

“温雅,你个熊孩子,你竟然…”果子冒火的话未说出。凌煜的声音忽然透过话筒传到她耳边。

“严冽最近被逼婚,不知道杨小姐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凌煜话出,那边陡然静了下来,而后砰的一声,电话果断被挂断。

凌煜淡然的放下电话,看着温雅耸肩,“她挂了。”

温雅看着凌煜翻白眼,他还能再腹黑些么?可怜的果子,火气还憋在心口没发出来,就被抓住了七寸,唉…可怜,可怜!这样的老公,真是该管管了。

“凌煜!”

“嗯!”

“以后对果子稍微客气些好不?不要这么*裸,血淋淋的刺激她。”

“好!”

凌煜点头,温雅微笑。静默,片刻,温雅眨眼看着凌煜,带着一丝好奇,认真问道,“严冽真的被逼婚了?”

“嗯!”

“对象确定了?”

“严老爷子已经选定了目标,就看严冽能挺多久?”

温雅听了,摸了摸下巴,神色莫测,“能弄到女方的资料吗?”

凌煜神色微动,看着温雅,问,“想替杨果灭了她?”

“不…”

“那是…?”

“我发给果子看看,刺激刺激她。”

凌煜:…。抚额,女人的世界果然难懂。刚才不知道是谁说,不要这么*裸,血淋淋的刺激杨果。这话还在耳边回荡,余音未落,这边她就来了个更加犀利的,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捏?

看着凌煜哑然的样子,温雅嬉笑,“适当的刺激,是一种良好的催化剂,嘻嘻…。不下点重料,怎么能成器!”

凌煜觉得对于这个问题,真的没必要跟温雅唱反调,积极响应就好,“夫人言之有理。”

“那是!”温雅得瑟,摇尾巴。

凌煜好笑,杨果,严冽会不会被刺激到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总是被温雅那理所当然的歪理,犀利到无言以对。唉…好老公难为呀!

“好了,正事儿谈完了,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有意义的事?

在凌煜疑惑等待那所谓的有意义的事是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温雅俯身,伸手,托起他的脚踝放在了自己腿上。凌煜神色瞬时变得有些紧绷。

温雅像是没看到凌煜的异样异样,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指甲剪,笑眯眯道,“嘻嘻…。现在来搞卫生。”说完,褪去凌煜脚上的拖鞋。

凌煜眉头皱起,“温雅…”

“我手里可是拿着刀的,你不要说话,万一分心可是会发生流血事件的。”

凌煜抿嘴。

温雅低头,认真给凌煜修剪假指甲,剪着自己忍不住开口,吐槽,“老公,你这脚可真大,这要是放在贫困年间,你穿鞋子都比一般人费布,耗针线,要多花几毛钱,心疼死人呀!那么宝贝的鞋子,如果三天两头就被你这脚趾甲给顶破了…啧啧,心都会滴血呀!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脚趾甲修的圆润,漂亮,那样才会又卫生,又可爱,还省鞋子,你这是做了大贡献了。”

凌煜本有些紧绷的神色,在温雅这诱哄小孩子的口气中,不由舒缓下来,轻哼,“剪个指甲还能上升到那么高的层面,还贡献?”

“当然是贡献了,节约是多大的美德呀!”说着,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凌煜,“相反,如果不剪,那就是犯罪!”

“犯什么罪?”

“浪费有罪,罪名:挖社会主义墙角。”

凌煜扬眉,“真是好大的罪名呀!”

“那是当然。”

“不过,老婆…”

“什么?”

“你这恐吓孩子的手段,能不能不用在我身上,也稍微顾虑一下我的心情,考虑一下我的智商,好不?”凌煜由衷提议。

“不好!”温雅毫不犹豫,果断驳回。

“老婆,你这样可不符合人道主义。”

“对你,我要做法西斯,人道主义什么的不适合你!”温雅认真道。

凌煜俯身,看着温雅黑黑的头颅,正色道,“老婆,我没受虐倾向,人道主义更适合我。”

温雅听了,抬头,很不走心的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安抚,“只要你乖乖的,你会得到人道主义的待遇。所以,就不要跟个孩子似的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了。”

“老婆,我不是孩子!”凌煜重申。

“你当然不是孩子。”说着,叹气,摇头,“孩子可比你听话多了。”

凌煜:…。

见凌煜无言以对,温雅笑的眼睛弯弯,酒窝闪闪。她现在的表情,完全诠释了一个词,小人得志!凌煜移开视线,沉默,小小的郁闷中。乖乖听话,这句话貌似以前是他的台词,可现在完全颠倒过来了?一种不能当家做主的感觉,地位咯低下的感觉,还有,被人爱着的感觉…。做妻奴的感觉不要太好…也确定了,他在小猫儿这里好似真的有受虐倾向。

“剪好了,看看怎么样?”

凌煜扫了一眼,“指甲变短了。”

温雅白了他一眼,“废话!”

“是发自肺腑的话。”

“你就不知道赞美一下?”

凌煜恍然,勾唇,“我指甲长的确实有型!”

温雅:…

让他赞美她,谁让他赞美指甲了!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夸的不好?”

“夸错了对象。”温雅说着,指了指自己。

凌煜了然,“老婆剪指甲的技术不错。”

“嘻嘻…。那还用说。”温雅笑开,看着凌煜期待道,“其实我涂指甲油的技术更好,你想不想试试?”

“完全不想。”反对,坚决!

“试试嘛!我可以帮你涂成火辣辣的红色,或者高贵的紫色,或者…。”

凌煜别开脸,没耳朵听。“安嗜,推我去洗手间。”

“是,少爷!”安嗜上前,眼底流过一丝笑意,推着凌煜离开。

温雅看着,抿嘴一笑,“凌煜,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像什么?”

凌煜默,他不太想知道。

可温雅很想说,“小孩子听到打针的时候,就这样,跐溜的窜了。跟你现在一样。嘻嘻…。真是可爱的要命呀!萌哒哒…”

凌煜抿嘴,一点都不像是夸奖。

“凌煜,快点出来,指甲还没剪完。”

“本少自己会剪!”

“你自己剪我不反对!不过,我说的没剪完,指的是你该给我剪了。”

凌煜:…

“老公,礼尚往来懂不懂?”

现在才懂,原来剪指甲也需要礼尚往来!

“凌煜…。”

“知道了!”

“那就好!”温雅说完,起身,“我去找找家里还有没有创口贴。”

温雅这句话出,安嗜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凌煜脸抑制不住黑了一下。

夏云天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很顺口的接了一句,“找创可贴干什么?哪里受伤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凌煜帮我剪完指甲后就难说了。为了预防万一,我觉得十分有必要预备几个,嘻嘻…。”温雅笑嘻嘻的看着凌煜变幻不定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我老公给我剪指甲,我刚才一不小心就想到了曾经被凌先生捏碎,牺牲的那几个鸡蛋。所以,一会儿还请凌少手下留情呀!”

凌煜听了,瞪了她一眼,冷哼!

“哈哈哈…。”温雅笑的花枝乱颤。

夏云天摇头,凌煜被取笑了。

**

温雅看着修剪的漂亮,整洁的指甲,看着凌煜满脸惊叹,“真没想到,我老公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小猫儿,给本少适可而止吧!”这丫头还取笑他上瘾了!

“嘻嘻…。我是真的在夸奖你,绝对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看我的眼睛。”温雅眨巴眨巴眼,里面全是真诚。

“本少不需要。”凌煜没看到真诚,就看到一片调侃颜色。

“不要这么小气嘛!”

“哼!”

“算我错了,好不好?今天中午给你做好吃的,行了吧!嗯,就做你最喜欢的海鲜。”

“温、雅…。”凌煜磨牙。

“哈哈哈…。”温雅笑开。

安琥,安嗜,还有两位老人看着凌煜的黑脸,看看温雅脸上的笑脸。心中涩涩,动容,为两人在一起的那种幸福,那种不易,那种难得,为他们安好的活着…

别墅内温馨一片,可某些地方却是压抑非常。

安家

张怡欣,安琪儿两人静静的坐在客厅,看着一夕之间变得空旷,沉寂,了无生气的家。

张怡欣神色有些恍惚,茫然,呢喃,“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安琪儿没说话,脸色难看,紧绷,暗沉。她没想到凌煜竟然还活着。她更没想到凌煜会出事儿,竟然跟她爸爸和爷爷有关系。而在凌煜归来的日子,就是她们安家灭亡的日子。

真是世事无常,世事难料,总是有那么多你意想不到…

“琪儿,如果你爸爸和你爷爷真的跟凌煜的案子有关。那,你说他们会怎么样?”张怡欣慌乱无措,怔怔的看着安琪儿问。

会怎么样?安琪儿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唯一确定的是,绝对不会好到了哪里去。真是最后一句安琪儿没说出来。

不过张怡欣也想的到,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呜咽,“呜呜…如果他们被判刑的话怎么办?还有,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安琪儿听着嘴里发苦,苦笑,能怎么办?他们是去了自由,或者是生命!而她们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富贵,还有无忧的生活。

张怡欣看着安琪儿面无表情,冷漠的神色。心里忽然冒出一股邪火,恨恨开口,声音沉戾,“如果当初不是你太过死心眼非要喜欢凌煜,不是自不量力的去招惹温雅的话。我们家也不会遭遇这么多事。你爸爸和爷爷也不会和凌煜对上…说到底都是你惹来的祸。”

安琪儿听了眉心一跳,眼中溢出一抹嘲弄,转眸看了张怡欣一眼,勾唇,冷笑,“你说的不错,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毁了安家,是我害了爸爸和爷爷。我就是个祸害。我都承认,这样你心里有没有好过些?”

张怡欣抿嘴,“你承认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您想我怎么样?用自己的命去换爸爸或爷爷的性命?还是,让我现在去给凌煜抵命,求他放过安家?”安琪儿面无表情问。

“没人让你偿命。琪儿,这个时候我不想听你说些赌气的话。如果你真的有心,真的觉得惭愧,就用心的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把你爸爸给弄出来。”听着安琪儿那带着讥讽味道的话,张怡欣脸色更加难看。

“我连命都豁出去了,还不够用心吗?”安琪儿嗤笑。

“我现在没心情给你抬扛。”张怡欣抹去脸上的泪珠,起身,“我现在去你舅舅家里一趟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至于你,你不是跟邢邵天很熟吗?约他出来谈谈吧!态度好一点,该求就求,这个时候不要拿乔。你也知道,这次案件的总负责人是他外公的下属,如果邢邵天能说句话,让王昊开个口,你爸爸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安琪儿听了有些无语,“你怎么会想出从他那里入手,妄想他会松口呢?王昊在凌煜的案子上是什么态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行不行总是要试试吧!难不成就这样撒手不管,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爸爸去死了不成?”张怡欣气恼,“什么都没做,就先说泄气话,你这心态能做成什么事儿?”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行了吧!”安琪儿起身,拿起包包,不看张怡欣难看的脸色,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安琪儿的背影,张怡欣嘴巴动了动,却又沉默了下来。无力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难受又害怕。万一安齐军真的回不来…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