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萧堇木心中最恨的三房已经成功地被罗成和墨砚给取代了，但实际上，恨归恨，他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复仇。刚才萧堇颜的到来，他下意识认为萧堇颜是来看他笑话的，毕竟按照他身上的罪名，就算是萧堇颜恐怕也救不了他。
更何况，大房和三房向来不合，萧堇颜又怎么可能为他们犯险呢？
但萧堇颜对待王家人的态度，让萧堇木看到了希望。萧堇颜重情，这是他在码头历练一年练就的眼力。
如果萧堇颜能看在老爷子，看在死去的三叔份上，救下宝儿，那么他萧堇木也算是留下后代了。
“求求你，宝儿他还小。我错了，但宝儿并没有害过你。”萧堇木叫的声嘶力竭。
“宝儿还小，我还没有成亲了。”萧堇辉红着眼睛又踹了他一脚，所有的恨意全都涌上他的心头，没有萧堇木，他萧堇辉怎么会进了死牢？
“世子妃，求求你救救宝儿呀。”萧远庆也反应过来，冲着萧堇颜的背影大叫起来。
萧堇颜脚步没有停顿，很快来到了女牢。
女牢头见她过来，立刻过去给她行了礼。
“她是我孙女，我嫡亲的孙女。孙女，你是来救祖母的对不对？该死的东西，还不赶紧将我放出去，等会儿世子妃要了你的命。”女牢这边早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所以萧堇颜一到，老印氏就激动不已。
老爷子见她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气得浑身打颤，“闭嘴。”
他一个健步过去，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老印氏一个耳光。
老印氏的脸一下子红肿起来了。
“爹。”萧远和不忍心，拉住了老爷子。
“都是你这个祸害精，如果不是你纵容他们，他们何曾会落得如此下场？你还有脸叫世子妃，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世子妃是相府的千金，你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嫡亲孙女？”老爷子悲愤欲绝，那语气中的绝望，让萧堇颜听了，心里都觉得酸涩不已。
“世子妃。”梅氏拉着两个孩子冲着萧堇颜跪下，然后重重地磕头，多余的话，她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梅氏，萧堇颜的心更加难过起来了。
梅氏或许没有帮过她，但也从没有害过她。总得说来，梅氏真的算是不错的女人了。
萧堇颜什么也不说，静静的看着他们母子。
宝儿和宝妹懵懵懂懂，一边磕头一边跟着母亲一起哭哭。
“将吃的递进去。”萧堇颜说。
王瑶立刻将带来的篮子准备塞进去，萧青禾和萧青莲却指着萧堇颜大骂，“狐狸精，萧堇颜你怎么不去死？你见死不救，不得好死。”
“这一切是不是你吩咐人做的？”
印氏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跋扈，她有些怯怯地看着萧堇颜开口，“世子妃，你别往心里计较，她们都魔障了。求求你，救救宝儿吧，求求你给我们大房留一条根。”
“明日我们会回江南，在江南，我会让人给你们准备好衣冠冢。”老爷子板着脸说话，“但不能进祖坟。”
“你咋这么狠心？我不想死，不能死。”老印氏慌了，也怕了。
“你是萧二公子？”隔壁的牢房中，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响起。
萧堇颜抬头一看，看到了几双熟悉的脸，问话的人正是王长命那小霸王。
小霸王年纪不大，两年的时间让他褪去了身上的霸道，或许是牢狱生活让他懂得许多，看起来，人变得稳重很多。
“怕不怕？”萧堇颜开口问。
王长命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萧堇颜从枯夏手里接过一个篮子，然后从栏杆的缝隙中塞进去，“老夫人，这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些被褥和换洗的衣服进来。”
“世子妃大恩大德，王家无以为报。”老夫人给她跪了下来。王家其他的女眷和男童，随着老夫人一起跪下了。
大房的疯狂和王家的稳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爷子痛心不已，他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
“老夫人保证。”萧堇颜又看了一眼王长命和王诗吟，王诗吟已经长高不少，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见萧堇颜看她，盈盈地又给萧堇颜行了礼。
萧堇颜点点头，眼神变得清明很多。
“既然该看的都看到了，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忽然，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在萧堇颜的背后响起。
萧堇颜扭头一看，一身黑色的楚宣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小人见过世子。”牢头和侍卫见他进来，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了。”萧堇颜很自然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楚宣祁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算好，“楚宣烨怎么会让你到这种地方来？”
“我很庆幸能来。”萧堇颜依旧淡笑着，似乎在和他唠家常一般，“在这儿看到了旧友。”
“仅仅是旧友？”楚宣祁脸色很差。
萧堇颜点点头，然后又轻笑着补上一句，“对于我来，梅氏和她两个孩子也算是旧友吧。”
听她提到梅氏，楚宣祁居然破天荒地看了梅氏和宝儿他们一眼。
“世子是负责看管这批重犯吗？”萧堇颜还有心情和他聊天。
“不是。”楚宣祁淡淡地回答。
萧堇夜等人都觉得萧堇颜不对劲，死牢重地阴暗潮湿，还有老鼠，到处弥漫着酸臭的味道，萧堇颜和楚宣祁居然还有心情在此聊天。
“太子驾到。”忽然外面传来太监的叫声。
萧堇颜一愣，楚宣祁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萧堇颜，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哪知道你竟然如此笨。”
“聪明是别人硬赖在我的头上，我可不就是一个笨人。”萧堇颜轻笑着回答。
“谁笨？”就在这时，太子一脚踏进来。
“小人参见太子殿下。”所有的人全都给太子跪下了。
“萧堇颜见过太子殿下。”萧堇颜带着老爷子等人给太子行礼。
“起身吧。”太子并没有在这儿萧堇颜而震怒，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问萧堇颜，“世子妃是过来看萧堇木一家吗？”
“回禀太子，是草民求世子妃，世子妃不忍草民难过，才答应让老朽见他们一面。”没等萧堇颜回话，老爷子却壮着胆子抢着开口了。
“放肆，太子和世子妃说话，容你讲话了吗？”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太监怒指老爷子训斥。
老爷子年纪大，虽然对官场上弯弯绕绕的一套不懂，但他胜在经验上，大户人家都有龌龊事，更何况是帝王之家了。就是看戏文，老爷子也知道此时太子出现在死牢中的时机很不恰当，第一时间，老爷子想到是要保护萧堇颜。
萧远和父子和老爷子想到一块去了，萧远和见太监发怒，立刻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求太子明察，草民父子虽然和大房断绝了关系，但草民不敢忘记草民也是娘生的。兄弟身上也流着相同的血脉，所以昨天特意到世子妃处求她过来见上大哥一家。”
“大胆。”太监气得满脸通红，这些贱民居然敢无视他，简直可恶至极。
“太子殿下，我想就算他们犯了死罪，作为曾经的亲人，也有权利过来探监吧？他们不是通敌罪名，我们过来，自然也就不存在统一口供传递消息的嫌疑吧？”
“那是自然。”太子微笑答应。
“既然如此，这位公公又何必咄咄逼人呢？”萧堇颜冷笑看着发怒的太监。
太监一愣，外面的人都在传，楚宣烨性格阴晴不定，但萧堇颜的性格一向软绵，原来传言不可信呀。
太子瞥了太监一眼，他眼中的笑容明显淡了很多。太监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萧堇颜厉害呀，没有自责他一句，但字里行间直接点出了他越俎代庖，不懂规矩。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用力地扇自己的耳光。
萧堇颜看了并不觉得解气，她只觉得悲哀，古代果然是一个没有人权的地方，处在下层的人遇上强权几乎没有活路了。
“下去吧，下一次换小邓子跟着本宫吧。”太子语气淡淡的，不容置疑。
“是，太子殿下。”太监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本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忠心，谁知拍错了马屁。想到太子平时对楚宣烨的纵容，太监恨不得去撞墙。
“太子殿下，我们已经探望了，能否离开？”萧堇颜微笑着问，这份笑容礼貌而又疏离。
“可以。”太子也微笑着回答。
“多谢太子殿下。”萧堇颜微微屈膝，然后转身扶起老爷子，“爷爷，我们回去吧。”
“草民告退。”老爷子、萧远和不敢大意，谢过了太子以后才爬起来。
“对了，太子殿下，王家曾经于我有恩情，当初来京城的时候，是他们捎带了我们兄弟一程。故友重逢，虽然场合不对，但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我让牢头帮我给他们添置一些被褥，可行？”
“无碍，世子妃重情重义，令人感动。”太子很体贴地回答。
“多谢太子理解。”这一次，萧堇颜是真的离开了，当然路过楚宣祁面前的时候，她也礼貌周到不卑不亢地打了招呼。
“太子，告辞。”萧堇颜这边一离开，楚宣祁二话没说，转身也跟着离开。
留在死牢之中的太子一直微笑看着他们离开。
“外面起风了，你还是留在荣王府内取暖好。”楚宣祁的动作很快，萧堇颜到了外面，还没有来得及上马车，他就出来了。
他是骑着马儿过来的，翻身上马后，他冷冷地对萧堇颜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谢。”萧堇颜淡笑着道谢后，也上了车。
马车缓缓而动，坐在后面车辆上的萧远和、萧堇夜和老爷子心情都不算好。
“爷爷，世子妃和世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萧远和最沉不住气。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老爷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马车里再一次变得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忍不住出声，“回去后，将能带上贵重东西全都带上，你媳妇问起来，就京城是个伤心地，我们不打算回来了。”
“是，爹。”萧远和恭敬地答应一声，并没有追问为什么。
回到萧宅以后，当听到老爷子提及不再回京城来的时候，堇辰和堇春等人全都吃惊起来。
“我累了，先回去了。”老爷子心思重，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先回去了。
“爹说京城就是伤心的地方，江南才是我们的家。他要给大哥娘他们在江南修建衣冠冢。”萧远和倒是多解释了一句。
萧堇颜没有挽留他们，而是叮嘱他们几个一路上小心一些。
“世子安排了人跟随我们，沈家又是做镖局生意的，你不用担心。你一个人留在京城里，才要小心了。”萧堇夜看着她欲言又止，匆匆地交待了几句后也急着回去，“如此一来，家中还要收拾一番，堇颜，你能不能让沈家再多等我们两日？”
“我会让人对他们说一声。”萧堇颜安抚大家。
这一天大家心里都不舒坦。
黄昏的时候，许久没有露面的月满楼居然破天荒地出现在萧宅内。
“月大哥。”萧堇颜笑着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即使两个人当初是最好的朋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最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出现了一点儿缝隙。
月满楼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熟悉的笑容，心里微微觉得抽痛。萧堇颜待他依旧，他却不能不为萧堇颜考虑。
萧堇颜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名声对于她来说，也显得至关重要。太后本对她就有几分不喜，要是再和他走得近，只会让太后更加厌恶堇颜。
他不能自私。
“月公子，用茶。”杨莹儿将茶杯放到了月满楼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月楼各处的收益。”月满楼将一叠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萧堇颜接过银票看了一下，“这也太多了吧？”
“布庄家居的收入也在其中。”月满楼回答。
萧堇颜定定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心中只有感动。
即使月满楼不说一个字，她也很清楚，月满楼为什么会提前将银子送来。
“月大哥好久没在这儿吃饭了，晚上留下来吃顿便饭吧。过几日，堇春和堇辰要离开京城回江南了，他们这几日正念叨着月大哥了。”萧堇颜发出邀请。
“月大哥。”正说着，堇辰和堇春正巧就过来，他们一见到月满楼，都欣喜地扑过来。
“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萧堇颜站起身说。
月满楼点点头，扭头和堇辰堇春说起话来，“听世子妃说你们要回江南？”
“嗯。月大哥，我正准备派人过去和你说一声了。”堇辰在他左手边落座。
“对对，我们正要和月大哥辞别了。”堇春用力点着头附和。
萧堇颜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对话，微笑着往厨房走去。
“他怎么在这儿？”晚上，楚宣烨终于回来了，一进门他正想给萧堇颜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月满楼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好久没有过来吃饭了，今天特意过来打打牙祭。”月满楼微笑着回答，眼神中隐隐带着少许的挑衅。
楚宣烨果然被他气着了，“哼，真当这儿是酒馆了。”
“我就算是将这儿当作了酒馆，和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这儿姓萧，不是荣王府。”月满楼专门挑他的软肋刺激。
平时他不是不会吵架，而是懒得和楚宣烨计较。不过现在嘛，他看楚宣烨不爽，刺激刺激楚宣烨还是很有必要的。
楚宣烨是谁？他的脸皮号称天下第一厚，月满楼想让他生气，门都没有，“嫉妒爷也没有用，你最多也只能过来打打牙祭了，这儿不是荣王府，但却是爷媳妇的家，爷也算是这儿半个主人。”
他特意强调了媳妇两个字，然后小人得志般地看着月满楼逐渐暗淡的笑容，颇有些得瑟。
“世子哥哥，姐姐刚才念叨你了。”堇春扬起摇脑袋甜甜地说。
“我这就去找她。”楚宣烨眼睛一亮，立刻窜出去了。
“月大哥，你别和世子一般计较，他就这样，没有任何恶意。”堇辰扭头安慰月满楼。
月满楼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和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什么性子，我比谁都知道。”
说这话，月满楼的心里却是有些难受，当初堇辰一直向着他，现在到底还是生疏了一些。
“月大哥，多吃一些。”吃饭的是时候，萧堇颜作为主人，对月满楼自然十分客气。
可怜的是楚宣烨，他简直掉进了醋缸中，月满楼吃了他不少眼刀子，“堇颜，我要吃虾。”
他将饭碗递到了萧堇颜面前，一双桃花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堇颜。
萧堇颜还真不会惯着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耍心眼，幼稚不幼稚？“桌子就这么大。”
“哦。”楚宣烨没有得逞，眼神黯淡地收回小碗饭，又扔了一个眼刀子给月满楼。
月满楼喜笑颜开，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愤恨，依旧和萧堇颜说笑着。
堇春看楚宣烨挺可怜，立刻夹了一个最大的虾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世子哥哥，吃虾。”
默默伤心的楚宣烨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又放下筷子，默默地扒掉虾壳放进萧堇颜的碗中，“媳妇，吃虾。”
“嗯。”萧堇颜总算良心发现，顺手夹了一个虾给他，“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胜利！楚宣烨冲着月满楼得意地挑挑眉毛。
月满楼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等会儿合奏一曲如何？”
“好。”萧堇颜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楚宣烨再一次心塞。
“这种男人一看居心不良，你们别傻乎乎地被他给骗了。”饭后，楚宣烨心有不甘地教训堇春和堇辰，耳边的音乐虽然很好听，但眼前的人看得他却磨牙霍霍。
“月大哥人品很不错。”堇辰力挺月满楼。
“没眼光。”楚宣烨不高兴。
“世子哥哥，你应该大度一些，姐姐嫁的人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堇春像小大人一般叹口气。
“我什么时候不大度呢？”楚宣烨瞪他。
堇春见他发怒，立刻咯咯咯地笑着躲开了。
好容易送走了月满楼这尊大神，楚宣烨终于心满意足地搂着萧堇颜躺在了床上。这家伙体力过剩，上了床哪能放过萧堇颜，免不了逮着她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运动后，才放过了萧堇颜。
“王家的王长命、王诗吟被保了下来，大房的梅氏和两个孩子也能活着。”楚宣烨爆料。
“怎么回事？”萧堇颜吃惊地看着他问。“不是说死罪吗？”
“王长命、王诗吟不足十岁，这些年，王家做为皇商，为天元国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朝中以莫相为首的一批大臣求皇上开恩，饶了王家嫡系幼小的孩子。正巧皇上一向以贤明标识自己，所以就皇恩浩荡，准了。”楚宣烨讥讽地解释，提到皇恩浩荡，不屑一顾的语气更是明显。
“莫相是因为我吗？”萧堇颜紧张地问。
“一半一半吧。”楚宣烨中肯地说，“莫家对帮过你的人也是心存感激。嗯，今夜的动静可能有些大，你不用害怕，安稳睡觉。”
萧堇颜吃惊地看着他。
楚宣烨却什么也不说，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好闻，萧堇颜很快就睡着了。半夜中，果然她听到了外面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
萧堇颜一下惊醒，黑暗中，她看到了外面天空都像被染红了一般，“走水了。”萧堇颜推了楚宣烨一把。
“别怕，睡。”楚宣烨继续搂紧她。
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她不睡，楚宣烨自然也不会睡，“皇上连夜清查了瑞王府和长公主府，这几日恐怕太平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