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

她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女生的内衣里有钢丝啊。”她把钢圈从胸罩里拔出来,掰直了裹在布条里,“我这很贵的,你要感谢我对你做出的牺牲。”

“真是太谢谢你了。”他没什么感情色彩地道谢。

海百合用自制的简易绷带固定了他的伤口,期间用毫不掩饰的视线把他扫了一遍,果然,和她之前摸到的一样,肌肉匀称,身材完美,绝对是传统意义上的宽肩窄腰,有肉,是恰到好处的肉,他的体脂比例一定很完美,是那种穿上衣服看不出个所以然,但脱掉就有惊喜的那种!

而且腰上的人鱼线是加分点,很想用手指头去画一画,很符合海百合的小趣味。

很好,101分!海百合一边给他固定一边揩油,这次摸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梁霄:“咳咳。”

“是我弄疼你了吗?”海百合面不改色地把内衣塞进吊带衫里穿了回去,觉得自己把很纯洁的提问弄成了肉文的语气。

这到没有,他只是想提醒她一下看也看了,摸也摸得差不多了,别往下看了,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感觉是猜不出尺寸的,现在的小姑娘都那么开放了吗?

腹诽归腹诽,他的回答格外简短:“没有。”

海百合眨眨眼:“那你咳什么,呛到了吗?”

梁霄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有点…情绪低落。”

“人之常情,谁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我来大姨妈的时候觉得世界毁灭都无所谓。”她在他身边坐下,“那我们休息一下吧,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你靠靠。”

梁霄低声笑了笑:“谢谢,不用了。”

海百合没有勉强,她坐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为他提供了支撑点,另一个人的呼吸带来了安慰,驱散了这地下世界带来的深深绝望。

第17章 遗弃之乡17

不知过了多久,海百合换了一个姿势,开始没话找话:“有点绝望啊?”

“不然呢?”梁霄撑着头,“你总不会指望那两个小姑娘来救我们吧?”

“我现在努力不去想她们。”海百合说,“因为我知道她们可能也不会太好,但想想是没用的,还费脑子,又心烦,别想了。”

梁霄奇了:“我发现你挺能自我调节的,不害怕吗?”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海百合说,“我和你说实话吧,虽然我现在又累又饿,但我总觉得我们不会死,这是我的直觉,而且我直觉一向很准。”

“正好相反,我觉得已经穷途末路了,这也是我的直觉。”梁霄又叹了口气,“我希望你的比较准。”

“你别叹气了,听得我很紧张,这样容易老的…话说你多大了。”海百合戳戳他,“什么时候干上这一行的呀,你这张脸去当模特去演电影,什么不成啊?”

“二十七。”梁霄想想,觉得这种时候了,有些秘密捂着也没有意思,要是真的死了,死前可以说出来还算痛快,“我很早就接触这个了,你知道证人保护计划吗?”

“噢噢噢!”海百合的声音拔高了,“美国那个是吧,我知道。”

梁霄说:“我母亲是香港人,后来移民美国,在那里和我父亲认识,两个人很快结婚生了我。”

海百合真心诚意地说:“你爸妈肯定都是美人。”

“嗯,上个世纪,我妈是香港有过一点名气的女明星,”梁霄说了一个名字,海百合知道她,那是一个在香港影坛一闪而逝的性感尤物,用现在的词说就是个“妖艳贱货”,曾经拍过几部大尺度的三级片,后来传闻是被富商包养了,从此退出影坛,“你是她和那个谁谁谁的私生子?”

梁霄轻笑起来:“答错了,她很快失宠了,想要复出,可是娱乐圈变得那么快,谁还要她这个过气的三流女星呢?所以只能拿着一笔钱移民美国,在那里遇见了我的父亲,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两个人勾搭成奸,就有了我。”

海百合很囧:“你为什么要用勾搭成奸这种成语,中文没学好吧?”

“去你的,我说得有没错,他是个模特,安德烈·汤普森,听说还曾是超模大赛的亚军,但那个时候早就失业了,因为他染上了毒瘾,”梁霄的语气很轻松,“把我妈也带上了,两个人吸毒,家里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上门来讨债的人总是一波接一波。”

“他们就靠卖淫维持生活。”他加重了语气,“两个人。”

海百合:目瞪口呆.jpg

“然后有一天,他们被一个犯罪集团的人灭了口,具体的原因我仍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牵扯到一样很关键的东西。”梁霄对这里的内容含糊其辞,“我是幸存者,因为种种考量,我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换了身份,姓名,梁是我妈的姓氏,我在香港读书,然后又回到美国,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海百合:“我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停了片刻,又夸,“怪不得中文说得那么好。”

梁霄不知怎么的被她逗笑了,这种情况下还能把欢笑带给别人的小姑娘,真是个小天使。

“你爸爸妈妈肯定很爱你。”

“答对了一半。”投桃报李,海百合也和他说起自己的故事,“我没有妈妈,生母不详,实际上我很怀疑我是不是我爸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他从来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世。”

但他妈她有尾巴,正常人能生出一个带尾巴的女儿吗?

说起来,她要是在这里死了,和尾巴阴阳相隔(??),岂不是死无全尸?这绝对不能容忍。

“不过他很爱我,当爹当妈的,小时候家里还比较穷,但是他看到我同班有个女孩戴了个蝴蝶结的发箍,第二天立马就给我买了。”海百合重重叹了口气,“他就觉得吧,我闺女比别人家姑娘要漂亮,所以别人有什么她也必须有,这神奇的逻辑关系。”

“这不是逻辑,这是爱。”梁霄说,“爱是没有逻辑的。”

海百合笑着说:“嗯,这句话我喜欢,爱是没有理由,也没有逻辑的。”

噢哟,又被撩了,可惜场合不是很适宜,梁霄依然没有心情,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海百合有一点可爱。

“我问你一个问题,”她说,“如果今天可以死里逃生,你会和女朋友复合吗?”

梁霄觉得她实在可爱,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她笑嘻嘻地说,“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在濒死前,我们更容易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卧底应该是一个很难的职业吧,不骗过自己,怎么骗过别人,你对她太苛刻了。”

梁霄没有说话。

她说,“说不定你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她,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残忍了?”

“我很意外你会这么说。”海百合从不掩饰对他的兴趣,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并不讨厌她,但他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人类同时拥有理智和欲望,很显然,虽然我有点昏头,但我依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梁霄承认这一点,他不知道第几次对这个女孩改观了,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和一个女人维持一段稳定并且忠贞的关系。”

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以及从小便有趋之若鹜与他交往的女孩,他的男女关系说不上混乱,但也和从一而终的爱情没什么关联。

在他过去的生命里,艳遇就和喝酒一样不过是放松心情的娱乐,女孩儿就好像是饭后甜品一样多种多样。

和迪莉娅的爱情,开始于一次奋不顾身地相救,她牺牲性命回来救他,令他震撼。

“生死不渝,我第一次发现这可能是真的,”梁霄说,“如果一个人愿意牺牲性命和你一起共赴黄泉,你也会为这样的爱而动容的。”

海百合说得对,濒死的环境是审视内心最好的时机,事情发生以来,他从没有好好去想过这件事,更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过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幸好,今天的听众也不错。

“我想,爱情并不是不存在,只是我以前运气不够好,所以没有遇到而已。”黑暗里,梁霄看不见海百合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甚至,地底的安静使得他能听见他们的心跳声。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很少能真正在一起,尤其是三年前,她被选中成为了卧底,为了保护她,我们彻底断了联系。”

梁霄淡淡地说起往事,“一开始,我也曾自我怀疑过,我真的爱她吗?我能等她回来吗?但后来我发现,你把一个人放到了心里,这些问题都并不存在,因为你看不见别人了,我知道我会等到她完成任务回来,她也应该如此,然后我们可能会结婚,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她转到明面上来,不必再在那样危险的人物身边潜伏。”

海百合有点意外:“我以为这种因为感动而发生的爱情不会长久,毕竟感动不是心动。”

“那只是一个契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开始,但开始就是开始了,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或许这会是一个圆满的故事。

“也许你说得对,我对她太过分了。”梁霄闭了闭眼睛,“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我太小气了,对吧?”

也许正是因为对爱情太过期待,所以这样的背叛就格外不能原谅,迪莉娅给了他爱情的火焰,又亲手把它熄灭了。

海百合马上说:“不能那么说,虽然你们因为工作情况特殊,但不管怎么样至少不能爱上别人,这动摇了爱情的根本,分手也是合乎情理的,不是你的错。”

“不劝了?”

“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知道我心里压根不那么想。”海百合说,“毕竟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老司机之间说话靠心领神会,然而梁霄说:“百合啊。”

“嗯?”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梁霄斟酌着词句,希望不会伤害到她的自尊,“我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对象,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那么漂亮聪明的一个姑娘,没必要和我这样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搞在一起。”

以前不是,是因为经历复杂,感情生活又乱,以后不是,是因为经过迪莉娅,也不会再奢侈地去想爱情了,如果侥幸不死,他的生活可能比过去更混乱。

海百合那么一个根正苗红家庭清白的女大学生,何苦和他纠缠,就为这皮相也太不划算了。

“呃…”海百合以头抢地,“你有什么误会?”

她干巴巴地说,“我知道国内的情况和国外没法比,我们比较保守,但时代在变化,你是不是很久没来大陆了,现在的社会,有觉得婚前啪啪啪是肮脏的不可饶恕的,也有觉得和男朋友发生关系是正常的,也有觉得追求生理欲望是正常的,大家想法不一样,但和你想的肯定有出入。”

梁霄:“…”他去国内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我本来以为你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没想到内心如此清纯毫不做作,我对你更有兴趣了。”海百合调侃他,“还有友情给你解释一下,妖艳贱货不是贬义词,是流行词,泛指长得美艳的人。”

梁霄在想要怎么回答。

海百合却好像放弃了似的转移话题:“别丧气,等我们出去了,我发你一打表情包,保证你马上跟上时代的潮流。”

梁霄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把刚才的话题带开:“那也要能出去。”

“那我们走过去看看?”海百合开了手机,“那边好像有路,就是窄了点,你撑得住吗?”

“总不能输给小姑娘啊。”梁霄跟着站了起来,“真没路也就安心等死,我考虑一下遗言写什么。”

海百合装模作样想了想:“我来过,活过,爱过。”

“你是以为我在国外不看金庸古龙吗?”

海百合:“咦?!”

被她捉弄了那么多次,梁霄终于扳回一局,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第18章 遗弃之乡完

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不对,划掉)。

天无绝人之路。

十二万分的运气!他们居然看到了水迹,潮湿的泥土意味着这里说不定恰好流过一条地下河。

梁霄也为他们不可思议的好运气而意外:“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有了希望,后面的路仿佛就没有那么难走了,哪怕接下来的路程多半要匍匐前进,海百合很担心梁霄的伤势,数次停下来要求休息。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能忍一点。”同样的伤势,有没有求生的欲望差别很大,梁霄的理智与冷静重新归位,“越是休息,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就越长,拖不起了。”

话虽如此,在深不见底的地下前行依旧是一件亚历山大的事情,只有幽微的手机光线,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多深的地方,只是机械麻木地前行,久而久之,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或许这个爬行的人,是幽灵也说不定。

心理承受弱的人很有可能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彻底崩溃。

也许察觉到了这样无形的压力,海百合吹起口哨来,梁霄听出来了:“茉莉花。”

他的心情有一点点的复杂,身在海外的华人,或许对国内的流行歌曲不算了解,但茉莉花一定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尤其是在异国他乡,一听就觉得温暖极了。

“喜欢吗?”她扭过头来,“我只会这一首。”

虽然她脸上都是灰扑扑的灰尘,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不比乞丐好多少,但奇迹般的,梁霄却觉得她更可爱了。

有什么比绝境里的光明更让人觉得温暖的呢?

“啊!到了!”海百合快速爬出了狭小的洞口,迎接她的是一条不知道在地底流淌了多少年的地下河。

可是,对水无比亲近的海百合却在此时皱起了眉头:“这水质是不是有点问题?”

梁霄捂着剧痛的胸口慢慢走过来,地下河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彩,那像是金属的光泽,又像是童话里巫婆熬煮的魔药,总之…一看就不正常。

“看。”海百合踩住了一只腐烂的老鼠,它看起来很瘦小,身上的皮肉破破烂烂的,还留着脓,尾巴早已没有了任何血肉与皮毛,只剩下了一条夹杂着血丝的白骨。

“要不是看起来是只老鼠,我还以为是只狗呢。”海百合那么说着,毫不留情地碾死了它的脑袋。

周围有许多一闪一闪的红色光点,这不是昆虫也不是某种植物的话,应该就是准备围剿两个入侵者的某种变异动物了。

“我们大概找到变异的源头了。”梁霄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真相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并不是矿工在挖掘矿产的时候挖出了什么沉睡千年的生命,也没有找到几百亿年前的什么始祖病毒。

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污染。

这种改变了胡杨乡经济的稀有矿产污染了地下河,引发了变异。

可现在真相不仅不重要,还带来了一个难题:要离开这里,就必须通过地下河,但一下水,谁能保证他们不变成丧尸?

等死?还是找死?

梁霄苦笑起来,这种给了希望又掐灭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实在不想有第二次了。

而海百合却在思考,她的血统能抵消毒品带来的伤害,那…被污染的河水呢?

好像没有第二个可能。

“试试吧。”她说,“我们没有退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梁霄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燃起的两团火焰,这种拼死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的勇气,实在很像热血动漫里的主角。

最终,他说:“好。”

被污染的地下河水依旧操蛋的冷,一跳进去,浑身的皮肤就因为骤降的温度而起了鸡皮疙瘩。

梁霄游泳游得还不错,在他看见海百合在水里的姿态前,他一直都是那么自我感觉的。

可她简直像是一条鱼一样,她的行动能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甚至相反的,她能借助水的浮力托住他,带着他往前游。

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她问他:“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梁霄觉得在这样的同伴面前已经不需要粉饰太平,他信任她的能力,“我的伤口没有感觉了。”

如果说皮肉伤是因为低温而暂时失去疼痛感,那肋骨的断裂肯定不在此列。

可糟糕的是,他觉得胸口渐渐失去了疼痛感,要么是他就要死了,要么…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异。

“如果我变成丧尸的话。”他冰冷的唇触碰到了她的额头,“杀了我。”

这个吻与爱无关,只代表告别。

海百合想说什么,但却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像是有一颗炸弹在她耳边爆炸,她被剧烈的震荡剥夺了感知。

眩晕间,她握住他的手臂。

“要结束了。”

海百合从噩梦中惊醒,太过刺眼的亮光使得她的眼腺迅速分泌出泪水,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认出眼前熟悉的场景。

不管是白色的墙壁(都发黄了),还是消毒水难闻的味道,亦或是外头来来往往神色匆忙的护士医生,都昭显着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这里是医院,他们得救了。

海百合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骗她,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地下河里晕过去了,而梁霄即将变异,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获救?

接下来出现的人足以证明这件事的诡异,“你终于醒了。”张启航长长松了口气,“除了李文恒之外,就是你伤得最重,医生说你脑震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