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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九歌馆应试的几位大婶,望着周凌恒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攥紧手中的剑,觑了一眼几位大婶,登时觉得自己像块被人盯上的小白肉。就在他侧过身躲过几位大婶的视线,乍然看见了在他前面排队的邓琰。

邓琰穿着一袭黑衣,头上包着白纱布,扭过身,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嘻嘻跟他打招呼:“少爷。”

“…”少你妹子!周凌恒上前几步将他给拽到石狮后面,压抑着怒意问他:“你来做什么!都被拍成这样了,你还敢来?”

“属下这不是敬职敬责,担心陛下安危嘛。属下带伤护驾,那个…陛下,有没有考虑给属下涨俸禄呢?”邓琰的脸皮素来厚得所向披靡。

“你给朕滚回去…”周凌恒攥紧拳头,瞪着他。九歌馆明确写着只招一男一女,邓琰来应试,岂不成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陛下,这九歌馆鱼龙混杂,您这身份,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邓琰拍拍他的胸脯,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属下有办法,既能保证您的安全,又能让您进入九歌馆,还能让九九姑娘对你格外照顾…”

“什么办法?”周凌恒听他这般说,顿时来了兴致。

“再来一次,男扮女装。”邓琰干咳一声,说道:“为了避免有人认出陛下,这个法子…是目前最合适的。陛下,恕我直言,这柳九九身家背景不明,您男扮女装接近她,正好可以探探她的身份,若是没问题,您再下手,也不迟?毕竟您有高颜值,还怕姑娘不投怀送抱么?”

周凌恒细细琢磨了一番邓琰的话,望着他,凝思片刻才道:“那朕,就先委屈一下?”然后又说:“朕男扮女装已经很安全了,你就不必去九歌馆了。”

邓琰揉着脑袋望着他,想说什么又给吞了回去。若不是担心他的安危,他也不会走这一遭。怕是往年那些想要陛下性命的刺客,怎么也不会想到,陛下会男扮女装进入九歌馆。

周凌恒转身去了趟衣庄的功夫,邓琰已经消失不见。柳九九坐在门口招了一天的伙计,一个都不符合她的要求。她正准备收摊时,一身浅色襦裙的周凌恒挥着手帕赶了过来,“九九姑娘,等着我。”

这声音尖细怪异,柳九九望着女装周凌恒,登时眼前一亮:这不是…邓少侠的娘子吗?

怎么,她也来应试?

周凌恒跑过来,胸膛里夹着的两只馒头差点掉出来。柳九九见了他,就跟见着老熟人似得,上前抓住他的手。她抬头打量着周凌恒,感叹:邓少侠的娘子长得可真高。

只是挺漂亮一张脸,手怎么这般粗糙?

周凌恒没想到铲铲姑娘对他这么热情,一上来就抓着他的手摩挲,摸的他浑身打了个颤栗。他对女人素来排斥,可唯独对柳九九除外。

第15章 小奸诈

即便不排斥,也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男扮女装吃铲铲姑娘豆腐这种行为。有人曰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堂堂大魏皇帝,这点必要的贞操还是得有的。

还有人曰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毕竟下边儿这么多人看着,他一国之君若是歪了,下面百姓不得也歪啊?

秉承着正人君子的做派,周凌恒将手从柳九九手里抽了出来,掌间还留有九九手中的余温,他眷恋不舍的将手卷起来。

大概是他没这么被女人摸过手,耳根一片滚烫,舌头也有点打颤,愣怔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九九姑娘…我是来应试的,我手脚利落,也会些功夫,你看我如何?”

“邓嫂子…你开玩笑的吧?”柳九九张着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可置信望着他:“我们这里活儿多,又脏又累,主要是我们这里的工钱,哎…你也知道,京城物价高,租金贵…”她的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搓了搓,表示自己手头紧,小眼神儿精光一闪,透着几分商人的小奸诈。

虽然嘴头这么说,站在她本人的立场,她倒是很希望周凌恒留下。毕竟脸也是门面,今儿一整天,来她九歌馆应试的要么年龄过大,要么其貌不扬。她们九歌馆都是些年轻人,同过于年长的女人处着难免有沟通障碍。加上她开门做生意,找个脸面好的总不会是件坏事儿。

柳九九眼底的小奸诈被心思细密的周凌恒一把抓住,他心里头清朗的很,这丫头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他不至于看不出来。他忙细着声音说:“九九姑娘,我吃得少,力气大,手脚麻溜,工钱你看着给,睡的地方能过得去就成。”这句话正中某人下怀。

“那就就这般愉快定了!”柳九九抓住“吃得少、工钱看着给”这两个重点,忙打了一个响指,迅速将此事定下,拽着周凌恒的手腕进了九歌馆。

土豆和糯米从头至尾在旁侧围观,土豆的目光落在周凌恒身上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糯米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周凌恒,用胳膊肘子捣腾了他一下,酸溜溜道:“人家是有夫之妇,瞧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瞪出来算我本事,你有能耐,你也瞪个试试?”土豆“哼”了一声,跟着回了馆内。

柳九九拽着周凌恒首先参观了一下大堂和二楼,最后才是厨房重地。周凌恒前脚刚踏进厨房,一股厚重的油腻气息扑面而来,他望着泥巴堆砌的灶头,又看了眼大铁锅里未清洗的餐盘。扭过头看着柳九九:“九九姑娘,你们这厨房…倒是特别。”墙头挂着一串一串儿的红辣椒、玉米以及被风干的黢黑腊肉,看着便倒人胃口。

等他后脚也跨进去,一股骇人鼻腔的酸臭搅得他胃里翻腾如海浪般。他侧过头,瞧见了门后一只装满残羹剩饭的潲水桶,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扶着院中石磨狂吐不止。

到底是千金之躯,别说下厨房,就是连宫里的茅房也比九歌馆厨房干净。周凌恒扶着石磨抬头望天,忽觉在九歌馆“潜伏”这个决定是任重而道远。

正在他质疑自己来九歌馆到底对与错这个问题时,柳九九那张水晶团子般可爱的脸蛋映入他眼帘。她眨着一双明而清澈的眸子,声音干净绵软:“姐姐,你没事儿吧?”

一见柳九九那张脸,再听柳九九那声音,周凌恒望着门口那桶发酸发臭的潲水,似乎也没那么恶心了。

紧接着柳九九带着他去了卧房。这里的卧房自然比不得宫内,有床有凳,难得的是有张海棠柳木屏风,屋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接下来由土豆糯米跟他讲了一下规矩,以及他所要做的事。他一门心思扑在铲铲姑娘和排骨上,无论糯米土豆说什么,他的目光都在柳九九身上。等土豆糯米交代完,他才漫不经心的说“知道了”。

九歌馆天未黑便打烊了,忙活了整日,作为老板娘兼厨子的柳九九自然不能亏待自己跟伙计们。所以九歌馆的伙食素来丰盛,尤其是晚餐。

桌上摆着一大盆红烧肉,另有一小盘糖醋排骨、酱肉黄瓜,三五道清单素菜作陪衬。周凌恒头一次跟除了太后之外的人同桌吃饭,看着饭桌上其它三人都动了筷子,唯独他吞着唾沫眼巴巴瞧着。

“九九姑娘,你们用晚膳,怎么不用公筷?”主仆三人不用公筷,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公筷?”柳九九塞了两大块红烧肉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茫然问他:“怎么筷子也分公母?”她以前怎么没听过?

“不是…”周凌恒拿起筷子,解释说:“公筷就是大家一起用的筷子。”

柳九九“哦”了一声,将自己筷子上的红烧肉酱汁儿抿干净,然后将周凌恒手中筷子抽出来,把自己用过的换给他,说道:“既然你想用公筷,那我用过的筷子也算公筷了,给你用吧!我就用你没用过的母筷!”

她心理一阵感叹,邓少侠娘子这是什么怪毛病?还喜欢用大家用过的筷子!啧啧。

“九九姑娘…”他还想继续解释,猛地一看桌上,六菜一汤已被主仆三人扫荡了一大半。

就在他愣神间,主仆三人飞快将桌上的菜扫荡干净。柳九九手快,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紧碗里,伴着红烧肉的酱汁儿将碗里的白米饭扒拉了个干净。

她吃干抹净,扭过头问周凌恒:“姐姐你怎么不吃?是饭菜不合口味儿吗?”柳九九心中得意,心想邓少侠娘子果然不骗人,岂止是食量小呀,几乎没有食量好嘛!

这么好看又不能吃的伙计,请给她再来一锅!

“…”周凌恒不太想说话,他看着铲铲姑娘伸出粉嫩舌头舔掉嘴角的一粒米,又扫了眼连汤汁儿都不曾剩下的餐盘,心里五味陈杂。

他怎么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柳九九见他不说话,也没动作,以为他是不饿。她叹了声气,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将周凌恒跟前的白米饭也拿走了,

她用筷子将周凌恒碗里的米饭拨弄到自己碗里,然后一面往自己嘴里塞白米饭,一面嚼着食物口齿不清道:“姐姐我懂你的…你们京城女子都怕胖,成天没事儿想着瘦身材。没关系,这碗饭我帮你吃了,这样你就不用看着它纠结了。”柳九九“嗷呜”又是一大口,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碗白米饭吞了个干干净净。

周凌恒望着柳九九,如鲠在喉。这铲铲姑娘也太能吃了吧?三口,三口就吞了一碗白米饭,吃相简直…粗俗!

不过…即便是粗俗的铲铲姑娘,也依然好看。

“姐姐,我这做了一整天的菜,腰酸背痛,脚趾抽筋。土豆糯米也忙活了一整天,我们累得都跟大黑似得。”她顿了顿,扭过头问他:“你是不是想问我大黑是谁?”

“狗。”周凌恒宠辱不惊,声音平淡。他一下午没说几句话,生怕自己露了馅儿。

“姐姐你真厉害啊!”柳九九仍重而道远的拍了拍周凌恒的肩膀,说道:“姐姐,这些餐盘啊碗筷,还有厨房的那些,你都帮忙洗干净些。希望我明儿一早起来,能看见你洗干净的餐盘,辛苦了!”

感情她说了这么大一段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周凌恒目瞪口呆,嘴巴圆得能塞下一个大鹅蛋,浑身抖了一声:“你…”他的话都还没说完,柳九九已经伸了个懒腰,一蹦一跳回了楼上卧房。

他扭过头望着土豆糯米,两只忙抬头看着天花板,皆不理他。

周凌恒算是明白了。这铲铲姑娘看似绵软无害如小羊羔,实际上就是一只披着羊皮压榨伙计的大黑狼。

铲铲这个小奸诈,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么?周凌恒见土豆糯米没有帮他的意思,索性心里一横,索性卷起袖子,收了餐盘往厨房走。

作为大魏开国至今最英俊的皇帝,体验一下民生疾苦也无妨。

等他进了后院,糯米拽着土豆的袖子,小声道:“土豆,你刚才看见没?邓少侠娘子胳膊…”

土豆朝着后院的方向觑了一眼,咂嘴道:“我倒是头一次见姑娘胳膊上的汗毛这般浓密…”

“今儿下午他跟我说话,声音突然就变粗了,跟个男人似得。土豆,你说她是不是跟着邓少侠练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功夫?”

两人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会儿,浑然不知周凌恒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糯米一回头看见阴森森的周凌恒,噤若寒蝉,抿嘴不再说话。土豆偷偷觑了一眼周凌恒那双眸子,深如幽幽古井,浑身散着股寒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周凌恒收拾完餐盘回到厨房,杵在灶台前看着自己一双结实的胳膊,汗毛不见得多深,只是比起女子有点浓密罢了。他将手探进洗碗水中,胳膊肘一不小心将层层垒叠起来的餐盘碗筷撞翻,“哗啦啦”碎了一地。

糯米土豆闻声赶来,两人看了眼碎了一地的餐盘,又看了眼睁着一双无辜大眸的周凌恒,投以同情目光。

望着一地的碎盘子,糯米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损失了多少银子,然后对着他小声嘀咕:“你完了…美也没用。”

第16章 惩罚

忙碌整日,柳九九累得腰酸背痛。回房后,她躺在床上揉了揉自己滚圆的肚皮,望着头顶白色的帐子,舒坦地吐了口气。总算能躺下了…

今个儿她心情不错,招了一个貌美胃小的女伙计,还不在乎工钱。

听见后院厨房传来“哗啦啦”的脆响声,她条件反射打了个激灵,忙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她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蛋愣怔片刻,“该不会是碗盘…”这个念头在脑中一经闪过,她急忙趿拉着鞋子飞奔下楼。

一进厨房,柳九九捂着胸口大吸一口气,嘀咕了一声“我的这个心肝儿颤…”。她望着满地的碎盘,心疼地四肢发软。

她“噗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拖起一堆残渣,神情悲痛欲绝,嗓音抖如糠筛:“大盘,二盘!三盘…”你们死得好惨!

对于柳九九来说,锅铲是她大哥,锅是她二哥,餐餐盘盘就是她一堆“儿子”。她抬头望着周凌恒这个“杀人凶手”,眼珠子瞪得溜圆,咬着嘴皮儿,憋着口气,趴在地上干嚎了两嗓子。

周凌恒见她悲伤地如此夸张,安慰她道:“九九姑娘,盘子罢了,再买便是,不必如此悲伤绝望。”

糯米和土豆均不敢靠近柳九九。土豆依稀记得上回打碎一个盘子,小姐拿锅铲拍他脑袋的可怕情景。小姐不发火还是个人,一发火简直禽兽不如…

听了他的话,柳九九心口又像是被割了一刀,疼痛非常,她差点张口喊“大黑”来咬他。但她见眼前是个貌美“女人”,到底还是忍住了。

对着这么个貌美温柔的女人她既下不了嘴骂,也下不了手打。平素土豆糯米犯了错,她还能拿着锅铲拍他们脑袋,可邓少侠娘子…到底是新来的,还是个貌美之妇。骂不得,揍不得,这口憋屈她就只能吞进自己肚子里。

死了一群“儿子”柳九九甭提多心酸,要紧的是她还不能给“儿子”报仇雪恨。对方要是个男人,她一定毫不留情拿锅铲子拍得他六亲不认!

柳九九吞了口唾沫,攥紧小肉拳头又松开。她脸上勉强挂着笑容,遂捡起一只白瓷金牡丹花纹盘的碎片,柔着声音同他讲道理:“这个是我从柳州城带来的,总共就只有四只,一两银子一个,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加起来大概八十两。”

周凌恒胸背挺得老直,气势犹如雪山之巅遥不可及的皑皑白雪,他不以为然道:“八十两银子而已,九九姑娘更犯不着这般悲伤绝望。”

柳九九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淡然神情气得差点喷出一口新鲜热乎的血。感觉打碎盘子的不是他,而是她这个老板娘似得。

这会她郁闷的就跟吃了苍蝇一般…

她叹了声气,无奈,搞得她吃过苍蝇似得。

土豆和糯米头一次见自家小姐这般无奈,也有一次见有人做错了事还这般理所当然。

看着三人沉默不语,周凌恒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话太有道理。本来嘛,这人生痛苦本就多,何苦为了点银两纠结苦恼?他的身板挺得老直,一手背在腰后,一手微微卷着放在腹前,站姿像极了一个文人雅士。

柳九九打量着他,总觉着有些奇怪,仔细一瞧,奇怪之感愈发强烈。她饶有所思的望着他胸前那两团,似乎…下垂有些厉害?

她看了眼自己的——傲然挺立。

她看了眼周凌恒的——似乎…快要垂到腹部了。

周凌恒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胸口,也跟着低头看。这一瞧让他窘迫不已,他衣服下的两只大馒头都快到了肚子上。他心虚地转过身,咳了一声道:“在下打碎盘子理应赔偿,九九姑娘你看…”

还“在下”呢,“她”怎么不说“在上”!一听“赔偿”,柳九九眼中哪里还有其它,就只剩下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忙打了个响指,喊道:“土豆!”

土豆应声上前,掏出怀里巴掌大的小金算盘,用纤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一阵噼里啪啦后,土豆扭过头告诉她:“小姐,一共是一百一十三两。”

比她预计的还要贵…不过没关系,有人赔偿。

她眉眼弯弯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周凌恒,见对方胳膊动了动,似乎在往怀里掏什么。她以为周凌恒是在怀里掏银子,是满脸的期待;不想等了好半晌,他两手空空转过身,一脸茫然望着她:“九九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赔钱啊。”土豆晃了晃手中巴掌大的金算盘,“一共一百一十三两。”

“可我没钱哪。”周凌恒粲然一笑,甩了甩袖子,“两袖清风,心中畅快,这赔偿的钱,便在我工钱里扣吧。”他说话时很注意音色,语气一派云淡风轻,就跟满口子曰的潇洒书生一般。

柳九九手扶着灶台,差点吐出一口热血喷在他脸上。她喘了口气,攥紧小肉拳头举起来,又放下,十分无奈的对他说:“你打碎了这么些盘子,损失的钱在你工钱里扣,你明天就不许吃饭了。”说完,她气呼呼抱着胳膊,转身离开了厨房。

土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节哀”跟着也走了。

留他一人在厨房发愣。

明儿一天没饭吃?周凌恒放下袖子,回了卧房。他坐在床上左右不是滋味儿,这铲铲姑娘,确实不如他想象中的好。见钱眼开,压榨伙计,半分不懂怜香惜玉,既已罚了他的工钱,为何还要罚他明日不许吃饭?

这不是压榨,又是什么?

都说商人自私不懂知足,看起来,铲铲姑娘也不列外…

窗户“咯噔”一响,一抹黑影飘了进来。邓琰一袭黑衣衫,手里抱着一只小包袱落在他跟前。邓琰一手拿大刀,一手拿包袱,面容冷峻,同白日嬉皮笑脸的他判若两人。

邓琰将包袱放在他被褥上,吐气如冰:“陛下,这是奏折。”

即便是去感业寺斋戒,国事也不能落下。周凌恒打开包袱粗略的看了眼,随即感叹道:“九九姑娘同朕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朕,有点失望啊。”

“陛下,要不要,臣去杀了她。”邓琰拔出佩刀,亮出半截刀刃。能勾引陛下如此丧心病狂的女子,必是祸水一枚。加之前几夜她用锅铲将他拍晕,下手毒辣之极,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留着,必然也是祸水。

什么鬼糖醋排骨,他看,不吃也罢!

“别别别别…”周凌恒吓得心口一跳,忙抱住黑衣邓琰的腰。他怎么就忘了,夜里的邓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朕还得留着她做排骨。”

邓琰目光阴鸷,声音冷厉:“排骨?我看她是在排骨里下了*蛊!”

“人家姑娘招你惹你了?张口闭口杀杀杀,朕平日如何教育你的?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周凌恒松开他的腰,伸手在他胸口抚了抚,给他顺了口气。

“回陛下,她的确招惹了臣。”邓琰目光阴冷,用刀柄戳了戳自己额头。

周凌恒看了眼他脑袋上的绷带,咳了一声,片刻才道:“好了,朕只知道了,你先回去,没有朕的命令,你谁也不许杀。”他望着邓琰,语重心长道:“这人与人之间相处得和睦,成天杀杀杀的喊,像个什么样子?”

“是,臣告退。”邓琰抱剑颔首,似乎不愿再听周凌恒唠叨,“唰”一声跳出窗外,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翌日一早,九歌馆因没有盘子,暂停营业一天。

柳九九一大清早便带着土豆去瓷窑买了些上好的餐盘回来。新买的盘子虽抵不上被周凌恒打碎的那些,但外观也还过得去,倒也配得起九歌馆菜价的档次。

一直忙到晌午,柳九九才歇了口气,坐在八仙桌上,饿得头晕眼花。周凌恒也饿的心里发慌,柳九九罚他今天不许吃饭,他便只能忍着。

让周凌恒奇怪的是,过了晌午,也不见柳九九主仆三人吃饭。

他见柳九九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且碎碎念道“好饿啊”,愈发疑惑。

他拿着鸡毛掸子走过来,扫了扫她跟前灰尘,问道:“九九姑娘为何不吃饭?”

“不是说好今天不许吃饭嘛!”柳九九拿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直起腰说道:“你昨天打碎了餐盘,为了能让你、让大家长记性,就罚大家一天不许吃饭,你不能吃,我也不能吃,大家谁都不能吃,这就是我们九歌馆的连坐惩罚。”

“这…”周凌恒汗颜,他以为,铲铲姑娘只罚他一人。

知道大家都得陪着他不吃饭,他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的过错,连累了馆内所有人,包括铲铲姑娘自己在内。

这姑娘倒也大气实在,有点义气。

糯米站在周凌恒身旁,他却浑然不觉。他盯着柳九九半晌挪不开眼,拿着鸡毛掸子把糯米当花瓶扫,他越瞧九九姑娘越优质。“嗯,朕稀罕。”

“…”糯米听见周凌恒嘀咕的声音,这音色粗沉同男人无异。糯米想起他一胳膊的汗毛,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好可怕…

第17章 没胸

周凌恒扭过头,这才发现,他扫的不是花瓶,而是体胖脸圆小糯米。他忙不迭收回鸡毛掸,一脸抱歉看着她。

糯米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她觉着眼前这女人除了脸好看之外,便再无优点。

胸小下垂,体壮毛多,就连说话也爷们儿,整个一“妖人”。一身男子特性,白瞎了这一张好看的脸。

糯米拿着抹布一脸嫌弃的走开,她很不喜欢他,就因为他犯错,他们主仆三人被罚不许吃饭。妖人造孽,他们跟着赎罪,真是何其悲惨。

柳九九揉了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饿得心里发慌想挠墙。偏偏她放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那样就显得她这个老板娘太没有意志力,言而无信没魄力…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所以她的脑袋到底还是被大黑啃了还是怎么的?怎么会想出这种不许吃饭的变态惩罚。

她饿着肚子终于熬到了晚上,躺在榻上,阖眼蒙着头,希望一睁眼就是天亮。

然而在肚子“咕咕”的折腾下,她连续阖眼数十次也没能睡着。恰好窗外飘进来一抹桂花香,柳九九再也忍受不住,翻坐起身,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小心翼翼下楼。

路过土豆的房间——烛光已灭,听见响亮的呼噜声。

路过糯米的房间——悄然无声,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路过周凌恒的房间,烛光还亮着,加上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柳九九忍不住走过去,耳朵贴在油纸糊的斜纹方格门上,好奇地探听里面的动静。

“唰”的一声,一把刀从门里插了出来。好在柳九九反应够利索,侧身一闪,避过那面白晃晃的刀刃。她睖睁片刻,望着插在木门里头的刀,吓得牙齿直打哆嗦,她看了眼刀插的位置,腿一软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她的那个小心肝颤啊。

如果不是她闪的快,那把刀就插在她脸骨里了!!

刀被里面的人给抽了进去,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黑衣邓琰神情冷峻,握着刀走出来,朝她步步紧逼,拿刀直逼她喉口…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犹如融化的千年寒冰水,淌过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让她承受不住,瑟瑟发抖。

柳九九望着邓琰那双阴鸷的眸子,吓得举着手动也不敢动一下。“邓…邓…邓少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认真说…别别别…别冲动。”她吓得舌头都捋不直。

“偷听?”邓琰邪魅一笑,冷冷吐出两个字:“该死!”

邓琰脸上是柳九九从未见过的阴冷神色,语气里杀气重重,看她的眼神也如利刃一般。

“别别别…冲动,邓少侠,你头怎么了?是在哪儿受伤了?你把刀放下,我给你包扎包扎…”她的话还没说完,邓琰一龇牙,举起刀朝她砍过来。

“啊啊——”柳九九滑溜侧身跑开,堪堪躲过那带着怨念的一刀,她躲到柱子后,从脑袋上拔出菜刀形状的簪子,拿着尖锐一方对着邓琰:“你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戳死你啊!我我我戳死人不偿命的啊…”本来还有几分气势的柳九九见邓琰那么凶,索性放下簪子抱着柱子求饶:“邓少侠错了,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她发誓,她真的是什么也没听见!

周凌恒穿戴好衣服塞好馒头走出来,一巴掌将邓琰推开,拉过柳九九护在身后,就跟老鹰护崽似得。“邓琰,你反了你!朕…真是反了你!把你的刀放下!”

“留她还是留我?”邓琰放下刀,问周凌恒。

“当然是留她。”周凌恒伸出胳膊,柳九九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一头扎进他怀里,闭着眼不敢扭过头看邓琰。

为了寻求一丝安全感,她死死抱住周凌恒的腰。

她不就是想八个卦,邓少侠至于嘛…看来土豆说的没错,这些江湖人士快意恩仇,翻脸比翻书快。前两天还夸她手艺举世无双,对着她笑容灿烂,这才多久,就要杀她!

江湖人士太过分了!快意恩仇也不带性格转变这么快啊?

她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周林恒原本轻松的表情也跟着一沉,他手上抱着吓得魂不附体的柳九九,冷厉地目光同邓琰对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