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

“那就是来一次真正的问讯。那个女人绝对有所隐瞒。”

“你知道她隐瞒了什么吗?”

“现在我手上的线索太少了,所以才想让灰浦继续行动,帮我去收集线索啊。在一切为时已晚之前。”

我听着听着,突然眼前一亮。苗木和灰浦警部补应该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吧,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是否有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刻呢?

“怎么样,你们来往了这么长时间,总有过那么一次两次吧?比如说,他偶然也会得出与苗木先生一样的推理,或者苗木先生想做的事情被他提前做了之类的?”

“没有。”苗木想也不想就回答。

“一次也没有吗?”

“一次也没有。”

看到我怀疑的目光,苗木叹了口气。

“如果灰浦的感觉真那么敏锐,现在就不会还是个警部补了。他自己觉得直觉精准,无数次拒绝执行上司益田的命令,而是想当然地行事。当然啦,他从没猜对过。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不愿意听取我的建议……”

“够了。”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要说心有灵犀,你弟弟不是更有希望吗?”

“你是说阿满吗?他虽然是我弟弟,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在他们那边,能够想到利用猫和小孩子与灵魂进行交流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吧。而且退一步讲,就算别人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真正会付诸行动的笨蛋也只有他了吧。”

苗木说得没错。

“不如你试试看,能不能与阿满沟通心灵吧。”

“试试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啦。”

正当我对着餐厅大门,准备做出奇怪的姿势时,那扇门居然“砰”地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阿满。

我惊得呆在原地,苗木则含笑说:“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阿满右手抱着白猫,左手牵着树里。树里肩上背着的布袋里还露出一本绿色封面的素描本。

“你那个‘说曹操曹操到’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觉得苗木先生你不像是会说那种俗话的人啊。”如果偏要掉书袋,不如用“无巧不成书”更文艺一些呢。因为不慎被苗木看到了那副痴呆的表情,我忍不住对他恶言恶语了一番。

“搞不好这就是你们之间心灵相通的证据之一啊。”苗木说。

“原来如此。”说完我转身面对来客,挥了挥手说,“欢迎光临大餐厅,几位客官是要用餐吗?”

毫无反应。

我不死心地又跑到树里身边。

“你来得正好啊,我等你好久了。”我蹲在树里面前,正对着她的脸说,“这里只有个坏心眼的叔叔陪我讲话,我都快闷死了。”

树里从肩上拿下布包。

“哦,你要画画了吗?树里真喜欢画画呢。其实叔叔过去也……”

地上突然传来“啪嚓”一声。原来是树里从她带来的那个大布包里抽出素描本,用力扔在了地上……正好就在我蹲着的位置。

我慌忙躲开她那一击,虽然心里知道她不会打到我,但我实在不想看到树里的手穿过我的下腹部。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满此时把怀里的白猫放到树里面前。

“树里,给这只小猫画一张吧。”

树里并没有回答。她看也不看阿满,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水粉笔套装。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好像当天的画能否画好完全取决于她选择的第一根水粉笔一般。

“树里,你看。”阿满抓着小猫的前脚,像跳舞一样地摆弄着。

树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说:“讨厌。”然后用力甩了甩漆黑的短发,看向别处。

“怎么会讨厌呢,你看它多可爱呀。”

“一点都不可爱!”树里说完,从水粉笔盒里抽出褐色和绿色的水粉笔,趴在了素描本前。

她的视线,此时正对着座钟。

“是座钟吗?!”我跳了起来。搞不好她真能帮我拿出藏在座钟里的文件。我站在座钟前又蹦又跳,数次指向调节钟摆的门。

“我在里面!放了!很重要的!信件!”我一字一顿地大声说着,并重复将文件藏在座钟里的动作。想到或许信息不是通过树里的眼睛和耳朵传达的,我还在脑海中无数次回想昨夜被杀前自己在屋子里做过的事情。

可惜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无论树里、阿满,还是那只猫,都没有对我的行动做出半点反应。树里只顾着埋头画画,那只猫则自顾自地在餐厅里散步,剩下的阿满则时不时跟树里说两句话,又跑去逗逗猫咪,虽然双方都对他不予理睬,他却似乎乐在其中。

苗木也在餐厅里来回转悠,不时把视线投向那二人一猫,最终他实在忍不住,走到我身边充满疑惑地问:“那哪里是交流实验啊,根本就是画画和逗猫嘛。再怎么看,他们也不像在认真地尝试与我们沟通啊。”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苗木先生,你说话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啊?”

“为了避免你发送情报或能量时里面有杂音啊,你连这都不懂吗?”苗木鄙视地看着我,“听好了,几乎没人知道我已经死在这里了。阿满脑中所谓的‘死者灵魂’其实是你和冬树二人。可是我没法装成冬树的样子。即便阿满他们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若不能进行充分的交流,我甚至无法让他们意识到我其实是苗木日出男啊。所以目前应该这样:我尽量不露头,将交流对象限定为你一个人。我觉得这样能提高成功的概率。再加上你和阿满有一家人的精神纽带相连,而你也怀有希望人们发现座钟里隐藏的文件这一强烈动机。可惜的是,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算成功,但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因为某个契机而意识到你的存在。”

“他们现在既看不到我的人,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啊。”我想干脆在他们面前大声唱歌跳舞算了,但想到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也就懒得去尝试了。

“其实交流不一定要用人的五感,而应该像刚才那样,即使阴阳相隔,但两个人想着同一件事情。这种心与心的直接交流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嘛。”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如果我能成功让阿满直接了解我内心的想法,那事情就好办了。

正当我想到此处时,突然发现自己读懂了阿满的意图。

“那家伙根本就没想要读懂我们的心思,他的目标比我们更远大呢。”

“更远大?”苗木的目光突然变得茫然。看来他是被远大二字吸引了。

“阿满希望灵魂依附到活人的身体上。他把树里和猫带来,就是让我们附身的。”所以他才会让树里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来放松精神,使她不那么敏感,方便我们附身。

“原来如此。”苗木思考片刻,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

就在此时……

阿满突然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真是的,健哥和冬树哥怎么磨磨蹭蹭的啊。你们不是想回魂吗,我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赶紧过来呢?”

苗木看了我一眼。

“看来你说得一点没错啊,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别耍我了行吗?!”

“我是真心在夸奖你。这样看来,并不是阿满读取你的思想,而是你能够读取阿满的思想啊。如果这是真的,那你的力量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这么说来,我刚才想到阿满后不久,他就走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个事例。

那么说来,我真的能读懂阿满的思想?

“真无聊。”我忍不住小声说道,“现在我就算有那种能力又能怎么样呢?”

要是能反过来就好了。如果阿满是G,而我还活着的话……

苗木在我身边喃喃道:“看来杀人的顺序出了问题啊。”

“这种事你倒是找凶手去说啊。”

我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30 须势理

此时,须势理正在三楼的房间中与灰浦警部补喝茶。灰浦特地过来拜访她,担心她受真凶是自己家里人这一事实打击过重。

一开始的话题是有关事件和救援活动的,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即使离开山庄也暂时无法安静下来,必须抓紧安排葬礼等事宜,最后他们又说到既然如此不如维持原来的日程,在山庄中一直待到周六,并提到明晚即将发表的最新遗嘱,以及内野家资产的源头,即星野万丈的小说。几乎所有事都是她从丈夫宗也或者万丈本人那里听来的。“虽然他的很大一部分作品都选择小孩子当主角,但万丈自身好像并没有为小孩子创作这一意识。他应该只是想让童年的自己在故事中登场吧。所以从内容上来说,也跟只会出现开朗快乐儿童的少男少女小说有着很大的不同。他的小说中不乏残酷的写实场景,甚至还经常出现艰深的哲学思索。尽管如此,他的作品还是吸引了很多读者。一旦翻开他的书,就会忍不住一直读下去。这么说虽然有些俗气,但他的确天生就是个讲故事的人。”

特别是昭和十三年发表的以《冰封银河》为开篇的《天野千里系列》,讲述一个名为天野千里的内向孩子与几个虽然有些坏毛病,却都个性十足的小伙伴一同历经艰险、成长起来的冒险故事。这个系列可以说是万丈的代表作了。作品刚发表时人气就很旺,前年再版,更是获得了“家里蹲的未来少年”、“宅男版《星际迷航》”等美誉,不仅受到老读者的热烈追捧,更博取了年轻一辈的绝对支持。

此次再版是为了纪念万丈逝世十周年,同时再版的还有一年前由著名电影导演约翰·沃特曼买下电影版权的未发表作品《天之歌、星之声》,这也使万丈的再版作品引来万人哄抢。

“那部影片就是Angles Don't Sing吧?”灰浦说,“我都不知道电影原作竟然是万丈从未发表的作品。一个外国导演到底是怎么得知有那么个作品的啊?”

如果不知道有那么个作品,电影就拍不出来了;如果电影没拍出来,也就不会引起模仿杀人事件……灰浦心里是这么个想法,但他没有说出来。

须势理装作未察觉他的言下之意,而是继续说道:“请看这里。”须势理指了指手中的资料。

灰浦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本身就是狂热科幻迷的沃特曼导演当时正到处寻找符合自己想法的原作,最后,他终于遇到了星野万丈……’原来如此,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啊。”

“其实这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为人知的故事?”

“万丈的妻子名叫星村凉子,她娘家有个姑娘跟美国人结了婚,不到一年就分开了,带着一个孩子回到了娘家。那个孩子……对万一丈来说,应该算是外甥女的孙子吧……总之,那孩子是在星村家长大的,不知为什么特别黏万丈。而万丈也像亲孙女一般对她,经常给她念自己写的故事哄她睡觉。”

那个名叫山本克莉丝的混血女孩在当地上到小学就被母亲带离了星村家,长大后投身电影美术事业,在沃特曼导演的手下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二人坠入了爱河。

“我大致能猜到了。”灰浦警部补点头道,“一定是这个克莉丝把万丈以前给她念的枕边故事说给导演听了吧。结果那个大导演如获至宝,一定要把那个故事改编成电影。只是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万丈根本没发表过类似的小说。于是克莉丝就找到宗也先生帮忙了。”

“我先生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便想起万丈有一篇未发表的原稿在他那里。他找到原稿一看,竟然真的就是克莉丝说的那个故事,于是他们就这样找到了电影的原作。”

改编电影的版权费换算成日元超过了一亿。

“一个日本的无名作家未曾出版的小说竟然入了大导演的法眼,各大新闻报纸争相报道这则消息。看到消息的一些老读者十分感动,开始寻找万丈的作品,出版社也决定再版旧书。于是,如今在一般的小书店里也能买到万丈的作品了。”

须势理双手合十,低下了头。

“原来还有这种事啊。”警部补点头道。

电影版权加上初版和再版的版税,使得内野家的财产比起数年前瞬间膨胀了好几倍。

宗也得到了这么一大笔意外之财,除了细心管理以外,也开始善加利用。但他绝不是挥霍,而是重新开始对各团体和不幸儿童进行支援。在所谓的“对万丈报恩”的活动中投入的金额瞬间暴涨,甚至有人开始议论,这样下去会不会使内野家倾家荡产。

在这样的背景下,宗也又决定更改遗嘱。

之前的遗嘱规定,妻子须势理分得一半财产,剩下的一半财产由在世的养子女们平分。可对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下金蛋的母鸡的著作权,遗嘱中却没有指定继承人,而是选择放弃。因为在编写遗嘱时,万丈的著作已经绝版了,著作权也就根本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于是,宗也在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决定就这一点对遗嘱进行修改。理所当然的,得到著作权继承权的人能获得巨大利益,只是现在还没人知道究竟谁是那个幸运儿。

“那么,两位在明天,也就是第六天晚上之前,都不打算公开新遗嘱吗?”

面对灰浦警部补第无数次提问,须势理只是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现在不是考虑金钱的时候。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家却都忘记了,真是可怜……”

“可怜?到底是谁可怜呢?”灰浦警部补开始疯狂搜索脑中的线索,“哦,你是指克莉丝去世的事情吗?”

一切事情的开端——山本克莉丝后来与沃特曼导演分手,辗转欧洲各国,最后在电影公映前死在了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虽然对外宣称是病逝,但自杀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忽视。

须势理既没有回答就是克莉丝,也没有回答不是。她只是低声重复着:“真可怜啊。”

31 健二

漫长的三十分钟过去后,座钟再次响起,这时树里已经快完成第二幅画了。她的笔法确实很快,也很熟稔。就像幸子所说,她双手拿着不同颜色的水粉笔,以飞快的速度交替作画。仔细对比,她左手描绘的线条刚劲有力,右手则更擅长细节刻画。我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觉得就像两个画家彼此竞争着完成同一幅画一般。

此时,白猫悄无声息地靠近正在忙活的树里。它先是绕着素描本走了几个来回,很快又停住脚步,将脑袋探到画中的表盘上方,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

“不能舔。”树里左手作势驱赶,白猫一跳就避开了,但它很快重整姿势。仔细一看,它的右前脚黑了一块。我还以为是沾上了画里的颜料,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天生的一撮黑毛。

阿满要是见到这样子的猫,肯定会调皮地把它的左脚也涂黑吧……我边想边环视四周,发现阿满不见了。我没听到他走出去的声音,他也不太可能走进两间休息室的任何一间。

这时苗木正盘腿坐在餐厅入口附近的墙边,我问他见没见到阿满。

苗木并未回答,他只是站起来,以对他来说十分快的速度向我走了过来。

“对了,苗木先生,你知道阿满去哪儿了……苗、苗木先生?”

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因为阿满突然从苗木的身体里跑了出来。

看来,苗木那家伙此前一直“覆盖”在阿满上面。

“能不能不要吓我啊。”我问在面前落座的苗木,“你刚才在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尝试上他的身啊。”苗木说,他刚才覆盖在阿满身上坐禅(那原来不是盘腿而坐),还念诵了经文。

“能行吗?”

“很遗憾,看来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单从他的语调和表情,我很难辨别苗木究竟是在说自己还是阿满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阿满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体刚才被苗木的巨大身躯包裹了起来,依旧时不时地夸一句树里的画,转而又去挠挠白猫的下巴。见白猫逃开,他又去轻触座钟的外壳,仿佛在感受钟声的余韵。

“咦?”阿满翘起一边眉毛。

他凑到座钟的玻璃盖前,窥视钟身内部。

“我就奇怪怎么听不到钟摆的声音……这难道是装饰品吗?”

站在他身后的我见此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阿满抓住了玻璃门的把手。

“喂。”苗木戳了戳我。

在我们这两个G紧张的环视下,阿满打开玻璃门,把手伸了进去。一开始他只是摆弄了两下钟摆,很快,他似乎发现了藏在里面的文件。

“太好了!”我站了起来。

可是,文件却卡在钟摆的缝隙里取不出来。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阿满伸手去摇座钟。他的动作太过粗暴,我不禁担心文件会被他弄坏,同时更担心他会直接把座钟弄坏了。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座钟,它与我们这些G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果座钟被弄坏了,我们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呢?

我跑到阿满身边想帮他一把,但无论碰到什么东西都是径直穿过,实在派不上用场。于是我转而跑向餐厅门口,想帮他叫些人来帮忙。我拼了命地大吼,应该会有哪个感觉敏锐的人察觉到吧。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我站在餐厅门前时门把手突然转了起来,外面有人把门打开了。

“永岛小姐。”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走进来的人正是永岛弓子,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衣,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大吃一惊的物事,原本眯缝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正准备仔细看看她的脸,她却突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后来我仔细一想,她应该是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有可能摔倒了,也有可能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可是,被穿透的我却没有一点感觉,只看到她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当然,那惊吓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马上回过神来向她身后望去,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一楼除了我们几个,再没有任何人了。玄关和其他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楼梯上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我要说得如此详细,是因为在我回头之后,看到眼前那个摇摇晃晃的永岛弓子背上有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一个刀柄。

一把大号匕首正好插在她的背部中央,露出像把手一样的黑色刀柄。

永岛弓子仍旧一言不发,只把双手向前伸直,像梦游者一样一步一摇地前进着。我曾听人说,被利刃刺中后,人会因为剧痛而发不出声音。如今看她这个样子,我终于相信那个人说得一点没错。

“永岛小姐。”我又叫了一声。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但我实在无法保持沉默。

与此同时,阿满也转过身来。他之前一门心思地想从座钟里抽出那份文件,似乎才发现永岛弓子的存在。

“你、你怎么了啊?”他问了一句,似乎心生胆怯,从座钟旁退开了。由此可以想象,永岛弓子此时的样子是多么吓人。

“阿满。”永岛弓子在距离阿满大约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她艰难地喘息着,大概是再也走不动了吧。

苗木盘腿坐在阿满身后不远处,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是心情平静,还是被吓得动弹不得了。

树里离那三个人都有一段距离,她此时跪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双手抱着素描本,死死地盯着永岛弓子。

瞬间的定格过后,阿满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面对身负重伤的人,他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啊……我咬牙切齿地想了一会儿,很快又释然了。

因为从阿满那个方向看不到她背上的匕首。

永岛弓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见她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艰难地转过身来,终于把背部暴露在阿满面前。

可是,这个举动却最终引来一连串惨事。

阿满毫无知觉地走到永岛身边,突然发现了她背上的匕首,反射性地跳到了一旁。而且因为过于慌张,他落地时双脚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了过去。

不巧的是,苗木正好坐在那里,阿满的身体径直穿入苗木体内。两人又恢复几分钟前那个“附身”的状态。当然,他们都不会因此受伤,只是在下一个瞬间,我听到白猫发出一声裂帛般的悲鸣,同时传来的还有柔软物体被压扁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永岛弓子呻吟道:“裘莉……”终于吐出这个名字后,整个人颓然跪坐在了餐厅的地板上。她亲眼见证了那决定性的瞬间,足以想象那副场景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苗木缓缓站起,看上去一脸平静,却看也不去看身后的东西,想来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苗木走开后,我看到仰面朝天的阿满背后探出猫的前脚——尖端有一团黑毛的前脚,此时正微微抽搐着。而阿满好像碰到了头,别说站起来,此时连动也不见他动一下了。

猫腿抽搐的频率骤然下降,在它完全静止时,一直保持着跪坐姿势的永岛弓子也软了下来,缓缓向前倒去,再也不动弹了。

﹡﹡﹡

之后的事情就像快进的电影一般,令人目眩。

几分钟后,阿满恢复了意识。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永岛弓子,吓得跳了起来,不过他还没忘记走上前去确认一下她的呼吸和脉搏。

“还有呼吸。”他赶紧叫来森医生。医生经过一番简单的诊断,表示永岛弓子身负重伤,但并没有危及生命。他取来一个睡袋充当担架,与阿满二人把神志不清的永岛抬出了餐厅。好不容易走进电梯里时,医生已经汗流浃背了。

在他们离开餐厅的前一刻,阿幸突然跑了过来。她说听到一楼发出响动,担心树里遇到什么危险,便赶紧跑过来查看。阿满向她讲述了永岛弓子的遭遇,她拼命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将树里带离了惨案现场。期间树里一言不发,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一味抱着怀中的素描本不肯放手。

之后,灰浦警部补终于到达现场。他听说有新的事件发生,赶紧跑了下来,但那时餐厅里已空无一人,甚至找不到任何与事件相关的痕迹。见到如此情景,灰浦警部补不由得发起呆来。

“搞什么,这里没人啊。”

不,我和苗木都在,边上还有一只白猫……不知警部补是否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只见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只伸长了四肢的小猫。

“是不是搞错了啊?”他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想摸摸小猫的头。

我不知道死猫摸起来的手感怎么样,但听到警部补发出的尖叫后,我很庆幸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机会。

此时,阿满正好折回来。

“你来得有点晚了啊。”

警部补叫道:“被杀的难道就是这只猫吗?”

“猫?”阿满看了看瘫在地上的猫尸,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谁杀了那只猫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