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答复季夫人的?”丁娘子问亦珍。

“我说此事关系重大,不好擅自做主,总要先禀过家中母亲。”亦珍如实对丁娘子道。

丁娘子忍不住,轻轻一叹,“你是个好孩子。”

若换成旁家的闺女,听说能做知府夫人的义女,哪有不应的?恐怕连想都不想就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这其中可有什么不妥?”曹氏久居内宅,并不晓得外头的事,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丁娘子点点头,开春春闱结束,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了,只怕过了年今上的敕谕便会送达官府。她活了一把年纪,自然晓得敕谕命地方上挑选十三岁以上、十九岁以下未婚的女子,入京备选,充实后宫。

这其中有些人家挤破头也想要送女儿入宫的,哪怕没有女儿,认一个干女儿,使了银钱贿赂官员,好将义女送至宫中。反之,也有深知后.宫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场所,想方设法避免女儿被挑中送进宫去,一是趁采选还未开始,匆匆将女儿许了人家的;二就是也认一个义女,代替亲女,送入宫中。

据她所知,季大人有个嫡女,已经许了人家,另有一个庶女。季夫人想认亦珍做义女,一是不想庶女入宫得宠,教庶女的生母姨娘在府中翻身复宠,二则恐怕是看中了亦珍与曹氏乃是孤儿寡母,无权无势,没法在她手里翻出什么花样来。将来亦珍在宫里,为了母亲曹氏,也只能乖乖听命于季大人季夫人。

丁娘子将自己的猜测,简单讲与曹氏亦珍听,“此事刻不容缓,须得尽快设法,打消季夫人的念头。”

曹氏听罢,沉默片刻,轻喟:“如此匆忙间,上哪儿去给珍儿找一个妥帖的人家,定下亲事?”

“老身倒有个主意。”丁娘子望向曹氏,“只不知曹娘子肯是不肯?”

“丁娘子请讲。”曹氏不愿意匆忙给女儿定亲成婚,却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难道真的又要抛下眼前的安定生活,逃得远远的么?

“若曹娘子不嫌弃,老身想认你家珍姐儿为干孙女儿。”丁娘子朝曹氏微笑,诚心道。

“丁娘子?!”曹氏惊喜不已。

女儿若能认了丁娘子做干祖母,在松江便算是有了靠山,从今往后她们就不是孤儿寡母两个人了。

“余家小娘子,你可愿意?”丁娘子转眸问始终静静伴在曹氏身旁的亦珍。

还未等亦珍答复,曹氏已微微颤抖着手,拉住了亦珍,“傻闺女,还不拜见祖母?”

亦珍这才上前一步,跪倒在丁娘子面前,口中轻唤:“祖母!”

丁娘子忙伸手扶起亦珍,“地上冷,快起来。”

转而对曹氏道:“认亲一事不能马虎,要好好操办,叫整个松江府都晓得我丁娘子认了个可人疼的干孙女!老身这就回去安排认亲仪式。”

丁娘子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说罢就一拍圈椅的扶手,示意跟来的丫鬟婆子随她回府。

“亦珍恭送祖母。”亦珍亲自扶了丁娘子,送出门去。

丁娘子来在珍馐馆门口,在上车之前,低声对亦珍道,“有些话在里头,婆婆不便当着你娘的面对你说,现在只咱们祖孙俩,婆婆对你说一句挖心话。这世道女子立身不易,你又有一手好厨艺,无异孩童怀宝于闹市,恐怕打你主意的大有人在。若是有那老实善良妥帖的,还是要尽早将婚事定下来的好。”

亦珍向丁娘子深深敛衽,“多谢婆婆为亦珍打算,亦珍知道了。”

丁娘子也不纠正亦珍的称呼,只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天儿冷,你快进去罢。”

说罢登车而去。

亦珍回到屋里,曹氏又拉了女儿的手,好一阵打量,最后总算相信女儿在知府官邸并不曾受什么委屈,这才略略放心。

81第七十七章 一生相守(2)

亦珍只管如常作息。

待到了初五子时,亦珍与招娣便起身,下得楼去,到了前头铺子里。在堂上正壁挂了赵公元帅新像,供奉三牲,年糕做成的鲤鱼同元宝,并糕点果子酒水。又烦劳汤伯踩了梯子,在门外珍馐馆的店招上挂好了红绸布。

一切都准备得了,亦珍带着招娣返回店堂里,燃起香烛,亦珍率众人对着正壁上的五路财神像顶礼膜拜。拜完了财神,汤伯取出了柜台下头早已经备好的一挂红衣爆竹,拿竹竿儿挑在门口,用香烛点燃了最下头的火药捻子,只听得一阵“嗤嗤嗤”燃烧的声响,亦珍与招娣便是站在门内,也不由得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

两人才方捂了耳朵,那一挂红衣爆竹便噼里啪啦地炸响,声势惊人。这时候只听得城中爆竹声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声震百里。

对门米店老板与老板娘也开了门放炮仗迎财神,与汤伯亦珍打了个照面儿。米店老板虽然人瘦瘦的,面相却很和气,朝着珍馐馆方向一拱手,“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汤伯忙拱手回礼,“恭喜发财!”

老板娘听了,在一旁狠狠地拧了老板一把,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米店老板笑一笑,跟着老板娘进了屋。

待迎完了财神,便算是开市了。天色尚早,亦珍叮嘱汤伯回屋再睡个回笼觉,自己也带着招娣回了后院,上楼补觉。

早晨开张,忙过了早市午市,趁母亲曹氏午睡前,亦珍上楼去与母亲说话。

“娘亲,女儿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好摆脱了那京里来的御厨,教他从今往后都无暇来寻咱们家的麻烦。”亦珍声音镇定,脸上竟带着一抹淡淡的狡黠笑意。

曹氏看了女儿好一会儿,轻声问:“是什么主意?”

亦珍蹲在曹氏跟前,“这主意还要母亲答应才行,若母亲觉得不妥,女儿也不会擅自决定。”

曹氏伸手摸一摸女儿明显清瘦了的面孔,“说来听听。”

亦珍低低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曹氏有一刹那的震惊,随后却慢慢地冷静下来,“你告诉娘,这主意是谁出的?”

“娘亲,并没有人撺掇女儿,这是女儿自己的主意。”亦珍望着母亲已染了微霜的鬓脚,母亲不过才三十岁出头,却已经一身沧桑,身子也垮了。就是因为这些年来,始终担惊受怕,从未真正放下过悬着心。

曹氏闻言,沉默良久,终是扶起了亦珍,“娘的这些东西,到了还不都是要交到你手里?我儿自己决定罢,娘不干涉你。娘——不是舍不得,只是若没了这些做依傍,往后你嫁了人…”

亦珍轻笑,“娘亲,女儿说句不害臊的话,夫妻之间的和睦,靠的并不只是女红易牙。”

曹氏一怔,半晌才点头承认女儿说的有道理,“倒是娘过于执着,着了相了。”

“女儿只望此事再不教娘操心伤神,咱们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旁的不过是身外物罢了。”

曹氏颌首,“我儿说的是。便按你说的办罢。”

“那女儿这就去了。”亦珍抱一抱母亲,回自己屋里取了东西,带着招娣,趁下午歇市的功夫,往庆云桥而去。

初五商家店铺刚刚开了市,地面上还残留着些许迎财神时放爆竹留下的碎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硝烟味儿。

亦珍带着招娣走进杨老爷开的书铺,里头的小伙计穿了一身而新衣裳,笑着迎上来,“两位小娘子里头请,可是要看看有什么书?本店新印了京城里最流行的话本儿,还有江南才子的诗作集子,小娘子可要取来看看?”

招娣代为答道:“请问这位小哥儿,贵店东家可在?我家小姐有事想与贵东家相商。”

那小伙计往亦珍身上睃了一眼,见亦珍打扮的虽然素净,但衣裳料子款子都是上档子的,遂朝亦珍主仆一作揖,“小娘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请东家。”

小伙计去了内堂一圈,出来时,后头跟着个头戴骔巾,穿绒布道袍的年轻人,一壁半垂着头看着手头的诗集,一壁问小伙计,“可说了是什么事不曾?”

亦珍听见年轻人的声音,不由地轻唤:“宝哥儿?”

杨登科闻声,猛地顿住脚步,慢慢抬起头来,缓声道:“余家小娘子。”

亦珍微微福身,向宝哥儿致了新春问候,“不知可有时间,有事想与东家商量。”

杨登科将手中的诗集交予小伙计,朝后堂一延手,“余家小娘子请。”

他再不是那个追着亦珍叫“珍姐儿”的胖墩墩的男孩儿。

亦珍随他进了后堂,招娣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待杨登科请亦珍落座,自去斟了茶端给亦珍,这才轻声问:“不知余家小娘子寻我爹何事?我爹与我娘往县外访友去了。”

亦珍自招娣手里接过小包袱,从里头取出个小匣子来,又自里边儿拿出一叠纸笺,双手递与宝哥儿,“这是一份儿抄本,上头记载的是我祖上一位祖母融会贯通先人的经验,写下来的菜谱。”

杨登科静静望着亦珍,并不立刻接过抄本去。

“我想请贵店帮忙将之印制成册,然后在贵店寄售。售得的银钱,二一添做五,与贵店五五分成。倘使销路不佳,做买书的赠品,赠与购书人亦可,到时刊印的费用,由小女子承担。”

杨登科一愣,却见亦珍眼神坚定,这才伸手接过了一叠纸笺,微微翻了翻,终是难掩自己的讶色,“珍…余家小娘子,这里头全是你家珍馐馆的招牌菜色…”

说罢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微微垂了头。他并不曾光顾过亦珍开的珍馐馆,只是听人口耳相传,晓得她的馆子生意颇佳,很是替她高兴。

亦珍点点头,“确实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密不可宣的独门秘方,只是很多都是湮没在乡野的法子,旁人未必会放在心上罢了。”

想一想,又道:“实不相瞒,这菜谱留在我与母亲手中,若教有心人知道了,难免带来麻烦。可这菜谱假使传得街知巷闻,人人都晓得了,便也不值得有心人费心独霸了。”

杨登科深深望了亦珍一眼,再不多问什么,“余家小娘子放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小女子多谢杨公子了。”亦珍起身,朝宝哥儿敛衽一礼。

杨登科微微侧身避过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

亦珍不再耽搁,与宝哥儿道别,临走之前,她停了脚步,向宝哥儿微笑,“小女子预祝杨公子春闱高中,进士及第。”

“承小娘子吉言。”

亦珍带着招娣离去,杨登科站在店内,望着亦珍的背影,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珍姐儿,有自己的主意,并且毫无气馁,一往无前。

“少爷…”小伙计欲言又止。

他伸手一拍小伙计的脑袋,“话不要多,好好干你的活。少爷要到后堂温书去了,无事不要打扰。”

这一年的新年,过得很是热闹。

正月十六,丁娘子在自家大排筵宴,请了亲朋邻里并乡老里正,当众认了缸甏行里曹寡妇家的小娘子做干孙女儿。

隔两日,正月十八,季知府夫人叶氏,又收了脂妍斋的大小姐佘初娘做螟蛉义女,同样请了府内有头有脸的贵妇与小姐前来观礼,声势竟比两天前丁娘子收干孙女时还浩大。

松江府内一时议论纷纷,都说这两个小娘子是有造化的,一个认了丁娘子做祖母,从今往后便是只学得丁娘子一手绝艺的十之一二,也够她吃喝不愁一辈子了;另一个本就是富商家的大小姐,如今认了从四品恭人季夫人为义母,这往后怕是要贵不可言了。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到了腊月二十,官府开印办公,老爷们纷纷将积压的公文处理了。

要进京赶考的举子们也三五成群地结伴往衙门去,换了路引,好离了家乡去往京城赴考。

方稚桐与霍昭查公子三人换罢路引出了县衙,查公子吩咐小厮将路引收好,长叹一声,“谢贤弟想是不会同我等一起上京了。”

霍昭点点头,“谢贤弟的身子你我是知道的,怕是没法似我等一样,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方稚桐微笑,心里想的却是旁的事。

查公子见了,拿胳膊捅一捅他,“那余家小娘子倒是个不简单的。不但认了丁娘子做义祖母,还做下一桩你我想都想不到的事来。为兄开始佩服余家小娘子了。”

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刻本来,朝两人扬一扬,“看看我在杨家的书坊买到了什么?”

查公子手里拿着一册崭新的《美馔集》,隐隐还透着墨香。

霍昭取过来翻了翻,不由得微笑,将集子递给方稚桐,“方贤弟,你可以安心上京了。”

方稚桐不明所以地接过美馔集,翻开一看,只见目录上头,清清楚楚地印着一排菜名儿,梅汁山药糕,清蒸蕈菇酿鹌鹑,竹荪排骨汤,黄芪枸杞炖老鸽更珍馐馆的菜色,上头一应俱全。

方稚桐合上美馔集,忍不住抚掌而笑。

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觊觎秘密,想独占秘密的人,大抵连死的心都有了罢?

万老板看着手里的美馔集,将之吞了的心都有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从徐得秀手上得来的秘籍抄本,为此他才能在人才济济的御膳房里脱颖而出,受到尚膳监总管太监的赏识,自然这其中不仅仅是菜烧得好起了作用,然则没有这册抄本,他绝不会被贵人接二连三地赏赐,攒下丰厚的身家。

当年师傅留着一手没有教他的绝活,如今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徐得秀的这本秘籍,简直如同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易牙之道最高殿堂的大门。所有曾经在学徒时挨过的打,受过的骂,忍过的委屈,在他翻开这本手抄本时,悉数烟消云散。

他凭着它,出人头地;凭着它,娶妻生子;凭着它,衣锦还乡。

可是现在,他引以为豪,视以为傲的,只敢在暗夜里独自取出来,慢慢品味琢磨的,连妻儿都不曾见过的秘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公诸于众,搁在书坊的架子上任人取阅!

万老板想掀桌子咆哮,可到底还是忍下来了,问两个徒弟,“你们把所有的美馔集都买下来了?”

高个儿徒弟摇摇头,“店里的伙计说,查公子买了四本,他们东家自己带了两本回去,对个儿那家——”他朝未醒居方向扬了扬下巴,“也买了好几本回去…”

“把书放下,你们都出去!”万老板猛地抬高了声音道。

两个徒弟赶紧躲了出去,在偏厅外头对望一眼,各自揣了一本美馔集,打算一个人得空时慢慢琢磨。

万老板独自坐在玉膳坊后院的偏厅中,双手慢慢地捂住面孔,泄了气似地萎顿在交椅里。那个意气风发,打算还乡大展拳脚的万金贵,蓦然苍老成了个寻常的中年男子。

他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

曹寡妇母女?

万老板摇头,这母女俩就靠着馆子赚钱糊口呢,怎么会把自己的看家本事公诸于众,弄得街知巷闻?

那还会有谁?

万老板放下手,眼光缓缓地转向未醒居的方向。

是他!一定是他!万老板咬牙切齿地想。未醒居老板就是个不择手段的,见自己的玉膳坊菜品独树一帜,又挂出了江南才子的雅间儿,一时引得无数文人举子,为博一个江南才子的美名,到他的玉膳坊用饭。

必然是他!这些菜名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大可寻了人去到珍馐馆,将珍馐馆的每种菜品都吃个遍,再将珍馐馆的菜单强记下来,回去只需仔细琢磨,推敲出个大概,交予书坊刊印了…

万老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瞪着未醒居方向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你叫老子日脚难过,你也别想好过!”万老板恶狠狠地喃喃自语道。

亦珍并不晓得自己的举动,无意间将万老板的矛头引向了未醒居。她正在自家的厨房中忙碌着。

把母亲给她的食谱誊抄了一份交由杨家书坊刊印后,亦珍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正月十六那天,她当众认了丁娘子为义祖母,事后何山长家的小娘子与费神医的女儿都送来了贺礼,并且亲自到珍馐馆祝贺她。

“虽然英姐儿上京去了,但咱们往后还要多联系走动,不可因此疏淡了。”何小姐微笑。

“这是自然,我爹还叫我多跟珍姐儿学学厨艺呢。”

“那我们可要向费姐姐讨教医术了。”何小姐挽了亦珍的手,对费小姐道。

亦珍便抿了嘴微笑。

顾娘子带着英姐儿,连同愿意随她进京去的绣娘,举家进京去了,生活中的人,来来去去,可是亦珍始终都记得那些对自己好的人,记得那些旧日里美好的时光。

“费姐姐可听说了,佘初娘子认了季知府夫人当义母呢。”何小姐拈了块儿炸年糕吃。

“听说了。府县内有头脸的夫人小姐都被请去观礼了。”费小姐点点头,有传言说季大人打算送佘初娘子入宫参选。

三人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地探讨下去。

那是佘初娘自己选择的路,往后是甘是苦,是荣华富贵,亦或是寂寞深宫,都要她自己一点点品味承担。

送走何小姐与费小姐,亦珍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日认真经营珍馐馆,照顾母亲曹氏的饮食起居,是她生活的全副重心。

直到方稚桐遣了奉墨来,才打破她的平静。

“我家少爷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上京赶考了,想请余家小娘子装一个茶果点心攒盒,带着路上吃。”奉墨将食盒交给招娣。

招娣接过食盒,撩开帘子进了后堂,交与正在午歇的亦珍,将奉墨说的话原样学了一遍。

亦珍取过食盒,打开盖子,只见里头静静放着两张名刺,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方稚桐的名字,下边压着一张纸笺。亦珍抽出纸笺来,上头只寥寥数语:若有急难,可持名刺,往瑞祥绸缎庄求助。

亦珍轻轻将纸笺与名刺都收在怀里,这才去装好了点心攒盒,交与招娣拿出去。

奉墨接过了点心攒盒,殷殷地望着招娣:你们小姐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我家少爷的?

招娣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