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门板被轻轻敲了两声。

执棋问了一句,知道是贺妈妈来了,便起身去开了门。

贺妈妈是来寻执棋的,见执画也在,扭捏着不肯坐下。

执画看出来贺妈妈对她有些顾忌,只是她心情好,什么都没说,笑着出去了。刚走到正屋外头,突然想起落了东西在房间里,又扭头折了回来。

想到贺妈妈在里头,执画在门口停了步子,正要清清嗓子提醒,却听见贺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

“姑娘,实在是手头紧,这才腆着脸来向姑娘借一些。”

执画闻言不由皱了眉头,一把推开门进去了,见贺妈妈扭头望了过来,她靠着门板笑道:“妈妈,今日奶奶才发赏钱,忘了你的那份吗?这刚领了赏钱就手头紧了,传出去还当是我们奶奶小气呢!”

贺妈妈红了脸,讨好地唤了一声:“执画姑娘…”

执画蹬蹬走到她跟前:“旁的就不说了,妈妈上几个月一共借了执棋的八两银子什么时候还上?”

执棋冲执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多说。

执画却不肯,道:“妈妈,我们都是做奴才的。虽说是一等,比其他二等、三等的体面些,多些赏钱,但也有自个儿的难处。妈妈是不是觉得,执棋老子娘都是主子面前得脸的,她不缺钱,才一次又一次的来借呢?八两银子,不是天大的事,也够外头穷苦人家吃用大半年的。执棋的俸钱多少你也知道,这一点一点攒下来。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妈妈说呢?”

贺妈妈叫执画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尴尬不已,扯了几句别的就先走了。

执棋拉了执画坐下,叹气道:“你这脾气呀!我晓得你为了我好,我们只说不借不是好了吗?何必这么为难她。”

“我知道你心软。”执画冲房门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借她,可不是帮她。贺妈妈的钱去了哪里,谁都知道的。贺二那个人,除了赌还是赌,那就是个无底洞。上一回刚叫昼锦和云在罚了,这一转头又进了赌坊。要我说啊,就应该叫贺二还不上赌资,叫人狠狠打上一顿才好。”

执棋不愿多言贺妈妈的家事,劝了执画几句,又道:“你不是要去和奶奶说出门的事吗?”

“啊呀,你不提我都要忘记了。”执画起身整了整衣衫,“我去奶奶那儿了,贺妈妈要是再来,你可别借她。”

执画进了东次间,臻璇正坐在书桌旁抄着经书,她放缓了步子,立在了一旁。

臻璇抄了半个多时辰,不由肩酸,放下了笔揉了揉。

执画过去换了一盏热茶,又替臻璇揉肩:“奶奶,后日奴婢可否上街一趟?想替家里买些东西。”

臻璇晓得执画家中情况,道:“杏绫的老子娘都在裴府里当差,她也想买一些送回去,你们两个一道去吧。有个人作伴,我也放心一些。”

“那敢情好,杏绫一手好针线,叫她给奴婢琢磨琢磨,给家里做什么款式的衣服。”执画笑着应了,说完,又想起贺妈妈的事,有些犹豫地道,“奶奶,贺妈妈刚才跟执棋借银子。”

256章 腊月(三)

臻璇正在吃茶,听了此话略顿了顿,等着执画往下说。

执画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道:“不是奴婢爱嚼舌根,贺二那人实在爱赌,贺妈妈每个月的俸钱都叫他输光了,这眼瞅着要过年了,越发是赌得厉害。我怕贺妈妈借不到银子,贺二急了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对于贺二那人,臻璇全然无好感。而贺妈妈,平日里做事还算稳当,在郑氏跟前也得了几分信任。

臻璇放下茶盏,点头道:“这事我记在心上了。”

执画见此,也不再多说,心里想着后日出门的事,脸上带了几分笑容。

陈妈妈进来,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般高兴,有什么好事与我们也说道说道。”

执画莞尔,不瞒着,说了要出门的事。

陈妈妈感慨道:“到底是要过年了。”

臻璇请了陈妈妈坐下,问道:“妈妈寻我有事?”

陈妈妈闻言略有些尴尬,看了执画一眼。

执画一怔,以为陈妈妈说的事不方便她听,想寻个借口出去,谁知陈妈妈先开了口。

“刚才,贺妈妈与奴婢借钱嘞。”陈妈妈干笑了两声,看着执画道,“在姑娘那儿吃了闭门羹,换着人借呢。”

执画紧着眉头,轻声问道:“妈妈,刚才动静有这么大?”

陈妈妈点点头:“院子里都听见了。这会儿,但凡手上有点闲钱的都躲着贺妈妈。”

执画倒也不怕旁人听见,转着眼道:“是不该借了她。”

陈妈妈没有接执画的话。只与臻璇道:“外院那些男人,哪个没点儿恶癖。赌钱的喝酒的找姑娘的,多的去了。只要别惹到后院来,本也同女眷们没什么关系。”

臻璇琢磨着陈妈妈的话。陈妈妈是好意,一来是提醒她贺妈妈在做的这些事体,二来怕她贸贸然管到前头去了叫人说臻璇手长,平白惹了闲话。

臻璇颔首,笑着道:“前头的事自有前头的管事管着。也是因为贺妈妈在天一院里做事,才有了这一茬。执画刚也与我说呢。就怕万一没借到银子,贺二在外头发狠撒泼是与我们无关,若是到天一院来寻贺妈妈,就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妈妈也是这个意思。

执画听了,便道:“那奴婢一会传个话给云在,盯着贺二,决不让他再跑到天一院外头来撒野了。”

贺妈妈整整一日都借不到钱,整个人都奄奄的。

杏绫送了查先生刚给杜越娘换的方子过去,就见她歪在屋里,杏绫与贺妈妈打了个招呼。放下东西就走了。

初十一大早,执画与杏绫拿了臻璇的对牌,相携出门去了。

臻璇支着下巴翻看着张管事昨日送来的胭脂铺子的账册,她的心思倒不在那对错上,只想着等下个月,罗正安接了这铺子之后。到底要如何经营才好。

中午时夏颐卿回来,见桌上摊着账册,知道臻璇这是头一回做铺子的东家,心里没有底。

臻璇见夏颐卿的视线落在了账本上,她垂首,长长的睫毛微颤,轻声道:“原本想过的,虽然我是新手,但这是老铺子了,还是做这胭脂生意。我不用操太多心,应该也能顺利经营。可有时又想,虽然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铺子,可换了东家换了掌柜,会不会就做不起来了。二爷。我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一些?”

夏颐卿是个出色的商人,臻璇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说不上瞻前顾后。”夏颐卿揽了臻璇一道坐下,他明白臻璇这种担忧,这种担忧他甚至是熟悉的,想起从前事,他多少有些感慨,“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咦?”臻璇惊讶,抬眸去看夏颐卿,对方的眼底几分怀念几分了然,似是在回忆从前。

“夏家做了百年的生意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看帐学做买卖,我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难的。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把其中的几家铺子全部交给了我去做。”夏颐卿说得很慢,抿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没有换生意,也没有换管事,除了管理者从父亲换成我之外,什么都是一样的。那半年多,我每天都很紧张,怕铺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怕管不好铺子叫父亲失望。我也想了很多,是固守成规还是开辟新的路子,很多计划在脑海里,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后来呢?”

“每月对账时,看着那数字,才会略略松一口气。如此过了半年,生意稳中有升,这才敢小试着改变一些东西。”夏颐卿握住了臻璇的手,十指相交,宽慰道,“那时的我,也就和现在的你一般大。”

臻璇的心一紧,不知怎么的,她倏地觉得心痛,没有抽出被握住的手,反而回握感受他的指节分明。

她想,她能懂那时候夏颐卿的压力。

郑氏只夏颐卿一个儿子,况且夏家又只有嫡长才能管了家族产业管了皇家生意,夏颐卿无路可退,只能顶着压力,一日日做,直到用那些成绩来给自己增加信心。

驰骋商场的生意人,也是一步步坚持下来的。只有迈过去这些磨难,再回头看时,才会恍然已是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了。

而这些往事心境,夏颐卿从未向谁提及,与长辈说,就像是软弱了退缩了,与朋友说,亦不合适,似乎也只能同枕边人去述说。

屋里的丫鬟都已经避了出去,臻璇也顾不上羞涩,慢慢将头靠在夏颐卿肩上。

夏颐卿的那些努力的过往,臻璇没有经历,却也想在他偶尔回忆起的时候,能给一份温暖一份体贴。

“你的胭脂铺子…”

隔了许久,夏颐卿先开口说了话,臻璇转头看他,对上那温柔双眸,脸颊微微染红:“二爷说什么?”

“城里的女人们一般如何买胭脂?”

如何买?

臻璇微怔,知道这是夏颐卿在指点她,她仔细思考起来。

城中女眷买胭脂,路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大户人家多有长期订购商户的娘子送进去给女眷们挑选,极少有自个儿上街买的,就如她从前在闺中时一样,那些胭脂都是公中份例,姐妹们用的全是一个铺子的东西,铺子出了新玩意送进府里来,周氏那儿管胭脂采买的妈妈会一一分到太太、奶奶、小姐们的手中,若是喜欢了就报上去,自会备好了送来。

穷苦人家的女儿用不起好胭脂,平日里节俭,好不容易攒些碎钱向走街串巷的货郎购买,挽墨没有被卖进来之前帮着家里挑过货担儿,臻璇有听她提起过。

而一些小商小户的女眷又是不同的。她们平日里出入随意些,手上也有些闲钱,看不上货郎的东西,就喜欢上铺子里买些胭脂花露。另有大户人家的丫鬟,除了上头赏下来的,偶尔在出门时也会买一些,执画这一回就想买了送给她的娘和妹妹。

想清楚了这些,臻璇再回想前几次去铺子里的时候,所见到的在选购的娘子姑娘们的打扮,倒都和她的这番想法吻合。

臻璇理了理思路,想这些与夏颐卿说了。

夏颐卿弯了唇角,指着账册说与臻璇听:“你来看,铺子里虽然是好的差的都有,但每月的进货出货,流动得多的,都是价格适中的胭脂。”

臻璇凑过去看,果不其然,铺子里很少进价格高的东西,也几乎卖不动;而便宜的有一些,也能卖一些;出入最多的便是那价格适中的,有几样臻璇认得,上一回去铺子里时张掌柜的拿给她试用过,其中一种桃绫也买过一瓶。

接管了铺子之后,并不需要多调整什么,要根据城里的流行上一些胭脂色,记着这价格的布局,应当还是稳妥的。等罗正安懂了胭脂,后头的事也能水到渠成。

有夏颐卿领路,臻璇踏实了许多,抿唇笑着对夏颐卿道:“谢谢。”

用了午饭,夏颐卿出去了,臻璇回内室小憩,多睡了一会,到了申初被桃绫叫了起来。

臻璇更衣梳头,想着执画与杏绫出门去了,便问:“执画与桃绫回来了没有?可有买到中意的东西?”

桃绫一面替臻璇绾发,一面笑着道:“还未回来哩,定是难得出一次门,舍不得早早回来呢。”

臻璇闻言也笑了。

厨房里送了甜汤,桃绫盛了一碗给臻璇,臻璇见还有不少,笑着道:“陪我一块用些。”

桃绫伺候臻璇多年,陪着一道吃喝的时候也不少,便不推辞,坐了半把椅子。

正评说着这甜汤口味,突然院子里传来吵闹声音。

臻璇侧耳听着,还未分辨清楚,就见杏绫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桃绫赶忙起身,瞪着杏绫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亏得二爷不在。”

杏绫是后头提拔上来的,跟着桃绫与挽琴做事,自是不敢与她们比高低,平日做错了什么,挨训也是有的。见桃绫不满,她苦着脸急急道:“奶奶,桃绫姐姐,奴婢是拦不住执画姑娘了,姑娘寻贺妈妈说理去了!”

257章 腊月(四)

“说理?说的什么理?”臻璇再去听外头动静,其中执画的声音格外响些,她皱了眉头。

与执棋、执画打交道,不过是进门之后的这小三个月,可臻璇也能摸清楚这两个人的脾性,执棋大度好说话,执画爱笑又仗义,平日里做事都是极其稳当的,这般不顾规矩大声喧闹是从未有过的。

桃绫与臻璇说了一声,拉着杏绫出去瞧了。

桃绫刚出了正屋,扫了院子里一眼。

贺妈妈住着南面抱厦的东屋,执画堵在门口,执棋在一旁劝着拉着。陈妈妈与高妈妈也在,拦在她们之间。

挽琴本要过去,见几个二等、三等的丫鬟探着脑袋看热闹,一个冷眼过去,把她们都唬得缩了回去。

挽墨不晓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从厨房里转出来,桃绫冲她努努嘴,挽墨会意,直接进屋去臻璇跟前伺候了。

杏绫拉着桃绫匆匆说了几句。

今日杏绫和执画出门,原本是高高兴兴的,结果执画的钱袋子叫人摸了走,查到了后头竟然是贺二使人摸的,执画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旁的都不管了,回来与贺妈妈理论。

执画手里还拎着她下午买的猪肉,新鲜的猪后腿,这会儿沾了不少泥,要不是陈妈妈和高妈妈拦着,这肉要直直甩到贺妈妈脸上去。

贺妈妈哭丧着脸,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先消消气吧!”

“怎么消气?我难得出趟门想送些东西给我那老子娘,你那好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事体!”执画叉着腰。瞪大了眼睛,“我不就是不让执棋借你们银钱吗?一来我舍不得那银子去填那无底洞,贺妈妈你一个月那么点月俸,留在自己口袋里的更是几个板儿。你还不出银子来,我们能逼着你不成?不逼你还,便是我们的辛苦钱没了,谁不心疼银子!二来也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好。你以为给他钱是好事?对!是我找的云在,是我叫云在看着他些,这难道不对吗?亏得有云在使人看着,不然我今日哪儿说理去!”

贺妈妈口拙,又是理亏,执画一口咬定贺二偷了她的银钱,贺妈妈反驳不得,两眼都是泪水:“姑娘…这,这…”

执画还要再说。桃绫赶紧过去挽了她的手。道:“便是委屈。也别作践了这好好的猪腿肉。”

执画本想甩开,一看是桃绫,她也只能忍一忍。

高妈妈见此。赔笑着从执画手中取过了猪肉,拎着道:“虽是弄脏了些。仔细洗一洗应当也无妨。姑娘前几日不还说小炒肉香吗?回头我禀了奶奶,眼瞅着过年了,我们也弄一桌吃个酒,我炒一盘小炒肉,姑娘尝尝?”

执棋亦劝道:“高妈妈这个主意好,我们都有口福了,晚些我陪你多喝几杯。”

执画叫她们左一劝右一说,肚子里的气发不得,长长睫毛颤着,咬着下唇噼哒噼哒落眼泪。

执棋掏出帕子替执画擦了擦:“晓得你委屈了,奶奶在屋里等你回话呢,是非对错,都有奶奶做主。”

执画点点头,看也不看手足无措的贺妈妈,扭身随着桃绫和执棋去见臻璇。

贺妈妈腿下发虚,靠着门板才能站住,陈妈妈扶了她进屋坐下,叹息道:“你那儿子做的事,我知道你这个做娘的是有心管也管不上。”

贺妈妈看着陈妈妈,这是臻璇的陪房妈妈,地位不一般,若能有她周旋几句,那…

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贺妈妈一把抓着陈妈妈手臂,哭道:“老姐姐帮帮我吧。”

陈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我怎地帮你?如果贺二真的犯了大过错,又叫云在揪住了,这前头的事,还能去插手不成?”

贺妈妈知道陈妈妈说的是正理,眼神暗了下去,低着头不吭声。

“你听我一句吧,回头奶奶问起来,你只实话实说,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了。你那儿子救不回来,你当心把自己也赔进去了。”陈妈妈说完,不再管贺妈妈,起身出来了。

院子里已经风平浪静,挽琴守在正屋外头,丫鬟婆子都不敢造次,埋头做活。

陈妈妈走了过去,低声与挽琴道:“我瞧着她是想不转的。”

挽琴也压着声:“要是想得转,老早就转过弯来了,不消等到出事。妈妈劝了几句,也是尽心了。”

陈妈妈点了点头。

若真像执画说的,贺二使人抢了银子又叫云在的人抓住了,贺二定然没有好果子,贺妈妈估计也没法留在这儿了。只是,贺妈妈到底是郑氏跟前说得上几句话的,陈妈妈尽了这份心,也是叫她莫要怨上臻璇撵她。

东次间里,臻璇坐着听执画回话。

执画跪在地上,杏绫和桃绫站在一旁,执棋守在外间,门口是挽琴,倒也不怕有人偷听。

执画簌簌落泪,言语倒也清楚,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杏绫与执画出了门,按着计划,选了布料买了胭脂,执画的家并不远,时候又还早,两人便去摊子上买肉买菜,想趁着午前送回去。

今日采买的人不少,肉摊跟前围了一圈,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们,执画选肉的时候叫人给轻轻撞了一下,她也没留意,等掏银子的时候发现钱袋子不见了。

执画急了,那里头可是她辛苦积攒的,是要送回去叫她娘好好收着过日子的钱,没了还得了?

肉摊贩子姓邢。

邢婆子一想刚才,拍着腿儿道:“定是刚才那个小兔崽子!我说怎么觉得那乞儿面熟呢,前几日还来我们摊上摸过铜板!当家的,这两位姑娘的钱,叫那崽子摸了!”

邢屠是个热心肠的,一听这话,把摊儿交给他婆娘看着,摸了一把杀猪刀,道:“我知道那贼小子的窝在哪里,姑娘随我去。”

那亮晃晃的刀子在跟前晃着,换作平日里,执画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一想到那钱袋子,她咬咬牙,等杏绫付了肉钱,拎着猪腿与她一道跟着去了。

沿着街巷七绕八绕,在一阴暗巷子后头,他们找到了那个乞儿。

乞儿见人追来,又被那杀猪刀一吓,跑也跑不动了,磕着头道:“是有人叫我摸姑娘钱的呀。”

执画问杏绫借了三百文,道:“谁叫你做的,告诉我,这三百文就给你了。要是胡说八道,我们都是官老爷家的丫鬟,把你送了衙门,你也没命了。”

这笔帐,不用算乞儿也知道怎么做,当下把那人的衣着模样说了一遍。

执画一听,不由恨得牙痒痒的,乞儿说的这人不是贺二是谁?

把钱扔给了乞儿,又谢过了邢屠,执画黑着脸与杏绫去了玲珑阁。

夏颐卿今日不在,云在却是在的,一听这话,让两人在玲珑阁里坐一会,他叫了几个人去贺二经常出入的赌坊寻人。

贺二正赌在兴头上,不顾赌客笑话他拿女人用的钱袋子,誓要赢上一笔。

来找他的人一把夺过那钱袋,人赃俱获押到了玲珑阁里。

云在二话不说就把人扣下了,作为夏家的下人,夺人钱财这种事传扬出去,夏家名声受损,管事也都要倒霉,再者,贺二抢的还是夏颐卿和臻璇屋里的丫鬟,再想到前日执画与自己提过贺二的事情,这便是有意报复了。

银子贺二输掉了大半,执画心疼得要命,一口气上来,拉着杏绫回了夏府。

执画说完,含着眼泪磕头道:“奶奶,奴婢知道今日这事做得不妥当,可真的是气急了。”

臻璇没叫起,眯着眼想着这桩事。

贺二打劫执画的银子,这个不用说,已经是确定的事情的。

但这事贺二仅仅是路上偶遇了执画临时起意,还是有意为之?若说是偶遇,怎么知道执画身上带了多少银钱?

腊八那日,是执画阻止执棋借钱给贺妈妈,又去找云在提了盯着贺二一些。贺二要是知道这些,又晓得执画今日要出门,故意摸她的钱袋子,就是处心积虑报复了。

只不过,腊八那日的事,执画声音是大了些,天一院里好多人都听见她落了贺妈妈的脸,可贺二是怎么知道的?

执画提醒云在,云在定是以为这都是臻璇吩咐的,也断不会乱说,又怎么落在了贺二耳朵里?

执画和杏绫今日出门,知道的也都是丫鬟婆子,又是如何被贺二所知?

贺妈妈没有这个胆子。

是谁把这天一院里的琐事往外头、往前院传出去了。

臻璇看了一眼屋里的丫鬟,又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脸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未挑出个嫌疑来,夏颐卿回来了。

门外挽琴急急请安,跟着便是执棋的声音,帘子撩起,夏颐卿进来了。

夏颐卿在外头就隐约感觉气氛不对,正屋外头平时都是二等守着,今日倒是稀罕,挽琴站在那儿。到了里头一看,四个大丫鬟在,三个站着的神情严肃,跪着的那个哭花了脸。

夏颐卿只当是臻璇训丫鬟,这些屋里事他不插手,受了礼,便道:“时候差不多了,别叫祖母等我们。”

臻璇瞄了一眼西洋钟,应了,又道:“桃绫与杏绫随我去听风苑。执画先退下吧。”

ps:

感谢书友sunfloer889的平安符与香囊~~258章 腊月(五)

执画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外间的执棋过来扶了她,指了指她的膝盖。

执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臻璇替夏颐卿换了一身衣服,一块出了天一院。

这个时间正好,不用加紧步子赶,臻璇看夏颐卿丝毫不提执画,估摸着他大抵还不晓得贺二的事情。

“二爷,下午有见到云在吗?”臻璇试探着问了一句。

夏颐卿不解臻璇此意,看了她一眼,答道:“不曾。”

果然是不晓得。

臻璇往夏颐卿身边靠近了一些,低声把事情讲了一遍。

夏颐卿听完紧了眉头,道:“贺二那厮,云在自会处置。内院的事情,你且看着来。”

云在会怎么处置贺二,臻璇一时判断不得,但贺妈妈,她是不想再留在天一院里了。贺妈妈的脾性改不了,早晚还要引来麻烦的。

臻璇快速看了夏颐卿一眼,对于内院的丫鬟婆子,他一直说让她看着来。之前她卖芸茵告采翮时,夏颐卿也没有出过什么话,只是,贺妈妈毕竟有些不同。

臻璇正犹豫着要怎么与夏颐卿再提上一提,夏颐卿知道她顾及什么,突然开了口。

“你若不留了,少不得要与母亲说一声。”

夏颐卿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臻璇撵贺妈妈出天一院,但也提点她要顾及郑氏的面子去问一问,不过,贺妈妈只是在郑氏跟前能说上几句话。并非十足体面,出了这种事,自不会一味包庇。

臻璇心里有数,又眼见着要进听风苑了。这话便止了不提。

待用完了晚饭,郑老太太笑着听夏景卿说着趣事。

臻璇悄悄与郑氏道:“母亲,媳妇有些事想请教母亲。”

郑氏看向臻璇,见她面上带了几分小心。估摸着这事不好当着众人说,便笑着道:“颐卿媳妇陪我到园子里走一走,克化克化。”

郑老太太听见了,笑着道:“外头起风了,当心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