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喜欢读书习字,亦是明白: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要忍。

粉嫩的唇瓣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笑容甜美,素樱缓缓启唇,语气谦卑,“奴婢欲求陛下一件事情,望陛下应允,奴婢感激不尽。”

羽睫之下的双眸冰冷,寒意沁人。素樱宫袖之下的双手倏然紧握。自称奴婢的侮辱,她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哦~有何事说来听听。”锦画饶有兴致。

“请陛下应允让奴婢去颐和轩伺候。”素樱双膝跪地,恳求道。

颐和轩?楚一住的地方。

锦画笑吟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儿,心中了然,稍稍眯眼,“你想待在楚一身边?”整个大昭皇宫人人皆知,颐和轩的楚一公子是陛下的面首,极为宠爱。

“不…奴婢绝没有非分只想,只是…”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忠犬面带笑容端着托盘便进来了,上头放着好几叠刚刚做完的糕点,色泽香艳,香气诱人,看着人眼馋。

“主人,我刚刚做了几盘绿豆糕和桂花酥,要尝尝吗?”

一听到这个称呼,素樱面色惨白,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神情狰狞。

皇上他…居然叫这个大昭女皇为…主人?!

素樱顿时觉得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锦画侧眸瞧着素樱的反应,不露痕迹的弯唇笑了笑,而后随意的拿起楚一托盘中的一块绿豆糕塞入口中,细细咀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伸手揉了揉楚一的脑袋,表扬道:“不错,有进步。”

小忠犬立马开心的露出了笑容,白白的皓牙尤为显眼。

“你瞧瞧那边的美人儿,她说想要伺候你,你要吗?”锦画指了指地上跪着的素樱,朝着楚一道。

素樱一脸期待的望着楚一。

哪知楚一看也没看素樱一眼,立马放下手中的托盘,而后抓着锦画的右手道:“不,我不要,除了主人,我谁也不要。”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响亮清脆,听得地上的美人儿瞬间黑了脸。

锦画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

“你也听见了,不是朕不答应,而是楚一不愿意。”虽然他的回答她用膝盖想想就知道。

美人儿漂亮的双眸泛着潋滟之色,这副楚楚可人的模样看的人心都软了,怎奈小忠犬从头至尾都未曾看过她一眼,双眸一直落在自家的主人身上,眼中再也容纳不了其他人。

好像除了他的主人,其他人都是青菜萝卜。

素樱翕了翕唇,欲唤一声“皇上”,但是如今形势所逼,只能生生咽了下去,不舍的看了那笑得极为温和的男子几眼,声色微颤道:“奴婢…奴婢告退。”

锦画淡淡应了一声,未看她一眼。

素樱咬着唇,忍着心头的愤怒走出了殿门。

余光瞥向那抹粉色纤细的窈窕身影,锦画微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这楚一到底不是楚衍。

不过…楚衍你最好给我早点出现!

“主人,你再吃几块吧,这个桂花酥也很好吃的。”小忠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锦画含笑看着他,问道:“方才那美人儿长得这般漂亮,你为何不要?”

哪知小忠犬听了,眉头微皱,握住她右手的力道隐隐加了三分,然后才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说过了,除了主人,我谁也不要。”

看着他无比真诚的眼睛,锦画的心陡然一颤。

“而且在我心中,主人才是最美的。”

这话听得甚为舒服,锦画眉开言笑,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濡湿之感,她微微低头,发现自己的小忠犬正一脸无邪的含着她的手指头。

酥酥麻麻的触感自指腹传遍全身的感官,锦画一时忘了反应。

站在一侧的灵犀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呜呜呜~国师大人,你再不出手,陛下真的要被这个宸国余孽给骗走了。

第七章 玩坏

他…他他他居然含着自己的手指头?!

锦画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厮纯净漂亮的眸子,猛然的收回了手。

“你做什么?”锦画咬牙切齿。

楚一很是无辜的看着她,委屈的唤了一声,“主人~”

听着这个撒娇的语气,锦画的嘴角微微抽搐,但是看着他的脸,她也不好意思责备,于是道:“朕…突然想吃芙蓉糕。”

“我马上就去做!”楚一忙接过话茬,双眸一亮,言辞有力。

锦画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朱唇轻启,柔声道“去吧。”

小忠犬愉悦的“嗯”了一声,立马摇着尾巴乖乖的去了。

锦画的胸口一起一伏,缓缓松了一口气,青葱玉指无奈扶额,眉头微微收拢,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在掌控之中了?

灵犀忙跑到自家陛下的身侧,水灵灵的眼眸瞧着锦画的面色,斟酌了一会才试探的问道:“陛下,那楚一忒烦人了,而且还不知死活的冒犯陛下您的龙体,要不要…奴婢将他打发走啊?”

如果悄无声息的替国师大人除掉一个情敌,国师大人肯定会好好赞许她的。

想到此处,灵犀不由得开心的咧开了嘴——自己真的是太机智了。

锦画稍稍抬眼,入目的便是灵犀那两排白森森的皓牙,然后凤眸微眯,笑着冲着她勾了勾手指头。

灵犀谄媚的将小脸凑近。

“啪”的一声,锦画很是顺手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宮婢光洁的额头立马浮现一个红红的印记。

“陛下~”灵犀皱起眉头委屈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双眸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尤为可怜。。

“朕知道你不喜欢楚一,但是你可要记住了,他性子单纯,可不许私下欺负他。”这小宮婢心里头想些什么,她心中了然。

关于楚一…虽说相处没有多久,且他长得与楚衍太过相似,但是几日下来,还是觉得这只小忠犬太过讨喜。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灵犀瞧着锦画的脸,心头有些不悦,心中暗暗想着:那楚一待在陛下身侧不过几日,陛下便如此偏袒,若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地位可要不保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想法子。灵犀紧握双拳,一脸的坚定。

锦画再一次执起笔,批阅着手头上的奏折。

唉——

如今这大昭太过于强盛,她这个皇帝可是当得无聊至极呢。

算了,不批了。

锦画将笔搁到一旁,有些无趣。

当皇帝的乐趣在于至高无上的权利,再者便是后宫佳丽三千,嫔妃如云,环肥燕瘦,一一有之,而自己…

——“若陛下十七岁生辰未到之际,与男子行房事,会有血光之灾。”

锦画的面色沉了几分,然后淡淡启唇道:“朕决定扩充后宫。”

波澜无痕的话语从自家陛下的口中缓缓吐出,立在一侧的灵犀身子猛颤,然后才不可置信的抬眼瞧着锦画。

锦画双眸含笑,乐呵呵的回望着她。

“陛…陛下,国师大人不是刚刚才说过…”

锦画觑了她一眼,不急不缓道:“就是因为他刚说过。”

灵犀:“…”

“你去安排吧。”那国师不让她做的事,她偏偏要做。

灵犀用一种“您这是何必呢”的眼神看着自家的陛下。

***

女皇陛下要扩充后宫,这事儿一出,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文武百官听到这风声后,立马决定替自家适龄的儿子选个好人家的闺女速速成亲。

许是陛下刚刚宠幸了那带回来的面首,日日欢愉,食髓知味,这一开了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才开始选适龄男子入宫扩充后宫。

但是…

大昭国皆知,这陛下凶猛似虎,时常弄的那美男面首下不了床,日日待在颐和轩休养身子,然后再一次等待陛下的临幸。

如今这急急的准备扩充后宫,想来原因之有一个,那就是——那美男面首被玩坏了!

这将自家的儿子送入宫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啊。

他们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做。

彼时百官口中“凶猛如虎”的陛下正慵懒的躺在内殿的软榻上悠闲的看着话本,每每看到精彩处,便是激动不已,神色变换颇为频繁。

“陛下,国师大人来了。”灵犀的语气明显比平日的愉快了许多。

此刻锦画正看到高、潮处,一听这“国师”二字,小脸之上的容色便立刻僵了,而后便索然无味的丢下话本,闷闷道:“让他进来。”

事实上,在锦画说“让他进来”之前,国师大人就已经步若流星的从容入殿了。

一如往常一般白衣胜雪,白玉面具覆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

灵犀看着自己最为崇拜的国师进来,便匆匆行了礼,颇为识趣的退下了。

大殿内只余他们二人。

国师大人行了礼,然后抬眼瞧着锦画恹恹的面色,开门见山道:“听说陛下未听微臣的告诫,欲选美男,扩充后宫?”

锦画弯唇,眉眼狡黠,语气淡淡道:“朕从来都不信那些,国师不必再多费唇色了。”她本就穿越而来的人,若是信这些,她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陛下果真如此执着?”国师的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似是意料之中。

锦画自榻上起身,朝着眼前的白袍男子走近了几步,开口道:“容枢,朕知道你是为朕好,但是朕如今长大了,朕想要男人。”

容枢是国师的名字,她很少这么叫他。

听着锦画的称呼,白玉面具之下的黑眸稍稍顿了顿。

“…男人?”国师大人喃喃道,而后才静静的看着“口口声声说已经长大了”的女皇陛下,走近了一步。

他的身姿颀长,饶是锦画身段纤长,到底还是个女子,站在在他的身前,只到他的胸口。

这容枢一向喜茶,身上自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颇为好闻。如今靠的这般的近,她几乎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墨黑色的锦袍之上绣着精致的纹路,与他垂着的墨发交相辉映,白玉面具覆着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粉若花瓣的薄唇。

就算那张脸隐藏在白玉面具之下,还是会让人觉得眼前之人——秀色可餐。

被他这般的看着,锦画觉得瘆的慌,心头好似打鼓一般砰砰乱跳,宽袖之下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片濡湿粘稠之感。

他这是做什么?不说话算个什么意思?锦画暗暗恼怒。

“陛下果真这般想要男人吗?”国师大人的声音不急不缓,颇为淡然。

“…是!”锦画回答的斩钉截铁。

她就是喜欢做他不让自己做的事情,饶是国师地位尊贵,饶是自己的皇位是他一手赠予的,但是她又不是她的傀儡,难道连要男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自然会洁身自好不会碰那些男人,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不满的情绪而已。

见小猫儿恼怒的伸出了爪子,容枢的薄唇微微一扬,言辞恭敬道:“陛下,微臣…不再反对。”

锦画的眸子一亮,愣愣的看着他,“你…”真的吗?

这么爽快?!

须臾,国师大人用一种“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低声问道:“陛下觉得,微臣如何?”。

如何?锦画微微敛眉,而后瞬间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容枢连朕的后宫都想掺一脚?!

太凶残了!

第八章 猫儿

锦画嘴角微微抽搐,愣愣的看着眼前从容淡然的国师大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厚颜无耻的毛遂自荐真的可以吗?

容枢这厮果真欺人太甚。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容枢,你…”锦画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你太过分了。”

他当自己是什么?任何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连男人…她真是一个窝、囊的皇帝。

“陛下,效忠陛下是微臣应该做的。如今陛下想要男人,微臣自然愿意替陛下分忧。”国师大人言辞坦荡荡,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

锦画气得怒不可遏,就差头顶冒烟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锦画咬了咬唇,低声问道。

容枢不再言语,静静看了她许久,而后才慢慢伸出手,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匀称,纤长而白皙,很是自然的落到她的发顶。

锦画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傻傻的看着他白玉面具之下的双眸,那双眸子深邃而墨黑,似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移不开视线。

宽袖之下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锦画一言不发。

整个大昭国,敢如此肆无忌惮摸她脑袋的人,惟有这受万民爱戴的国师。

“陛下,是您说…想要男人的。”他稍稍俯身,双眸清浅的望着她。

这距离太近,让锦画不由得绷紧了身子,他就是这样,明明口中说着谦卑尊敬的话语,但是气势却极为的摄人。

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发顶,让她感到稍许的温热。她站在他的面前,脆弱的好似一只蝼蚁——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捏,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

她没有忠臣,没有心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个皇权的空壳,还是他赋予的。

这个皇位对于她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灭了宸国,让她出了一口气。

这件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事情,他却应允了。

如今只不过是要几个男人,他却不允许…

“朕…”话语终是未说完,那修长如玉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划到了她的唇边,锦画感到自己的身体好似坠入了寒潭一般,冷得可怕。

“陛下若是需要,微臣愿意效劳。”国师大人甚是诚恳。

话落,锦画的脸色黑了三分。

锦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将覆在她脸上的那只手狠狠的握住,指腹静静贴着他的手腕处,明明是如常人般的温热,她却觉得炙热难当。

国师大人淡然的看着她,面色如常,连平静的双眸都没有一丝的波澜。

“朕…朕突然不想了,国师…国师你的忠诚,朕看在眼里,真的…真的不必了。”锦画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国师大人,极为欣慰的说着。心里却狠狠的咒骂着。

看着眼前微拧的小脸,国师大人的薄唇稍稍勾了勾,心情似乎有些愉悦,“陛下可是嫌弃微臣?”

她怎么敢?!

“哪有~”锦画笑了笑,语气关切,“国师啊,你如今身子刚痊愈,还是不要管这些个琐事了,朕…朕有分寸的,一定谨记国师你的话。”

“记微臣什么话?”

这个容枢?!

锦画继续皮笑肉不笑,“就是…十七岁生辰之前不碰任何男子,国师你就放心吧。”

她才不信什么血光之灾呢~

“如此甚好,陛下爱惜自己的身体,便是大昭之福。”国师大人客套的说了几句话,语气温和。

锦画稍稍抬眼,见容枢没有方才的强势气息,心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若这容枢果真为国为民替自己“分忧”,她真的消受不起。

若是让大昭的子民知道自己夺了这国师大人的清白之身,只怕她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可是不行,她还要利用这个身份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