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澍,念起来还真不错。

因为名字好听,她还特意去网上查这个名字的译义。

澍:及时雨。

嘉澍:好雨时节。

对于这位学院风头人物留给陈颖美的印象不是他的家世和才华,而是念起来似乎齿间留香的中文名字概念。

好雨时节。

源于这个,陈颖美对几名服务生的聊天内容有了的好奇,连嘉澍是莱德学院公认较为低调的学生。

往往,越是低调就越能引发人的好奇。

从那几名服务生口中陈颖美得知连嘉澍在埃兹有房子。

众所周知,除了埃兹数百户本地居民外,能在这座石头小城拥有住宅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实现,山脚下那小撮别墅都是由萨伏依王朝遗留的行宫改建而成,行宫的改建权在政府□□门手上,要拿到改建权不是你带上支票本就可以得到的。

连嘉澍的家就是萨伏依王朝遗留的行宫之一。

其中一名服务生说她和米其林厨师去过一次连嘉澍的家里。

偶尔,连嘉澍在家请客时会打电话让米其林大厨去客串他们家厨师,这位服务生就是以厨师帮手的身份去连嘉澍的家。

去过连嘉澍家的服务生如是描述她所看到的情景:

拜占庭式风格设计;黑人负责看房子;白人管家,日本司机,菲律宾佣人,长餐桌放着拿破仑时代的餐具,T台上杂志上以冷艳著称的模特猫儿般依偎在男伴怀里,法国著名DJ使尽浑身解数调动现场气氛,繁花似锦的花园上空万丈星辉触手可及。

在晚风中,听着女服务声的话,目光沿着山脚下找寻,终于她看到隐于绿色中的红色屋顶,呆呆看着片红色屋顶…

“陈颖美。”朋友手在桌面上敲着。

“陈颖美。”声音近在耳畔。

回忆和现实在那个瞬间交错在一起,敲桌的那声“陈颖美”遗落于半年前。

半年前,当陈颖美怀着好奇心去观看山脚下的红色屋顶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这里的客人。

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红屋顶的主人近在眼前,衣着休闲,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着手机,细腻得几近透明的肤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就像是从琉璃屋走出来的男孩。

“Yann”扬起嘴角。

其实,在陈颖美内心里,她更喜欢叫他嘉澍,但…

某天,在极度放松的状态下她脱口而出叫他嘉澍。

“叫我Yann”连嘉澍语气温柔提醒着她,但眼神很淡,淡且冷。

在连嘉澍所有朋友中,就只有林馥蓁不管连嘉澍叫“Yann”。

林馥蓁总是:“嘉澍,你挡住我了”,“嘉澍,把杯子给我”,“嘉澍,我问你一个问题”,“嘉澍,…”。

灵魂伴侣(08)

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陈颖美扬起嘴角:“Yann。”

连嘉澍也不知道在她身边站了多久,瞅着她问站在这里干什么?末了还添了句“傻乎乎的。”

陈颖美手触嘴角,她好像在这里站得挺久的,小时候她呆站久了就会留口水,即使这个习惯很早以前她就戒掉了,可那种下意识动作还是改不了。

在连嘉澍的目光下,呐呐的把手收回。

“怎么这么早?”他问她。

昨天对于陈颖美来说真是倒霉的一天,在毕加索美术馆她就不该去对那个按钮好奇,好奇也就罢了,还非得用手去碰它。

现在能站在这里多亏连嘉澍,早上陈颖美给连嘉澍打电话表达谢意,在电话里她鼓起勇气说我想你了。

他们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在尼斯海边,潮声落下,他的吻从她唇瓣辗转到她鬓角,在气喘吁吁中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刚想移动到他颈部,他放开了她。

触了触她脸颊:我定了房间。

这话让她当时一颗心砰砰乱跳,事实上——

事实上连嘉澍真定了房间,无敌海景大套房,可住进去的只有她,连嘉澍连房间都没进,站在房间门口,他和她说我爷爷在家里等我。

这个理由陈颖美是明白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都那样,和女孩们约会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明天再来接你。”

“好。”她冲着他笑。

无敌海景套房可以俯瞰整个天使湾,和从尼斯机场起起落落的轻型飞机,服务生告诉她那是半私人性质的机场,连嘉澍在机场也有停机位。

说好会来接她的人并没来接她,她就在酒店房间里看了一天海景。

直到傍晚,陈颖美才见到一位自称连嘉澍司机的男人。

回莱德学院途中,陈颖美接到连嘉澍的电话。

电话里连嘉澍直言不讳:“抱歉,把你忘在酒店里了。”

“没事,我在酒店吃到很多好吃的。”她说。

那是一家主打美食吸引游客的酒店,陈颖美吃到不少她以前从来没吃过的食物。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笑声:“我朋友告诉我,他一入住酒店就听到服务生说,Yann带来的客人吃了五十克花瓣。”

那时,陈颖美心里大有不妙的感觉。

果然。

“傻姑娘,那是用来衬托食物加了色素的花瓣。”

头往着车窗玻璃:砰、砰、砰——

下意识间,陈颖美触了触额头,现在已经不疼了,她总是傻乎乎的。

从尼斯回来后,陈颖美就再也没见过连嘉澍。

早上打电话给他时她鼓起勇气告诉他她想他,电话彼端风平浪静,她的那句“我想你”对于连嘉澍来说也许不过是一句平常问候语。

他问她想不想参加他和朋友的聚会。

聚会地点就在连嘉澍埃兹的家里,晚上八点半。

这还是连嘉澍第一次邀请她去他家,正好是周末,中午时间陈颖美就开始准备,准备好一切时间还很早,于是她提前来了,她想也许自己可以贡献一份劳动力。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连嘉澍语气无奈。

“什么?”片刻,陈颖美想起刚刚连嘉澍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出现,慌慌张张答出,“我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昨天可是帮了我大忙,我…”

“表达感谢的话你早上说过了,昨天也说过了。”连嘉澍打断她的话。

对喔,她都说了很多次。

看了一眼连嘉澍手上的购物袋,它看着好像很沉,出一点劳动力可不能光说说。

想去接购物袋的手被隔开,她的唐突行为让连嘉澍敛起眉头。

“我是想帮你提购物袋。”陈颖美急忙做出解释。

购物袋从左手换成右手,空出来的手拉住她的手:“走吧。”

看着两只紧紧握住的手,陈颖美勾起嘴角,回过神来她想起一个问题,一个还算特别神奇的问题。

“你也会去购物?!”马上把这个问题付诸口头上。

逐渐地,陈颖美会自我忽略那个“Yann”的称谓,她觉得这个称谓把她和连嘉澍的距离拉远了。

他们牵过手接过吻。

陈颖美迟迟没有等来连嘉澍的回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模仿之前连嘉澍问她话的语气。

很是无奈的语气:“不是问题难回答,而是问题太过于无聊。”

是吗?这个问题太过于无聊吗?

她怎么没觉得,连嘉澍家里什么会没有,再说了,有管家佣人司机厨师,哪需要他去购物。

再看一眼购物袋,都是女孩子们会吃的那种小零食,还是及其粗糙的那类。

这应该可以解释连嘉澍的家里为什么没有吧,这类零食也许在佣人房才能找到,至于为什么会自己去购物,也许是因为怕佣人们在私底下嚼舌头,有钱人忌讳总是特别多,陈颖美是这么想的。

至于这些小零食最后会到谁手上,自然不会是连嘉澍。

和连嘉澍关系最好的姑娘是林馥蓁。

有人如是形容连嘉澍和林馥蓁的关系:他们是夜空最亮的两颗晨,在各种的轨道彼此照耀彼此,交汇但从不交集。

陈颖美觉得这样的形容再贴切不过。

一班人在一起聚会时,因好奇心她观察过林馥蓁,特别是当连嘉澍对她做出较为亲昵的举止时,林馥蓁置若罔闻。

林馥蓁对她也从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甚至于林馥蓁心情好的话会阻住连嘉澍的朋友们拿“把香精当成饮料喝”类似事件嘲笑她。

连嘉澍手上购物袋装的小零食应该是给林馥蓁的。

为了防止被说无聊,陈颖美把“难以想象,林馥蓁也会吃这样的零食。”这句强行吞咽下去。

那种按公斤计算的薯片她都不吃,不是不好吃,而是不健康,添加剂多卫生监管不到位。

难以想象,林馥蓁会吃这样的零食。

目光从购物袋拉离,脑海里出现了林馥蓁的脸。

私底下的大多时间那张脸表情都是懒散的,但偶发的一两次瞅着你时目光却有种让人把手放到兜里去的感觉。

但,一旦出现在公共场所,那张脸又换成另外一种模样,热情恰到好处;骄傲恰到好处。

再看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亦然。

如果非得要找一处不同的话,那么,当林馥蓁看着你时会想着得把手放进兜里,但连嘉澍看你时,你的手不经大脑会悄悄去压住砰砰乱跳的心。

收回目光,一心一意跟着连嘉澍。

乳白色大门缓缓展开,前脚刚越过门线,那扇门就自行关闭。

陈颖美看到半年前从米其林服务生口中形容的萨伏依王朝遗留下来的玫瑰花园。

满目繁花围绕着巴洛克风格雕像,绿色草坪从脚下铺开,睡美人喷泉处于绿草坪中央,草坪摆放若干花台,青铜花瓶放满白色玫瑰,穿着制服的佣人站在长餐桌前忙碌。

修建整齐的苹果树一株株挨着围墙,灯光师正在调试苹果树上亮白色霓虹,霓虹灯一闪一闪,和餐桌上的银具光芒相互辉映。

“傻站着干什么。”耳畔浅浅的声音响起。

宛如从迷梦中醒来,看了连嘉澍一眼,笑了笑,低下头说你家真漂亮。

此时,陈颖美才发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连嘉澍放开她的手。

目不斜视,一路跟着连嘉澍。

连嘉澍把她带到一处类似于花园广角玻璃屋,说八点会有人来接她去聚会现场。

“Yann,”陈颖美叫住正打算离开的连嘉澍,“我真可以帮忙,高中时我是学校排球队主力队员。”

怕他不相信还比了比自己的臂膀。

“我没有不相信你,”连嘉澍的声音温柔得一如当天在机场朝她伸出援手时,“我只是怕你越帮越忙,虽然这里没闭馆设备,但到处都是预警系统,这里的预警系统直接和最近的警察局连网。”

抹了抹脸,这倒也是。

举起手:“我发誓,在带我离开这里的人没出现前,我哪里也不去。”

陈颖美现在所处的玻璃小屋可以看到处于整座建筑最后面的圆形筒楼,圆形筒楼有四层半,从屋顶到墙壁统一采用粉白色,从设计到窗帘颜色判断那应该是主人屋,也不知道连嘉澍住在几层楼。

陈颖美来到窗前,除去第四层楼窗帘是裸粉色之外其他的都是深灰色。

裸粉色窗帘很容易让人把它和“那一定是女性住的房间”这个概念联系在一起,也许那是连嘉澍堂姐住的房间?

连嘉澍的两位堂姐一直都住在北美,这是连嘉澍的朋友说的。

也许…

也许那是林馥蓁住的房间,这样一来连嘉澍提的购物袋就更加合乎情理了,只是,连嘉澍和林馥蓁住在一起这听起来怪怪的。

如果不是答应连嘉澍不离开这里半步,她还真想去一探究竟。

小法兰西和他朋友们的聚会远比米其林服务生口中描述更为美好,所不同地是现场DJ换成大提琴表演者,米其林大厨换成从普罗旺斯来的酒店厨师。

二十人餐桌摆着卖相可以媲美美食杂志的海鲜拼盘和薰衣草冰淇淋,这是普罗旺斯厨师的招牌菜。

餐桌坐了十四人,餐桌两边各自坐着七人,陈颖美坐在连嘉澍正对面,连嘉澍右手边坐着瑞士女孩琳达。

琳达家的连锁酒店遍布欧洲,是这群人的固定人员之一,这十四人中有七人是陈颖美每次跟着连嘉澍出席聚会都会看到的,他们有金融家的千金,有国家政党主席的公子,有制船业大亨的继承人…

陈颖美相信,现场固定七人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后成为一个小集团。

这七人中琳达被其他人称为“恋爱脑”,琳达身边不能少男人,每次恋爱都是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结束不到一天身边又出现新的男人,新男友开着她送的车,二人蜜里调油。

这会儿,琳达看起来就像浑身没骨头般靠着连嘉澍,就差没往他怀里挤了,而她新交的男友就坐在她对面。

琳达喜欢连嘉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我有的Yann都有,我给不了他什么,他也不需要我给他什么,如果Yann肯和我在一起,我会把我所有股份都给他,但我知道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Yann肯定看不上我,我是我爸爸的私生女,虽然我爸爸的妻子翘辫子后才轮到我和我妈妈,但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一名私生女,私生女总是上不了台面。”瑞士姑娘性格倒是很爽朗。

所以,现在琳达的行为应该性属理解范围,她美滋滋享受着连嘉澍对她的照顾,给身边的女性倒水,帮忙把她够不到食物放进她碟子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琳达的杯子第三次空了,她今晚喝水的频率有点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