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脊梁又挺得高高的。

为了子岩她怎么也得想方设法和林馥蓁处好,变成好朋友方绿乔不敢奢望,但她得告诉林馥蓁,子岩是一个特别单纯的孩子,子岩天天念叨这报纸里的姐姐。

还有…

还有,站到林馥蓁面前,亲口把那声谢谢说出来,谢谢小时候她送给她的那些礼物。

珍妮娜提过一次林馥蓁,林馥蓁有时会和她朋友到蒙特卡洛赌场去玩几把。

林馥蓁是赌场高级会员,珍妮娜由于级别低没机会接触到这类客人,但她从她同事口中听到对于林馥蓁的平价是“比起她那些出手阔绰的朋友,她更受服务人员的欢迎,她很有礼貌,从不对服务人员大呼小叫。”

现在,既然连嘉澍提起林馥蓁了,也许…

鼓起勇气,方绿乔问:“你和她特别熟悉吗?”

浅浅笑声伴随着那句“你都不上网,不看报纸吗?”

“培训中心限定上网时间,导师希望学员们把经历放在功课上,而且,密密麻麻的法文阅读时有些吃力。”老老实实回答。

连嘉澍没说话,但从神情可以看出,他和林馥蓁关系很好。

方绿乔再鼓起勇气:“她…她好相处吗?”

“你该不会还想和她认亲戚吧?以及…”连嘉树笑容更深,“找一个地方坐下,谈论你们共同的爸爸?”

延伸的脚收了回来,脊梁蹦得紧紧的,方绿乔侧过脸去看窗外。

“不要忘了,你的妈妈抢走她的爸爸。”冷淡的语气附带着淡淡的警告,“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类似于你妈妈抢走人家的丈夫方绿乔不是没听过,但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在她背后说的,这还是方绿乔第一次听到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

真难堪。

车厢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沿途景物飞逝。

为了让自己从那种难堪的旋涡中解脱出来,方绿乔打量起车厢,传说中那种低调的奢侈大致如此,看似不起眼但却让你望而却步。

目光再悄悄转移到开车的人身上,最后落在连嘉澍左手腕的皮质手带上,皮质并不精致,还显得特别粗犷,结合白色衬衫袖口再加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要命的好看。

隐隐约约中,还可以看手带内层露出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英文字母。

当方绿乔想去看清楚那两个英文字母时,车停了下来。

下车,环顾四周,路牌的标志指示这是一处私人码头。

穿着保全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过来和连嘉澍打招呼,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他们往着码头走去。

码头不是很大,码头停靠着几艘小型游艇。

方绿乔紧随连嘉澍朝靠在最中间的游艇,上了游艇又有两名穿着技工制服的人来和他们打招呼。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他们又在两名技工带领下上了游艇顶层。

天色已经呈现出暗沉状,陌生的所在和空空的肚子让方绿乔脑子逐渐变得晕乎乎起来,脑子一片晕乎乎中连嘉澍和她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连嘉澍把她带到一扇门前。

推开门,方绿乔见到了让她找了一个月的人。

比起一个月之前,珍妮娜瘦了不少,不过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此时此刻,方绿乔之所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是因为珍妮娜。

珍妮娜在离开法国前,提出见自己最好的朋友一面。

用了大约十分钟时间珍妮娜给方绿乔说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场“四月惊奇”所引发的风波中,蒙特卡洛前服务生口中的“因堕胎死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就是珍妮娜的姐姐,而那个始作俑者就是连圣杰的爸爸,连嘉澍的大伯父。

珍妮娜姐姐的死被以“钱色.交.易”盖棺论定,这类事情对于蒙特卡洛赌场司空见惯。

事后,间接导致珍妮娜姐姐死的男人让他律师给了他们家一笔钱,自始至终这男人都没有露过一次面,甚至于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

“前来送钱的律师在我家待了不到三分钟时间,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他脸上流露出的都是蔑视表情,我无法接受我姐姐在死后还遭受着这样的藐视,我想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珍妮娜红着眼眶说。

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在蒙特卡洛赌场,曾经患有幽闭症的贵公子邂逅备受幽闭症困扰的女服务生桥段。

引用一名知名情感作家的话“名利场上的男人什么都不缺,于是他们打从心底里盼望着和一名纯洁善良上进单纯,偶尔会露出一点楚楚可怜表情的姑娘来一段短暂的心灵邂逅,这段邂逅以后将成为他们看似闲遐时光的谈论资本,我年轻时遇见一位纯真的姑娘,我和她坠入了爱河。”照着这种模式,积极上进纯真的女服务生遇到不久之后将步入婚姻殿堂的连圣杰。

潜伏于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对于婚姻的迷茫恐惧;以及和自己一样患有幽闭症的女孩让连圣杰摒弃了一贯的谨慎。

四月最后一天,在珍妮娜的暗示下,连圣杰带着她踏上开往公海的邮轮,连圣杰把此举视为婚前最后的一次放纵。

这场放纵也变成了震惊整个欧洲的“四月惊奇”,珍妮娜让藐视自己姐姐的人付出了代价。

除了在讲到自己姐姐时珍妮娜语气较激动之外,其余时间都宛如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方绿乔悄悄看了一眼珍妮娜,她的表情和讲述语气时差不多,平静,事不关己。

怎么能事不关己呢?

“值得吗?你都把自己赔上了。”方绿乔低声说着,那个晚上甲板上的男女一个个宛如置身伊甸园,珍妮娜自然也不例外。

珍妮娜没有说话,一张脸脸色比之前白了些许。

“珍妮娜,我不是责怪你…”方绿乔慌忙摇着手,“你想代替姐姐讨还公道这个想法没错,只是…只是你可以尝试别的方法,比如…比如报警。”

这话让珍妮娜笑出声音来。

笑声,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笑的嘴角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着谁。

是在嘲笑她的想法天真吗?还是在嘲笑着这个世界?

好吧,报警的确没什么用,珍妮娜之前解释过了。

目光落在房间唯一的那扇窗户上,窗户玻璃映着连嘉澍的背影,没有来由地的,方绿乔打了一个冷颤。

喃喃自语:“都是连嘉澍的错。”

很明显,主导这一切的都是连嘉澍,那个看起来就像来自于妈妈口中美好诗篇的男孩。

珍妮娜没那个本事,珍妮娜只是连嘉澍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

那声“乔”把方绿乔的思绪拉了回来,目光从那扇窗拉离,触到珍妮娜的眼睛。

“乔,我不喜欢你这么说Yann。”珍妮娜语气认真,“他也和我一样,以他的方式告诉那些一直欺骗他的人。”

方绿乔心里苦笑,她怎么把连嘉澍是珍妮娜晚上做梦时都念着的人这件事情给忘了,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盲目的。

珍妮娜目光在找寻着,最终停留在窗外,凝望着窗外的那抹人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她听:

“你刚刚问我值不值得,别的人我不知道,但这个人是Yann的话就值得,他也许不是善良的人,但我知道他是好人。乔,也许我的话你可能不大理解,善良的人是会给以人们帮助传达好意的人,而好人也许不会帮助你,但你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绝对的尊重和真诚。”

细细想了想,方绿乔觉得珍妮娜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虽然她还是不大懂。

“我在Yann身上感觉到了尊重和真诚,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我最好的朋友在心里讨厌他,我…”落在窗外的目光炽烈,“我无法忍受有人在心里讨厌他。”

她还能说什么呢?

敲门声响起,十五分钟时间匆匆而过,离别的是时间已经到了。

连嘉澍会让人把珍妮娜送到马赛港去,珍妮娜再乘坐邮轮从马赛港前往巴塞罗那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珍妮娜会暂时以别的身份在巴塞罗那完成她的学业,学校和假身份都是连嘉澍给她安排的。

而一离开这艘游艇,一出这片港口,珍妮娜和连嘉澍将变成永不交集的两个人。

以前不认识未来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珍妮娜落在窗外的目光伴随着敲门声响起转为黯然。

方绿乔深深拥抱那个陌生国度里朝她伸出援手的女孩,并且向她承诺,不会讨厌连嘉澍。

方绿乔在心里想,这个承诺她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等珍妮娜离开后,她和连嘉澍就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亦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没理由去讨厌一个在生活上和你毫无交集的人。

打定主意后,回去途中,方绿乔把连嘉澍当成了空气,连嘉澍也很配合,除了接电话外一直保持沉默。

这一路上,连嘉澍一共接了三通电话,接前面两通电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大多时间都在听,偶尔应答一两句。

第三通电话声线温和了不少,话也多了一点,临近结束前的那声“小画眉”听着很温柔,像是在哄着谁。

“小画眉,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我稍后就到。”

“小画眉。”方绿乔在心里无意识地咀嚼这这个发音。

画眉是一种鸟,能歌善舞,为权势所钟爱。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这一章回去看文案(文章简介)。

号号菌放在群文案里了。

好雨时节

距离公寓还有大约五分钟车程, 肚子冷不防的那声“咕——”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特别突兀,方绿乔都恨不得再给自己一拳。

“真丢脸。”暗暗嘀咕一句,心里不无懊恼,这种懊恼成份应该性属大多数女孩都会犯的:艹,对方是帅哥,是超级大帅哥。

在帅哥面前丢脸就好比忽然间丢了几百块, 够懊恼一阵子了。

好在, 连嘉澍似乎没有把她的丢脸行为放在心上。

拐过那个小巷, 方绿乔就看到她的公寓了, 暗地里松下一口气,现在不用害怕肚子再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了。

那口气还没有到底,方绿乔就听到连嘉澍叫起了她的名字。

“方绿乔。”

忽如其来的叫唤让她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脆生生地:Yes!

这里不是讲堂,连嘉澍也不是导师。

方绿乔心里又开始懊恼开来:艹, 对方是帅哥。

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希望能在帅哥面前留下好印象无可厚非。

连嘉澍看了她一眼, 方绿乔抹了抹脸, 车速放得极慢,车厢灯光亮了些许。

“你的目的达到了。”连嘉澍这话和那声“方绿乔”异曲同工,毫无征兆。

“什…什么?”皱起眉头, 连嘉澍说的是中文,不存在语言上理解偏差,这并不是好话。

“珍妮娜你已经见到了,事情你也已经清楚了, 以后…”

“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莱德学院门口。”方绿乔成功抢过连嘉澍的话。

说实在的,她也觉得自己到莱德学院门口站岗举牌的行为有点蠢。

不过,还好,就像连嘉澍说的,她目的达到了。

“那就好。”连嘉澍手指敲着方向盘,手腕上的手带隐隐约约,内侧重叠在一起的英文字母隐隐约约可见。

出于好奇心,方绿乔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些,连嘉澍收回手,还是没能看清手带内侧的英文字母。

车子已经滑至公寓门口,方绿乔开始解安全带,一个念头忽然间就冒了出来。

然后,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驱使问了连嘉澍这么一个问题:“如果不是珍妮娜,你会停下车,问我是什么原因需要见你一面吗?”

人一般都是有好奇心的,要是换成她的话她会去询问为什么想见她。

方绿乔也想知道让珍妮娜那么维护着的男人是不是在心里头有着柔软的一面。

“一个人每天都会摄取一定数量的蛋白质,为的是让脑子得到充分营养支配,这样有利于脑力运动。”连嘉澍侧过脸来。

在柔和的车厢灯光映衬下,连嘉澍似乎回到悬挂在戴高乐机场巨幅海报里,有让人看着看着一不留意就会从电梯跌落的魔力。

“什…什么?”看着连嘉澍的脸,方绿乔又犯起了结巴。

“什么?你似乎只会问什么?”连嘉澍语气无奈,“我的意思是让你凡事情多思考,合理应用脑力活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前你还因为追我的车跌倒在地上。”

这么说来,连嘉澍那天看到她了。

那天方绿乔经在一名好心人的提醒去追着连嘉澍的车,车子追不到她还跌了一个大跟头。

连刚刚嘉澍的话已经给出答案:不会。

如果不是因为珍妮娜的要求,她也许在莱德学院站一百年连嘉澍都会无动于衷。

看看,这就是珍妮娜维护的人。

会给予尊重真诚的好人?!这难不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也许因为珍妮娜有利用价值,所以,连嘉澍一直以另外一种面孔欺骗珍妮娜,这样一来就可以让珍妮娜死心塌地了。

阴谋家,方绿乔心里唾弃了一句。

车子停了下来,方绿乔打开车门。

冷不防地,连嘉澍又说了一句:“即使我好奇那在莱德学院一站就是数小时的女孩为什么需要见我一面,但在知道你和林馥蓁的关系后,我也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连嘉澍口中的那个名字让方绿乔手一滞。

依稀间,很久很久的以前,下着雨,天空黑黑的,她躲在潮湿的出租房里,妈妈总是不回来,妈妈去给被法兰西人视为小公主的女孩补习了。

私底下,方绿乔一直以为小公主般的人物一定是任性刁蛮且难以相处,可妈妈否定了她的想法。

妈妈说,她那名叫林馥蓁的学生聪明伶俐,乐于助人,但偶尔也会有点小脾气。

关于那点小脾气。

“很可爱,是那种明知她不对但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妈妈笑眯眯说着,这话让方绿乔幼小的心灵有点吃喂。

后来,她总是记得妈妈说这话时笑眯眯的模样。

那个雨天妈妈一直不回来,妈妈又去给小公主补习,补习时间已经过了,妈妈应该回家,不回家说不定是小公主撒娇不让妈妈回家了。

在这种极为微妙的心里下,方绿乔把林馥蓁上个礼拜送她的洋娃娃丢到垃圾桶去,还冲着那个洋娃娃说:“我们又不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