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嘉澍也没有和她说再见,走上第二节台阶方绿乔心里还在牵挂着连嘉澍说的不仅是汤尼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该死的连嘉澍,干嘛要对她说出这句话,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到底是什么呢,连嘉澍,方绿乔喃喃说出口。

“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冷冷的声音近在耳畔。

啊——

她一不小心又叫连嘉澍的名字了,慌慌张张合上词典,环顾四周。

哪里有连嘉澍?!窗外夜色又深又重。

拍头,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还有功课没完成呢,方绿乔拿出记载香草样本的记事本。

翻开记事本,写下了日期:六月九号。

伸了一个懒腰,满意合上记事本,记事本在即将合上的最后一秒再次被迅速翻开。

六月九号的这一页在大堆密密麻麻的符号数据下面有一个不是很和谐的标注。

那是用中文写的标注。

如果明天导师翻开她的笔记本,也许会问那是什么。

那是——

那是一个男孩子名字的注解,她难不成要这样回答。

疯了,疯了。

手盖在记事本上。

午夜,周遭安静极了。

盖在记事本上的手指一点点展开。

在指缝里,方绿乔看到了自己写下的四个字:

好雨时节。

类似爱情

夜风, 一拨又一拨随着气流或长或短,短的刚刚形成就被拦腰截断,只能望着谁家屋檐下的风铃扼腕叹息,长的延绵不绝,从银河直上而下,穿过层层迷雾落入那个蓝色星球, 展开翅膀, 成群结伴从浩瀚的海洋上飞向大街小巷, 飞向家家户户。

起风了, 妈妈喃喃说着,她的孩子爱踢被,扯了一角被角盖在孩子身上, 把孩子揽进怀里。

这一幕让躲在窗外偷看的风姑娘把翅膀捂得紧紧的,一丁点一定点从那扇窗户离开。

一出长街, 风姑娘就展开翅膀, 它被憋坏了, 翅膀擦过另外一户人家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衣服跟随风的方向,像风帆。

出了长街就是小巷,小巷有一户人家窗户没关, 真是粗心大意的家伙,要知道这片区域治安糟糕。

从打开的窗户里折射出柔和光线,风姑娘悄悄往那个窗户移动,脚尖驻足在窗台种植的绿色植物叶子上。

及其简陋的空间, 一道屏风把床和书桌隔成两个方位,一名年轻女孩正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书桌上堆满书本笔记本,女孩手里还拿着笔。

距离女孩手最近处是蓝封面的记事本,记事本被翻开小部分,打开的页面上整齐排列着一行一行清秀的字体,清秀的字体上面注有年份日期。

也许这就是人类传说中的日记。

展开翅膀,让翅膀呈现出平衡状态,身体往着灯光处倾斜——

六月十二号:

事隔三天,我再次见到连嘉澍。

这次和连嘉澍出现的除了他那位会柔道的司机;还有一名自称律师的人。

类似于继承一条狗的荒唐事情我偶尔会从一些趣闻中听到,我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赛雅死了,而我是赛雅指定的遗产继承人,我将继承赛雅尼斯老城的一栋房子和一条狗。

还没从那份遗嘱的内容中回过神来,连嘉澍的司机就把汤尼往我的怀里送。

这三个人从按响我家门铃到宣读完遗嘱;到离开也就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自称律师的人向我传达,可以给我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是否申请放弃遗产。

连嘉澍则告诉我,可以把赛雅尼斯的老房子以个人名义捐献给当地政府,这样就可以从当地政府手里拿到二点五万欧元的奖金。

“养一条狗成本不大,你可以拿那笔奖金换一处更加安全舒适的出租房,剩余的钱再购置几件像样的衣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让你的留学生涯多几段异国恋情。”连嘉澍用一种再合理不过的语气说出以上一段话。

那段话使得我当场就想把汤尼往那口口声声说讨厌动物毛发的家伙怀里塞。

但,当看到汤尼头一个劲儿往我怀里蹭时,我打消那个念头,接下来时间我需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情。

还真有趣,风姑娘想。

不用猜,这篇日记里提到的连嘉澍一定是男孩,和在呼呼大睡的女孩一定是那种类似于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关系。

是不是,往下看就知道了。

轻轻吹了一口气。

记事本新的一页被翻开。

六月十三号: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培训班里的学员,除了来自于印度的学员稍觉得惊奇之外,其余的脸上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日本学员还说我交上了好运。

坦白说,对赛雅尼斯老城的房子我没什么概念,目前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如何说服房东太太把汤尼留下来。

今天早上醒来,看到汤尼眼巴巴等着我给食物时我心里就有了答案,就像连嘉澍说的,养狗成本不大,而且,家里会多了一些声音,这样一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中午,我敲开房东太太的门,房东太太告诉我昨天有特别漂亮的男孩已经说服了她,这样说来,汤尼可以留下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心里有小小雀跃,自然,我知道说服房东太太的漂亮男孩是谁,傍晚,敲门声响起,打开门,门口站着那名律师,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我往大街瞧了一眼,没有漂亮跑车,也没有会空手道的司机,更没有…

心情忽然间暗淡了下来。

日记一页页翻开。

六月十五号:

一大早,我打开门就看到连嘉澍。

这天早上出现在我出租房门口的连嘉澍看着和我之前几次看到的似乎都不一样,深色T恤头发微乱,没有画报呈现出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姿态,也没有坐着劳斯莱斯带着司机时的高高在上。

他看起来…

和二十岁年龄的男孩们没什么两样。

我一打开门,他就恶狠狠地看着被我抱在怀里汤尼,恶狠狠问它“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和高登老太太高密了?”

高登太太就是赛雅。

在我多次追问之下,连嘉澍这才不情不愿告诉事情经过:

赛雅临终前,连嘉澍答应她会帮忙照顾汤尼,嘴里是答应得很干脆,但连嘉澍并不打算履行这个承诺,其原因是“让一个讨厌动物毛发的人来养狗这像话吗?”。

然后,昨晚连嘉澍梦到赛雅。

做贼心虚,连嘉澍一大早就出现在我家门口,他认定是汤尼告密导致于他昨晚睡眠质量受到严重影响。

听完连嘉澍的话再看看遍布于他眼眶的淡淡乌青,我失声大笑,笑声惹怒了连嘉澍,在口头警告不成后他开始动手了。

这家伙,这个早上差点把我掐死。

六月十七号:

华灯初上,我从培训中心回来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斑驳老巷,一人一狗隔着一米宽距离在相互较劲。

他在这边的路灯下,它在另外一边的路灯下,一边放着超市购物袋,连嘉澍履行他的承诺来了,那一刻我的心是快乐的。

那一人一狗使得这深夜的小巷显得生机勃勃,我笑着加快脚步。

六月二十七号:

算了一下,我已经有十天没记录心情了。

短短十天里发生的变化一下子把我吓坏了,最开始吓到我的是妈妈的电话。

两天前,妈妈在电话问我,小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妈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笑倒在床上。

电话那边传来妈妈的叹气声“妈妈猜对了。”“妈妈,不对,我哪来时间谈恋爱,妈妈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躺在床上和妈妈撒娇,“那你在忙些什么?”忙些什么啊?眼睛盯着天花板,拉长着声音:“我…”

猛然清醒过来,急急忙忙以妈妈有人找为借口挂断电话。

然后,我开始看着门口的拖鞋发呆,那是连嘉澍的拖鞋,那天洗地板正好连嘉澍来了,想起之前去商场购物抽中一双男式拖鞋,找出拖鞋对连嘉澍说你得换上它才可以进来。

说这话时我摆出“我是房子的主人你得听我的。”的架势,拖鞋是三无产品,让小法兰西穿上三无拖鞋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事后我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连嘉澍穿了那双三无拖鞋和我一起给汤尼洗澡。

更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拿出一名中国留学生送我的方便面 ,方便面是从国内带来的。

这里超市也有兜售方便面但口味和国内的不一样,特属于中国人口味的方便面对于我来说应该是大餐。

正打算开吃时连嘉澍来了。

连嘉澍一进来就皱起眉头,对了,这家伙讨厌任何人工添加剂,方便面在这方面是佼佼者。这家伙,又忘换上他的拖鞋了。

看了连嘉澍脚上的鞋一眼,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愤愤不平,穿在他脚上的鞋价格相当于一名留学生一年半的学杂费。

想起每天都在挤地铁的年轻人们;想起自己一百欧一个月的出租房,我拼命搅动方便面让气味更浓,声音不无得意:“假洋鬼子,你打赌你一定没吃过中国方便面吧?”

连嘉澍一副没把我话放在眼里。

我继续说“我们那里有一句俗语,‘不到长城非好汉’,在中国,没吃过方便面的意义等同于没登过长城。”

连嘉澍还是无动于衷。

我使劲浑身解数才让连嘉澍相信中国十三亿人口除了婴儿之外都吃过方便面。

终于,连嘉澍对方便面的味道好奇了。

假洋鬼子上钩了,在连嘉澍放下架子摆出“好了,为了给你面子我就领教一下这种神奇的食物。”表情时,我美滋滋吃掉第一口方便面。

得意洋洋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打算吃第二口。

然而,那家伙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直接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变成他的拥有物。

不仅这样,他还…

我看着他发呆,半天才说出“喂,那是我吃过的。”那家伙不是讨厌人工添加剂吗?那一看就是有点自恋外加极度洁癖的家伙,和别人同喝一杯水是这类人的大忌。

怎么…

那时,连嘉澍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阁下一切匆匆忙忙离开,离开时脚步狼狈。

但那抹离开的身影…

却是把我的一颗心看的又酸又楚,酸楚中又有隐隐约约的甜。

我把手贴在自己的心上,低低唤了一声“连嘉澍,”那天那种又酸又楚的感觉仍在。

那天过后,连嘉澍没再按响我家的门铃。

看了一眼汤尼,小家伙最近垂头丧气的,我低声问尤尼“是不是因为连嘉澍没来。”

转过头,我看到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和尤尼的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垂头丧气的。

六月二十八号:

今天,一件忽发的事情让我和连嘉澍闹翻了。

每个月我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诺亚大叔,诺亚大叔是一名常驻车站的街头艺人,那天我被困在车站,给我提供水和面包的就是诺亚大叔。

和往常一样带上水果前往车站,在车站我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意想不到的人和诺亚大叔一起在狭隘的空间里为过往行人表演,表演吸引来很多人,这些人的打赏快要把诺亚大叔放钱的盒子装满了。

我和那些人一样站在一边观看,那一刻我心里冷静极了。

看着穿着再普通不过衬衫的连嘉澍和诺亚大叔完成表演,我甚至于在诺亚大叔为我和连嘉澍做介绍时表情友善伸出手。

珍妮娜、汤尼、现在轮到诺亚大叔了。

几乎,我在法国较为亲近的人都和连嘉澍扯上关系,安德鲁在某一个阶段也频频出现在我面前。

说不定,连嘉澍是另外一个安德鲁,只不过,连嘉澍手段比安德鲁高出很多。

安德鲁和连嘉澍都有着共同的朋友,她叫林馥蓁。

车站出口,我和连嘉澍说“连嘉澍,我还没笨到可以让人牵着鼻子走。”

又皱眉了,又皱眉了,我继续说“如果,你认为我这样的女孩可以充当你们生活中某个阶段的调剂品,那么我拒绝。如果!这是你为你的某一位朋友出口气的另类手段的话,我劝你还是就此收手,因为那只会让你浪费时间。”

我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让连嘉澍生气,像他们那样的人据说对管理表情很有一套。

车站出口,连嘉澍冲着我说:

“我想,我回去得好好反思我最近的行为,我居然和你这样的人不仅一次共处同一屋檐下,你蠢得像猪。”“方绿乔,没人嘲笑你那双二十欧元的鞋子,嘲笑那双鞋子的人恰恰是你自己。”

这话让我在车站出口站了很久。

类似爱情(02)

日记在风的驱动下一页一页翻开着…

六月三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