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哭。

不知道古老的集市里有没有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太过年轻的灵魂经不住泪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糟了。

他得快点把她眼角的泪水吻干,然后逗她开心,让她在他怀里头咯咯笑着。

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

唇小心翼翼落在她眼角处,一一吮干她眼角的泪水。

吻干她眼角处的泪水,内心深处某一个角落在拼命叫嚣着:吻住她的唇。

似乎,也只能让亲吻来缓解长达五年日以继夜的想念所带来的煎熬了。

唇从她眼角处一点点往下,来到她嘴角,一颗心就那样砰砰跳动着,以一种连他也无法抑制的节奏闹腾着。

该死,再这样闹腾下去的话,他都不能好好吻小画眉了。

那可是他所朝思暮想的。

无奈,额头只能抵住她的额头。

低语:小画眉,我要吻你了。

“如果说,一不小磕到你的牙齿,如果说,一不小心把你的嘴唇咬坏了,别生气,那都是…”

有点难以说出口来着。

“那都是因为对你太过于渴望了。”剩下的话就放在心里吧。

可不能让她太过于得意忘形。

低头。

怀里的人状若从一场迷梦中醒来。

别开脸,落了个空。

头搁在她肩窝处,笑。

还是老样子。

在这一天,吻过别的女孩的嘴唇不能去吻她的嘴唇。

那就等下一次再吻她吧,她可是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他可不能把她气走。

就这样静静带着,待在他怀里就好。

下一秒。

“啪——”的一声。

伴随骤然响起的那一声,周遭亮得如同白昼。

那一瞬间。

魂飞魄散。

低头,眼睛触到一张苍白的脸。

这张脸的眉,这张脸的目,这张脸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日思夜想的。

喃喃唤“小画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他的错觉。

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那张脸似乎是下一秒就会消失,消散。

骇然,大骇。

以自己的身影挡住她,把她挡在自己背后,眼睛已经找到声音出处。

糖果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几名穿着保全人员站在门口,其中一名手还落在开关处。

“快把灯关了!快把灯关了!马上!”大叫着。

瞬间,周遭回归黑暗。

大叫声尾音还在天花板回响着,眼前人影一晃,连嘉澍伸手。

质地柔软的衣袂擦过他指尖。

再下一秒,那抹人影已经朝门口飘去,眨眼间消失。

喃喃唤着“小画眉”,移动脚步。

脚步往前,经过门口时他和呆立在门口的人说“你们把她吓跑了”,走了几步,他听到背后有声音说“我们是通过监控镜头发现有小偷潜进来。”

蠢货。

迎面跑来一个人,这个人说:“你们怎么不开灯,我刚刚差点抓住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小偷身份是女的,长头发。”

一边说着,手里的手电筒一边往着他。

片刻。

“连…连先生。”关掉手电筒,侧着身体让到一边。

走了几步,停下。

正好停在手拿手电筒的保全人员面前。

问:“头发有多长?”

回答:“我想,应该…应该在腰部范围内。”

脚步倒退。

在脚步倒退过程中,连嘉澍想起不久前在自己房间门口徘徊的南茜,想起南茜说的话“我好像见到一位熟人了。”南茜的话之后是小野莎莉的话“刚刚有人在看着我们。”

快步来到糖果屋,打开灯,指着靠窗位置,颤抖着声音,问:“你们刚刚看到我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了?”

片刻。

“是…是的,先生。”其中一名回答。

“你们确信?”腿在发虚。

“是的,先生。”这次回答地是另外一名保全人员。

“你们…你们敢发誓,你们在我怀里看到了一个女人?”提高声音,“你们都看到那个女人从我怀里逃走了!”

“是的,先生。”这次异口同声。

连嘉澍抚额。

就在几分钟前,在这间糖果屋里,他似乎干了一件再蠢不过的事情。

导致于他干了这件蠢事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巫延吉上个月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个世界每天失踪的人多到以几分钟为单位来计算,在这些失踪人口中排名第一的是孩子,排在第二的是年轻女孩。”“连先生,我们在找她,别人也在找她,然而,不管是我们还是另外找她的人都没有找到他。”“去年另外的那些人已经不再找她,连先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连先生,寻人机构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五年了,即使躲得再深的鱼儿,也终究会觅得一丝踪影,可没有。

林馥蓁宛如人间蒸发。

于是,他害怕了,害怕得不敢再去寻找。

害怕着,在他想她念她时,她已经变成一堆粉末。

在这片蔚蓝海岸区,流传着:有很多人在夜里走着走着就没有了。

是不是,她也成为了消失于美丽夜色中的人。

小画眉不在了,小法兰西还在。

最为可怕地是:现在他只有二十五岁,起码,他还得需要五十个春夏秋冬才能走完他的人生。

小画眉早已经不在了,可小法兰西却一直还得在。

于是,喃喃着“不找了,不找了”他给巫延吉打了一个电话,这样一来他就不会遇到那个可怕事情了。

导致于连嘉澍干出蠢事情的罪魁祸首其二为:幻像。

连他无法解释出那常常来到他眼前的幻像,偶尔低头垂眸;偶尔浅浅一笑;偶尔满脸不悦;来时候总是很安静,消失时让人猝不及防。

也许,她变成了消失于美丽夜色的人。

林馥蓁,睚眦必报。

她耿耿于怀于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婚礼上,她耿耿于怀于在她为他顶着十级海风来到他面前换来的是他的指责。

于是,她以那样的方式来折磨他,来让他不好过。

抚额,连嘉澍笑。

多么愚蠢的想法。

导致于他干出这愚蠢至极的事情其三应该是酒精了。

在酒精的驱使下,鬼使神差。

过去几分钟发生在糖果屋里,他说的那些蠢话无比清晰。

只是现在,连嘉澍没时间为自己说过的那些愚蠢至极的话捶胸顿足,目前,他得把潜进他家的小偷找出来。

这是一名长发的女小偷。

数了一下,就为了这名小偷,保全室出动了四名保全人员。

“你们没说错,这里潜进小偷了。”连嘉澍对那四名保全人员说,“听着,马上回到保全室,在不惊动客人的情况下封锁所有出口,让监控人员眼睛一刻都不许离开监控镜头,一发现小偷的踪影,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脚踩在草地上,小径上,银色碎石铺成的车道上,从开始的奔跑,到逐渐放慢脚步,到脚步变得十分平静。

到了最后,心也变得和脚步一般平静。

几分钟前,连嘉澍接到保安室打来的电话,长发小偷进入了生日会场。

生日会场一派灯火辉煌。

小偷是笨小偷,躲到这里来无疑是自投罗网。

把因为奔跑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一步一步往着生日会场。

从白色花台前走过,挂在树上埋在草地上以倒着悬挂式的霓虹忽闪忽灭,忽明忽安,把周遭装点得宛如银河系。

身着华服的宾客们则像银河系的漫游者。

第一位上前和连嘉澍打招呼的是他伦敦来的朋友。

和他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或以微笑,或以点头致意一一回应,目光漫不经心经过每一个角落,有可能下一秒他的眼睛就找出小偷的藏身之所了。

迎面而来的是科恩,这两年科恩发际线上移趋势严重,灯光打在他脑门上,有点滑稽,像灯泡。

德国人的表情一看就是有话对他说。

该不会他遇到小偷,不仅遇到小偷,他还把小偷的身份给认出来了?

科恩快步来到他面前,侧身。

“你是不是也见到林馥蓁了?”连嘉澍没给科恩说话的机会。

德国人从来都从容淡定:“是的,先生,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据说,人类在少年迈向成年的容貌变化就像一棵树的年轮,这阶段为五年一个周期,在这一个周期里会历经一次小小的容貌改变。

糖果屋,灯光亮起,状若惊鸿一瞥中,他还是察觉到五年时间在林馥蓁身上留下的改变。

眉还是那眉,目还是那目,五官都未曾改变,只是…

“她现在变得有点胖,是吧?”连嘉澍微笑和他的管家说。

“是的,先生。”

真是没心没肺的姑娘,东躲西藏时顺便把自己喂胖了?

连嘉澍目光往前:“她在哪里?”

“连先生…”德国人语气忽然变得迟疑了起来。

“带我去见她。”脚步往前,目光往前,那是科恩来时的方向。

“连先生,薇安现在…”

目光落在那棵银树下,再也移不开了,朝科恩做出示意安静的手势,现在,他不需要科恩告诉他她在哪里,因为…

他的眼睛已经找到她。

单是一个侧面,他心里就知道是她了。

从心里延伸到眼睛。

小画眉,这一刻,我没说大话。

虽然不在茫茫人海中,但这块场地来了有不下一千人。

她站在银树下,着浅色礼服,长发及到腰间。

笑,笑时心里苦涩。

苦涩在瞬间转为甘甜,在下一个脚步伐出时,眼前景物浮浮沉沉。

看清她周围的环境,连嘉澍微微敛眉,那紧紧挨着她的男人是谁?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形成小鸟依人状。

这视觉让人看着心情不好。

还有,不仅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她对面也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站姿对她形成虎视眈眈状。

加快脚步。

几步之后,连嘉澍把站在林馥蓁面前的男人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堂兄连圣耀,如果没记错的话,连圣耀追过林馥蓁,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是存在一点点旧情情分。

再几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