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言打开相机,一张张迅速回放,找到8月6日,翻了翻,果然没有高银月的。

看照片免不了就会光,虽然周孟言戴着帽子,可吕光是什么人,当狗仔眼神不好就别混了,尤其是高银月的死热度正高的时候,他稍稍辨认便认出了他:“你、你是高…”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好,当做不知道还能捞回一条命,把人认出来了还想囫囵离开?

果然,他听到一声短促的笑:“呵,挺好,我们能省点废话。”

吕光咽了咽口水:“你想要什么?”

周孟言取出相机里的存储卡,悠悠道:“其他照片呢?”

吕光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可是背着人命的逃犯,而不是拿钱办事的混混,对这种亡命之徒而言,一条人命和两条人命,有区别吗?

他连讨价还价都不敢:“在、在我硬盘里。”

“拿来。”

吕光哆哆嗦嗦把手伸进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移动硬盘,周孟言接了过来,却仍没有罢休:“6号那天,你在哪里?”

“我没在跟高素娥!”吕光生怕他想杀人灭口,否认得格外干脆。

对于这种人,周孟言自然不必多费唇舌解释什么,他直接道:“她有个情人,你知道什么吗?”

情人?难道是…出轨才被杀?作为娱乐圈的资深人士,吕光对于这种狗血一点都不曾起疑,只道他是想找出情夫杀之而后快:“这…”

“如果有线索的话,你可以随便开个价。”周孟言气定神闲地好像现在身上没几毛钱的人不是他一样,“如果没有…”

吕光立即道:“我想想我想想!”

第34章 哇喔

周孟言道:“我数十秒钟。”

“一、二、三…”他的语速不紧不慢, 声音低沉, 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可听在吕光耳朵里,就好像是地狱的召唤, 他心惊肉跳:“啊, 那个,情人…其实高素娥还挺…好吧我想想…嗯…有一次, 我听说。”

周孟言停下了数数,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吕光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回忆:“我听说她拍戏的时候和一个导演好像挺暧昧的…”

“哪部戏,哪个导演,什么时间?”

“就是拍《大大大小姐》那会儿,龚导,大概是三四个月前吧。”吕光紧张地看着周孟言,,脑海中闪过之前调查出的资料——高素娥的这个男友, 他们费了老大劲也只查出了一鳞半爪, 只知道他应该继承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财富,但是为人很低调,鲜少露面。

这样的人, 就算…就算真的背了人命,应该也不会轻易杀人吧?

他暗自祈祷着能够顺利过关, 可周孟言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吗?”

吕光背后的汗瞬间就湿透了衣服:“还、还有…”

“除了正常的拍戏之外,她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周孟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稍稍用劲, “或者什么让你觉得反常的事也可以。”

吕光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周孟言的手指不轻不重,就按捏在了他的关节处,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答得不好,他会立刻卸掉他的一条手臂:“我、我要想想,我真的要想想,太久了。”

“你有时间。”周孟言冷淡道,“只要别想着怎么糊弄我。”

吕光吞了吞唾沫:“是是,我想想。”

他真的绞尽脑汁回忆了,可高素娥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八卦,被孔原的粉丝那样黑过之后就低调起来,他跟过她几次,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而刚才捕风捉影的传闻已经被周孟言否决,他也不敢再编造,嗫嚅半天,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想不到,她还挺安分的。”

“唔。”就当吕光以为自己胳膊不保的时候,周孟言竟然放开了他,“算你运气好。”说完,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吕光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敢相信自己运气那么好,竟然毫发无损地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吕光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道黑青的勒痕,他看了一眼目标房间,二话不说点火,一溜儿烟开走了——钱哪有小命重要?这几天还是出去躲躲风头吧!

说起来,高素娥那男朋友不是个富二代吗?怎么那么吓人?

完全不知道被当做亡命之徒的周孟言正在一家大排档里吃晚饭,九点钟,说晚不晚,说早也不早了,他点了一份炒饭和一瓶啤酒,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坐到了他身边,语气复杂:“你怎么在吃这个?”

“没钱。”周孟言拿起啤酒磕了磕桌沿,瓶盖应声掉落,“要不然你借我点?”

林河把口袋里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周孟言一点都没客气全收下了:“谢谢。”

林河问:“你找我就是为了借钱?”

“录音。”周孟言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你自己找人分析一下就知道了,这不是案发时被录下的,我是被人嫁祸的。”

林河没说什么,把U盘收了起来:“我问过陈教授了,我寄给你的三支spring都在他那里。”

陈教授是周孟言养父的朋友,一生都致力于攻克精神方面的疾病,考虑到spring有致幻效果,他就把这东西打包给了陈教授。

林河一直都知道周孟言在收集类似的药物做研究,但从来不知道是谁,又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不信我,我告诉你了你也只会觉得我有更多的途径得到这些药物。”周孟言给他倒了半杯啤酒,“那还不如不说——何况陈教授这个人脾气很怪,你去问…没碰钉子吧?”

林河脸都绿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陈教授的联系方式,但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听他的名字就来了一句:“不认识。”然后啪一下挂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辗转打听地址,上门去问,幸亏小助手人不错,告诉他一个月前的确有人送来过三支spring,同时还有一张问候的贺卡。

字迹是周孟言的。

林河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我是为了替你洗脱罪名才去的,你倒好,看我笑话。”

周孟言不为所动:“如果你信我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你还是怪我,但在这样的证据面前,谁能始终相信你不是凶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恋。”林河反问。

周孟言:“…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有男主角光环。”

林河冷漠道:“有病吃药。”

周孟言看着他。

好一会儿,林河说:“好吧,至少我还是有一点相信你的。”

“意思是说,你还没有完全打消对我的怀疑。”周孟言把他的话翻译了一下,“不过也是,很多问题我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林河喃喃道:“谁会想要杀银月呢?”

“等查出来就知道了。”周孟言道,“问你一件事,spring的成瘾性大吗?”

林河道:“你怀疑什么?”

“录音不是银月死的那天录到的,但是真的,我在想银月会不会是被拿住了把柄。”

林河迟疑了一下才道:“不会吧,就算是这样,银月也不至于忍气吞声。”

“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换个角度想,她性子要强,就是不想忍气吞声,所以才想解决这个麻烦,结果遭遇了不幸。”周孟言平静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林河只好问:“你想我怎么样?”

“国内现在对spring还不了解,想请你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林河很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还是你联系我?”

“嗯。”周孟言把盘子里的炒饭吃干净,“要几天?”

林河心里苦笑,他不信周孟言,周孟言也不再信他:“后天吧。”

“好。”周孟言把勺子放下,“你结个账?”

林河翻白眼:“钱都给你了。”

周孟言指了指墙上贴着的二维码:“没事,可以支付宝或者微信付款,这是在国内。”

林河:“…”

“再见。”周孟言站起来,戴上鸭舌帽,眼里闪过微微的笑意,“多谢招待。”

周孟言回去的时候,钟采蓝正在房间里痛苦地做题,看到他回来眼睛一亮,心安理得地丢下辅导书问:“怎么样?”

“拿到了照片,和林河见了一面。”周孟言席地而坐,长长舒了口气,“累死了。”

钟采蓝蹲到他面前:“照片呢?看看!”

“没带回来,我怕不安全。”周孟言道,“明天找个地方再看吧。”

钟采蓝便道:“那正好,我明天想去图书馆复习,在家看不进书,你不如和我一起?”

图书馆?这倒是个好主意,暑假人流量不小,就算有监控问题也不是特别大,稍微伪装一下就行。周孟言立即答应下来:“好。”

“那就这么定了。”钟采蓝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你快去洗澡吧,都臭了,衣服我帮你收了。”

“谢谢。”周孟言也没多想,直接就走进浴室里脱了衣服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钟采蓝也觉得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在那里怪尴尬的,早就已经洗干净了,他便也顺手把脏衣服都洗了。

洗完发现…等等,她收下来的衣服呢?

他在不大的卫生间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没有,无语地在浴室里站了半分钟,周孟言还是决定场外求助一下:“钟采蓝?”

没人应。

周孟言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她正戴着耳机低头做题,这下没办法了,他踏出半步往床角瞄了一眼,果然,他的睡衣都在那里放着呢。

心中计算了一下门与床角的距离,周孟言觉得能在两秒钟之内搞定——如果他不是男主角的话。

作为男主角,总是有时候会遭遇一些概率极低的事件,美其名曰戏剧性。

所以鬼使神差的,钟采蓝突然扭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周孟言道歉道得飞快:“对不起。”在女性面前主动裸露身体等于性骚扰,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歉还是要道的。

钟采蓝的视线从他肩膀开始一直往下掉,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水滴顺着肌肉的线条往下淌,宽肩窄腰,长腿[哔哔——],看得她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嗯…谢谢?”看都被看了,周孟言干脆就直接拿起裤子穿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叫出来呢。”

钟采蓝很吃惊:“是你没穿衣服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叫?噢,我不该看的,不好意思。”

这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周孟言睡衣从头上套下来,拉一拉下摆:“那你怎么不把眼睛闭上?”

“不要小气嘛。”钟采蓝惋惜地看着他把自己重新穿戴严实,“我其实不介意的。”

周孟言想也不想:“我介意。”

“噢,也是。”钟采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扭过脸说,“我又不是高银月,不能给我看。”

周孟言诧异地看着她:“这话听着像是在吃醋。”

“不是像是,本来就是。”钟采蓝冷冷斜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有,当然有,她吃什么醋?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钟采蓝心中涩然更甚:他明明是她创造的人物,应该和她最亲密,可现实并非如此:他对她始终客气礼貌,会说谢谢,会说麻烦,暂时留在她身边,不过是因为他无处可去,无人能收留。

不过权宜之计,而非心甘情愿。

更悲哀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却不能阻止,因为这远牵扯着最核心最敏感的问题——周孟言的灵魂,生而自由吗?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自己被人掌控,周孟言也不例外,她怎么敢和他说一句“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如今维持的表面平静也会被打破,若是真的连这样的“朋友”都做不成,她就真的完全失去他了。

所以,她只能忍着,忍着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离去的痛苦,还要维持缄默。

第35章 尴尬

周孟言被一股猝不及防的情绪击中了, 和过去一样, 他知道这情绪不属于自己,可看着绷着脸的钟采蓝,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一刻, 她的内心竟然翻涌着这样巨大的痛苦和悲伤。

不过犹豫了几秒钟, 他还是关切道:“你没事吧?”

延迟了几秒钟,钟采蓝才道:“没有啊, 有什么事?”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啊,是有一点不高兴。”钟采蓝也没有否认,可轻描淡写,“我只是突然觉得不公平而已,我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可你对我却不是,我们俩付出的感情好像不太对等。”

是真话。周孟言想,却不是造成她内心这样难过的原因。

“好了, 很晚了, 睡吧。”钟采蓝单方面想要结束话题。

周孟言叫住了她:“等等。”

“嗯?”

周孟言清了清嗓子:“你不觉得自己该珍惜这个机会吗?”

钟采蓝眨眨眼:“什么?”

“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周孟言看着她,语气略不自然, “但至少这个时候,周孟言是活着的, 你为什么反而不肯和他说了呢?”

钟采蓝笑了起来:“因为周孟言不把我当朋友啊,再说不是很丢脸吗?好了,很晚了, 睡觉吧。”

她伸手关掉了灯。

一片黑暗里,她听见周孟言低声道:“那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这么说。”

钟采蓝轻轻哼了一声,可不等她开口,就感觉到有人拥住了她:“好吧,不说就不说,给你一个友情的拥抱。”

钟采蓝顿时僵住了,理论上来说,周孟言不是第一次抱她,但上一次是在地下室里,生死一线,谁能想到得这些,可现在不同,黑暗里,感知总是特别敏锐。

她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也能听见他的心跳,还有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她不由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他,像是这样,他就能重新属于她似的。

周孟言突然尴尬了起来,他只是想给一个朋友间的拥抱,抱一下就松手,可没想到钟采蓝把他抱得那么紧,两个人这样面对面抱着,很容易出现一些不受他控制的反应。

他有心想要挪开一点,可又觉得若是现在退后,她刚刚好转的心情肯定就会变得更糟。

犹豫半晌,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点了吗?”

钟采蓝不说话。

周孟言维持着上半身不动,但悄悄把胯往后挪了一点,没想到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钟采蓝,她马上就感觉到了异常。

周孟言飞快放开了她:“不好意思。”

钟采蓝:“…不好意思。”

迷之尴尬。

许久,钟采蓝清了清嗓子:“你…要去厕所吗?”

“…不用了。”

见到他这样,钟采蓝不知为何心起来,或许糗事就是如此,莫名其妙就能化解尴尬和拉近距离,她好像接触到了周孟言更鲜活真实的另一面:“其实没关系的,这很正常。”

周孟言也感觉到刚才凝滞的气氛松弛了下来,摸了摸鼻子:“真的…不用了。”

“噢,那晚安。”钟采蓝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