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我和银月也算是朋友,希望能够略尽绵力。”林河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对了,关于周孟言…”

白桃把耳朵高高竖起:“嗯?”

“之前我说他那里有spring,不过我现在了解到他早就把东西送人了,自己手上并没有。”林河说到这里,像是觉得太刻意了,又补充道,“不过他自己私下里有没有购买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想把这个情况反应一下。”

白桃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林先生,我想冒昧问个问题。”

“你说。”

“您为什么要给周孟言寄spring呢?”

林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咳嗽了一声:“是他一直在为一个老教授寻找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不仅是spring,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为他找过别的。”

“噢,原来是这样,那方便给一下那位教授的联系方式吗?我们需要核实一下。”

林河便报了陈教授的联系方式。

白桃立即联系了陈教授,接电话的依然是助理,小助手的说辞和上次林河来问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吧。”挂了电话,白桃把本子上周孟言的名字划了几道杠,自言自语,“他的嫌疑又少了一分。”

第37章 想要

钟采蓝在公园里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周孟言, 只能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呢?”

“怎么了?”周孟言有些意外, “出什么事了?”

钟采蓝没好意思说自己担心他的状态:“没事, 就问你在哪儿?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你不是和同学在一起?”

“温柔去看漫展了, 晚上我们再一起吃饭。”钟采蓝觉得在40°高温天气下顶着大太阳乱走的自己真的像是个神经病,“不说算了, 我回图书馆了。”

周孟言发了个定位过来。

钟采蓝转悠了半天, 终于在一个小池塘旁边的石凳上找到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火辣的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树叶之后就变得温柔起来, 化为金色的蝴蝶,恋恋不舍地栖息在他的身上。

就好像梦一样。

但…现实生活,一般帅不过三秒, 池塘里的水长着不知名的绿色藻类,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石凳很烫, 蚊虫很多, 就算有树荫都不能隔绝这可怕的高温。

钟采蓝坐到他身边, 差点崩溃:“图书馆有空调你不待,在这里干嘛?”

“闷。”周孟言看她被透下来的一束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抬手替她遮住, “你找我?”

钟采蓝瞥了一眼他挡在半空中的手, 顿时觉得真没有那么热了:“午饭啊,那家店的金枪鱼三明治挺好吃的,我就给你带了一份。”

周孟言接过三明治和一杯堆了半杯冰块的可乐:“谢谢。”

“没事, 不过这是什么?”钟采蓝一团纸巾里发现了几个烟头,不可置信地问,“你抽烟?”

周孟言一只胳膊抬着没放下来,只有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吃得脸埋进纸袋里,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钟采蓝:“…”

周孟言一抬头就发现一向能克制情绪的钟采蓝变了脸色,他好笑极了,三两口吃干净了三明治,忍着笑说:“不是吧,这么难接受吗?”

“我心情有点复杂。”

“抽个烟而已。”周孟言把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袋子里,揶揄道,“你以后还会发现我居然站着上厕所,偶尔还会拉肚子,说不定睡觉还会磨牙打呼噜…”

不等他说完,钟采蓝冷冷道:“对,还会梦遗。”

被说破了,周孟言反倒不尴尬了:“这是正常的。”

“我有说不正常吗?”钟采蓝翻了翻白眼,扭过头不看他。

周孟言捧着可乐慢悠悠地喝:“真想知道你有哪些不喜欢的事,我好一一做一遍。”

“这样就显得你是个自由的人了?”

“不,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了。”周孟言道,“人无完人,你把我写的太好了,连一个缺点都没有,就不像是真的,有缺点的人才是真实的。”

钟采蓝偏偏要和他抬杠:“在我眼里,缺点都是优点,怎么办?”

周孟言哑然,半天才说:“不会吧。”

“当然不会。”钟采蓝微笑着嘲讽他,“哄你你都信?”

周孟言:“…”

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也安静不下来,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吵得不行。周孟言本来贪个清净,这会儿也觉得热了起来,不由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她也热,额角有细细的汗珠,鬓边的头发潮潮的,他掀开饮料的盖子,拔掉吸管:“喝吗?”

钟采蓝也不和他客气,接过来闷了一大口,那半杯冰块不是白放,一口冷气冲进胃里,暑气顿消。

“我要和你道个歉。”周孟言把冰块丢进嘴里,嘎啦嘎啦嚼得响极了。

钟采蓝问:“什么?”

“香水还是挺好闻的。”周孟言看着她,“真的。”

钟采蓝清了清嗓子:“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感觉你是在夸自己。”

“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做朋友了?”

周孟言笑了起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好吧,朋友。”钟采蓝并不感动,朋友两个字说来容易,可周孟言对她的感情,永远比不上她对他的。

他以为她安排了他的人生便是赢家,过去或许是,现在她才是彻头彻尾的输家,输得连底裤都快没了。

周孟言撑着头,纳闷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又不高兴了?普通女孩子的心思就已经是海底针了,钟采蓝的心思,大概藏在马里亚纳海沟里,叫人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他看得太久,钟采蓝注意到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在看你是不是不高兴。”

钟采蓝一脸冷淡:“莫名其妙。”

周孟言道:“你才是,不高兴就说出来好了,说要做朋友,你连个机会都不给,单方面否决,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好啊。”钟采蓝问,“你说我是朋友嘛,算哪一级的朋友?”

这倒是难住了周孟言,要说是普通朋友,他们之间肯定不止如此,可要说是亲密朋友,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再仔细想想,遇到这样的事,林河会怀疑他,可钟采蓝恐怕不会,这又怎么说呢?

“答不上来了吧。”钟采蓝也没兴趣为难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照片看得怎么样了,有线索了吗?”

周孟言摇了摇头:“没什么发现。”

钟采蓝说:“晚上回去我帮你看。”

“晚上不是和人约了吃饭?”

钟采蓝兴致不高:“吃饭能吃多久?”说完,反应过来了,“噢,不想我看?”

周孟言很无奈地说:“当然不是,只是难得和朋友出去玩就尽兴,照片什么时候看都行。”

钟采蓝大概是信了,点点头,又问:“你有什么安排?”

带着某种恶作剧的心思,周孟言道:“我去找白桃。”

钟采蓝果然吓了一跳,眉毛往上跳,脱口就问:“七夕去找白桃?”

周孟言忍笑忍得很辛苦,偏偏还要装作惊讶的样子问:“查案还要看黄历?”

“祝你顺利。”钟采蓝扭头背起包,“再见,我去吹空调了。”

周孟言没拦她,掏出烟盒衔了支烟,唇角微微弯起。

白桃接到周孟言电话的时候心里一点也不意外,但嘴上还要大义凛然说两句:“怎么,你终于想清楚打算投案自首了?”

“看来白警官有了新线索,我的嫌疑好像小了不少。”周孟言悠悠道。

白桃冷笑一声:“别想太多,你的嫌疑最大。”

“你有很多问题想找我核实吧?我也有事想问你。”周孟言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天地公园见,我会联系你的。”

白桃“喂喂”两声,那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她把号码找出来一查,好嘛,果然是公用电话。

在要不要派人提前埋伏和自己偷偷摸摸去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白桃还是决定先看看他耍什么花招。

另一头,周孟言挂了电话,站在窗前仔细观察地形,天地公园就在图书馆边上,也就是他中午去的地方,大中午跑去那里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散步,而是为了提前勘测地形,选定会面地点和撤离路线。

虽说他至少有一半的把握白桃不会叫人来,但凡事无绝对,还是小心的好。

天很快就黑了,市立图书馆不比学校,只开到七点钟就准备下班了,周孟言是最后一波离开的,在路边逛了逛,在一个看起来就不干净的小摊位上买了两个萝卜丝饼,站在街角就吃了个干净。

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口味挺奇怪,小时候放学回家,同学们对路边摊不屑一顾,觉得又脏又难吃,他倒是很感兴趣,鸡蛋饼、油炸臭豆腐、关东煮、肉夹馍、烤红薯都吃过,口味很杂,现在想想明白了。

那都是钟采蓝爱吃的,在跟江静到郭家之前家里苦,攒几天零花钱才能吃上一次,故而对他这个“朋友”很好,让他尝了个遍。

因为她记忆里这些很好吃,所以,他也是。

那一刹那,周孟言从这两个热腾腾的萝卜丝饼里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爱意和温情,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同学,那么放学回家路上,他一定会请她吃个萝卜丝饼的。

不过,或许她早就已经幻想过了,只可惜…从来不是真的。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呢?因为银月的死,还是…因为她?可人这一生,怎么能只为一个人存在?

故事里的人也是人,故事里的主角,也想为自己而活。

他想要自由的灵魂。

周孟言掏出烟盒轻轻一送,便将香烟含在了唇间,火柴擦过红磷,噗嗤一下燃起了一小团光,他把烟凑过去点燃,尼古丁进入血液带来的满足感暂且击退了他心里的负面情绪,他渐渐平静下来。

七点半,他随着众多人流走进了天地公园,今天这里有七夕活动,挤满了小情侣,为了防止出现踩踏事故,也安排了民警在现场维护秩序。

他踩了踩点,心中稍稍放心,看来白桃的确没有派人埋伏在这里,她是有点诚意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或许他们真的能够交换一些线索。

七点三刻,白桃到了。

一下地铁就看到了无数人头,她拍拍胸口,暗叹自己英明,这么多人,就算埋伏了又怎么样,周孟言随随便便搞点事就能弄出踩踏事故来,到时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吃挂落。

白桃在公园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正想着周孟言要怎么联系她,就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可不就是正主:“你…”

“跟我来。”周孟言低声说完,转身挤进了人群。

第38章 七夕

钟采蓝回家时不算太晚, 九点多, 和温柔吃过饭又去清吧坐了会儿, 但隔壁一直有人抽烟, 她们俩受不了那浓郁的烟味,赶紧撤了。

但…还不错吧, 至少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公寓里叫外卖。

钟采蓝醉醺醺地想着, 一开门发现是一片漆黑, 下意识地去摁灯的开关,摁了一下没亮, 正发愣,突然被人撞了个正着,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幸亏周孟言早就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一把把她捞住:“当心。”

“你搞什么?”钟采蓝摔是没摔,但膝盖着地, 本来已经开始消散的淤青又加重了, 痛得她站不直, “黑灯瞎火的不开灯。”

“停电了。”周孟言搀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去床上坐,谁知道钟采蓝刚走了一步,砰一声, 又撞到了鞋柜, “你是不是喝醉了?”

钟采蓝承认了:“最后急着走喝急了,有点晕。”

周孟言手臂穿过她膝窝,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钟采蓝晕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床上了:“我鞋还没脱!”

“别动。”周孟言摸到她的脚踝,去给她解凉鞋的扣子,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摸了好半天才找到地方。

钟采蓝倒吸了口冷气,怕他听出异样,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孟言一无所觉,替她脱了两只鞋再放回鞋柜里:“热水器里还有一点热水,你要不然先去洗澡,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钟采蓝偷偷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拿了睡衣进去洗澡洗头,洗到一半水就已经凉了,不过好在天气热,反而更清爽。

电还是没有来,周孟言开了窗,坐在地板托着腮发呆。

钟采蓝盘腿坐到他身边:“和白桃聊得怎么样?”

“挺好。”

这次和白桃的会面,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很有收获了,白桃向他确认了录音的事,在得知他确定那不是他们录下之后还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而白桃也给他瞄了一眼尸检报告,并且也承诺会去找吴凡和助理问问。

两个人的谈话持续不过半个小时,但非常值得。

不过周孟言还是神色复杂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她最后没有问我林河给我的spring用到哪里去了的话,的确能算得上是愉快。”

钟采蓝:“…你用到哪里去了?”

“你不知道?”周孟言又意外了。

钟采蓝当然摇头。

周孟言道:“给我父亲的朋友了,我以为你知道。”

钟采蓝言简意赅:“想太多。”

周孟言看看她,突然笑了起来,也是,寥寥几张纸,怎能写尽他的一生?有太多的事他真正经历过,而她并不知晓。

“笑什么。”

“没什么。”周孟言仰头望着窗外,燕台大学附近没有高楼建筑,竟然能看见一片星空,“有星星。”

钟采蓝不禁抬起头,脑中蓦地闪过那背诵了千百遍的旧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此时晚风悠悠,吹进屋里,周孟言在窗边点着一盘蚊香,袅袅白烟被吹散,平添几分雅致,外面因为停电,一丝光亮也无,只在远处远远能看见灯火,仿佛是银河那头的事…她被牵动情绪,问道:“牛郎织女星在哪里?”

周孟言瞥她一眼:“你这种高度近视应该看不清。”

钟采蓝:“…”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文艺不过三秒钟,满肚子诗情画意就已经被破坏殆尽,钟采蓝悻悻地拿起手机刷了一波朋友圈,发现除了秀恩爱之外,还有人发了自己和右手的照片,配文“我和五姑娘”,还有人发段子,今天你陪我过七夕,明年陪你过父亲节。

她正看得有趣,突然发现多了一条消息提示,点开来一看,竟然是聂之文在她之前发的和温柔的聚餐照片下面回了一条评论:[不要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呢]

钟采蓝当然没忘记,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总是要还的,她赶紧发消息过去:[聂先生在吗?]

聂之文回得很快:[在]

钟采蓝道:[您18号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饭。]

[我是开玩笑的,不着急,你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些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18号是周五吧,我有空]

[那18号晚上小熊餐厅,我请您吃饭,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