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蓝道:“查出凶手以后,记得感谢白警官。”至于怎么感谢,就要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听出含义的周孟言翻了个白眼:“我一定给她送一面锦旗:人民公仆。”

钟采蓝:“…”

被寄予厚望的白桃没有辜负人民的期待, 晚上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戴维抓住了。

周孟言第一时间发去了问候:[spring?]

白桃怼回来:[还没来得及审呢,你当我是哪吒有三头六臂???我和你这种只能BB的通缉犯可不一样!]

周孟言十分怀疑她也来了大姨妈, 不敢直面女生这个时候的怒气,伏低做小:[白警官您忙,有结果知会我一声就行]

看到这条消息的白桃心里总算好过一点了,毕竟大热天来着大姨妈跑了那么多地方查案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白桃和颜悦色地推门进去:“戴先生, 又见面了。”

吸high了的戴维刚恢复神智不久:“白…警官?”

“我过来呢,是想问问戴先生对之前的事有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地方。”白桃也不多废话,人都逮到局子里就别磨叽了,“8月6号晚上,你在哪里?”

戴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高银月不是我杀的。”

“8月6日晚,你在哪里?”

“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戴维声音沙哑,“就是今天的那几个朋友,你问问就知道了。”

“在一起干什么,在哪里?”白桃问得很详细。

戴维打了个哈欠:“就在今天那地方,还能做什么?”他们这群瘾君子想要痛痛快快享受会儿神仙时光,总要找个安全又隐秘的地方,那个秘密据点是朋友的朋友的房产,在一个中档小区里,已经有快一年多的时间了,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今天被警察连老窝一块儿端了。

这些事白桃也是知道的,她对戴维他们吸毒的事儿不感兴趣:“你之前和高银月发生过一次冲突?”

到了这份上,戴维也没有什么不能交待的了:“有一次聚会,被她知道我提供那东西,她就很火大,还上门来和我吵了一架,说我在自毁前途。”

白桃认真地听着。

戴维说:“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一行竞争那么激烈,没灵感就是没灵感,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也没卵用,可吸一口就好了,什么感觉都有了…我本来也想过,就一次,过了这个坎儿就不碰了,可是忍不住啊,白警官,和你说实话,我已经很久不画了,没灵感的时候想着就找找灵感,可吸上了,谁他妈还管这个?”

白桃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戴维这样的人,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戴维倒是配合,很快提起了她关系的事:“高银月…她倒是好心,还关心我前途不前途的,呵,人是不错,就是傻了点,我骗她说以后会戒,让她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就完蛋了,她倒还算守信,没和别人提过,不过我没良心,我听到她翘辫子的时候还挺高兴的,用那句台词来说,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不过…”戴维畏光,用手捂住了额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还是有点可惜了。”

白桃很快核实了戴维说的不在场证明,其他几个朋友为他做了证,那天他们的确聚在一起吸毒,第二天才各自返回家里。

而且他们吸的是冰毒,毒品带来的快感爽过做爱,spring这样的药物在他们眼里没滋没味,根本不会去尝试。

白桃十分失望。

可没想到就在她以为白忙活一场的时候,戴维提供了一个线索:“spring是不是绿色的含片?”

白桃愣了一下才说:“有的。”现在流出来的spring一共有两种,一是被充当药物的试剂,通常以支为单位,比如周孟言交给陈教授的就是如此,可以用于注射。

而另一种,则是在地下流传广泛的绿色含片,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维生素片差不多,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便于隐匿和运输,但药效比起试剂来要差一点。

“那天我和高素娥吵架,动了手。”戴维回忆道,“她包里的东西洒出来了,包括褪黑素,可是里面混了一片绿色的药片,只不过我当时没怎么在意。”

白桃连忙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月十几号吧,具体我不记得了。”戴维好奇地问,“那个就是spring?我听说国内不太好搞,而且是男人用的多,高银月买了这东西,她男朋友不行?”

像他们这样的人的确是有点想不开,但不意味着没脑子,spring虽然男女皆可,可依赖性太大,普通人想要助兴,蓝色小药丸不好吗?非要吃spring,以后不吃不举?

除非本来就不行。

白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之处,真要控制一个人,引诱她吸毒就行了,保准一辈子完蛋,为什么是spring?

不过想想那个录音…也不是特别难理解,说不定是特殊癖好呢。

她决定再查查姜雪和聂之文,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喂,小计,我给你的笔记本恢复得怎么样了?”

过了几分钟,语气显而易见兴奋起来:“真的?发我发我!”

半个小时后,周孟言也收到了,打开一看,忍不住叫:“钟采蓝。”

“还没好!”卫生间里的人大声道,“等着。”

周孟言:“…你慢慢洗,不是催你。”

女孩子洗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周孟言也就放弃了要和她分享的念头,自己先看了起来。

警方的技术人员恢复了被删除的内容,有趣的是,不仅聂之文删掉了一些记录,更多的,应该是姜雪本人删除的。

她还有个微博小号。

平时登录“小雪snow”都是用桌面的客户端,但登录小号,用的是网页,每次浏览之后,她都悄悄删除了自己的浏览记录,是以聂之文根本没有发现。

之所以断定是姜雪自己抹去的,是因为她删记录的时间很长,一直延续到前几个月,而那天他们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没看清是什么内容,但能肯定只是删除了几条,没有那么多。

周孟言点开姜雪的微博小号,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僵尸粉,没有头像,ID是一串数字,但是却关注了几个情感博主。

不止如此,她还投!稿!了!

有些话,没有办法和身边的朋友说出口,却可以假借一个马甲,轻而易举地告诉陌生人。

[树洞君,我有些话不知道该和谁说,你就随便听听吧。我有一个男朋友,留学海归,人又高又帅,家境也很好,而我最多只能打五分,家境就更不用说了,三分最多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看中了我,一开始他追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逗我玩,看我笑话,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在一起之后,他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买东西,那个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是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了,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你是来秀恩爱的吗TAT]

[不是不是,树洞君你听我说,我们交往后的第二个月,他就暗示我想和我那个了,我家是很传统保守的家庭,一直到读大学以前我都以为睡在一起就能怀孕…后来就算知道了,我也一直是想留到结婚以后才交出自己的第一次。]

[你们沟通过这件事吗?]

[没有明确说起过,但是我不同意,他也没说什么,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他真的很好,如果交给他我是愿意的,但是又很害怕,我的朋友都和我说这是很正常的事,还和我说男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一直不同意,他可能会和我分手,或者去找别的女人,我男朋友真的条件很好,我很害怕…]

[所以你还是同意了?]

[嗯,我不想失去他。真的发生的时候,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我就以为只是这样了,没想到…]

[没想到?]

[他很…开放,会和我弄一些不太常见的,人家都不这样的,我觉得很不好]

[能不能问一下,什么不太常见的?]

[他有时候会用手铐把我铐起来,还有掐我,用皮带打我,他这样是不是变态?]

[亲,性虐待的爱好虽然比较小众,但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变态,你看过《五十度灰》吗?如果没有看过建议看一下,里面的男女主角就是SM。]

[那是我太保守了,不懂他吗?]

[性癖好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如果你没有办法接受,你应该和你男朋友提出来,两个人好好沟通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树洞君…]

周孟言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听见后面有人说:“看不出来,聂之文居然喜欢这个。”

“银月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周孟言喃喃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钟采蓝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他身边:“后面不是还有吗?给我看看。”

上面的投稿时间是5月6日,下面的投稿隔了一个多月,是6月的事了。

[树洞君,你在吗?我和我男朋友又出了一点问题…]

第53章 追查

[我和我男朋友聊过那个话题了, 我和他说我还是觉得很害怕, 人家都不这样的,但是他和我说这没什么, 很多人都这么玩, 而且不会真的伤害到我的, 我真的不想和他分手,所以又同意了…然后很奇怪,我那次就特别不一样, 他说其实是我心里太抵触才会觉得很不舒服, 接受了以后就会明白乐趣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一开始我也那么想,可是, 我那天看到他给我的杯子里放了东西,我就留了个心眼, 含在嘴里吐了, 然后那次我就觉得很难受很痛苦,我怀疑他给我下了药!]

[知道是什么药吗?]

[不知道…树洞君,我该怎么办?]

[有机会还是和你男朋友聊一聊吧, 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那就考虑分手吧。]

[我很爱他, 我真的很爱他,他对我很好…]

第二次的投稿,到此为止。

钟采蓝这次不等周孟言开口,就道:“spring?”

“是不是太巧了?突然之间,所有线索都能对上了?”周孟言反而怀疑起来。

钟采蓝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遂连忙去看第三份投稿。

[树洞君,我真的要崩溃了,他是这样的人,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要疯了,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好可怕…]

[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在吗?快离开他]

[我做不到…我已经跑不掉了…]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面对情感博主的关心,姜雪却再也没有回应,这是今年7月份的事。

这几份投稿的信息量太大,钟采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别高兴太早,这只是姜雪的一面之词,说白了,就算是SM也没什么,下的药是什么也很难说,姜雪的情绪不太稳定,给她吃什么都有可能,以此定罪,那还为时尚早。”

周孟言这次同意了她的说法:“的确,不过,看到姜雪这样,你总该打消和聂之文在一起的想法了吧?”

钟采蓝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那我们那天看到的聂之文删除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这几条。”周孟言往前翻了翻,给她圈了几条自己认为可疑的内容。

钟采蓝凑过去看了看,那几条是搜索记录“吃了会发热的药”、“春药真的存在吗?”、“被人下药了怎么办”诸如此类。

她回忆了一下那天聂之文的动作,这几条记录的位置和记忆吻合:“应该就是这个吧,其他被删掉的内容还有什么可疑的吗?”

“有。”周孟言道,“你看。”

他圈了几条投稿,都是询问被拍了性爱录像或者被拍了裸照被要挟该怎么办的求助,电光石火间,钟采蓝脱口道:“啊!录像!”

周孟言不知不觉弯起嘴角:“我也那么想。”

钟采蓝也跟着笑了起来,整理思路:“这几个投稿是她关注的那几个微博转发的,不在她的关注列表里,可她点进去看了,明显是有兴趣,而且一个月里看了十几个相似的案例,比例也太高了点。”

“没错。”周孟言进行了补充,“而且她第二次说关于下药的内容时,虽然不能接受,但还算平静,可是到第三次就快要崩溃了,中间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再想一想银月的录音…或许我们一开始猜错了,控制她的不是spring,是录像。”

如此一来,事情大致的轮廓已经非常清晰了,但还有些疑问无法解答,比如,高银月那天拿着口红,到底是想去做什么?她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又在何处?

而钟采蓝比他想得很多一些:如果聂之文真的是凶手,那这一切开始得比她想的要早很多,可这没有道理,她写这篇文,也不过是今年8月份的事,这究竟是因为两个世界合并后的自我完善,还是说…有别的缘故?

思量半晌,她问:“说是说得通了,可证据呢?”

周孟言低头发短信:“别急,这不是还有个警察吗?”

“也是。”钟采蓝口中敷衍着,微垂眼睫,敛住眸光。

白桃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天生的劳碌命——祖传的,她外公退休以后还被返聘回去上课,舅舅大龄单身狗奔波在第一线,而她呢,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累成狗了,可一想到还有案子每天就准时睁眼。

在床上赖了五分钟算作是对大姨妈的礼貌,白桃还是很快蹦跶了起来,十分钟洗漱完毕出门。

今天,姜雪的父母会来认领遗体,她打算去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线索。

来认领遗体的是姜雪的母亲和表妹,姜母看年龄只有五十多岁,可苍老得不像话,行动迟缓,眼神茫然,和白桃猜想的哭天抢地不同,她看起来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了。

只是当看到女儿尸体的刹那,老泪纵横。

旁边陪伴的表妹边哭边劝:“姨,别哭了,你身体不好…”她的劝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姜母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知道趴在女儿的尸身边哀哀痛哭。

表妹看着不忍心,对陪伴的白桃道:“我姐是个孝女,怎么就突然想不开…”

白桃附和道:“是啊,姜雪是独生女,她这样一走,家里可怎么办?”

“我和你说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表妹神秘兮兮地说。

白桃很高兴有人送线索上门:“我保证不说。”

“我姐的那个男朋友啊,给我姨他们打了钱,好像有十几万呢。”表妹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可思议和八卦的气息,“说是我姐以前存在他那里的,可我妈说,绝对是他自己给的,我姐那工资,一个月能存多少钱啊,唉!好男人啊,可惜我姐没有福气。”

“男朋友?我怎么听说分手了?”

“没有啊,那么好的男人,我姐怎么舍得分手。”

“是姓聂吗?”

“对啊,我姐就那一个男朋友。”

白桃若有所思,聂之文竟然给了姜家一笔钱…听起来有点可疑,不过他做得坦荡,也能说自己是因为过意不去才补贴前女友家里,落不下什么把柄。

但白桃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样慷慨大方的男人,说是买命钱还差不多。

她决定彻底查一查聂之文。

公安系统要查什么人,速度还是很快的。很快,白桃就知道聂之文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聂之衡,留美博士,读的是生物制药,归国后成立了麟龙制药厂,现阶段来看,还只是小打小闹做些中成药,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至于聂之文,也是留美海归,学的是心理学,去年才回国,和人合伙开了天空咨询室,期间认识了姜雪,两人开始交往。

但白桃仍然不满意,她决定往深里查。

聂之衡和聂之文的父母曾经是一家制药厂的骨干,因为工作繁忙又有保密协议,所以和兄弟相处的时间不多,后来因为一次意外葬身实验室,公司赔了大笔钱财。

正好,那个时候聂之衡预备出国,便拿了赔偿金带着弟弟离开了国内。

因此,聂之文在国内能查到的事寥寥无几。

白桃有点抓瞎了,思前想后,她给周孟言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现阶段的结果:“聂之文很有问题,但不太好查。”

周孟言道:“你把聂之文的资料发我,我找人去查。”

白桃想起他那诡异的身世,爽快地同意了:“行,我看好你,有线索记得和我说一声。”

周孟言:“…你是不是知道了?”

“哈哈哈,”白桃发出了这几天最真心实意的笑声,“看不出来,你隐藏得还挺深的,你妈真的是…”

啪。周孟言挂断了电话,深吸口气,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拨出了个越洋电话——好吧,虽然耻度爆表,可钟采蓝中二时期的设定真真切切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外挂,让他在这个时候还能找到人帮忙。

听见声音的钟采蓝探过头来问:“你是给谁打电话?”

“没有谁。”周孟言否认得很快。

钟采蓝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白桃?”

“你肚子还疼不疼,第二天了吧。”他顾左言他,“我给你热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