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言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那股得意劲儿,突然觉得这男女主角的待遇差别有点大——人家职场春风得意,他情场万分失意:“没事我挂了。”

“别啊,找我帮忙的时候是孙子,找你帮忙就是大爷了啊。”白桃冷笑,“行吧,我这就打电话去问那个钟小姐,她对我态度可好了,说有事尽管找她。”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孟言改口改得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有什么是我这样的模范公民能帮忙的吗?”

白桃没客气:“聂之衡那个药厂,你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查,我有空。”周孟言正愁没有借口留下来,白桃这是瞌睡送枕头,再巧不过了。

白桃咦了一声:“等等——我懂了,你在松容,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就跟过去了是吧?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孟言斟酌着词句,“我和她之间的事有点复杂,但是和案子无关。白桃,你是想让我查什么?”

白桃道:“你等下。”她跑去和汪令飞说了两句,回过头来道,“刚才给你认的那个人叫比尔,假名,我们这边有人关注他很久了,聂之文被捕那天他突然就失踪了,没有查到他的出境记录,现在怀疑人可能去了松容找聂之衡,你留心一下。”

“明白了,还有吗?”

“一时叫我说我也说不上来。”白桃揉了揉太阳穴,干脆道,“你既然人在那里就到处看看,要是有什么异常随时联系我。”

“行,那保持联系。”

通话结束后,周孟言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觉得有点不对劲。

记得没错的话,他最初跟着钟采蓝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聂家之所以在本地如此受欢迎,主要是带动了村民发家致富。如果麟龙真的只是个空壳,能有那么大的能量么?

而聂之文的所作所为,聂之衡又是否知情,如果知道,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重要的是,钟采蓝写的故事,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左思右想,他试探着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你睡了吗?]

[没有]

很好,可以聊一聊了,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想着是要谈一下聂家兄弟的事,可手上打出来的一串串文字却是:

[衣服合适吗?]

[还冷不冷啊?]

[你饿吗?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

他一连刷了几条,等了好几分钟,终于等到了回复:[还行、不冷、不饿、不用、晚安]

周孟言一点都不觉得她冷淡,有回音就比断交好了八百倍:[我睡不着,酒店隔音好差啊]

[委屈你了]

[宝宝心里苦.JPG]

[明天回家去吧]

[男儿当自强.JPG]

[那就睡觉吧,晚安]

周孟言眼看不对劲,马上改变策略:[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结果显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开始聊天]

周孟言一口老血吐出来,赶紧发个验证过去:[我错了我错了我有正经事]

[对方已添加您为好友]

[采蓝QAQ,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一言不合就把我删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三天两头去看聂之文,但是和我绝交!]

[以前说人家是男主角,现在还比不上一个反派]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JPG]

[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给你发了邮件你看一下]

千等万等,那边回了一条:[我看到了,白桃已经和我说了,我会帮她打听麟龙的事,晚安]

周孟言怂得飞快:[向作者太太低头.JPG]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孟言:“…”

又叒叕把他拉黑了!

第72章 宠儿

拉黑一个人究竟能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以前周孟言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 一颗心噗通一声坠入冰窖, 四肢冰凉, 心里委屈得冒泡泡,恨不得现在就穿上衣服杀过去问一百遍“为什么要拉黑我我做错了什么”!

感情一旦汹涌起来,理智就好比是汪洋里的一叶孤舟,维持住不翻船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征服星辰大海就想也不要想了。

他知道不该为一个人乍喜乍悲,那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可真的是知道归知道,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在此之前, 他从未想过会因为有人把他微信拉黑而如此难过,像是掉进了黑洞,怎么都爬不上来。

明明和银月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和银月谈恋爱的时候, 在一起的时光说说笑笑很开心,分开了也不会特别不舍, 给彼此留有喘息的空间, 有了争执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理智分析问题。

他喜欢这样舒适轻松的相处方式,觉得这才是情侣之间的相处之道, 可以长长久久,一生作伴。

然而,对钟采蓝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究竟是爱不一样, 还是那根本不是爱,是他被他们之间特殊的关系所迷惑了?

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糟糕的负面情绪,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可惜做不到,他不由自主就会看一眼手机,想知道她会不会取消拉黑重新联系自己。

钟采蓝还没有尝到在一起又被迫分开的痛苦,他先体验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她又是对的,得到了又失去,痛苦MAX。

周孟言长叹一声,又戳了一下发送键,仍然显示对方拒收,想打电话,又怕她已经睡了,思来想去,果断拨给了林河——他需要一个局外人来分析这个难题。

林河也…刚睡着。

但周孟言对吵醒他毫无愧疚:“林河,我一直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你不信任我又出卖了我,但是我愿意原谅你继续把你当朋友。”

林河:“…”太毒了,但没办法,他理亏,只能忍气吞声,“说吧,要我干嘛?”

“我能让你干嘛呀,聊聊天呗。”周孟言的口气像是这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问你,有这么一个人,你很想见她,见不到她会很失望,她对你好言好语你心情就很好,对你不理不睬你心情就很糟,而且完全没有办法通过自我调节改善…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河还以为是什么哲学难题,一听这个顿时生无可恋:“你是傻X吗?这不就是喜欢?你没谈过恋爱?”

周孟言没好气道:“和我对银月的感情不一样,要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谁知林河一听就沉默了,许久才问:“和对银月的不一样吗?”

“是啊。”他轻轻叹气,“不一样,我有时候会很痛苦,也会觉得身不由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你虽然意识到了这种改变,却无法反抗,好像有更高层次的力量接管了你的身体,让你不得不屈服…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更复杂的原因?”

比如作者和主角之间的羁绊什么的。

林河问:“真想知道?”

“嗯。”

“很简单,你搞错了衡量标准,你根本不爱银月。”林河冷冷道。

周孟言怀疑自己的耳朵:“呃,我不爱银月?”他承认他对银月的感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深,但要说不爱,未免太过分了。

可林河道:“是的,其实我一直都这样觉得。”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银月从读书那会儿就喜欢你了?不过你那个时候特别高冷,没什么反应,她就放弃了,后来你们能在一起,我们这些老同学都挺欣慰的。”

林河说着回忆起了一下高中时代,那会儿周孟言就很出挑了,全校女生没有不知道他的,下了课窗外总有借故上厕所偷偷来看他的女生,这样受欢迎,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们这些男生虽然粗枝大叶,但也感觉得到和他不是同类人,默契地和他保持着距离,也就是他作为班长,免不了要和所有人打交道,这才算是熟悉一点。

不过,高冷归高冷,稍微熟悉之后就知道周孟言是个不错的人,有一回开运动会,找不到人跑1000米,最后问到周孟言头上,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那会儿呢,高银月也算是女神级别的人物了,长得好,家世好,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也在可接受范围内,算是金童玉女,后来在一起,老同学说起都说是佳话来着。

他因为创业的缘故,和周孟言保持着联系,也见过他们在一起,了解得更多一些,他就觉得,周孟言不够爱高银月。

至少,没有高银月爱他来得多。

林河很少置喙别人的私生活,但周孟言既然问了,他也就一吐为快:“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银月永远都是在看你,眼里永远都是你一个人,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是不在意她,你看她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但…我说不上来,就好像是你没了她也行,她不过是你生活里的锦上添花。”

周孟言从来不知道在林河眼里,他们是这样的。

有些事,回过头来看就一目了然。

“你刚才说的已经不只是喜欢,算是爱了吧。喜欢是锦上添花,爱是非她不可,你自己感觉一下吧。”林河有点唏嘘,没想到受尽宠爱的周孟言也有这一天。

可见爱情和死亡一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然而,周孟言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是爱情,你不觉得不自由吗?从此往后,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被人掌控,就好像傀儡一样。”

林河啼笑皆非:“周先生,相信我,普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只不过是长了两条腿的其中一个,爱情就是自由和尊严的天敌,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裙下之臣,都俯首称臣了,哪来的自由,哪来的尊严?”

周孟言有点迷惘,如果爱情和自由不可兼得,会有多少人选择爱,多少人选择自由?看这世间情侣那么多,大约就知道答案了。

“为什么呢?”他问林河,“明知道是个囚牢,还要束手就擒吗?”

林河深深叹息:“周孟言,你会问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你真的被宠坏了,只有别人爱你要的要死要活的,你永远都只要接受就好,否则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周孟言没接话,心道,他还真是命运的宠儿。

“我是不想告诉你答案的,让你自己去想明白,凭什么我们饱受煎熬,你屁事没有…不过,谁让我犯错了呢。”林河道,“答案是,爱情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你心甘情愿放弃一部分的尊严和自由来换取心上人的垂青,每个人都是这样,你也不会例外。”

是吗?周孟言想一想,悲哀地发现他大概说对了,他也会愿意的。

林河像是出了口恶气似的,幸灾乐祸道:“周孟言,我一直觉得你好像是上帝的宠儿,别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一切,你不费吹灰之力都有了,钱是这样,成绩是这样,女朋友也是这样。现在,终于轮到你低头了,活该!”

“是是,你可以平衡点了,毕竟我想换都不能换。”

林河一怔,迟疑片刻,还是道:“因为银月?那也不至于,说句难听的,银月毕竟已经死了,难道你往后还能不找了不成?真正爱一个人也是很难得的…何况银月那么喜欢你,肯定也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银月要是知道,大概要恨死我了。”周孟言苦笑道,“她有眼无珠,爱了个混蛋,还为我受了那么多苦,真是太不值得了。”

林河已经从白桃那里大致了解到了真相,也无法反驳:“那怎么办?”

“不知道啊。”他说着,喉头微涩,“我真的不知道。”

他和钟采蓝之间,好像都是死结,全是绝路,他看不到任何希望,偏偏还不想掉头。

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雨停了,但温度没有回升,钟采蓝昨天和衣而眠,刚起来冷得瑟瑟发抖,裹着风衣下楼去找吃的。

江静就在厨房,她问:“妈,有什么吃的?”

“面条。”江静看她全身焕然一新,神情复杂,“你就别吃了,有人给你送了早饭。”

钟采蓝:“…啊?”

“人就在外面呢。”江静赶她出去,“你这孩子真是什么都不和家里说,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

钟采蓝蒙了好一会儿,来不及解释,拔腿就跑,院子里人来来往往,可并没有她想的那一个。

正想着是不是猜错了,脸上突然被贴了个暖融融的东西,她转头一看,居然是一杯热豆浆:“周孟言?”

“嗯。”周孟言把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趁热喝,吃完了有事和你说。”

他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初查案的时候,钟采蓝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喝了两口豆浆暖了暖胃,张口想问发生了什么,谁知一张嘴就被他塞了一个包子:“快吃吧,要冷了。”

钟采蓝下意识咬了一口,竟然还是热乎乎的,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有什么事啊,那么急着来找我?”

“你把我拉黑了。”周孟言决定先说正事。

钟采蓝:“…你认真的?”昨天他说拉黑了就来找她,她还以为是开玩笑!

“当然。”他催促道,“快把我放出来!”

钟采蓝哭笑不得,掏出手机把他放出来:“这样行了吧?”

周孟言还是很不放心:“你不要再一言不合就把我拉黑啊,万一有事找不到你怎么办?”

“你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找到我不可?”钟采蓝反问。

他理直气壮地说:“很多。”

钟采蓝好整以暇:“比如?”

“比如…”他急中生智,“我本来是想叫你下来拿早饭的,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只能自己进来了。”

钟采蓝点点头:“这借口不错,所以,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吗?那谢谢你的早饭,没事你可以走了。”

“等等。”他拉住她的衣袖,从从口袋里掏了个剥了壳的茶叶蛋给她,“这个也是给你的。”

“你吃吧,我饱了。”她推拒。

周孟言坚持举到她嘴边:“吃一口,不好吃就不吃了。”

钟采蓝拒绝不了,象征性咬了一口蛋白,正觉得还不错想再多吃点,他就收回了手自己一口咬了下去。

周孟言后知后觉:“呃…还吃吗?”

她扭过头:“不吃了。”

“再吃一口吧。”他又递过去,锲而不舍,“都给你。”

“真不吃。”钟采蓝有点怀疑是自己的梦还没醒,要不然这场景怎么那么滑稽呢。

周孟言很失望:“好吧。”他三两口吃完了,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还有这个也给你。”

钟采蓝:“…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昨天在车上开始,他就不断试图给她弄吃的,这是要干什么?

他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啊,这里温度低,吃点巧克力补充一下热量。”他不顾她的反对,把一兜巧克力都塞进了她的口袋。

虽然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的动静,但拉拉扯扯的不好看,钟采蓝也就没有再拒绝:“你到底说不说正事了?”

“我说完了啊。”看到她两个兜都鼓鼓囊囊的,他总算满意了。

钟采蓝皱起眉:“麟龙…”

“嗯,我现在去查。”周孟言对她微微笑了起来,“放心吧,我能搞定的。”

钟采蓝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忙你的就行。”周孟言摸了摸她的头,“有事我会找你,所以不准再拉黑我。”

钟采蓝怀疑重点只是最后一句,但还就真没有办法拒绝,叮嘱道:“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自己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