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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放,今天就是不行。”我回答。

“放开我。”他又说,“我去买condom,我这儿没有。”

我放开他,仰面倒在床上,看着他走出去,居然觉得有点得意。起先看着天花板等他,头晕的要命,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我撑不住闭上了眼睛,眼前晃过纷乱的场景,分不清谁是谁,怎么回事。不出5秒钟,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仍旧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林晰的床上,一个人,身上只套着一件半旧的白色男式圆领汗衫。我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能回想起个大概。

林晰走进来,嘴里嚼着吃了一半的早饭。见我看着他,说:“看什么看,我什么也没干。”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我说。

“我也一直以为你多少有点喜欢我。”他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几个月之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没去买什么condom,只是在门口站了半小时。之后又花了高得多的价钱买下我和Mason偷走的那两件礼服,摆平了这件事。

25)

当天下午,我就被赶回波士顿。走之前发现林晰换了辆新车,Honda,中规中距的黑色four-door sedan,米色皮座椅,一派中产阶级风光,再一次出乎我的想象。我仍旧坚信他骨子里是那种开意大利车,习惯性超速的妖冶角色。

回去之后一算,已经旷了整整一个礼拜的课。就像小孩子闯祸,之后总是会收敛一阵子,看看大人的脸色,摔破了的膝盖也似乎忘了疼。接下去的几个礼拜,我都在上课,做功课,和打工当中度过。

Dickson那里的工作换成一周去两到三天,晚上常常要留到很晚。当时虽然数码摄影已经悄悄兴起,但远没有现在这样风行,还是用35毫米胶卷,或是在机背取景照相机上使用的至少4X5英寸的散页片胶片。我逐渐爱上了看着一个个浅淡的影子在显影液中隐约浮现,变浓,而后立体起来,似乎呼之欲出。相比之下,学校里教的Cash Coverage Net Cash form Operating Activities / (Debt Amortization + Interest Paid) 之类显得如此苍白空洞。

林晰对我的态度不好也不坏,但每次都是我打电话给他,他始终没有主动联系过我。10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我犯贱去纽约看他。去之前没有打招呼,到了他家门口打电话给他。

“查房了查房了。”我一边拍门一边对着电话喊。

他没说话就挂了,径直来开了门。房间却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大多数东西都装了箱。

“你在搬家?”我问。

他点点头,转身又去装东西。我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角,说:“是不是我今天不来,你就不在这里了?”

他转过来认真地看着我,似乎过了很久,才露出笑容,“怎么会,”他说着抓乱我的头发,“去照照镜子,你看起来好像走散了的小孩。”

“为什么没跟我说你要搬家?”话就在嘴边上,我没说出口,真的跑到浴室里去照镜子,拿洗手台上的面纸把刚才拼命忍住没掉下来的眼泪按掉。然后晃着胳膊走出来跟他捣乱,把一个个打包好的箱子打开来看,算起来林晰到美国也不过一年半,东西并不是很多,就是衣服,书、CD、摄影器材,和一些画画儿的工具。

“你现在还画画儿吗?”我拿出一把油画笔问他。

“不太画了。”

“我还没看过你画的东西呢。”我说,“这里有吗?让我看看。”

“没有,别捣乱。”

我不相信,站在房间中央四下看了一圈,果然在看到墙边靠着一块牛皮纸包好的长方形画板似的东西,我跑过去就要撕开来看。他跟过来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撕,“都包好了,你到什么乱。”

“一会儿我再帮你包起来好了。”

“不行,松手。”

“肯定是裸女。”我笑起来。干脆利落的一下把牛皮纸撕了,蓝色的背景露出来,是斑驳的蓝白相间的马赛克,画面上是一个穿bikini的瘦姑娘,双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尖伸进游泳池的池水里面。

26)

画的挺抽象抽象,有点像高中美术课本里看到的夏加尔的风格,而且那个瘦子微微低着头,基本看不见五官和表情。但是,那个情景,自有一些奇怪的稚嫩的动人的地方。

我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笑起来,说:“怎么把我画的这么难看?哈哈哈。”笑得实在是僵。

他也敷衍着笑笑,动手把画重新包起来,我在旁边装作帮忙的样子。

续26)

看着他的手在一堆牛皮纸上移动着,映着些淡淡的阳光,我伸出一只手合在他的手心上,手指插进他的手指中间。他停下来,转过头,垂下眼睛不看我。离得那么近,他的嘴几乎可以碰到我的脸颊。

“我们要是早一点遇到就好了。”他轻声说。

我不懂,却先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

“你已经爱其他人了,”他继续说,“我不想做safe bag。”

我沉默了很久,问他:“你原本是打算以后都让我找不到你的,对吗?”

他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说,感觉到眼泪在脸颊上滑下来。

他伸手帮我擦掉,然后轻轻的抱住我,说:“是不一样。我做不到就这么走掉。”

我又放心了,靠在他的肩膀上抽抽搭搭。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在他这里任性撒泼予取予求,我知道以后我还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过下去。

流过眼泪,他继续打包装东西,我继续装模做样的帮忙。中午的时候终于都弄完了,我帮着他把装好的箱子搬上车,放不下的就装在我车上。这段时间他收入不错,买了新车,并且在曼哈顿一个治安和卖相都很过得去的街区租了房子。

我没搬几样也累得一身汗。我们在附近一家快餐店吃午饭,我空着肚子先一杯加冰的Soda灌下去。

“这样胃要坏掉的。”他说。

“已经坏掉了。”我回答。

没有五秒钟,真的肚子疼了。去厕所却发现是大姨妈来了,早有准备,这次已经晚了一个多礼拜。回来勉强吃完东西,还是觉得肚子很痛。林晰问我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我说没事。于是,我们就一前一后的开车去他的新公寓。开了一会儿之后,我渐渐觉得不痛了,但是人开始发冷,嘴巴里味道怪怪的又干又粘,眼前一点一点发黑。在几乎只看得到一片忽忽悠悠的星星之前,我赶紧把车靠边停下,已经没力气开车门了,只好趴在方向盘上狂按喇叭。整个人好像浸在水里,周围的声音全都变成一片汩汩的水声,听不真切。在两眼一黑,失去最后的意识之前,我隐约感到林晰打开车门,扶着我的肩膀,张着嘴喊着什么,说的是什么,一句也听不见。

27)

重新恢复一点知觉的时候,我浑身软得像一摊烂泥。我感觉到林晰的手托着我的身体,下车,跑进一个有很多人的房间。听到他带着喘息声的颤抖的声音:“…Anyone can help us? She’s bleeding…”然后我被放到一张推床上,许多只手上来给我插这个绑那个,有人在说着一堆听不太懂的话,只捉得住只言片语Massive hemorrhage、a。我被推进又一个小房间,林晰被挡在外面,他的手松开的时候,我看到他模模糊糊的影子,垂着手站在那里,身上一大滩血从肚子一直浸透到大腿。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似乎死过一次了,从一个冰冷的地方回来,浑身打颤,只有一点点麻木的知觉。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上只穿着间蓝褂子,旁边一堆仪器发出嘟嘟或者嗡嗡声,唯一看得懂得是一个电子血压计显示低压50。

“She’s aaken.”一个黑胖护士在门口用闷闷的声音说。我看见林晰走进来,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身上还穿着血衣。

“你杀人啦?”我说,一笑就觉得肚子上很疼。

“5个半礼拜宫外孕,左边输卵管破裂引起大出血,没办法保留,切除了。”他简单的交代,“我叫Laura来了,等她到了,我回去换衣服。”

续27)

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效力还没过去,脑子里木木的,他的话我听见了,也明白,但是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我问他:“几点了?现在。”

“6点半。”他回答,然后没有再跟我说话,两只手捧着个头坐在我床边的沙发上。我觉得累而迷茫,也闭着眼睛不说话。

大约半小时之后,Laura到了。她过来看看我,然后又跟林晰抱抱的告别,低声说了几句话,临了还摸摸他的头发和脖子。我知道他们一向那样,但是在那个时刻看了还是有些刺眼。

林晰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他走之后,Laura就坐在旁边看杂志,后来看我睁开眼睛了,就很高兴的拿杂志给我看,她第一次有一张大幅照片登在这本一线时尚杂志上,买了好几本送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云泥之感。林晰喜欢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姑娘,年轻,乐观,独立,有上进心。而我,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像小时候掉了乳牙一样长回来。他关照我够久了,现在他失望了。

我呆呆的看着那张整页的照片的时候,Laura突然说:“他伤心极了,你知道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看她,她似乎也有点生我的气。我觉得这种逻辑很怪,我是那个险些死了,又切掉一边输卵管的人,难道要我来说对不起。

麻醉药的效力差不多全过去的时候,一个护士进来量体温,看了看血压。林晰也回来了,换了衣服裤子,买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

等Laura走了,我才开口说话,莫名其妙的有点生她的气,觉得她先前的话有些居高临下的说教的味道。

“我想吃东西,我胃痛。”我对林晰说。

“医生说还不能吃。”他回答,“要到明天才可以,还有不要多说话。”他背对着我,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外面。

“你生气了?”我问他。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冷冷的反问。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你反正是生气了。”我觉得很委屈。

他没说话,过来一会儿才转过来问我:“你是笨蛋吗?”

“你说呢?”我也生气了。

“你真的要这样过日子,至少也应该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他怎么看我的了。我气急了,抓起Laura留在床边的杂志朝他扔过去。手背上输液的针一下拔了出来,本来就很疼的手术伤口愈加疼得难以忍受。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痛得蜷起身子,眼泪也涌出来。林晰赶紧去找人,护士过来给我检查了伤口,并且重新扎针。然后又嘱咐了一遍,走了。

林晰走过来问我:“很疼吗?

“废话。”我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回答。

他在床沿上坐下,然后躺下来,从后面抱住我。这个温柔的动作让我的眼泪决了堤一样的涌出来。我转过身,钻进他的怀抱里,深深的,黑暗的,似乎才感到一点安全。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的。”我哭着反反复复的说。他抱得我紧紧地,轻轻的抚着我的后背。

2008-10-26 14:40:48(第34楼)

28)

5天之后我出院了。在这5天里面,我最深的体会竟然是关于健康的。从此之后,我住医院算是住怕了。随时都会有人走进来给你打上一针,盐水挂完了一瓶又一瓶,两只手背都肿了。我于是决定与医院再无任何瓜葛,但方法恐怕不是保重身体,而是畏疾忌医。不管怎么说,在眼泪汪汪的对林晰说了几百遍“好疼啊”“疼死了”,赚了满满的感同身受的关爱之后,从医学角度上说,我康复了。

办完出院手续,林晰要我把开刀的事情告诉我妈,我说不要。

“她不会跑来骂人的。”他说。

“我就是怕她知道了也不会来。”

林晰看看我,说:“你已经是大人了,你过你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决定,即使没人对你好,你也要对自己好。”

大道理,我心里说。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乖一点,于是我点点头。他走过来,把我抱上车,带我回家。

林晰的新公寓同样是栋旧建筑,不过Lobby电梯和走廊装潢一新,简洁而现代。他住5楼一个两间卧室的套间,一间睡觉,一间放他那些拍照片用的零碎儿,整理的简单干净。我在那里住了两周时间,我睡床,林晰睡客厅的沙发。他说,原来想过买那种可以打开来变成床的沙发,后来想不会这么倒霉吧。没想到一念成谶,他又过上了睡沙发,洗冷水澡,并且给我洗衣服做饭的日子。

我贪恋着他的照顾,毫无愧疚,也几乎立刻爱上了他的卧室。像任何一个自恋的男人那样,他把房间漆的通体雪白,衣橱也是一溜白色的百叶门。床靠着一扇落地窗摆放,窗边挂着米色麻质的窗帘。每当天气晴朗,不管是阳光还是月光都能进来,轻柔的洒在床上。我总是不舍得拉上窗帘,躺在那样温柔的光线里,好像小时候,会有荒唐的念头,以为那些来自太空中其他星球的光线可以神奇的改变所有不幸的事情。

每次房间里开了灯,而我穿着吊带睡裙走来走去,林晰看见了,就会马上去拉上窗帘,说,“下次记得拉窗帘。”

“你一点也不像个搞艺术的。”我鄙视的撇撇嘴。

他耸耸肩,重复:“记得拉窗帘。”

两个星期之后,去医院复查,一切正常。给我看病的妇科医生嘱咐以后要小心避孕定期检查,开了药,又给了一个试用装Durex。我一并扔在汽车抽屉里,觉得自己又一次被看成了滥交的蠢姑娘。那些药片后来证明不适合我,一吃周期就乱的一塌糊涂,不过那个Condom倒排上了用场。

2008-10-27 11:06:22(第35楼)

29)

我回到波士顿上学。临走的时候,林晰满可以深情款款的对我说:照顾好自己,或者自己保重之类的。但实际上,他却又一次拿出家长的派头来,叫我脑子清醒点好自为之。

因为病假,缺课太多,我有两门课必定要重修,其他的课也要加紧补上。书几乎还是全新的,讲义和补充阅读资料堆积如山。一连几个礼拜,每天念书到深夜,渐渐赶上进度,终于有一天上完课,发现只用做当天的作业了。却已经是12月了。

一天中午,我正在图书馆看书,林晰打电话来说,他现在人在波士顿,叫我出去碰个头。在这之前,我已经做了足足两个月乖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顿饭都吃,人胖了5磅,两颊有了些红晕。问题是我也足足两个月没有买新衣新鞋,觉得穿着运动衫牛仔裤,没有一点见他的欲望。

不过当我唧唧歪歪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必做什么就能让我觉得温暖而安心。出乎意外的是,他说就要去日本出差,时间挺长,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是新年了。我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那将是旧世纪的最后一天,和新世纪的第一天,虽然没有明确的打算过,我暗地里认定会和他一起度过。

我说噢知道了。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了问功课怎么样,什么时候考试,然后伸手捏捏我的脸蛋儿,说养的不错养的不错哈哈哈。我下午还有课,他的航班晚上8点在JFK起飞,来不及一起吃晚饭。临分手之前,他把公寓的钥匙留给我,“如果有什么事你帮我去看一下,你如果去纽约也可以住在那里。”

我很高兴他也有事情托付给我,而且他特地开了4小时的车来把钥匙交给我,而不是更省心的丢给Laura或是纽约别的什么麻豆姑娘。我把他的钥匙和我的车钥匙宿舍钥匙串在一起,那个钥匙扣特别的紧,好不容易打开了,串进去,再合上,叮叮叮摇一摇,放进包里。假装自己一个人在波士顿上学,可怜兮兮住两人一间的宿舍,但是在纽约还是有一个家,和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住在一起。不还了不还了,我心里说,我就是不打算还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种得意洋洋的情绪一直保持到下午放学,我到Dickson那里去上班。大叔操着万年不变的台湾腔国语说道:“林晰下午来过了,叫我看着你,吼吼吼。他自己倒好,去日本风流去了,怎么刚好朱子悦也在那里,我就不相信有那么巧,吼吼吼。

2008-10-27 13:07:10(第36楼)

30)

我被涮了一把?好像也谈不上。就像他说的,就是照应一下朋友的女儿,不管怎么说他都完全做到了他所承诺的。

不过接下来两个钟头里面,我时不时的想起朱子悦那闪着温柔的棕色光泽的长发,忍不住想到林晰的手抚过那些柔软绵长的发丝,那长发犹如轻纱薄雾一般盖在他的脸上,逐渐看不到他的五官,让他眼神迷乱。这些念头反复出现,以至于我撒了整杯的咖啡,又把张三的胶卷放进了李四的信封里。

恰好有一门课就要考试,回到宿舍,我就开始整理复习提纲。花了一个礼拜把该背的都背熟了,然后把所有找得到的过去考过的题目都做了一遍。又一个礼拜,把背熟的再背一遍。就这样我成功忍了两个多礼拜没给林晰打电话。到了考试那天,我终于理解了好学生为什么都那么喜欢考试,当所有题目你都很熟的时候,考试跟派对差得也不远了。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美国东北部的城市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天气寒冷阴沉,但四处张灯结彩,每一个地标建筑都摆出举世无双的圣诞树,播放欢快的音乐,就连一贯演唱悲伤摇滚的歌手也唱起了温馨的圣歌。我不愿一个人在宿舍住,放了假就像那些忙着回家的同学们一样,我也装做归心似箭,收拾行李去纽约。

林晰的房子整洁的有点冰冷,我进去打开暖气,把衣服从行李袋里拿出来,扔在沙发上,鞋子放在门口,毛巾牙刷在浴室里就位。这才有一点乱糟糟的温暖的意味。然后偷窥癖犯了,我开始检视他的衣橱,事实证明我的想象有一部分还是对的,他归根结底还是个爱漂亮的人,而且他的衣橱里果然是Prada居多,喜欢意大利牌子的人和喜欢法国牌子的人总是截然不同,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不过如果你身边恰好两种人都有,你一定会有体会,他们就像爱唱歌的和爱跳舞的人一样不同。

衣橱的下面都是鞋盒,此人鞋真多。一双双刷的很干净,收在无纺布袋子里,装进或黑或白的盒子,码放的整整齐齐。角落里单独摆着一个亚银色马口铁的方盒,也有装鞋的盒子那么大,散发着一股秘密的味道。我二话不说,拿出来坐在地上,打开来看,里面全是照片,五寸到十寸的都有,还有一长条的2寸的小照片,我粗粗看了一遍上面的人竟然全都是林晰自己。真是自恋到家了,我吐啊。仔细看看却又不像是自拍的,几乎都不是故意摆好姿势拍的,有他睡着的样子,有读书的,有拿着照相机的,有的甚至就是远远一个侧面。其中一张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一面茶色镜子前走过,镜子里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一部黑色照相机挡住面孔,我认识那头发和打扮,是朱子悦。

她那时一定非常喜欢他,我心里说。不管处于什么原因,她喜欢他到沉迷的地步。而他也在分手之后保留了这些照片,放在衣橱的角落里,是不是同时也在心中某个角落藏了些什么东西?我想的出神,没有一点妒嫉,反而被他们过往的爱情感染,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尝试从一种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他,朱子悦展现给我看的角度。我第一次撇开依赖,带着一点欲望,思念他。

夜逐渐深沉的时候,我关上灯,拉开窗帘,那天没有月光,只有一点惨淡的路灯光透进来,我躺在床上,怀抱着一件他的毛衣,寻找着依稀的熟悉的味道,慢慢睡去。

2008-10-27 16:24:31(第37楼)

31)

接下去的几天在逛街血拼中度过,Laura回德国过节了。其他几个相熟的姑娘没有回家的也都正忙着争取在时装周上露一小脸儿。我有时约到人和我一起吃饭,有时约不到就一个人吃。然后独自在街上闲逛,给自己买衣服鞋子,为每个认识的人买新年礼物。给林晰的是一瓶Arpege pour homme,用深紫色的纸包起来,绑上白色缎带,看起来非常美。不过说实话,那味道闻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他,而像是一部份的我,加一部分蒙昧的回忆。

每天夜里,我抱着他的衣服睡觉,起来之后就套在睡裙外面,穿着吃早饭,看电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30号早晨,天还没亮,床头的电话响了。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说哈罗。

“你真的在啊。”林晰在电话那头说,“我就是打打看。”

“知道现在几点吗?”

“7点多了吧。”

“6点,笨蛋。”

“那我挂了,你再睡会儿。”

“不要不要,都已经醒了。”我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日本女人怎么样啊?Dickson大叔很羡慕啊,说你肯定天天在那里风流。”

他笑起来:“你去跟他说,Oriental Mandarin 3016房间彻夜回响‘呀咩代呀咩代’。”

我不说话。他不笑了,问我:“笨蛋你在干嘛?”

“笨蛋抱着你那件老鼠色的毛衣刚刚睡醒。”

“为什么抱那个,要不要给你买个娃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