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β瘦了不少,小肚子消下去了,两条后腿也没再往外撇,不过几天都学会了猫扑,这会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扑来扑去,小尾巴翘的很高,滑稽的很。

陈曦远远看着,嘴角是个很浅的笑意,有种大梦初醒,荒唐一生的感觉。

周家年故意试探的问她:“这猫你打算养么?”

β玩累了,过来蹭陈曦的脚踝。这只猫从小被遗弃,最没有安全感,特别喜欢人挠它的脖子。原先温寒不喜欢猫,更不喜欢碰触猫,所以总是陈曦将它抱在怀里逗,自然而然的,β跟她亲近。

如今它亲昵的在陈曦脚边转来转去,还卖萌一般喵喵叫了两声。

陈曦垂眸看着,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抱它。

她只是淡淡的说:“还是给温寒吧,这是他捡的猫,又不是我的。”

周家年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人,可陈曦的脸色一直平静,那双眼滴了墨似的,没有丁点波澜。就连提到“温寒”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不避不讳,仿佛在聊一个陌生人。见她这样漠然,周家年才真的相信陈曦已经坦然面对过往了,他心下稍安,说了声“好”。

β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她的腿间窜来窜去,无忧无虑。

陈曦仍是平静的笑。

她说:“家年,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并给他。”

“什么?”周家年好奇了。

陈曦去卧室再出来,手里多出来一个手机,屏幕黑黢黢的,早就没电关机了。她交给周家年,笑道:“这也是温寒的。”

这是温寒的东西,跟她再没有关系,她也没有权利处置,所以,还是应该还给他。

随便他扔了也好,丢了也罢,通通与她无关…

陈曦清醒过来,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旁人,她是个罪人,要用一辈子来赎罪。

-

温寒见到周家年,是有些意外的。

他摸出一支烟,含在唇边,却没有立刻点燃,只是在齿间轻轻咬了咬,烟草的味道悄悄渗出来,清冽如常。

周家年道明来意,将猫笼和没电的手机放在温寒办公桌上。

温寒含着烟微微一滞,他极快的垂下眼。顿了顿,手指轻轻一划,打火机窜出幽蓝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眼底,是小小的两簇。修长的手拢着火苗,温寒低头点燃。烟草烧着了,发出嘶嘶声,烟雾迅速袅袅升起,弥漫出一片茫然的白雾,像是一道墙。在这片白雾后面,他抬起了眼,是一脸克制的淡漠。

温寒说:“这是陈曦的意思?”

“嗯,”周家年说,“她说这是你的东西,跟她没关系,如今物归原主。”

这样绝情的话,真像那个自私的女人会说的…那片惨白的薄雾后面,温寒轻轻笑了,他弹了弹烟灰,嘴角笑意越发落寞。

恹恹看了β一眼,温寒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

他明白的,他送了陈曦最后一程,如今陈曦彻底醒过来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愿守着那个人,再不需要任何的替代品。

温寒忽然发现自己愈发可悲。

他刚刚往外面的世界踏出一步,就这样被一剑斩断了。

靠着椅背,温寒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烟,胸口被挤得好满,可心底还是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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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丢在垃圾篓里,温寒提着β去食堂吃饭。

暑假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到处空空荡荡的,食堂也不例外。温寒坐在角落里,对着餐盘慢慢吃着。从他眼里,看不出滋味如何、好不好吃,完全是应付差事的模样。

吃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来今晚在桂林公馆有一场宴席的,但他忘了…

可是,温寒不去,根本不会有人找他,而且,也没有人希望他去。

温寒滞了一滞,又低头一口一口咀嚼。

-

今天的桂林公馆里,是许家的宴请。

盛世的董事长许汝昌过来出席商界会议,许星竹虽然对盛世的生意没兴趣,拿钱乱投资,可作为儿子,还是要尽心尽力替父亲母亲接风洗尘。张冲是许家的表亲,叫许汝昌舅舅,所以今天也在。姚安琪也在,她家和许家是多年的朋友。

姚安琪和张冲很熟,这会儿偷偷问他,“温寒怎么没来?”

“他来干嘛?自讨没趣么?”张冲撇撇嘴,不屑道,“他算什么东西?”说完,张冲格外厌弃的提醒姚安琪:“安琪,温寒这人手里是沾过血的,他的心最狠也最冷,他害死了我大哥,我这辈子都不会饶了他的。”

张冲口里的大哥也是许星竹的大哥,更是许汝昌的长子,一表人才,可惜——命短。

-

温寒提着猫笼回小区,经过保安岗亭的时候,他脚步顿住了。保安和他打招呼,“温先生,回来了。”温寒垂眼看了看β,β难得没拿小屁股对着他,它这会儿喵喵叫了两声,可怜的要命。

这种羁绊牵扯进了心脉,渗进骨髓里,还是会疼。

温寒沉沉看了它一眼,将β交给保安。

家里空无一人,灯亮的一瞬间,屋子里冷冷清清,一目了然。

洗了澡,他在阳台抽烟,对着迷茫的夜,眨了眨眼,还是觉得疼。

温寒掐灭烟,写了一封邮件。

收信人依然是Stephen,这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而这封邮件静静躺进某个邮箱,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情节大概略有点三观不正,不知道亲们能不能接受,但我想,陈曦是悲苦的,所以随她去了。不能接受的亲,我在此道个歉。

36

三五章

天气很热,太阳从梧桐斑驳的树影间钻出来,明晃晃的,配合着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人的心也容易跟着燥。

温寒将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别墅门口,下来抽了一支烟。

整条路很安静,两侧全是高大的梧桐,枝桠伸展,密密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挣不开的网。湛蓝的天幕偶尔从树梢间露出一点痕迹,他眯着眼,视线静静追逐着,只觉得一切好遥远。温寒缓缓吐出一道烟圈。那烟往上飘着,散着,随风勾勒出各种模样,直到再也不见,他才随手掐灭了烟。

这儿是许家在本市的别墅,高高的围墙,精致的白墙红瓦,透着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温寒很少过来,他昨晚没去桂林公馆赴约,今天只能特地来此见一见母亲。

摁过门铃,陈旧的铁门缓缓开了。来接温寒的是这里的管家,毕恭毕敬请他进去。里面还有一段长路,拐了个弯,视野才真正开阔起来,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修剪齐整的灌木,隐在城市深处,尤其气派。正前方,一辆车沿着车道开出来,温寒立在路边,默默看着。那车到了他旁边速度放慢,车窗降下来,是正要出门的许汝昌。

许汝昌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温寒的继父。

温寒的亲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早的他根本没什么印象,温寒是随母亲姓的。

说是继父,其实温寒和许汝昌的关系并不好。他原本是养在别处,等到七岁那年,养他的人死了,才被送到许家来,那时候母亲已经又生下两个孩子,温寒便彻底成了多余的那个。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他和许汝昌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实在生疏,再加上中间横亘了一个人的死亡,如今也仅能在外人面前维持表面的平和了。

许汝昌还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说:“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别再让她心烦。”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温寒是知道的,他默然点头。

车开了,温寒继续往里去。

客厅很深,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语宴宴,衬得他像个外人,或者说,他一直都是,从他第一天到这个家开始,他就知道的。

那时,他站在陌生的门口,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肆意的指着他说,滚…

没有人阻止骄纵的孩子,所有人都当没有听见,这家里另外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就站在楼梯间冷冷看着温寒,又冷冷笑着,他说,阿竹,别和这人说话,脏了我们的嘴。

就连温寒的母亲都对他说,温寒,这是你的弟弟,你要让着他们…

可后来,许星竹和张冲他们不欺负他就算好的,哪儿需要温寒避让?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有个家了,谁知道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欢迎他,包括他的母亲。

那些发了霉的陈年旧事扑面而来,带着腐朽的恶心,温寒薄唇抿得愈发紧了,像冷冷的刀锋,能够见血。

敛起思绪,温寒随着管家去隔壁的花厅。

母亲正在花厅泡茶,这是她十数年一成不变的习惯,而且,必须是她亲手冲泡的,只不过今天张冲、姚安琪还有其他几个年轻的小辈也在,不知在聊什么趣事,笑声欢快。

温寒刚一走进去,里面明快的笑声顿时止住了,张冲瞬间戒备的打量过来,可顾忌着长辈在,没有太过明目张胆的耍横。姚安琪倒是一怔,“温寒?”她欣喜道。

安琪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对付的男人。去学校找过温寒,他一直不在。如今是现代社会了,偏偏这人连个手机号码都没有,只能靠发邮件,而温寒是从来不会回复她的邮件,他就跟活在古代似的!每个人都有征服欲,或大或小,安琪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温寒这样冷漠的性格对极了她的胃口。她才懒得理会温寒和许家的恩恩怨怨,她要的,就是这个男人。

所以,今天突然见到温寒,安琪很意外。

可温寒视若无睹,仍旧那样冷漠,不好接近。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不认识的众人,望向稍远一点的母亲。疏影横斜,温母就坐在那边,面容温婉,皮肤白净,生的很美,很优雅,岁月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少之又少。

温寒没有再上前,而是保持着这个生分的距离,喊了一声“妈”。

温母微微颔首,“坐吧。”她示意那张最远的空位。

“不坐了,”温寒说,“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温母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这会儿只是问:“工作顺利么?”

温寒遇到了很多事,他甚至头一回为了个女人,奔波了很远很远的路,可没有人在乎他,亦没有人关心。他懒得说,只“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回答,温母是欣慰的,她笑着说:“多亏了你父亲,他之前去学校捐赠的时候跟校领导提过一句。”

她口中的父亲是指许汝昌,她对温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温寒,别不懂事,你要记着许家的好。

温寒心头冷笑,许家的人最会做这些表面功夫,母亲不了解,他却很早就看透了。

沉默片刻,温寒说:“我会记住的。”

结束这个话题,母子二人间似乎再没有其他可说,温寒又有点想抽烟了,他捻捻手指,正式告别:“那我走了。”

温母点了点下巴,顿了一秒说:“注意身体。”

“温寒,你瘦了。”温母这样说。

这是母亲为数不多的关爱,温寒怔了怔,心底忽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什么在发酵着,堵得难受。

他说:“我知道,您也注意身体。”

这样的客套,这样的生疏,这便是他和母亲,他在尘世间唯一的亲人。

-

走出许家的别墅,走出那道压抑,温寒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间,他仰面望着斑驳的碎金,只觉得心底越发焦躁。

他习惯性摸出烟,微微弓着腰点了一支,正准备开车离开,有个女人追过来。

“温寒!”

她喊他,似乎很熟稔,可温寒并不认识她。

他蹙着眉,淡淡拂了对面那人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没有丝毫攀谈的意愿。

姚安琪才不理他,她无比自然熟的坐上副驾:“温寒,送我一程。”

温寒越发不悦,他横眉望过来,满脸肃色:“小姐,我不认识你,请你下车。”

姚安琪哑然,她见过温寒两次,这人居然还没记住她!他到底怎么当上教授的?

她无奈笑了,摊开手说:“先生,能给支烟么?”说着,还俏皮的眨眨眼。

她示意的够明确了,可那一秒钟,温寒面色分明一变,他登时沉下脸来,“小姐,请你下车。”他冷冷说道。

“不下。”姚安琪扣上安全带,好整以暇的说,“温寒,你还没有女朋友吧?我勉为其难做你女朋友好了。”

温寒心口一窒,他蓦地想到那天在哈密,贺明问陈曦,这是你男朋友?那一刻,温寒是忐忑的,可陈曦看着他,嗯了一声。那一天,他被陈曦盖了一个戳…

思绪一波一波涌上来,能够将人湮灭。

温寒回道:“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下车。”

这回轮到安琪吃惊了,她眼睛瞪得浑圆,“你有女朋友?我不信,她在哪儿?”

默了默,温寒说:“她在新疆。”

-

温寒心情不太好,他开着车在市区转了转,没地方去,心烦意乱,还是回学校。

暑假校园里没什么人,因为天热的缘故,路上仅有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一个个脸皱着,真是晒得要命。温寒开车经过一处活动中心,就见一群老年人从里面走出来,三三两两撑着伞。人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走路总是很慢,他将车缓缓停下来,等那些人过马路。

一手支着头,一手扶着方向盘,温寒沉默的望着他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心底那股子焦躁缠了一天,如今还是隐隐作祟。他的思维一向是冷静的,逻辑十分强大,可许是天气太热,许是见了一次母亲,他今天就真的难以遏制的觉得好烦。

那些老人通通走过去了,温寒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开车离开,忽然,他踩下油门的动作又滞住了——

只见从玻璃门里走出来一道纤瘦的身影,瘦瘦高高的,穿着T恤和短裤,他再熟悉不过!

只瞥了一眼,温寒就认出陈曦来!

温寒浑身发凉。

她今天没戴帽子,整个人曝晒在太阳底下,还是很白,没有原来在沙漠里那么黑了,像是温润的羊脂玉。

她跨着一个相机包,正偏头与旁边的人说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她笑起来,双颊清减,温寒觉得,陈曦瘦了。

这一刻,他心底忽然难受起来。

陈曦这时也要过马路,刚走到路边,她便也认出了温寒的车。

陈曦站在街边,站在树荫下,面无表情定定看了里面一眼,又别开脸。

陈曦走了,再没有看他,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温寒将车停在一旁,他点了支烟,从氤氲缭绕的烟雾里看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掐灭了烟,鬼使神差的走进旁边这栋建筑物。

这里是教职工的活动中心,温寒沿着长廊往里走,在一块黑板前顿住脚步。

上面写着:老年摄影班——陈曦,周二/四。

他曾问过她,你是哪个xi字。

她说,晨曦的曦。

可她永远不是他的晨曦,她是他黑暗无边的生涯里偶尔掉落的一束光,如今,也消失了。

温寒走出活动中心,他又低头点了一根烟,沿着陈曦消失的那条路慢慢走过去。

37

37 三六章

陈曦整天躲在家里看书,闫文清担心她再闷出毛病来,于是推荐她去学校里的老年摄影班帮忙——周家年表示陈曦精神状态已经正常,目前需要慢慢引导陈曦恢复人际交往——这个老年摄影班是学校工会组织的,同期还有各种绘画、书法班,闫文清就在里面练书法,正好一边练,一边暗中陪着女儿。

陈曦每周去两次,教那些退休的教职工拍照片。她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温寒。虽然没见到他,可看到他的车,也是一样的。

她是个自私的人,而这辈子做的最自私的事,就是骗了温寒。

陈曦原本以为自己能放下,可见到温寒的一瞬间,哪怕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哪怕隔着厚厚的车窗,她心底还是轻轻颤了颤。那一刻,层层叠叠的记忆涌上心头,陈曦莫名想到了很多,想起他奔波数日之后疲倦的睡颜,想起他被汗濡湿的T恤,想到他的笑,他的恨,他猩红的眼,还有他曾涨满过她的身体…

一切历历在目,陈曦只觉自己好荒唐,她甚至没有亲口跟他道歉。

温寒是个很好的人,她却坏透了。

陈曦簌簌眨了眨眼,眼睫如蒲扇,扇去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听闫文清在旁边问她今晚想吃什么,说正好可以顺便去校外的超市买个菜。自打新疆回来以后,陈曦胃口一向不好,闫文清便一直换着花样给她做菜。这会儿陈曦仍恹恹摇头,“妈,随便吧。”她应付了一句。

“随便可难办了…”闫文清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