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举起手,凯瑞最终说道,“2:1,我自己住口——乔斯,你继续。”

仿佛没看出凯瑞脸上的讪讪之色,乔斯笑了笑,“有了这个原则,我们就可以规划出整个电影的大体结构了,这个故事的前三十分钟里,我们需要把主角的个性和来历交代清楚,并且引入超能力的概念,而这就把我们引入到了下一个话题,那就是女主角凯莉——姑且这么叫她——她是什么样的姑娘呢?按照惯例,她不是底层出身,就是远离平民生活的公主或女富豪,这是知名女英雄们的一个特色:远离日常生活,也许创作者是为了给她们的奋斗找一个推动力——不过我们不要这样做,在我的设想里,凯莉应该是个聪明、优秀而冷静的女孩,我想要去掉一些金发女郎在超级英雄片里的刻板印象,或者说是在大部分电影里的刻板印象:愚蠢、冲动、爱尖叫,喜欢打扮,糊里糊涂,凯莉应该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出身中产阶级,但不要住在纽约上东区的那种,父母是小镇上的医生和教师,她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但和周围同学有些格格不入,她是个怪女孩——酷的、好的那种怪。”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了文字资料,但听到乔斯用自己的语言开始阐述凯莉,珍妮依然不自觉地一边听一边点头,完全投入进了乔斯的叙述中去。——从乔斯在《巴菲》中塑造的女性角色来看,他是偏好设计这种人格完整、教育良好,家庭相对幸福的女主角的,珍妮本人也觉得这种喜好其实更符合大众的取向,即使抽离这里的女权因素来看,这样的设定也比较容易让最多的观众感到亲切,毕竟像是蜘蛛侠和蝙蝠侠那样凄凉的身世现在多少是有些过时了,而且在‘自己这么不容易还要行侠仗义,真伟大’的感慨之外,也很容易激起观众‘既然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不先顾好自己’的疑惑,比较来说,一个生活中没有太多烦恼的正常人从事义警工作,或是为正义发声更符合正常人的认知。在这方面,漫威系的《钢铁侠》是开了个好头的,大体来说,漫威本部自己做的超级英雄里并没有太凄凉落魄的那种,每个超级英雄都是人生赢家、行业精英,也让观众对于英雄们的日常生活少了一些顾虑,容易投入到剧情之中,至于如《守望者》里一样,让超级英雄成为被算计的对象,成为有人性弱点、阴暗面和软弱面的‘人’这种玩法,不论深度如何,市场反响肯定会非常冷淡,原因如乔斯所说的一样,便是不符合观众的观影预期,即使拍得再好,观众也还是会有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电影可以用五分钟的时间来快速带过凯莉的童年,这会为之后漫画化提供一个很好的对接点,如果我们要出漫画版的话,可以从她的少年时代画起。”在珍妮明显入神并且认可的聆听下,乔斯的状态也明显地兴奋了起来,他一边做着手势,一边继续地说道,“凯莉在青少年时期可能对现实生活有一些漠不关心,沉迷于她的小科技里,这时候她受到了来自普通人的关心和善意,我们的主角是在爱里成长起来的,她没有什么悲惨的过去,很快,她上了名校,毕业以后进了一间类似于史塔克工业的大公司工作,她还是有点怪,但出众的能力和这种一心埋头工作,对于别的事不闻不问的性格,让她很快地担任了一个重要职务,开始接触到公司的真正机密。公司开始试探和考验凯莉,想要知道她是否足够忠诚,是否足够漠视人命,而凯莉聪明到识破了所有的试探,不过此时她还没有真正的警惕起来,她依然觉得这是一件挺好玩的事儿,她顺利地通过了考验。”

现在连凯瑞都真正开始被吸引了,他翻阅着资料,“这就是反派出现的时机吗?这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桥段,女主角在反派公司里担任高层职位——这有点间谍片的感觉,让我想到了《史密斯夫妇》。”

“史密斯太太是最近十年里,荧幕上最成功的现代超级女英雄,”乔斯没有否认凯瑞的评论,反而露出了欣赏的笑意,“包括《古墓丽影》的劳拉也是如此,所以我们一定要借鉴这两个角色的成功之处,同时从《猫女》身上找到我们应该避免的地方,看起来女英雄对观众的刺激可能不是那么强烈,他们需要一些解密元素作为调剂——而且他们特别能接受女性乔装打扮、撒谎、埋伏、在各色人等中周旋来去,并且以弱胜强。这是男性英雄和女性英雄之间的一个显着区别,女性通过男性的弱点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一个经典的桥段,而男性通过肢体强化从武力上直接瓦解敌人也是一个经典的桥段,这二者一般不能混用。”

“通常来说,人们喜欢精巧的女性打斗场景,精巧、干净、柔韧,但男性的打斗场景则恰恰相反,美国观众很喜欢直接炫耀肌肉的那种,两个肌肉壮汉互殴会让观众热血沸腾,”珍妮补充地说道,“包括动作指导也会有意把两者的搏斗风格做一个区别,这个我是有切身体会的,我在《加勒比海盗》里的打戏就经过特别设计,当时我们上的课程都不一样。”

“而听起来你们打算在这方面做一些改变?”凯瑞扬了扬眉毛。

“这是这部影片的颠覆性细节之一,”珍妮说,“我们想要两个都要,凯莉的打斗风格是精巧的,但在她获得超能以后,她的打斗结果很粗暴,凯瑞,你认为这个想法怎么样?”

作为对凯瑞刚才识相服软的奖赏,在这样重要性较低的问题上,珍妮打算让凯瑞发表一下看法,虽然即使他反对,她也不会听他的。

“这意味着很多预算。”凯瑞皱着眉头想了想,倒是没有唱反调,而是凝重地点头说道,“但很有趣……我觉得可以试试看,毕竟,爆炸场面总是能让观众热血沸腾,而它需要和主角紧密相联才能让人更有代入感,如果继续那种柔术风格的格斗方式,整部片会有一种……让人无法完全激动起来的遗憾感,而这是我们应该尽量避免的。”

“对,我感到你的状态也开始起来了。”珍妮指了指凯瑞,“这就是我想要的,一个和我非常默契的制片人——乔斯,你继续。”

“所以,blahblah,闲话少说,这期间可以穿插一些凯莉的解密过程,我们需要一些高智商的、快速的,让观众感到被折服的片段,体现凯莉的性格,她异乎寻常的大胆和镇定,一些追逐的戏码,巧妙脱身的桥段,最终凯莉发现她的公司正在制作一种人类筛选药剂,我们可以虚拟一个概念,让智商高于若干数值的人群普遍携带一种基因,而这种筛选药剂会让所有没有携带这种基因的人死去。总之,反派又要因为某种理由来毁灭世界,而凯莉决心阻止这一切,她偷走了药剂原液,这种精贵的化学药剂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份,但它不需要很多就能够让全人类使用,如果不能和dna内的这段编码基因结合,它就会释放生物毒性,经过稀释以后,它可以通过气象武器被散布到全球,进入全球循环系统,这样对于智商低于100的人群来说,地球将会不宜居住,或迟或早,她们都会因为一次呼吸和一次饮水死去,但对于携带了这段基因的人群来说,这药剂更像是一种补品,反派坚信这段基因是人类下一阶段进化的关键,药剂会让这段编码更为活跃,促使它发生突变——”

“——而凯莉在危急时刻被逼喝下了这瓶原液。”凯瑞没等乔斯继续往下说,便抢先一步预测了剧情的发展。

“——而凯莉在危急时刻被逼喝下了这瓶原液——基因被激活,超能力,她成了下一阶段的新人类。”乔斯点头说,“俗气,但经典,而且也相当好用,我们必须把超能力的获得和故事结合在一起,否则电影的前一个小时就会太冗长了。”

“是的,你说得对,而且这也有个好处——可以连反派一起塑造,毕竟这是个原创故事,观众不可能从漫画里先获得对于反派的认识和期待,如果凯莉获得超能以后才进入公司,结构上会过分松散,”凯瑞看起来的确已经深深地被乔斯吸引了,“这个结构相对来说是最科学的,当然啦,它有一点俗气,但话说回来,哪个商业片的故事不俗气呢?”

“说到对反派的塑造,这就是我选择乔斯的另一个理由。”珍妮插嘴说道,“乔斯的反派总是亦正亦邪,让人又恨又爱,当然——也总是很难在一集内死掉——”

在乔斯和凯瑞的笑声中,珍妮也是一边笑一边说道,“这对续集和漫画都是非常有利的,一个有人性和人气的反派,只要长得不错,总是会有人对他们产生好感,毕竟人们对反派的预期值并不是太高。所以第一部里我们需要一个英俊的反派,最好开场时还对凯莉表露出好感,这也让凯莉的解密破案变得更合情理,毕竟当时她还没有超能力——也可以弥补感情线的不足,毕竟这是全片唯一的爱情戏码,虽然也仅仅只是擦边球——”

“等等!”凯瑞吃惊地叫了起来,他左右地看着珍妮和乔斯,“唯一的爱情戏码?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乔斯?珍妮弗?”

对着满面讶色的凯瑞,珍妮确实不无同情,她能感到这个想法对他的冲击力——但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在开玩笑,凯瑞,凯莉在第一部里将不会谈恋爱,也没有准男友——没有那些在第一部里虽然只是朋友,但你能感觉到他们在第二部的发展前景的那种男友,我猜粉丝们可能得把所有的想象力都倾注在凯莉和反派之间了,不过很遗憾,这就是最终决定。”

“但——为什么——”凯瑞看起来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想法,他抓狂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所有的超级英雄片——不,所有的商业片都有爱情戏码——这是有原因的,珍妮弗!”

“但在女超级英雄片里,它们不应存在,起码在你想要完结这个系列以前不行,”乔斯也是委婉但坚定地摇了摇头,“男英雄谈恋爱?这非常正常,几乎是例行公事,谁也不会多想,但女英雄则不行,有绝大多数的女观众会在真正的感情线出现的时候——由于我们的反派——就叫他汤姆好了,这是他在大纲里的暂定名字——出现得太早,而且身份敏感,大部分观众都能猜到他多数不是真命天子,这不是真正的感情线——所以他和凯莉的交集会让女观众有种吃零食的感觉,这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款待和刺激,让她们兴奋,不会影响到剧情,但从真正的感情线出现开始,绝大多数的女观众会开始偏离注意力,她们不会关心你呈现的视觉奇观,你希望她们注意的剧情重点,而是会一直去关心凯莉和男主角的互动和进展,开始猜测凯莉的新人类身份对她的感情生活有什么妨碍,他们会一直恋爱下去吗?凯莉准备结婚生子吗?她已经26岁,可以开始考虑这些了——你用了一个多小时把她们从现实生活里拉扯出来,但在看到男主角的一瞬间,她们立刻会回到现实生活,或者回到她们被无数女性电影所培养出来的观影习惯:重视感情戏的老套路里——这种观影体验对于女观众本身来说其实也并不理想,她们抱着观看视觉奇观的预期来到电影院,但却无法专心,更可怕的是这段恋爱注定也处理得很仓促,她们在双方面都无法获得满足,也无法从原著中找到支撑,因为这部电影并没有原著……”

“但这毕竟是一部女英雄电影,这是一部女性电影——起码兼具女性电影的特征,”凯瑞不认可地说道,“而女性电影一定要有感情戏,不管或多或少——最好它还能对凯莉的心路历程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这是《shero》的第一次制片人会议,三名制片人都有许多意见想要发表、沟通,乔斯多少还是想把影片做成蒸汽奇幻的感觉,这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点,而珍妮在这点上坚决没有让步,她认为蒸汽奇幻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了,凯瑞呢,虽然他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的话语权有限,但亦并不甘于就此边缘化,还是努力地找着存在感,为大纲挑着毛病——当然,这也是他责任心的体现。

花了很多时间来说服凯瑞,同时也有不少细节需要调整,比如珍妮在凯瑞第一万次表示——哪怕是在片尾也好,必须在正义一方给凯莉安排一个潜在的男友以后,也是有所动摇,三个人又开始探讨这么做的可能性……当整个讨论会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不过可喜的是,电影的框架和大纲都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剧本的撰写可以和剧组的筹备、选角工作同步进行,这也是自己出资、自己制作的好处,大Boss通过那就是通过了,不像是华纳那面,剧本从撰写到最后投拍,可能会过十多个、二十个人的手,还会请来剧本医生进行修改、诊断,光是磨剧本都能磨到地老天荒。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周后我们就能把角色确定下来,一个月后,完整的剧本初稿能送到你们手里,我们可以根据初稿进行第一轮选角。”乔斯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最终说道,“我们到时见。”

“到时见。”

“到时见。”

三人互相握了握手,也不再谈论工作,而是一边说些琐事,一边走向了套房门口——看到凯瑞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珍妮便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样,凯瑞,这个会是让你对《shero》的未来更有信心了呢,还是反过来,让你对未来充满了忧虑?”

“我只能说,这部电影里有太多颠覆性的、全新的东西了。”凯瑞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很显然,珍妮的确是猜中了他心中的思绪。“我很难想象它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什么参照物,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对它该做何想法,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最后的成品会是什么样。”

“我明白你的感觉。”珍妮说,“我也不知道它最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知道它最后会不会成功——相信我,这对我来说可不多见。”

虽然明知凯瑞不会理解,但珍妮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这种一切都是未知的感觉的确相当新鲜,她也分不清是喜欢这种未知感,还是反而感到恐惧。不过,看到凯瑞因为她的话而呈现出的恐惧表情,她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吧,也许她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不自信,也许连续不断的成功,的确已经让她有了坚实的事业基础,让珍妮相信,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让她甚至喜欢上了这种未知的挑战。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门口站住了脚步,笑嘻嘻地对凯瑞和乔斯说道,“凯莉绝对会是个酷女孩——不管票房怎么样,这部电影一定很酷!”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里关于dc和漫威以及漫改电影的看法,是我自己的私货,不过也牵涉到大梦之后的一些发展路线,所以在文里写出来,可能有些读者不知道诺兰和超人,以及现在的超人大战蝙蝠侠的关系,解释一下,诺兰不想导演了,但还是在做这两部电影的监制。说起来这真的是个魔性导演,其实走严肃、深刻路线的超级英雄电影是非常容易扑街的,比如说守望者,还有漫威那边的难兄难弟惩罚者,但是诺兰就是能做出一个很不错的票房,然后别人来做都纷纷扑街。

至于漫威,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其实这一套对导演的要求不是很高,他们很喜欢用新导演,新演员,因为便(lin)宜(se),即使导演和漫威体系磨合得一般,票房也不会太差,如果遇到迷弟导演,双方波长对上了那就是大爆的杰作,比如说美队2的导演罗素兄弟就是如此,罗素兄弟还做了一个我很喜欢的硬核宅电视剧《废柴联盟》,小众口碑好爆了,但收视率一直上不去,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和《林中小屋》差不多的调调,有几集真的笑死人了,不过觉得没意思也很正常啦,波长对不上的话就是很无聊的

第315章婚房、婚纱、婚礼

“除了在靠近铁栅栏的部分重新做了布控,确保没有监控死角,以及安置了高压电网作为防护以外,室外部分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增添了一些软装,比如在游泳池部分装了一片凉棚,还有加盖了一座舒适的四面凉亭。从这里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就在悬崖上方,从这里往下可以方便地俯瞰到宽滩的人群,您瞧,那就是拉里.艾莉森——甲骨文ceo的家,当然啦,他的产业遍布洛杉矶,不过他本人还是最常居住在那,唔,好像有人在网球场上活动,也许那是拉里,也许那是他的朋友……”

几经考虑,珍妮最终还是花费三千万买下了这栋位居宽滩附近山间的豪宅,虽然它没有自己的私人海滩,而是高居山顶,但也因此,这间占地8亩的豪宅隐私性极强,和克里斯一样,是单独占据了一整个山头,而且和克里斯的那套豪宅比,它的优胜之处还在于,除非是攀岩高手,否则很难从悬崖上突入,只要做好一面防护,就不必担心stalker突入,再加上它位于明星巨富云集的宽滩上方,地理位置要比克里斯托弗的那套合适许多,所以,虽然价钱上要贵了五百万,而且没有海滩,但珍妮还是对它相当满意。切萨雷3月份回到洛杉矶以后,就签下了意向合同,让装修队入住做一些适当的改动,之后经过几次专业验收,终于迎来了珍妮在入住前的最后巡视——当然,在此之前,珍妮和切萨雷也已经一口气付了三千万美元的房款,成了这所房子的主人。

这一次装修工程虽然简单,室内陈设都没有大改,只是花费了数十万美元,但依然是惊动了装修公司的老总——专做比弗利山庄住户生意的承包商贾马尔.赖利亲自出场,他想要借机和珍妮有所接触的意图当然也是昭然若揭了,不过,贾马尔举止得体,娓娓动听的叙述倒也十分中听,即使珍妮已经见识了无数豪宅,更是常年居住在希尔顿的豪华总统套房里,在贾马尔的巧言介绍中,她依然不禁对他的叙述频频点头,嘴角也一直保持上翘的弧度,对这些改动感到相当满意。

“接下来是您的私人花园,目前挑选的都是较为耐旱和喜光的品种,那是一片波特兰迪亚月季,如果您需要园丁的话,我们也能介绍合适的人选,”贾马尔看来是做惯了这种巨富的生意,虽然明确地把珍妮放在重要人士这一栏,但依然不忘照顾切萨雷,“先生要过去看看网球场吗?从这条小路过去,走上两分钟就可以看到了,开放式红土地球场,我们刚做过整修——”

“没有必要,”切萨雷摇了摇头,他看了珍妮一眼,“还是快进房子里去吧,这里有位女士的手已经快举酸了。”

躲在洋伞底下,还要带上一顶棒球帽的珍妮对他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否认切萨雷的说法,当然作为白种人来说,她不是那么容易中暑,不过珍妮也不喜欢在温度渐高的上午呆在室外,尤其是和好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白种人、黑种人都有较严重的体味问题,即使抹了止汗剂和古龙水,在遇热以后一旦出汗,有些人的味道还是很难遮掩,和止汗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大杀器,珍妮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她一直抹止汗剂,而且饮食非常清淡——切萨雷也还好,不属于体味很重的类型,但贾马尔和胡迪等人都是壮汉,尤其是贾马尔,她已经渐渐闻到了他的味道——这让她想到了在加勒比海拍摄《海盗》的日子,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不舒服,很大程度上就是被熏的。

“好的,这里请,这是我们的保全系统,每个出入口都有摄像头,这扇门被关上30分钟以后,如果被人打开,即使是刷卡进入,也必须输入安全密码,否则就会提醒裙楼里的保安室。除非是指纹进入,一会儿我们会和胡迪做个保全移交,你们需要去保安室录入指纹。”贾马尔在门厅前方停留了一下,一边介绍一边刷卡开门,输入了安全码,“屋内的陈设没有太多的改装,还是摄政复兴风格,我们从右侧看起,视听室里新安装了一套室内影院系统,然后是两间分开的健身房,这间是夫人专用,有软地胶地板、一面镜墙,还有瑜伽球、钢管,还有悬挂训练系统——这间先生用的健身室里有沙袋、椭圆机和举升机,这个区域是家庭娱乐休闲区,至于左侧是社交区,宽阔的大厅,吧台,举办派对的好地方……”

这间庄园占地8亩,大概是一个半足球场这么大,房子当然不可能太小,珍妮和切萨雷就两个人住在主楼,轮班的保安和家政人员都住在裙楼里,可想而知人均空间会有多大,其实‘家财万贯,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三尺’这句话在这里是很适用的,比如那个正式的会客厅,珍妮可能一年都去不上几次,那里的餐桌一次能容纳几十人吃饭,装修没有改动,还是那么的豪华,坐在那里吃色拉不但很古怪,而且非常凄凉,在右侧休闲区里有个起居室,有小餐桌、长沙发和一个大电视,也靠近厨房,那才是日常生活的区域。

除此以外,她会经常去的也就只有健身房、视听室和楼上的卧室了——二楼、三楼也是整个装修过程中改动最大的地方,二楼除了主卧室以外,其余几间房分别被改成了书房和资料室、客房等等,三楼有一个和主卧一样大小和装修的‘大客卧’,就在主卧头顶,除此以外,所有的房间几乎全被打通了,做成了一个非常巨大的衣帽间和化妆室,珍妮的行李也在近日被运送进来,迅速把衣帽间填了个半满,而从同来的克劳迪娅绕着房间一边打转,一边在估算什么的表情来看,只要她愿意的话,在一天内把衣帽间填满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这间房最好不要用来招待女士,否则,您可得当心您的衣帽间迎来夜半访客了。”贾马尔开玩笑地说道,随后又蹲下身,为珍妮介绍了起来,“这里有个暗锁,打开以后就是我们的保险箱,虽然前方展示柜也是由防弹玻璃制作,但真正昂贵的珠宝,我们依然建议您在这里私下收藏……”

在半日的验收以后,珍妮满意地和贾马尔握手道别,并允诺给他介绍新客户,而随着他的离去,在进入裙楼的保安中心,熟悉了保安系统的运作,并正式录入指纹,重新启动保全系统以后,这间房子也正式成为了珍妮和切萨雷的住所——珍妮的所有私人物品都被带过来了,在来的路上她们也做了一番生鲜食品的大采购,当然,贾马尔也贴心地在房间里摆满了价值不菲的日用品,服务得仿佛五星级酒店一般周到,甚至连床品都是珍妮喜欢的埃及棉,这让珍妮着实夸奖了一番玛丽的细心。

“我就知道你会记得这个牌子。”她笑嘻嘻地扳着玛丽的肩膀说道,“天知道,我在意大利的时候有多想念我的床单——而且一定是一千支的,这一点上还是老牌酒店好,在北京希尔顿他们就为我准备了相同的床单,长白山则完全没有。”

“这说明你的服务已经有酒店水准了。”克劳迪娅一边打开化妆桌上的抽屉,往里放着化妆箱里的物件,一边打趣地说道,“这是个好消息,如果你失业的话,可以考虑应聘希尔顿酒店的服务员——不过,要我说的话,你的脾气可真好,刚才你就能听着贾马尔把你的功劳据为己有,居然还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会忍不住和他争辩一番呢,连我都差点忍不住了——悬挂训练系统,听他说那个单词时的语气,好像那是他能想出来的一样。”

珍妮也忍不住被克劳迪娅逗得莞尔一笑:贾马尔是爱炫耀了一些,但这也是干他这行的人之常情,毕竟在好莱坞,豪宅装修这一行因为油水丰厚,常能遇到大鱼,因此竞争非常激烈,在服务都非常好的情况下,总是要有点盘外招才能保证自己一直有活干。反正对于珍妮来说,她清楚这些贴心的设计到底该归功给谁——切萨雷和她都没空盯着装修,这件事完全是玛丽在跑,也只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玛丽才会知道她不喜日晒,日常都在锻炼什么项目。

“这已经是他比较轻微的一个毛病了,就让他随便说去吧。”玛丽摆了摆手,有些疲倦地说,“别让我开始诉苦——说真的,别让我开始,你不知道从他的报价单里挤水分是多么痛苦的一个活儿,人们都说所有的装修商都跌进钱眼里去了,其实才不是这样,起码贾马尔就不是,他整个人就是个巨大的钱眼,你知道,巨大的黑洞——”

“好歹他的活干得还不错,”克劳迪娅说,“听说史泰龙的事儿了吗?误信了一个真人秀女星——没准是他的炮.友之一的建议,找了个包工头,被坑了一百多万,最后那房子根本就没法住……”

“噢,当然听说了,对了,你知道林赛.罗翰又要吃官司了吗?也是一个承包商,三年前该给的装修款到现在还没结清,所以我一直和贾马尔说,我们付款非常迅速,他应该给我们打折……”

在闲聊声中,三个女人很快为珍妮收拾好了自己的卧室,珍妮也把三楼的两间客卧指给她们看,“这样你们就能时不时地住过来陪我了——拜托,拜托,一定要时不时住过来陪我。”

“抱歉,最近几年里肯定是腾不出空了。”克劳迪娅指着自己已经非常凸起的腹部,打趣地说道,“除非你像贾马尔建议的一样,把一间客卧改建成婴儿房。”

“……好吧,我会尽量。”虽然客房的装修一样豪华舒适,但玛丽也是面露难色,很勉强才答应下来,珍妮气得打了她一拳,嘲讽地说道。“这听起来好像是件苦差事。”

“其实,的确,住在悬崖上给人的感觉还是满恐怖的。”玛丽倒是认真地为自己辩解了起来,“尤其是这间房子很大,你知道,人口又是那么的少,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

“阴冷。”克劳迪娅也接口地说道,“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想即使我有这个预算,我也不会选择住在这里,我更喜欢住在洛杉矶,虽然那里更热,空气也没这么好。”

“是有这样的感觉,”玛丽也热切地点起了头,看起来简直要和克劳迪娅这么讨论下去,不过,她看了珍妮一眼以后,很快就识趣地转了口风,“但这对你来说就再合适不过了,你知道,对我们来说,居住在人群里会让我们感到安全,但对你来说可能恰恰相反,所以这套房子真的是你最好的选择,远离人群应该能让你感到安静和安全。”

“谢谢你哦,你的话让我明白了我的人生原来也没那么失败。”珍妮没好气地白了玛丽一眼,“走吧,下去吃午饭了,吉姆应该也来了吧?”

吉姆是来给新房装电脑的——保全系统由贾马尔和胡迪的公司负责对接,而新居的网络安全就由吉姆负责,毕竟,大梦可是靠着这一手阴过两次大敌,扭转了两次局势,对因特网的擅长已经成为大梦的招牌了,而两个当家人的家用网络当然要特别保护,免得出现什么纰漏,反而被人用同样的招数给阴回来。

由于珍妮基本上食草为生,切萨雷又经常要外出餐叙,准备一个常任厨娘显得有些浪费,之前的厨娘克劳迪娅现在又有特殊情况,所以这个小小的乔迁派对的食物也由吉姆负责提供——从洛杉矶带来的披萨外带,用烤箱重新热过,而珍妮则只享用一小口奶酪,自己吃水煮鸡肉拌色拉,如果剧本顺利的话,电影6月份就会开拍,她现在又要进入节食训练期,任何一点的放纵都会在训练时让她后悔。

“所以我们就说,这套房子需要多几个住户,否则可以直接开拍鬼片了——多好的b级片题材,月夜下的悬崖山庄,只有两人的大宅忽然停电了,正在洗澡的女主角披上浴袍,惊慌地冲下楼,丈夫不知去向,但她忽然发现楼下的钢琴自己响了起来……”玛丽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地说道,然后在珍妮的白眼中笑了起来,和吉姆开起了玩笑,“你真的应该住进来的,吉姆,刚才j.j说,她房间边上的两间客房就是为客人准备的,如果你在这里居住的话,你知道——”

她冲吉姆夸张地挑了挑眉毛,“你就是珍的对门邻居了——”

在克劳迪娅的大笑声中,珍妮也应景地冲吉姆拼命眨眼,柔声问,“吉姆,你来吗?我真的很需要一个人陪我——”

吉姆做了个吸口水的动作,惹来了一阵大笑,就连切萨雷也是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不过,玩笑归玩笑,看起来吉姆对这个提议半点心动的表现都没有,而是和玛丽、克劳迪娅等人一样兴趣缺缺,“这里距离最近的酒吧都有一百公里,感觉住在这里要打上一炮会变得异常困难——这是个适合已婚夫妇的好地方,说真的,但如果单身汉住在这里的话,他迟早得发疯——而且这里甚至还没有海滩,不能吸引那些穿着火爆的冲浪女郎!”

在笑声中,珍妮也是微微有些无奈地暗自摇了摇头:虽然她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能把这间豪宅人少房大,坐落在悬崖上,远离市区的事实当作玩笑来开,但其实她对此事远没有看起来这么豁达——当然,这是必然而且理性的选择,玛丽说得没错,经过stalker入侵事件、记者窃听事件以后,住在人群里已经不能给她什么安全感了,恰恰相反,她总是害怕被侵入私宅,尤其是记者谢夫的死之后,如果不是这种防范森严,仿佛是堡垒一样的庄园,她宁可住在酒店里——但当她最终搬进来的时候,珍妮发现自己也挺不喜欢住在这种空旷的郊外大房里的,她怕的并不是远离人群,可能是这种房子过大的感觉,因为在意大利度假的时候,她和切萨雷也是住在一个私人小岛上,整个岛上人数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但那里的房子并不大,所以她住着反而感到安心、自由。但现在,住在这样的大宅里,她就老想起那年走进自己的房子里,然后发现stalker入侵的那一幕——虽然那套房子不是这么的大,但她住着也觉得空旷,而且也有个很大的衣帽间,在那件事以后,珍妮再也没有入住过结构类似的房子,刚才在衣帽间里,如果不是有玛丽和克劳迪娅陪着,她简直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按照之前商量的结果,她和切萨雷一人住一楼,享有绝对的隐私,所以珍妮觉得如果有个人能和她住在一层楼的话,她会安心很多。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不论是玛丽、克劳迪娅还是吉姆,他们也都不是七八年前经济多少都还有些拮据的社会新鲜人了,珍妮一直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她自己成为亿万富翁的同时,这几个心腹的身家也是直线上升,现在都是百万富翁,在洛杉矶市内有着体面舒适的住所,以及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私人生活。要让她们离开洛杉矶,住到这间开车去市内起码一小时的房子里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而玛丽等人也的确没有表示出这样的兴趣,其中她最能开口要求的玛丽,心理阴影说不定比她还更重,否则刚才她开口的时候,按照玛丽一般的反应,她不太可能会一口回绝的……

因为要产检,克劳迪娅吃过午饭就先走了,不过茱蒂很快来填补了空缺——当吉姆在安装电脑,逐一调试的时候,茱蒂、玛丽两个人就和未婚夫妻讨论婚礼的细节:如果按照切萨雷原定的计划,他们直接举行一个私人仪式就行了,礼服、戒指什么的甚至都可以不必有,让玛丽或者茱蒂去网上注册一下,获得牧师资格,在市政人员的见证下随便宣誓就能完成婚礼,这一切根本不需要为外界所知。不过,由于洛杉矶县检察官办公室某个大惊小怪的碎嘴子,这个构想当然成为泡影,而和明星婚礼有关的事儿,那可就太多太多了。

“婚纱。”茱蒂宣布说,“这是我们第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本厚厚的画册随即从随身行李包里被取出,放到了珍妮面前,“verawang愿意全额赞助婚宴的酒水,只要你采用他们的设计——当然了,必须有照片发表出去。”

“这是华伦天奴的手稿,她们没有太多的优待条件,更多的还是在打感情牌,你知道,前段时间她们的确对我们有所帮助,而且它们毕竟也有品牌优势,为太多王室婚礼贡献过婚纱……”

“dior也送来了他们的设计,他们愿意包下婚礼的全部花费,只要我们在和华伦天奴约满以后签约成为dior的形象大使,条件开得很宽松,一年只需要出席五次公开活动,当然了,酬劳另算。”

el、gucci、eilesaab,凡是有做高定婚纱的时尚品牌,就没有不希望包下珍妮的这场婚礼的——除了这场婚礼极高的公众关注度以外,婚纱的赞助还有很强的象征意义,毕竟,业内人士都知道,珍妮和华伦天奴的代言合约已经结束,而之前需要频频出席活动、拍摄广告、杂志的那种深度合作也已经告一段落,这个模范到让人几乎有些讨厌的代言人已经进入了自由转会市场:之前当有约在身的时候,在最重要的典礼场合,珍妮一定都会穿着华伦天奴的礼服,即使是私服也经常以华伦天奴的高定系列为主,其余品牌的成衣最多只能溜个边儿——当她还在为华伦天奴代言的时候,这份忠诚当然是让人讨厌了,不过,既然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那么这种特质也让她成为了各大品牌最想签下的超级明星。虽然没有这份特质,品牌们还是会竞相前来洽谈合作,但毫无疑问,珍妮之前的表现,也让他们更舍得为这个机会砸钱了。

像是迪奥开出的条件,粗看好像是没什么,一场婚礼而已,不就是亲朋好友过来吃吃喝喝吗——但这婚礼也得看是什么人在办,如果是比尔.盖茨那种在私人岛屿举行婚礼,派出私人飞机去接宾客的类型,一场婚礼可能就意味着上千万美元的花费。毕竟,珍妮没有自己的岛屿,从岛屿租赁费、场地布置、食物酒水、客人住宿到交通费,都会是庞大到夸张的开支,即使按一千万美元来计算,也足够迪奥请六年的代言人了——查理兹.塞隆和迪奥的代言合约就是三年五百万,这位可也是影后级人物。

当然,即使没有这么铺张,婚礼花费突破百万也是毫不稀奇的,像是珍妮这种层次的明星,如果真的要大办的话,五百人的宾客名单完全是轻轻松松,只要细数一下在婚礼前夕、当天和第二天要喝掉的酒水,这其实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香槟不准备几百刀一瓶的宝禄爵,你作为a-lister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而好莱坞从业者又都是以善饮出名的,豪饮花费过百万,这并不稀奇,verawang的赞助也算是提得有诚意的了。倒是华伦天奴,因为和珍妮是老交情了,这些年来需要媒体力挺的时候,他们的表现也一直都很仗义,所以倒是没有走洒钱路线,而是在服饰本身上下功夫,准备了一张如梦似幻的设计稿,从婚纱的长度来看,几乎是把珍妮当作王室公主、王妃来看待了。

“采用蕾丝、雪纺混用,点缀水晶和碎钻的设计——啧啧啧,”玛丽拿起设计稿以后,也是再舍不得放下了,她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着设计图和细节注解,“裙摆长两米,哇……珍,如果你不采用这个设计的话,能和他们打个招呼吗?让他们还是照做出来,我付钱——为了这身婚纱,我愿意下个月就和尼古拉斯结婚。”

“看起来你和你父亲关系不是太好。”茱蒂开玩笑地说,“他可能要卖一套房子才付得起这个钱呢,瞧瞧那些水钻,即使是人工钻石,手工费也绝对不会便宜,而且你打算在哪里结婚?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吗?华伦天奴的设计有些太隆重了——他们可能预设你会要大办一场婚礼,所以一切设计都是为这一点而准备的。”

“这些礼服看起来都有这个问题,”珍妮翻了翻厚厚的设计图,“这都是为上千人的婚礼——会现场直播的那种婚礼而准备的,我们完全没必要那么奢华,只需要一件简单的礼服就足够了。”

茱蒂和玛丽对视了一眼,茱蒂随即又望向了切萨雷,似乎在指望他出手相助,“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看起来现在不对媒体提供婚礼照片似乎是有些矫枉过正,当媒体被群众的关注饥.渴逼向极限的时候,我们很难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所以最好还是和大部分同行的做法一样,举办一个相对私人的婚礼,然后拍卖照片——这部分收入在抵扣婚礼支出以后可以捐给你的慈善基金,也是一条很好的新闻——当然,对外不必说得那么详细。”

珍妮也知道自己对于‘相对认真地办一场婚礼’这个念头的抵触是有些天真的,尤其在高调行事是她提出的建议这个前提下,这么做其实有点矫情,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不想真真切切地和切萨雷站在圣坛前的感觉,可能这么想有些自私——欺骗所有人,操纵媒体,以这段虚假的关系为武器来攻击敌手,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像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一样,给她带来心理压力,但第二次结婚:不仅仅只是去领个证,含含糊糊地成为已婚身份,也不仅仅是住在一起,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而是真正在圣坛前庄严宣誓结为夫妻,这种感觉依然让她很不舒服,让她感觉到她在苛待自己,就像是她在每个精疲力尽的夜晚逼迫自己爬起身运动,当同伴们在大快朵颐高热量食物,而她只能吃草时一样,让她觉得她很对不起自己。

当然,往好处想,人是很容易适应的生物,现在她已经不觉得每天的运动是苦差事,甚至也不再会对美食感到心动,她的整个进食系统仿佛已经先一步衰竭老死了,甚至会觉得水煮鸡肉也蛮好吃——所以,就像是她渐渐习惯欺骗大众一样,也许她最终会接受‘认真举办婚礼’这个概念,不过,在此时此刻,珍妮确实不想认真考虑此事,她摇了摇头,把图册放到一边,“让我仔细看看这些设计图,再考虑一下。”

“ok。”茱蒂也没有勉强她马上下决定的意思,她又拿出了另一个图册,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这是珠宝商们送来的图片,不过,当然啦,珠宝是不可能免费的,你知道,珠宝不赞助,这是潜规则——他们只会给你一个很优惠、很优惠、很优惠的折扣——”

她冲珍妮挤了挤眼,显然因为珍妮得到的待遇感到自豪——毕竟,如茱蒂所说,好的珠宝和钟表商,尤其是常常为王室供货的那些,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产品免费赠送、赞助给明星的,也不会拥有正式的产品代言人,顶多是打一些擦边球,找品牌大使或是模特,但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代言人。如梵克雅宝、卡地亚等大品牌,在鄙视链上的排行要高过明星许多,不像是衣服鞋包,需要求着明星穿戴,可以说是让明星赚他们的钱,奢侈珠宝是反过来要赚明星的钱——在这点上,只有爱马仕的格调差可和珠宝比拟,面对明星也表现格调,就算是珍妮这个级别,最多也仅仅是免费得到一些普通包款,如果是全球限量的珍品皮级别,那么能拿到打折优惠,都已经是格调极高的表现了。

而爱马仕也仅仅是几乎可以同梵克雅宝等品牌比拟而已,轮到格调,始终是差了那么半格,再加上梵克雅宝等品牌珠宝,单价毕竟十分昂贵,成本摆在那里,也不是喊出几十万美元,但实际上只是需要支付人工费,衣料钱在如此大的数字上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定礼服可以比拟的,能让梵克雅宝打折,哪怕只是9折,都说明了珍妮的地位,现在按茱蒂的说法,能够拿到一个‘很优惠、很优惠、很优惠’的折扣,也难怪她从头到脚都洋溢着自豪和骄傲,那挺直的脊背,都仿佛在无声地大喊:‘能成为珍妮弗.杰弗森的pr,我好光荣。’

“好吧,好吧,”珍妮息事宁人地说,面对茱蒂的狂热,她反而表现得相当冷静,“其实我只打算要一个头冠,而且也不想要太贵的那种,所以说,即使如此优惠,相信也省不了多少钱……”

这一回,不仅仅是茱蒂,连玛丽也一起发出了震惊的抽气声,谴责而又抑扬顿挫地说道,“珍妮!”

“what?”珍妮摊了摊手,“又不是说我们真的需要纪念什么——说真的,搭配婚纱的项链,有人会在日常佩戴吗?就让它躺在这里,增加被偷的风险,还是放进银行付保管费?逻辑上来说,在婚礼珠宝上花费太多是十分愚蠢的——”

“噢,我不要听你说了。”玛丽一把捂住了耳朵,开始念叨着无意义的单词,阻断珍妮的说话,而茱蒂干脆就不再理她,转向了一直坐在一边操作手机的切萨雷,“听着,切萨,关于你的礼服和手表,这是我的想法,diorhomme,江诗丹顿,你觉得怎么样……”

关于明星婚礼,大到重头戏,婚纱、头冠、婚戒,小到婚礼酒水,甚至是一束捧花,都会有赞助商希望能够插上一脚,区别只是预算的多寡,像是面对全球的服饰品牌,宁可砸下重金也要拿下这场婚礼秀,就是因为珍妮的婚礼照片肯定会传遍全球,以她的影响力来说,一次赞助,足以提高品牌在全球的知名度,甚至于说在日本、中国、俄罗斯等东亚、中亚地区,掀起富豪跟风的浪潮也是不无可能,尤其是东亚地区,当地一向不是很认本地明星,所以奢侈品牌在挑选当地代言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很多品牌甚至就不设本土代言人,而是反过来在欧美地区选择代言人的时候更为谨慎,希望能挑选一个有全球知名度的明星,带动品牌在当地的认知度。毕竟,在这种蓝海市场里,营销有时会是制胜关键,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coach,在美国这基本是轻奢的平民品牌,但在中国,其一度被认为是仅仅稍次于lv的牌子,专卖店甚至和gucci、armani开到了一块。而华伦天奴更是倒霉,由于中国盗版泛滥,华伦天奴品牌又被抢注,品牌认知度被毁得一塌糊涂,一大部分消费群体都觉得这牌子的格调和堡狮龙、皮尔.卡丹等伪名牌差不多,这个在奢侈品中血统也算是高贵的品牌哭都没处哭去,03年干脆退出中国市场,坐视其余品牌在这个成长极为迅速,消费能力日新月异的天堂仙境中赚得盆满钵满,和一样饱受山寨困扰,老花商标沦为假货认证标志的lv成为了难兄难弟。

如果珍妮刚穿越的时候,中国对于美国大众来说基本还是一个又穷又危险的邪恶轴.心国家,但在金融危机爆发以后,2009年的现在,成功举办了北京奥运会的中国,一跃成了新市场、新霸主的代名词,如果说从前的中国,仅仅是在军事领域对美国有所威胁的话,那么现在的中国,却是真正从经济规模上让美国人感受到了震撼和危机,当然,在世界形势方兴未艾的同时,所有的品牌仿佛也都在一夜之间重新发现了这块蓝海,奢侈品们急需一个在中国有极强影响力的明星来为自己代言,08年试图拉拢欧米茄一起抵制奥运的乔治.克鲁尼现在处境有些尴尬,而《梦露》刚在中国取得极好成绩,本人又曾为北京奥运传递过火炬的珍妮,在中国的影响力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这些品牌都有市场分析报告——很多中国的新兴富豪对于国外的流行文化一无所知,也漠不关心,只是简单地迷信着他们认知中的好莱坞大明星,这个认知是相对固定,很难有变化的,比如说尼古拉斯.凯奇,如今他已经正在过气的路上,但在中国则依然是巨星代表,而这几年搅风搅雨的那些后起之秀,认知度就差多了,比较起来,珍妮弗.杰弗森应该是近10年内唯一一个同时在北京和纽约都保持一致认知度的女星,这也是她得到梵克雅宝等品牌青睐的重要原因:欧美金融风暴,有钱人的日子不好过,奢侈品市场也在萎缩,比起来,北京的富豪买起名表、珠宝根本就不心疼,除了自用以外,他们还要拿去送礼,这个市场,真正是‘人傻、钱多、速来’……

至于别的餐饮赞助,那就是多数以打折为主了,这主要是因为珍妮的婚礼宾客众多,是一次很好的自我介绍会,愿意提供打折的多数都是新品牌,当作推广活动在做,至于桌椅、捧花、装饰等服务,倒是都愿意免费提供服务,再加上正在竞价,想要拿到独家报道权的各家杂志和媒体,如果通通走赞助最大方的那条线的话,这一次婚礼——计算下来——能给这对新婚夫妇带来起码四千万上下的净利润,连这套房子、装修费外加未来几年的房产税都cover了。当然,这也意味着这会是一场高度公开化的婚礼,不但要有大量照片流出,而且甚至还会有一段视频以供网站播报——为这样的报道套餐,《人物》开出了两千五百万的高价。

一整个下午,珍妮都纠缠在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里,让人讨厌的事,这所有的选择她一个都不能下定决心:捧花到底要不要赞助、会场布置呢?餐饮服务是选赞助,还是选不打折的知名服务商?——切萨雷倒是早就选好了自己的礼服和佩表,进书房去和吉姆一起忙活网络布置了,她一个人和茱蒂、玛丽缠斗了好几个小时,却仍然陷在泥沼里毫无寸进。

“算了,”最后,珍妮烦得一挥手,一句话就把整个下午取得的有限进展,“今天做的决定先不算,这些全都先放几天,反正婚礼的时间没有那么着急。”

茱蒂和玛丽看了一个下午的画册,也均感疲倦,茱蒂扶着脑袋叹了口气,抓着皮包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想我被电话骚扰至死的话,求你,快点做决定。”

由于她有家有室,房子里也没有厨师,茱蒂并没有留下吃晚饭,玛丽今晚和尼古拉斯有约会,吉姆也对继续吃冷披萨没有任何兴趣,显然想回洛杉矶去寻欢作乐,几个员工兼朋友陆续都离开了大宅,当珍妮从盥洗室出来时,她意识到,在大宅的第一顿晚餐,看来她只能和切萨雷两个人度过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子周围的轮廓灯提供着光源,所以从窗外看出去时,外面的天色并非漆黑一片,但正因为这朦胧的灯光,阴云涌动的天空,极远处深黑色的海面也变得隐约可见,珍妮站在走廊最边上的窗户旁,呆呆地看了一会海景,一阵海风透过窗户,强劲地吹到她身上——她打了个冷战,忽然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跑下了楼梯,顺着灯光和响动走进了厨房。

“嗨。”她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切萨雷在冰箱里翻动着寻找材料。

“嗨。”切萨雷回了一句,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窗外的天色,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老样子,只是在看到珍妮站着没动时问了一句,“想要一起吃晚饭吗?”

如果是另一个时刻——另一个她也难以描述和定义的时刻,珍妮也许会因为这个邀请,以及它的家常味道而暗自不适,又因为这份不适而尴尬,但现在,在这所陌生的大房子里,她能感到的真的只有庆幸和放松。

“当然。”她走向了水池,“我打算给自己做一份色拉,你也来点吗?”

“没问题,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吃我的意大利面。”切萨雷说,他关上冰箱,“你有看到砧板吗?”

他顺手打开了大灯,又关上了厨房的窗户,屋内的温度顿时升高了一些,桌布也不再被吹得烈烈飘动,珍妮打开水龙头,把生菜掰开来冲洗,切萨雷拉开一个隐藏式橱柜,“啊,我找到了。”

他把砧板安顿在料理台上,不再说话,开始有节奏地切着洋葱。咔嗒、咔嗒的声音充斥着室内,和水流的哗哗声组成了一首温暖和谐的乐章,不知为什么,这声音让珍妮多少放松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上一次她自己开火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这种声音让她联想起了一些和家庭有关的意象,一些遥远的,甚至已经模糊得难以分辨的记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情感反射依然存在。

“你知道吗?”珍妮关上水,开始撕生菜,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气氛下,放下社交礼貌的界限一点都不难,恰恰相反,反而很自然、很轻松,心里话就这样简单地流泻了出来。“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谈过这件事。”

“hm?”切萨雷扶着刀子,把洋葱送到了锅子里,锅里的黄油已经化了,散发出诱人的油脂香气。

“婚礼的事。”珍妮把生菜丢进色拉脱水器里,打开冰箱找出一块鸡肉,装好一锅水上锅开火,她甩了甩手,侧过身靠在水池边上,继续往下说,“这整个童话婚姻的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过你的想法,比如说,你是怎么看待这所有一切的呢?暴露在公众眼光之前会给你造成心理障碍吗?成为名人的感觉怎么样?balabala,诸如此类——”

她耸了耸肩,歪过头盯着切萨雷,问句就像是水一样溜出了她的嘴唇,“比如说……为了利益付出你的第一次婚姻,会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还是你真的就是一点也不在意——对你来说,婚姻真的也只是一枚可以被交易的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澄清的是,昨天章节里的一些内容,大家可能以为我是在吐槽评论区的现象,但其实并不是的,评论区的现象是可以和昨晚的章节对上,因为这也是女性观赏心态的一个惯性,但这其实很正常,珍妮和乔斯也不是在抱怨,只是在阐述事实,毕竟,作为生产者来说,如果抱持盈利的企图,那要做的肯定是迎合消费者的惯性,而不是指责惯性的存在。这种惯性的产生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之后的章节会说到

而就我个人来说,这篇文是我做的一份土豆炖肉,不管喜欢吃土豆,还是喜欢吃肉,只要喜欢那就都是我的食客,我都抱持感激之情,不会去吐槽大家什么,毕竟我写文是写一个故事,又不是为了传递什么价值观,给大家上课,不会出现说‘啊,你们完全没领会我精神啊!没学到位’,不可能这样的,所以希望评论区的大家和谐讨论,求同存异吧,喜欢一本书是缘分啊,哈哈,最近每天都更新1w多更是缘分中的缘分,要多夸我,少争论哦-33333333-,爱你们!

第316章同居第一夜(上)

几乎是才问出口,珍妮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是一个过分私人的问题,甚至隐有挑衅的意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她的身份,以及在这件事里所处的位置,她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不适合问这个问题的人:这让切萨雷怎么回答好?回答不介意,那你就是没道德底线,没有人性,回答介意,那又显得他很矫情,本身这个假结婚是你切萨雷先提出的,只是当时想要低调的办,不付代价而拿好处而已,现在情况有变,必须得大办,珍妮也算是尽心尽力在帮你,这时候你说你介意,那岂不是说明你这个人就光想着占便宜了?

再加上她预设的立场,以及问话的语气,实在已经是暗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作为主动提出高调结婚的人来说,这其实是很不合适的,也是在给切萨雷无形施压——不管怎么说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也是珍妮的责任,实际上在这件事上获取好处的还是切萨雷,珍妮作为提议者来说,表示出任何的不愉快都是在给他加压,最不济也有一种讨人情的感觉,所以她一直非常注意,不愿在切萨雷跟前流露出丝毫的不乐意。

然而,问题已经问出口,即使有损害也已经造成,珍妮只能观察着切萨雷的表情,暗自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真诚,这个问题并未蕴含太多的个人情绪,也不是她想要抱怨什么,仅仅是就事论事,或者说是一种好奇,她是真的想要知道切萨雷是怎么想的,并且认为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足以谈论这样的私人问题——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站在厨房里一起做晚饭了,这多少是种证明,不是吗?

切萨雷切菜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并不认为珍妮的问题是种冒犯,反而耸了耸肩,“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我不让自己去思考它。既然你这么问的话,那么——好吧,也许我确实有一些不舒服。”

之前的些微尴尬悄悄溜走,珍妮开始觉得对话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她忽然发现,虽然切萨雷和她经常相互交流,但这真的是几年间他们第一次在讨论他的个人情绪——他的私生活。这男人封闭得就像是一只蚌,除了他生病的那一次,他们谈论过他的少年生活,以及他对病痛的不喜以外,她对他的个人生活、喜好几乎一无所知,这是一种严重的信息不对称。

“真糟糕,”她说,上前把鸡肉从滚水里捞出来,继续往水里丢了一些西兰花,“这段婚姻还没开始,就注定了有个悲哀的结局——我的丈夫一点都不喜欢我。”

“而这种感觉是相互的。”切萨雷说,他把洋葱下到锅里,翻炒了几下以后走开去切西红柿,“我注意到你对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的喜欢——如果不是排斥的话。”

“有那么明显吗?”珍妮失笑地说,她叉着腰,拿起锅铲帮切萨雷翻锅。

“如果你留心的话,征兆其实并不少,”切萨雷说,“今天下午在我走开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情绪上的变化,感觉上你今天下午差点没把茱蒂逼疯。”

不知为什么,珍妮忽然觉得很想笑,她咬着唇强忍着笑声,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只好一边笑一边说,“啊,我是个多么失败的未婚妻,以及多么失败的演员啊,提醒我一定不要进入演员这行,切萨雷,否则我怕我这辈子将要一事无成。”

切萨雷扬起眉毛,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他干巴巴地说,“——当心!”

他抢到珍妮身边关上火,让即将要沸腾出锅的热水平息下去,倒掉滚水,把西兰花扔进脱水器里。珍妮被吓了一跳,站在灶前看着切萨雷的动作,直到切萨雷向她伸出手,她才忽然意识到锅里的洋葱应该翻动了。

“抱歉,抱歉。”她说,把锅铲还给切萨雷,自己走回色拉脱水器边上,开始撕鸡肉和西兰花。

屋内沉默了一会,然后珍妮说,“不过,说真的,假结婚是一回事,真的开始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相同的感觉,如果这一切停留在纸面上的话,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婚姻,但从心理上来说——你知道——”

“对,从心理上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切萨雷说,他又回去切西红柿,而珍妮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来帮你切,”她说走到砧板边上,“去锅边上吧——去吧,去吧,反正你还没开始煮面,色拉可以到时候再做。”

“好吧。”切萨雷停了一下,掂量地望了珍妮几眼,最终还是勉强地说道,“反正如果你切到手,医药箱也就在附近。”

珍妮送他一个大白眼,垂下头缓慢而认真地切着蔬菜,下定决心绝不能出一点纰漏,免得给切萨雷落下口实,而切萨雷开始给培根拆包,又找出了一大包意大利面。

“——但真正开始谈论婚礼的时候,确实,这一切会有所不同。”也许是被激起了谈兴,也许是观察到了珍妮对这个话题的兴致,这一回是他主动开的口,“你会有一种——我不知道,我猜,一种惘然的感觉,有点自我怀疑的味道,是吗?感觉你又在出售私生活的一部分,换取的是……好吧,确切的说,换取的就是一大笔钱。”

“还有公司的未来。”珍妮补充地说道,“因为洗.钱毕竟是有风险的。”

“但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公司面临的诉讼风险依然可以换算成钱,”切萨雷指出,“所以我想这种感觉的确是人之常情,它会让你感觉你还不够成功,可以说你依然还有些贫穷,因为你依然要为钱担心,你依然要为了钱去出卖一些你很珍视,最起码对你来说是有一些价值的东西。”

“你是在说你还是说我?”珍妮问,她走上前把西红柿加进锅里,洗了洗砧板。

切萨雷把三条培根交给她,“切碎——都有,我想这应该是我和你共同的感觉。不过我们处理的方法不同——我们喜欢吗?不,都不喜欢,但既然它看起来注定会发生,那我会选择快速处理掉它,但你通常会倾向逃避,不在第一时间内下决定。”

珍妮不得不承认切萨雷说得很有道理,而他的观察力也确实很敏锐——这是她性格中很大的一个特色,而她不是每一次都有强迫自己改正的能量的。

“所以你对自己比较苛待,而我还算是宠爱自己。”她说,“或者说我更想等等看会不会有什么转机,而你的这种快速的做法也许有时候会让你失去后悔的余地。”

“这也是一种观点。”切萨雷说,他已经架好锅,煮了一大锅水在火上,让珍妮捧着培根上前时,他让开身子,让她把培根放进锅里。“我想这只是两种风格,说不上孰优孰劣,如果拖延一阵子能让你更容易接受,那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不能拖延,归根到底,这是你的婚礼,能做主的人当然是你。茱蒂和其余赞助商很想成为主角——但他们最终也只能屈服在你的意志之下。”

“谢谢——你真的懂得怎么让人感觉良好。”珍妮说,“哇,听起来我真的好有权威——我居然能主宰我自己的婚礼!”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最荒谬的地方在哪了,是主宰我的婚礼居然是一桩奢侈的事,还是这句话居然真的让我有感觉到真实的权威感,真的让我感觉好了一些。”

“你要有自己以一种后现代的方式生活的觉悟。”切萨雷随口说,“还是我说的那句话,不要被从众心理主宰,活得和大众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打开罐头,往锅里加了一点高汤,还有西红柿酱,然后盖上锅盖让酱汁慢慢焖煮,珍妮又回到水池边上,拿起鸡肉心不在焉地撕着。

“那你呢?你对现在的生活方式怎么看?”她说,“——我猜你不是太喜欢。”

“当然谈不上喜欢,但还能处理。”切萨雷说,他往锅里洒了一点盐,抓起一把意大利面,瞟了珍妮一眼,珍妮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但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拒绝过很多美食,事实上,因为长期清淡饮食,很多名馆名菜对她来说味道都过于浓烈,当她在和人餐叙的时候,真正只是在陪吃,甚至享受不到多少乐趣,只有少数讲究食物原味的餐馆能让她喜爱,但即使如此,对它们摇头说不也并不困难,很多时候,当她面对餐桌对面那张陌生的面孔时,她甚至渴望能对着眼前的餐点摇头——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受到了这把意大利面的诱惑,长年的节食似乎又一次显示出了它的残酷:这是她参与制作的晚餐,但她却不能让自己享用。

“那如果我决定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从中挣个几千万美元,你也不反对?”她问,看着切萨雷把那把意大利面垂直地放到沸水里。

“当然谈不上喜欢,但还能处理。”切萨雷重复说,他盖上锅盖,拿出新拆封的定时器扭动到一个刻度,退后一步,抱住手臂靠在了餐椅上,“那应该会相当累人,不过考虑到最终你必须把大部分盈利捐掉——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助人为乐,我不是个好心人,但这种程度的支持慈善我愿意付出努力。”

“支持慈善。”珍妮笑得连西兰花都拿不稳了,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噢,切萨雷,天啊,你真的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不是吗?支持慈善——这场婚礼一下就变得非常崇高了,不是吗?”

切萨雷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并不是他那一系列的商业表情的一种,他几乎可以说是愉快的,甚至对珍妮赏赐地扭了扭眉毛,仿佛在夸耀着自己的机智,而珍妮摇头的力度也忍不住越变越大,“你知道,你这样让我说不的时候压力很大——好像我如果拒绝办一场世纪婚礼的话,一下就成了一个不热心慈善的冷血人士一样——”

“这么说,你打算低调处理?”切萨雷问,“不接受《人物》的最高报价了?”

“提供几张照片就好了,还是按我们最初的想法来吧,”珍妮摇了摇头,“只邀请几个知情人士,这会让你的压力减到最小——婚纱就用华伦天奴,不需要别的额外赞助,不要头冠,当然也不要戒指以外的首饰,这都完全是浪费钱——”

“你对珠宝简直是让人吃惊的冷漠,”切萨雷评论道,“当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不过,在女性之中这的确相当少见。”

“如果明星开始追求占有珠宝的话,就等于是把钱送给珠宝商,”珍妮评论道,“毕竟除了婚戒以外,没有任何首饰可以让你理直气壮的常佩超过三个月,出席六个以上的社交场合——考虑到在日常生活中佩戴这些东西显得过分张扬,还有些傻气,那么所有的首饰在头三个月以后都要被束之高阁一段时间,而且钻石又是如此的不保值,首饰级别的红蓝宝石也是如此——你的现金流会被珠宝吃掉很大一块,而等到你开始考虑变现它们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没你想象得那么保值,尤其是当你变现珠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开始缺钱——所以,用你的逻辑来说,除了出席晚会的时候借一些首饰来戴之外,不,我不买珠宝。”

“这是……嗯,很理性的观点,”切萨雷看来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点头说,“不得不说,符合我的胃口。”

珍妮对他如法照搬地扭了扭眉毛,打开了橄榄油和果醋瓶子,小心地倒了几滴油进调味碗里,切萨雷说,“不,不,多放点——这完全少得太过头了。”

“一会我会给你的那份多加一点,”珍妮说,往调味碗里倒醋和盐,“言归正传,所以,这么做你有意见吗?没有赞助当然也意味没有收入,不过另一个角度来说,支出也会很少,我们可以在那个凉亭里办婚礼,按原计划一样,玛丽做证婚人,只邀请四五个客人,之后再举行一场大派对,算是乔迁和新婚招待会一起举办,你认为怎么样?”

“我当然求之不得。”切萨雷耸了耸肩,“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压力会减小很多,甚至也许可以干脆取消婚礼,只是拍一些照片给《人物》交差——既然现在一切已经闹大,那我想动用关系让市政厅为我们稍微绕开一些程序,也不是那么的困难了。”

“你是说绕开亲自去市政厅的步骤,以及让市政厅放弃见证仪式这个环节,直接为我们办理结婚证明是吗?”珍妮问,她有些兴奋,又比较忧虑,“这会不会惹起舆论的攻击?”

“可能会有一些关于明星特权的评论,但应该没什么是茱蒂应付不了的,”切萨雷说,他打开锅盖,开始搅拌酱汁,食物诱.人的香味顿时充斥了整间厨房,“这在好莱坞也很常见,我之前有想过这么提议——不过我想和穿上婚纱却只是拍几张照片比,也许你更愿意举办一场较为隆重的婚礼,充分发挥这个场合的社交作用和宣传效果……”

“拜托,拜托了,就让我们这么干好了,”珍妮迫不及待地说,“天啊,我以为你会想要办得隆重一点,增强故事的可信度——”

“以我的演技?”切萨雷对她挑起了半边眉毛。“坐在一屋子亲朋好友跟前,其中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eon,我们真的互相认识吗,杰弗森?”

“你又没有和我说过你和你父母的关系……”珍妮嗫嚅着说,但很快在切萨雷的眼神中投降,“好吧,我承认,我的社交智慧不需要你明说也能猜得出来——不过你的演技其实还蛮不错的——”

想到他在第一次露面时的表现,珍妮忍不住窃笑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起码比你预想得要好很多,好像还颇有潜力可挖呢——你自己呢,感觉如何?在那晚以后有多了几分自信吗?”

“演戏的确并不难。”切萨雷沉思着说,“但我不喜欢——所以还是能免则免,谢谢。”

珍妮乐得直笑,她拿起一片落在水池边的菜叶,作势欲丢切萨雷,“——但你却很热心的安排我和乔什——现在你知道这种事有多难了,快道歉,快对我表示你的歉意!”

“难道和乔什的绯闻没有帮到你吗?”切萨雷防御地对她举起锅盖,继续搅拌着酱汁,他为自己辩解道,“再说,我也一样很热心地安排了我自己的假结婚,不是吗?所以这里并不存在双重标准,只是你现在不再需要这种新闻带来的曝光率而已——”

定时器响了起来,谈话因此暂时中断,切萨雷走到灶台边,关火、捞面,放在冷水下冲洗,而珍妮也加快了调制调味汁的步骤,她匆匆把色拉从脱水器里拿出来,为切萨雷分了一碗,慷慨地多加了一些橄榄油。切萨雷也很快做好了一大盘肉酱面,拿出两个餐盘和刀叉,把面盘放到了餐桌上方。

“水?”他问。珍妮点了点头。“谢谢。”

在厨房里的长餐桌上,两个人相对地坐了下来,切萨雷给自己夹了一些意面,继续地说道,“不过,亲自参与进来的感觉的确和旁观时有所不同,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这件事做起来的确要比我想得难一些。”

“是吧?是吧?”珍妮兴致盎然地说,“确实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对吧?——其实最主要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那种孤独感和不安全感——”

“对,”切萨雷咽下了意面,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参与到明星的个人生活中以后,我确实对克里斯有所改观,之前我对他的一些幼稚行动——”

“等等!”珍妮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克里斯——为什么是克里斯而不是我——”

“当然是克里斯,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切萨雷费解地扫了她一眼,“你才搬进来一天,就已经显示出了对这种孤寂生活的不适应,但克里斯已经在他的海湾豪宅里住了好几年了,想想看,一样是一个人住一座山头,一间豪宅,他的地势还更加封闭,视野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住户——”

珍妮不能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她也确实对切萨雷夸奖克里斯感到——难以释怀,在她纠结的表情里,切萨雷继续说道,“所以我也原谅了因为克里斯的那些派对带来的麻烦,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个很大众的中产阶级男孩,让他一个人在大宅里呆着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你认为他之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他为了分散注意力,把他对这种空旷的恐惧掩盖过去?”珍妮也忍不住被切萨雷的话吸引——虽然克里斯是他们两人都很熟悉的朋友,但切萨雷几乎从来不对珍妮评论他的个性,从未分享过他的私人看法。“这么说的话,你会觉得他很可悲的——你知道,找不到朋友来分散注意力,只能用他的名气来吸引一些伴儿——”

“未必是没有朋友,但你不得不承认,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切萨雷摇了摇头,“而且这也未必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毕竟他之前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相当有乐趣和吸引力,克里斯托弗也可能确实有一段时间真正地乐在其中——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他的性格还是带了强烈的原生家庭烙印,克里斯依然是很需要爱和关注,很渴望安定下来的,至于他之前的种种韵事,也有一些渴求注意力的成分在内,他希望他的举动能招来一些管束和批评,这能让他感受到他的真我——很显然,不是那个创造出来的营销形象,那个造星工业的产品——真正的他还是有人关心的,他依然还有完整的生活,没有被外在的明星形象完全吞噬。”

“就像个小男孩,需要大人的关注,所以故意推倒花瓶。”珍妮说,她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刚见面时克里斯的形象,然后摇了摇头,“不过我很难把这么可爱的形象套用到他身上,你知道,他实在是——满讨人厌的,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但他也可以非常讨人喜欢,这一点你肯定有发言权。”切萨雷对珍妮送过一个打趣的眼神,珍妮白了他一眼,“这确实是明星常见的问题,内外失衡,只是每个人处理的办法都不一样——这也是我欣赏克里斯的一点,他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忽视这种孤寂感,享受明星身份带来的特权,而你也知道,这种特权到底意味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特殊待遇,影响力——你的眼光注视的地方都会成为富饶之地——”

珍妮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切萨雷则继续说道,“但他在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后,就中断了这样的享乐,当然,他现在和米尔关系不错,但在他遇到米尔之前,试着想一下他是怎么在大宅里生活的,那么大的一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现在我们都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样的了——而他可以随时拿起电话,享受二十多个妙龄女郎的陪伴——”

“好吧,”珍妮叹了口气,“你说服我了,克里斯的确值得赞赏,尤其是我们都知道几年前他有多幼稚。”

话虽如此,但她依然为切萨雷选择体谅克里斯的难处而耿耿于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做出怪相,而切萨雷——他居然发出了愉快的轻笑,这又是那难得一见的真正的笑,让他在一瞬间看起来年轻了不少,甚至就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社会新鲜人,还会因为一个无聊的玩笑而乐不可支——

“你是故意的,”珍妮瞪着他说,“你完全是故意的,是吗?可恶,而我还坠入你的圈套中——”

切萨雷真的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说,“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需要别人的称赞——居然真的渴望到了这个程度,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的幼稚和克里斯比也是不相上下……”

珍妮死死地瞪着他,愤怒地咀嚼着嘴里的生菜,切萨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看了珍妮一眼,又偏过头,肩线轻微地颤动了几下,才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没想到你和克里斯一样,也需要别人的夸奖,”他说,“因为你明显要比他成熟和有自制力得多,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某种角度来说,克里斯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你已经是个社会人了,我们的婚约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很难想象你能给克里斯安排一段假婚约,你会很担心他搞砸的。”

“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珍妮摇了摇头,由衷地说,“你可以说他没长大,但你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要比我们都更有底线。”

“确实如此。”切萨雷想了一下,往嘴里送了一口意面,“所以他比不上我们有钱——世界是公平的。”

珍妮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她妒忌地看着切萨雷享用肉酱意面——虽然看似健康,但毫无疑问的重盐重糖,因为放了西红柿酱,但看起来真的该死的好吃——嚼着嘴里没味儿的色拉,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

“hm?”切萨雷还埋首在餐盘上方,举着叉子往嘴里送意面,他没有放下叉子,只是对她挑起眉毛——珍妮发现他在私下的场合,或者说真正的居家场合,表情其实还蛮多的,而且有时也没那么得体和优雅。

“我们都不喜欢假结婚,这一点可以肯定,”她放过了刚才得到的这个认知,继续地说,“但不喜欢的点各有不同,我,很明显,我不喜欢婚礼,也不喜欢为了钱出卖我的私生活,总的说来,我是不喜欢这件事象征的意义,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但你,你不喜欢的主要是在镜头面前表演,还有保镖、狗仔的跟拍,你不喜欢的是这件事带来的不便,但对于为了钱而第一次结婚这一点,你好像适应良好,怡然自得,是吗?”

切萨雷一边嚼一边思考,过了一会,他指着珍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一边吞咽一边说,“你的观察力一直值得赞赏,确实,我好像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珍妮说,把不解的意思塞在一个音节里表达了出来。

“听起来的确违反常识。”切萨雷略微考虑了一下,“不过我真的认为这没有什么——这是一段目的明确的婚姻,它有它重要的意义,能为我们解决一个切身而且紧急、事关重大的问题,没有任何混乱不清之处,从开始到结束,双方都保持友好,没有伤害,也不会波及到善意第三方——你不得不承认,它比马里布、比弗利山庄,甚至是全美80%的婚姻都要更有建设性,不是吗?”

面对泰然自若的切萨雷,珍妮第一次尝到了欲语无言的滋味,她想要寻找推翻这个论点的证据,但却无法有效的思考——有一部分的她情不自禁地思考着切萨雷这句话所透露的信息:他的童年,他父母的(她侧面注意到的)多次婚姻,还有‘波及到善意第三方’暗示的那些故事,那些结合切萨雷曾经透露的信息,可以轻易猜测到的故事——

“呃……好吧。”最终她决定不去触碰这个话题,这个话题有些——太私人化了,并不是朋友可以轻易提起的——“我没想到你对婚姻的看法会如此的……现实,你知道,因为你对莉莉安曾求过婚——”

珍妮说完就后悔了——他们从未谈起过莉莉安逃婚的那个夜晚,她私下曾认为那是切萨雷最脆弱而悲痛的一个夜晚,起码是她见过的最悲痛的夜晚,而当时她并未被邀请见证那一幕,所以贸然谈起这件事给人一种……过线的感觉,即使现在的谈话氛围很自然和轻松。

“抱歉,”她迅速说,低下头去喝水,不敢直视切萨雷的表情,“我不是有意……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切萨雷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但珍妮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生气,恰恰相反,他散发出的气场让她感觉到他正在思考——

她壮着胆看了他一眼,切萨雷确实没有流露出愤怒、悲伤、生气,或者是任何受到创伤的反应,他的肩线甚至没有绷紧,看得出来,她的这个问题不让他觉得被冒犯,也没有激起他的防御反应,恰恰相反——如果珍妮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在淡金色睫毛之下,切萨雷确实流露出了怀念的眼神,并不悲伤,而是充满了缅怀,看起来,莉莉安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是过去式了——一段美好的过去,但它毕竟已经是过去了。

“你说得对,”最终,他开口说道,重新拿起叉子,开始卷动意面。“曾经我的确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可能这会让你不可置信,但我的确也年轻过——”

珍妮忍不桩哈’地叫了一声,“虽然被你猜到,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有年轻过。”

切萨雷的唇角出现了轻微的笑意,仿佛是在说着‘不出所料’,他一本正经地把面条送进嘴里,在几下咀嚼后继续话题,“我确实有过年轻、无知的时光,如果要我说的话,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保持着比较纯粹的饥.渴状态,我还有非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只是我的弱点和无知之处未必要为人所知,更完全不必为我的客户所知。他们只需要知道我有多出色,多可靠就够了,我在什么时候会感到不安、迷茫、没有把握、搞砸——这是我自己的事。”

“所以在代理我期间,你还经常是一边摸索一边尝试,然后装成个老手的样子训诫我?甚至在大梦刚开始创办的时候,甚至在现在都是如此?”珍妮夸张地高喊了起来,“所以你完全是个大骗子?所有人都被你沉着的外表骗了,不知道你毫无真材实料,只有脸皮功夫——甚至连脸皮功夫都是装出来的?”

“不论我有多少次是一边学习一边处理问题,当我训诫你的时候,你要相信,杰弗森,我都一定是非常有底气的,”切萨雷送给她一个白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因为你当时就是这么的菜,这么的愚笨——现在,我们到底是要斗嘴还是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珍妮当然想要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和莉莉安甚至都没怎么讨论过这方面的事,她慌忙在嘴上做了个拉动拉链的动作,乖巧又求饶地对切萨雷眨动着双眼——而切萨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我26岁的时候,我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婚姻,在我心里这是个混沌的概念,既然很多人在20岁后半段结婚,而我又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友,那么,在交往三年以后求婚,是合乎逻辑的,也是合乎期待的——起码是合乎一般女性期待的,也是负责任的。”

他重新开始卷着意面,“对于求婚以后发生的事,我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我们应该会过上传统的白篱笆生活,因为莉莉安就是这么一个传统的女孩——你知道她的个性。”

珍妮也忍不住加入切萨雷,和他一起微笑起来,因为莉莉安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女孩,一个让人想到她会微笑的女孩。

“而这种生活也符合我的期待,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绝对不会像我的父母一样,总是匆忙的结婚和离婚,我确实挺向往这种白篱笆生活,我不知道求婚以后我们该怎么实现这一点,”切萨雷耸了耸肩,“但,既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那么我想它应该就会那么自然地发生。所以,我求婚了——然后你当然非常清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跳掉这一段。”珍妮建议道,但切萨雷摇摇头。

“这并不是痛苦的回忆,”他说,“现在已经不是了,恰恰相反,莉莉安的反应让我现在想来尤为庆幸,如果不是她保持了清醒,我们也可能会陷入上一辈的覆辙里,开始又一段匆忙而缺少考虑的婚姻——然后结束得大为难堪,给当时可能存在的孩子带来深重的影响——在你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步入婚姻,不是负责任的做法,相反,这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我很高兴莉莉安最终让我明白了这一点,也让我明白,我并没有能力去拥有这样的生活。”

“呃……”珍妮说,她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这话听起来的确很可怜。不过切萨雷看上去倒是还很正常,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

“这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事。”他说,“你很清楚,莉莉安不喜欢好莱坞,这种厌恶已经影响到了她对我们两人未来的憧憬,而她的不喜欢是有非常正当的理由的,我不能要求她来适应好莱坞,理想的选择是我离开好莱坞,选择另一个行业,一个不会频繁触犯到她底线的行业,但我——只是不愿意这么做,我很清楚,她非常爱我,她也许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女孩,而她也已经为我忍耐了好几年,现在应该轮到我付出了——但我只是不愿这么做。”

他喝了一口水,耸了耸肩,“一个不能把爱人放在事业之前的人是不能拥有婚姻的,起码不能拥有传统意义上的,我憧憬过的那种婚姻,这是非常简单的事实,基于简单的公理:你把时间花在哪里,哪里就会回报你。实际上,弄明白这一点以后,我反而轻松多了,这块迷雾消散了,我明白了它的运作原理,也明白我不可能两者兼顾,而我也已经自然的做出了选择。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我和莉莉安的关系里,真正感到愧疚的人是我,你看,在我搞明白这一点之前,我浪费了她太久的时间,也让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如果不是她对好莱坞的厌恶阴错阳差地拯救了我们,也许我们会用很多年才能痛苦、费力地发现这个道理,造成——我之前说过的那些麻烦的伤害。”

“噢。”珍妮低声呻.吟起来,“别告诉我你还把这些话告诉她了。”

“我的确告诉她了,”切萨雷说,他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珍妮无力地说,“但我猜她听了肯定不高兴。”

“的确,她哭了,”切萨雷古怪地看了珍妮一眼,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能猜得这么准,“她说她为我感到抱歉——其实她不必,这纯粹只是选择问题——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不知为什么,知道我可以完全放弃这样的尝试,反而让我有种……放松的感觉。而这可能也是我对于假结婚这个主意并不反感的原因,我想,既然我没指望过拥有多神圣的婚姻,或者干脆是拥有婚姻,那能利用它为自己解决一个麻烦其实是相当理想的选择,不是吗?”

珍妮有种欲语无言的感觉,在那么一瞬间,她也情不自禁地和莉莉安一样,对切萨雷感到抱歉——他越是真诚的困惑,这种抱歉的感觉就越浓烈,她明白自己不该把真实的想法说出口,然而——

“我能明白你的感觉,”珍妮说,她叹了口气,这口气主要是对她自己叹的——真的,她不该说的。“而且这话也不该由我来告诉你,尤其是在我主张我们应该继续履行婚约之后——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切萨雷……”

“也许你觉得你没有能力爱人,或者你选择不去爱人,或者恋爱在你的生命中居于很次要的地位——”她望着切萨雷真诚地说,想要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眉头微拧的他——他甚至还在卷着意面,“而我也不能对你保证你一定就有这样的能力,你依然会遇到真正的爱人,然后你就会后悔——我不会对你说这些瞎话,但我要告诉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要从过来人的角度告诉过你,不管你对正常的婚姻生活有多漠然,多不抱希望,这依然不意味着你能毫无障碍地把自己的婚姻当成筹码,去交换别的利益,也许现在你觉得自己可以,但当你真正结婚的那一刻——你会感受到这个主意真正的滋味,到那时候它才会回过头狠狠地咬在你的屁股上,真的,到那时候你才会明白,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论如何,你不应该这样慢待自己的人生,你不应该这样慢待自己,这么做付出的代价,要远远比你想得更大……”

她望着切萨雷,望着他的眼神缓缓发生变化——先是狐疑,然后是触动、深思,更深的怀疑——毫无疑问,就像是刚才的切萨雷,她的话实在透露太多信息了,以至于对掌握了足够细节,对她足够了解的听者来说,这番话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故事,她可以想象得出逻辑的推演和建构——她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她在不为人知的过去里曾结过婚?这一切是否和上一次她忽然对某个富家子弟的另眼相看有关?而她在经历过一次以后,知道它有多么的沉重以后,还会选择再一次重蹈覆辙?这难道不是——

“这难道不是……”切萨雷开口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字句,但最终还是直接地说出口,他深蓝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几乎有些发绿——专注地凝视着珍妮,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尖锐的问题重新认识她,“如果你对此早已有深刻的认识,却还是选择这么做——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是啊,”珍妮低声地说,她无法不赞同切萨雷的说法,“这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第317章同居第一夜(下)

能够看得出来,切萨雷和刚才的她一样感到了自己言论中的不当——珍妮突如其来的低沉,似乎让他误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伤害了她,而这则让他陷入了一片凝重的沉默:很显然,切萨雷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上的尴尬场面。他如雕像一般凝固的脸上所透露出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几乎让从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的珍妮感到了歉疚,她现在的心情的确说不上有多好,但这绝不是切萨雷的问句所引起的感受,甚至更不是现在的处境所引发的感想。

“我想,这确实是很可悲的,”她以肯定的口吻开口说道,“因为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就像是我们刚才在讨论的——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是我们没有能力在保全自己的同时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不得不苛待自己……其实所有并不基于相爱的婚姻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基础,所有的政治联姻,所有因为将就产生的婚姻,所有的掘金女郎在嫁给老金矿的时候——我想她也会感受到相同的挫败和不安,而我认为我们的可悲程度还较为轻微,因为这毕竟是个短期的婚姻,不像是政治联姻要持续一生,也不像是那些对爱还怀有希望,但不得不嫁给年龄,嫁给‘想要孩子,但无法独立抚养’这个现实的女性一样,必须面对自己的失败,更不像是掘金女郎,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和命运,不得不欺骗别人,出卖自己,不顾一切地追逐着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还要真诚地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这段婚姻中真的有爱存在……”

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分高亢和夸张,连忙收敛住了情绪,平静了一下以后,这才继续地说,“和他们相比,我们至少还有主动权——我们追求的还不是那么基础的东西,我们还不是那么的无能。”

切萨雷沉默了一会儿,他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打量着珍妮,仿佛她正在展示的是全新的一面——一个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跟前展露过,至少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一面,过了一会,他缓缓说,“确实,真正促成这段婚姻的并不是我们对于失去金钱的恐惧——”

当然,当切萨雷提议靠结婚来转移财产的时候,他们这么干是为了钱——为了一大笔钱,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但在事态升级以后,当他们被irs盯上以后,珍妮选择高调继续婚姻的时候,钱已经确实不是他们考虑的第一要素了。珍妮点了点头,“这就是刚才我想要纠正你的,你的形象——你作为ceo的形象,公司的影响力,潜在的敌人,这是我们看重的东西,这是我们需要通过一次婚姻来解决的问题,而这么做并非因为我们需要钱……钱对于现在的你和我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切萨雷,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想要做的事,我们想要通过大梦实现的理想,我们想要达到的高度——真正重要的是追求卓越——”

“追求卓越,永远追求。”切萨雷说,他的表情平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一种负担——一种并未表现出来,但一直隐隐存在,一直暗地里在他们的交流中添加阻碍,制造尴尬的负担,悄然消失,这让他看起来宁静得多了——一直要到现在,你才会意识到之前的他多少都有几分紧绷。

“是的,重要的是这一点,为了钱和生存交换,可悲。”珍妮说,她举起手来示意,“建立在欺骗上的交换,可悲,没有终结的交换,可悲,这些所有的可悲和一次仓促的婚姻一样,最终都会造成痛苦而混乱的结果,影响到周围很多人的生活。但为了卓越的交换,就像是你说的,一次干净的、友好的、默契的合作,可悲吗?也许依然是可悲的,但它同时也是可敬的,起码这是成功者的可悲,甚至距离伟大就只有那么一步之遥了。”

“你对自己的评价就那么高吗?”切萨雷说,他真的微笑了起来,靠着椅背伸长了双腿,“距离伟大只有一步之遥?huh?”

“如果我们追求的目标不是以个人为中心,”珍妮说,“而是以群体为中心,我不知道——我猜,如果你的志向是保护野生动物,为了筹集到足够的经费和政策倾斜,建筑一个保护区,你和我协议结婚——想想吧,如果是这样——”

切萨雷想了想,然后大笑起来,他将脖子靠上椅背,冲着屋顶发出了哧哧的笑声,伸出手抓着金发。

“这听起来会是一部很好的电影,我猜,典型的艺术片,混合上一些性的迷惑、思考,还有人性的卑微和伟大,诸如此类,”他笑着说,“但,回到正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的,如果我们是为了这个假结婚,那我们就是伟大的。”

“同时也是可悲的。”珍妮补充说,“起码在那些坚持为了爱而结婚的人群眼里,我们是伟大而可悲的。不过我猜那样的话,我们在结婚时的感觉会好一些——起码要比为了一间电影公司而结婚的感觉要好。”

“而为了一间电影公司和它代表的一切结婚,又比为了生存,为了钱财——或者完全迫于无奈,为了虚无缥缈的政治需要而结婚的感觉要好得多。”切萨雷带有些微嘲讽——以及自嘲地说,“可悲的程度要轻得多——乌拉。”

“你简直难以想象,”珍妮却没有切萨雷的兴致,她摇了摇头,低声地说,“一样是牺牲一次婚姻,那些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从绝望里走出的人,站在圣坛前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你简直无法想象她的生活和我们的生活之间差距了多少——这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无法想象她有多无知而蒙昧,有多么的无助和挣扎,是多么的孱弱……也许你可以和她谈笑风生,也许你们时常擦肩而过,但你们完全无法互相理解,你不会明白钱对她来说为何那么重要——对你来说,钱是这世界上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你有太多的办法得到它,而她呢,她也不会理解你的世界,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无能和低微,还会为自己取得的成就而沾沾自喜,就像是……”

她看了切萨雷一眼,没有避讳地说,“就像是某些时候的你一样,她会让我……现在的我,情不自禁地为她感到抱歉……”

切萨雷沉默了下来,但没有露出被刺痛的表情,今晚似乎是个奇妙的夜晚,有这么多敏感的话题被提及,每个话题都需要小心翼翼地严阵以待,甚至可以说是不提为上,而他们针对这些话题展开了如此大胆的讨论,表达了这么尖锐的态度,但却没有一个人因此受伤,仿佛在此时此刻,不论是不那么光荣的过去,还是性格中固有的缺陷,难以释怀的心结,都不会是可以被用来攻击自己的软肋,不是需要戒备防护的隐痛,而是可以坦然承认的不完美,可以在讨论中隐然得到弥补——也许无法一次性解决,无法治愈,但疼痛依然可以被舒缓,伤口依然可以被呵护,在这样的讨论中你可以相信世界终究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而你也不再需要永远保持坚强,在险恶的外部世界里,总是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放下戒备修修补补,你会相信世界不仅仅是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息的风暴,你会相信在旅途中你能到达绿洲,你会相信在终点的确有一块地方在等待,也许它不是天堂,但总有那么一两处地方,会和你期待的一样。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为了追求卓越而牺牲,本身已经是一种成功。”最终,切萨雷依然没有主动询问什么,而是缓和地总结,“——如果这是自我安慰,那我得说,你确实做得不错。”

“起码我宁可选择为了追求卓越而牺牲一次婚姻。”珍妮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要我选的话,是的,我会这么选。”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么看的话,我的进步的确不小——这一次站在圣坛前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幸福的了,想想看,也许在我第三次结婚的时候,我就真的是为了全人类——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而结婚了。”

“到那时,不适感应该已经相当轻微了,”切萨雷揶揄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次的话,我想,怎么着你也应该习惯了吧。”

“我想应该是如此。”珍妮也笑了起来,“不过我知道,即使到了那时候,也一定会有人为我难过的——莉莉安就一定会为我感到抱歉。”

“是,莉莉安一定会。”切萨雷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几乎可以用轻柔来形容,“莉莉安是这个社会的良心所在。”

“而我们呢?”珍妮问,“我们这种人呢?”

“我们这种人则是人类文明前进的车轮。”切萨雷说,“比较小的那种,你知道,我们的目的毕竟没那么高尚,但不论如何,我想,正是成千上万个我们推动着社会在不断的前进,也许是走向毁灭——但不管怎么说,没有我们,世界的变化一定会缓慢很多。”

“听起来真的很刺激,”珍妮把最后一片西兰花放进嘴里,“就当我是自我安慰好了——其实我蛮高兴我是这种人的,我想,和莉莉安比,我的人生起码会精彩很多。”

切萨雷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盘,“所以,这就是新家的第一顿晚饭——毫无产出和实际意义的哲学对话。”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哲学的话,”珍妮站起身去拿厨房纸巾,“那你的大学成绩肯定没我想得那么好——而且这也不是没有实际意义,起码这让我的幸福感增强了不少,空荡荡的大宅、即将到来的婚礼——感觉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不是吗?这些毕竟是我们的选择——这毕竟是追求卓越应有的代价。”

“这么说,你顺畅地完成了一次自我催眠,”切萨雷说,他弯下腰开始研究洗碗机,而珍妮对他的背影大翻白眼。

“我发现你有时候实在很讨人厌——”她来来回回地把桌上的脏污擦去,大略收拾好料理中使用的碗盘,而后,见到切萨雷还没有起身,便走到他身边一起蹲了下来。“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有点不确定它有没有接上电源。”切萨雷说,“面板没亮,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