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敏然、周双双、杨灿、谢翔、我的同桌陈远,还有……卫行云!
可以想象,他们以为来探望的,是柔弱的,受了伤害,在家修养的我,本人却突然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是多大的震撼啊。
“啊~~~~~”我手忙脚乱的从夏冰背上跳下来,“都怪你,夏冰,非要背我过来,丢死人啦。”
夏冰无奈,却还是非常配合,“哎,我这不是心疼你,怕你自己走过来累着么。”
我鸡皮疙瘩乱跳,却还是故作镇定的为大家介绍:“这是我堂哥,夏冰。”
堂哥哦,卫行云,千万别误会啊。
那是卫行云第一次来我家。
那一天他的话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听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我,劝说我快点回学校。
可我的眼光,还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他,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夏冰突然咳嗽一声,我正襟危坐。
中午,在爸爸妈妈和我的挽留之下,大家在我家里一起吃饭,那天我们吃了什么呢?反正,我只记得,我跑前跑后的帮妈妈端菜,哧溜哧溜的喝着小饮料,饭桌上不是爆出大笑,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我们的脸庞,每个人的脸都仿佛在熠熠闪光,仿佛我们永远不会长大。
如果时间定格在那一刻,其实也挺好的。
有爸爸妈妈,有夏冰,有好友们,还有卫行云,我还要怎样的世界。
大家一直玩到傍晚才离开,我将他们送到门口,卫行云经过我身旁的时候,突然停住,眼睛看着我,“夏淼淼,对不起。”
“啊?”
“那天……是我让你去捡树枝的。”
我笑着摆摆手,“怎么能怪你啊,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内疚啦。”
“卫行云,走不走啊?”杨灿在外面喊道。
“哦,来了。”卫行云应了一声,又看向我,“先走了,下个星期一见啊。”
我微笑,“嗯,再见。”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我才关上门,脸上还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一转头,却看见夏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站在我身后。
我脸红,“你偷偷站在别人身后干什么?”
“那小子我好像有点印象啊。”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冰弯下腰,凑过来细细的看我的脸,“哎,自家的闺女长大了,感觉真复杂啊。”
“夏冰!”我恼羞成怒。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夏冰摸摸我的头,“我得走了,咱们下星期一可见不着了,好好照顾自己啊,傻妹妹。”
夏淼淼小朋友伤心的向妈妈告状:“妈妈妈妈,哥哥说我傻。”
妈妈温柔的摸着淼淼的小脑袋,“傻孩子,你哪里傻啦?”
[正文喜感少女成长史(3)]
下个星期一,我回到了学校,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大家的围观。尽管那天的春游只有我们一个年级,但显然,流言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学校传播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但是,这又有什么呢,夏淼淼的勇气已经回来了,本人连办公室门口都站过,还会怕这点探究的小眼神?况且,已经是高一下学期,学习压力绝对不算轻松,马上就是高二,现实条件也不允许我继续赖在家里。
高二,就意味着文理分科,同时也意味着分班。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卫行云一个班!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卫行云会选择理科。而我也知道,以他的实力,一定会进重点班。
重点班是很多学校都会成立的班级,教室地点在每一层的走廊深处,鲜有阳光,每次经过都会感觉有阴风阵阵吹来。那里聚集着整个年级学习最好的学生:聪明的、勤奋的、怪异的。
有一次期中考试,从考场出来,我便碰到了住我家楼上的在高三重点班的一个哥哥,我随口问了句:“考的怎么样?”
他的深色颇为遗憾:“不太好。”
“呃……”我小心翼翼的问,“100分以上总是没问题的吧。”
他点点头。
我突然来了好奇心,“那120分呢?”
他又点点头。
我骇然,“难道可以过140?”
他思索道:“应该是146,最后一道题我的答案好像有问题。”
他继续前行,我呆立原地。
要知道,我们那一场考的可是我觉得最恐怖的一门——数学啊!
这实在无法让我对重点班生出好感。
况且,我始终觉得,仅凭一场考试,便将一小部分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给他们最好的老师最好的资源最大的呵护,是非常不公平的一件事。
我们同样交了学费,我们身处同样的年纪,我们没有太大的智商差异,却受到了不同的对待,那些每天在课堂上讲述民主、阶级、平等的老师,又情何以堪呢?
况且,那被区分开来的一小部分人也不算幸运,聪明的要更加勤奋,勤奋的要承受更大压力,怪异的则愈发怪异。
可尽管这样,我依然还是要削尖了脑袋寄进去,即使前路艰难,即使头破血流。因为卫行云会在那里,夏淼淼也一定要在那里。
归根结底,我其实也是一个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没骨气的可怜虫。
我的成绩向来都非常不稳定,忽上忽下,上的时候能冲到班上的前几名,下的时候则始终徘徊在中游。我语文不错,英语一般,数学不好,物理总是弄不清公式,生物是个半吊子,化学却比较出色,因为学化学的时候,我总是幻想自己是正在学习魔药学的哈利波特。
年级里面高手如云,这样的水平,当然不足以进入重点班。如果我进不了重点班,我是不是会和坐在走廊深处的教室里的卫行云渐行渐远?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为成绩担忧。
可我是谁啊?我是勇往直前的夏淼淼,精力充沛的夏淼淼,什么都不怕的夏淼淼!我要做的当然不是傻乎乎的担忧,而是赶快行动。
于是,我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奋斗大军中。
语文还不错,我只要巩固就行;英语一般,于是我每天早上起床背二十个单词,一篇范文;数学不好,我开始虚心向杨灿求教,我的这位死党在数学上聪明绝顶;我把物理的每一个公式都整理出来,上课时不再囫囵吞枣,开始认真思考;生物一下课,我就追着外号“小黄瓜”的生物老师跑,问题一个接一个丢过去;而化学课上,我则开始幻想,不不不我才不是哈利波特,我是伟大的魔药学天才斯内普。
面对每天晚上回家不再看电视,而是跑进房间做数学题的我,我爸爸连呼“脱胎换骨啊”,而我妈妈则兴奋的每晚变着花样给我做宵夜,保证我有最充足的营养。
我当然可以去求教卫行云,说不定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借学习的原因更进一步。可是,我更想用自己的努力,让他刮目相看。
我想让他知道,夏淼淼不是一个只会玩只会闹长不大的小孩子,她也可以很沉静很努力拿到让大家都惊讶的成绩。
两个月的时间,仿佛才刚刚开始,就过去了。
我的成绩日渐提高,杨灿终于不会再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对着我叹气,生物老师和化学老师一看见我就笑眯眯的,在办公室里抢着夸我是他们的得意门生,连卫行云也有所耳闻,“夏淼淼,听说你最近成绩上升的非常快啊。”
我微笑,笑的矜持又得意。
期末考试来临。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不安,万一我基础不稳,哪一门发挥失常怎么办,万一其他人考的太好怎么办?
可是,还是要勇敢的去面对吧?豁出去了!
在家等待成绩的日子非常难熬,尽管我表面上装的很有自信很淡定。
某一天在大伯家吃饭的时候,大伯不经意的问道:“我听说,你们下学期要分班了?”
“嗯。”我点点头。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进重点班?”
我放下碗,“应该是可以的吧。”
应该是,这话听起来就很没有自信。
幸好夏冰看出了些端倪,马上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实习见闻中。
他的专业是新闻,这个暑假开始在省电视台实习,用他的话说,就是帮人打杂跑腿抗摄像机的。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得到了不少八卦见闻,于是每次家族聚会,听他跟我们描述这位明星那位领导的八卦都成了一道重头菜。
那段时间某个比较红的组合正好来我们市做宣传,我们刚上初一的小堂妹天天缠着夏冰问这问那,夏冰却故意使坏,不是说这个人口臭,就是说那个人脾气坏,小堂妹将信将疑,每次都被打击的泪眼汪汪,嘴里喃喃道:“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呜~~哥哥你太坏了。”
打发了小堂妹,夏冰凑到我旁边,“怎么了,夏老二,信号不在服务区啊。”
我没有情绪跟他斗嘴,将头转到一边,“不要你管。”
“靠,我看到的这位多愁善感的姑娘是夏水水么,你这是打算转型啊?”
“夏冰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我没心情讲话不行啊。”
“哎,小孩子啊,把什么重点班当宝贝似的,考得上就上,考不上继续努力呗。”
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且不考虑卫行云,“我付出了那么努力,要是考不上得多打击我的自尊心啊。”
“哟,我还以为你自尊心一直爆棚呢,当那么多人面掉水里去不也过来了么?”
我怒,“那也没有你有自尊心,当着全家人的面挨了打,过后还能嬉皮笑脸。”
“那当然了,超强的自尊心是咱们老夏家的传统,你看我爸,当年被我姥爷扇了俩大嘴巴还能赔笑呢。”
“夏冰你说什么呢?”身后传来大伯一声暴喝。
“没,爸,我正跟水水普及咱们家有史以来最浪漫,最坚忍不拔,最甜蜜也是最幸福的情史呢……”
“夏冰你皮子痒了是吧?”
我终于笑了出来。
拿成绩单的那天,夏冰自告奋勇的要陪我去,被我拒绝了。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努力了,我想自己面对。
然而我刚一走进教室,就有人对我喊道:“夏淼淼,厉害呀,理科全班第一。”
我愣愣的停住,睁大了眼睛。
杨灿跑过来,一把将成绩单塞到我手里,“不算政史地,总分597,没天理啊,竟然比我还高。”
我拿起成绩单,细细的研究,历史地理和政治都惨不忍睹,可其他的科目,每一门的分数都仿佛在闪闪发光。
我突然转身,拔足狂奔。
每一步脚步落下,我都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飞快的跑到卫行云的教室门口,他正在和几个男生讨论些什么,我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大声叫道:“卫行云。”
他转头,看到是我,微笑了一下,走出来。
我喘着粗气,将手中的成绩单递给他,“看,我理科考了597!”
他拿过成绩单,看了一下,递还给我,笑道:“恭喜你啊!”
“你考了多少?”
“跟你差不多。”
我笑着看着他,“那下学期,我们又可以在一个班了吧!”
他犹豫,“这还得看分班吧,理科重点班有三个班呢。”
“我知道,我有预感的,我们一定一定,会在一个班!”我非常肯定的说。
在我坚定的目光之下,卫行云终于点点头,微笑,“希望吧。”
那一天,他穿了绿色的T恤,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头发是亮的,眼睛是亮的,看得到细小茸毛的脸庞,也是亮的。这样的温和明朗的他,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正文喜感少女成长史(4)]
2010年5月1日星期六晴如果将来我爱上一个人,一定会让她走。
今天的太阳很大,空气很好,忙碌已久的人们终于有时间走出格子间,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如果我不曾死去,按照我的计划,此时此刻,我跟卫行云应该正在古城中漫步,而不是像现在,卫行云站在我的墓前,为我扫墓。
显然这之前我父母已经来过,檀香袅袅,墓地的周围显然被整理过,大束的鲜花放在墓前,还有一小堆燃烧过的纸钱。
而现在,墓前又放上了我最爱吃的零食:巧克力、薯片、青梅……我以为他不会记得的事情,想不到他都记得。
他伸出手,摸了摸墓碑上我的照片,然后找了个地方,缓缓的坐下来,倚着我的墓碑,掏出口袋里的烟盒,缓缓的摩挲。
你是……在想我么?
我也在想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和卫行云同时回头。
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虽然只有我自己听到。
卫行云将烟盒放回口袋,缓缓的站了起来。
是卓尔。
穿着黑色衬衫,抱了一大束向日葵的卓尔。
多奇怪,五一劳动节,大家不休息,不出去玩,竟然都不约而同的跑来扫墓。
卓尔走过来,弯下腰,将花放到了我墓前。然后,缓缓的摸了摸着我的墓碑。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看卫行云一眼,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一般。而卫行云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良久,卓尔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