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的摇了摇头,茫然失措的看着他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找啊!”杨灿跺脚。

我急的就快哭出来了,“上哪找啊?”

“别着急,镇定点,”卫行云拍拍我的胳膊,“你想一想,周双双还有什么朋友?或者,你认不认识她男友的朋友?”

我终于找到了一丝头绪,“卢敏然,他们是通过卢敏然认识的。”

我们也顾不上大扫除了,放下工具,飞快的冲出了教室。

[正文我们一起的日子(3)]

我们跑到卢敏然学校门口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学校放学,学生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杨灿眼尖,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卢敏然。

他大喊一声,跑了过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杨灿这么心急,我和卫行云对视一眼,跟着跑了过去。

卢敏然听我们一说,同样大吃一惊,“天呐,她怎么有这么大胆子?”

“别天啊地啊的了,快点想办法打听下,他们能去哪。”杨灿道。

“跟我来。”卢敏然带我们转身往校园内跑去。

那是我们第一次踏入三中,可是那时的我们心情焦虑,没有一个人有功夫欣赏这座校园,这还是夏冰和卓尔的母校呢。

我们随着卢敏然来到篮球场,她示意我们在场外等着,自己飞快的跑到了几个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中间,焦急的询问起来。

半晌,她匆匆跑回来,“打听到了,周双双他们去N市了。他们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记在手上了。”

N市就在本市旁边,坐车不过两三小时的车程,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没跑远。

“现在怎么办?”卢敏然忧心忡忡的问。

告诉老师?告诉她父母?无疑都不是个好主意,她父母和老师现在都还没察觉,告诉他们,只会将事情闹大。

“我去N市找她。”杨灿当机立断。

“我也去!”我马上附和。

“去N市?”卢敏然有些犹豫,“我跟爸妈已经说好了,明天一早的车,去桂林……”

“没关系的,我们俩去就够了。”我拍拍她。

一直很少说话的卫行云忽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老实话,虽然曾经做过同学,卫行云和周双双的交集一直不多,他能跟我们一同跑来三中,就已经很够意思了,此时他竟然要跟我们一起去N市,着实让人惊讶。

“你也去?呃……不用吧……”我犹豫的说道。

“一起去吧,就你们两人,我不放心。”卫行云打断我。

卢敏然突然撞了我一下,示意我闭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三个一起去,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问。

杨灿看了看表,“现在还不到六点,应该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就现在吧。”

卫行云点点头。

几个人将身上的零花钱全部掏出,凑到一起,一共两百三十多块,卢敏然身上带的钱多,这里面倒有一大半是她的。钱并不算多,但去N市的来回路费已经足够了,我们几人对看一眼,跑到路边的话吧,开始分别打电话回家。

我找的借口是,作业留的多,晚上要去周双双家同她一起赶在假期开始前做完,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妈妈叮嘱了几句,我假装不耐烦的敷衍着。

挂掉电话,旁边的卫行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你演技倒是蛮不错的。”

我哈哈一笑,假惺惺的学着电视里的人物:“过奖,过奖。”

心说,这算什么啊,都是靠你练出来的啊。

踏上去N市的汽车,杨灿率先找了个座位,心烦意乱的坐下来,便不再说话。我和卫行云对望一眼,坐到了他身后。

坐定以后,我悄悄的看了卫行云一眼,他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

我原本慌乱的心,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那时候真是年少啊,什么都不考虑,不计付出不计后果,三个人,带着两百多块钱,仅凭着一腔热血,便踏上了一场未知的旅程。

我和卫行云第一次不算旅行的旅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晚上八点一刻,我们第一次踏上了N市的土地。

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按照卢敏然要来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道:“喂?”

我忽然决定撒一个谎。

“喂,你好,我找周双双。”

那边倏然警惕,“你是谁?”

“哦,我是她的小学同学,”我语调轻快的说,“昨天她告诉我,她要来N市,顺便找我玩,给了我这个电话,怎么,她不在么?”

“哦,没什么,你等等。”

杨灿悄悄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喂,你是……?”电话那边传来了周双双狐疑的声音。

“双双,是我。”

“淼淼?天呐,你怎么有这个电话的?”

“别问了,我现在就在N市,你在哪,我来找你。”

“你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我的妈呀,你跑这来做什么……”

“见面再说,”我打断她,“告诉我你的地址。”

挂断电话,因为手上的钱不敢乱用,我们不敢打车,只得靠嘴巴不断问路,才找到了周双双说的地方。

那时一个五层楼的私房,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

“淼淼,你留在这,我和卫行云上去,万一我们半个小时还没下来,你就快点去报警。”杨灿安排道。

“不行,电话是我打的,上去的却是两个男生,别人怎么会开门,还是卫行云在这等着,我跟你上去。”我私心里,不想让卫行云有什么危险。

“我跟你上去。”卫行云简单明了的说。

三人僵持不下,谁都不愿意独自在下面等着,最后,杨灿咬了咬牙,“算了,就一起上去,我就不信还会有什么危险。”

“梆梆梆”,我敲着老旧的铁门,不一会,里面的门打开,一个吊儿郎当的金发青年站在门内,“你们找谁?”

“我找周双双。”我小心翼翼的说,“我们是她好朋友。”

金发青年一边开门,一边对里面喊道:“阿堂,找你媳妇儿的!”

门一打开,里面的环境让我们骤然愣住。

乌烟瘴气的房间内,支了两副牌桌,分别围了四五个青年,几乎都打着赤膊,一手拿牌,一手夹烟,背上和手臂上有张牙舞爪的纹身。

一道身影飞奔而来,面色惊慌的周双双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两个男生,小脸煞白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她男友这时抬头,也发现了我们,见到我,他皱了皱眉头,瞪了周双双一眼。

周双双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我怒火中烧,抓住她的手腕,“咱们走。”

“你敢!”她男友突然放下牌,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凭什么带她走?双双,回来。”

周双双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杨灿忽然站出来,拉住她,语带不屑,“周双双,你所谓的新生活,就是这样的环境?”多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说,“还是趁早跟我们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开门的金发青年突然问道,“听你话中的意思,好像很瞧不起我们?”

周双双慌乱的看了我们一眼,转头解释,“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她男友不耐烦的说道,“没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来你就闹着要走,现在还喊了人过来,你以为这是你想走就走啊。”

“那你想怎么样?”卫行云上前一步,挡在我们身前。

“嘿!”另一张牌桌上的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牌,转过身来,“我没听错吧,有人跟咱们挑衅?”

周双双睁大了眼睛,泫然欲泣,“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挑衅……”

卫行云却站直了身体,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们。

他的态度激怒了他们,顿时有人推开凳子,走了过来。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两步,伸开双臂挡在卫行云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淼淼!”下一刻,卫行云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让开。”

“不让!”我固执的说,随后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告诉你们,我哥哥是卓尔,我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他一会就来接我们。”

其实我根本拿不准,在N市亮出卓尔的名号有没有用,我只是想,既然周双双的男友跟卓尔是一个学校的,那么,至少他知道卓尔是谁吧。

“他爸爸是卓天成。”我随即又补充一句,卓尔不行,他爸爸总行了吧?

没有想到真的管用,对面众人犹豫了一下,有人说:“你唬谁呢,卓尔会来接你?”

“她没骗人,她姓夏,夏冰你们知道吧,那是她哥哥,”周双双的男友突然说道,然后,他看向周双双,“你真的要跟他们走,不跟我在一起了?”

周双双慌乱的看看我们,又看看他,我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

半晌,她终于小声说道:“我先跟他们回去,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了。”她男友挥了挥手,重新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扑克,“你们走吧。”

众人见他坐下,也跟着坐下。

卫行云迅速的拉起我和周双双,走了出去。

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周双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们另外三人,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双双的钱包和行李都还在刚才的地方,我们当然不肯让她再回去拿,那天晚上,我们就在车站的候车厅坐了一夜。

周双双时不时就要哭泣一通,杨灿一直陪在她身旁,低着头,耐心的安慰着他,我倒在座椅上,心中一阵后怕。

万一他们不认识卓尔,万一他们不相信我,万一他们打起来……

我越想越担心,转过身来看向身旁的卫行云,“卫行云,你说,刚才你们要打起来怎么办?”

正在闭目养神的卫行云睁开眼睛,对我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的脸骤然发烫,连忙用手捂住,卫行云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候车室的温度明明不高,可我的心,一直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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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我们一起的日子(4)]

2010年5月4日星期三多云我曾想过我们的无数未来,没有一个像这样

我站在卫行云旁边,跟他一起观看这些我最后的视频记录。

监控中的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模糊。只能依稀从穿着和走路的姿态来判断哪个是我,镜头还都少的可怜。卫行云的同学毕竟不是电视剧中的三浦春马,能将每一个模糊的人影清晰面部。

他这么一坐,就是一天,连续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获,卫行云却依旧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自己找到了乐趣。

他将监控视频中每个有我的片段都剪辑出来,编辑成一个视频,重复在电脑上播放。低头行走、停顿、沉思、徘徊、加快速度、又停顿……

原来这就是我在这世界留下的最后影像。我自己倒是没注意,我走路的时候会有那么多小动作:挠头发、扯衣服、揉脸……我微有些尴尬,原来,以前小群说我走路没气质,确实是真的啊。

卫行云估计也这么觉得,他向后一仰,倚在电脑椅上,看一看,自己就在那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就红了眼圈。

我看着他的红眼圈,只觉得满满的忧伤快要将我淹没。

在我还是个莽撞少女的时候,我幻想过我们许多种未来:可能我们会在一起,可能我们会分离,他可能会有一个像李雪那样的女朋友,我可能抱着无法割舍的爱恋孤独终老……

我甚至想过,如果卫行云终究没有爱上我,我们终究无法在一起,我就要做一件很坏很坏的事,让他永远记住我。

可是,在那无数个未来之中,没有一个像今天这样,我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天人永隔,再无相见的可能。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从N市回来后的那个假期,我一直陪在周双双身旁。

刚开始,她用非常果断的语气跟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再想的。”

然而隔了一天,她就开始自责,后悔自己在阿堂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

有一次半夜,她突然哭泣着醒来,转过身将头埋在我的怀中,一边流一眼,一边痛苦的问我:“怎么办,淼淼,我好想念他。“

如果不是亲自去过N市,看到过阿堂身处的世界,我差一点就要心软,帮她去找他。

其实我知道,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才会下定决心,放弃自己的生活,离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同一个人远走高飞。

然而那时,我们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就算真的私奔了,又怎能不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