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摸了摸肚子:“没事儿,吃得太饱,刚好运动一下。”

“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你还拎了那么些礼物呢……”我妈还欲阻拦,坐在沙发上的夏冰打断了她。

“婶儿,你就让他做吧,这是我哥们儿,跟你们侄子没分别,用不着客气。”

卓尔终于还是陪着我一同收拾了饭桌。

进了厨房后,他将袖子挽起,不顾我的阻拦,便自顾自地刷起了碗。

厨房中顿时只有碗盘相碰的洗涮声。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一时无法决定,是要抢过他手中的碗呢,还是逃离这小小的空间。

“淼淼,你不要害怕。”他忽然开口。

“不要躲着我,也不必要有抱歉的心里,我希望,在你心中,我还是从前那个卓尔哥哥。”

“我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怔怔的嘉宾这个他。从侧面看去,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仿佛他真的只是在专心洗碗。

面前这个人,伴我一起长大,宠我、爱我、纵容我,在长久的时光中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我,我知道,他真正视我如珍宝。

可我终究无法回应他的爱。

良久,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过他洗好的盘子,轻声说道:“好的,卓尔哥哥。”

卫行云全身湿漉漉的走进家中时,圣德太子开心的扑了过来,却被他狼狈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卫行云瘫倒在沙发上,双眼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圣德太子犹豫了一下,去舔了舔他的手。

我心中还是失望和委屈,所以看都不想看他,转身准备往卧室飘去。身后的卫行云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我骤然定住。他说:“淼淼,淼淼,你去哪儿了?”

屋里的我转过身,缓缓走到了他身旁。

他依旧在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伸出他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傻瓜,我就在这儿啊。

倒计时第八天:我哪儿也没去,就在你身边啊。

打从一开始,卓尔就对卫行云没什么好印象,后来还跟他动了手,而因我的一时冲动,让他对他的印象更坏了。其实现在想想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还大多是我的责任。我也不知道,面对卫星云的时候,我怎么会变得那么啰嗦,明明知道他在打游戏,却总忍不住在QQ上叫他。

一次,两次,三次……卫行云每次都好脾气地回答着我的无聊问题。

然而最后一次,卫行云随手敲来了几个字:你怎么这么烦啊。不耐烦的一句话,对当时的我来说,如同灭顶之灾,让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手足无措的坐了一会儿,没有再回复卫行云什么,关掉了电脑。

我一直以为,卫行云是很喜欢听我跟他讲话的,我一直觉得,跟卫行云分享每一件事是一个快乐的过程,却不想,原来他一直觉得我烦。

我茫然的坐在床边,茫然地接到夏冰的电话,他叫我出去吃饭,我家茫然地走出校门,胡乱的打了个车就过去了。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不太清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过去了,可能是下意识的寻找一些热闹的气氛。

看到夏冰的那一刻,我呆呆的叫道:“哥哥。”

夏冰愣住:“你叫我什么?”

.

他的态度让我一下子就恢复镇定,仿佛从太空骤然回到地球,我看也不看他,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径自坐了下来。

卓尔一直到我们吃完才过来,大家决定饭后活动去他家新开的酒吧放松放松,卓尔地神问我:“要不要送你回家?”

我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不回家就是个错误。

大家一进去就玩开了,我则自己四处乱逛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于是吧台内的调酒师,就给了我一杯酒。酸酸甜甜的,记忆中美妙的味道。

等夏冰和卓而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四五杯了。

夏冰猛地拿走了我手中的酒杯,气急败坏道:“夏淼淼,你出息了啊。”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不要骂她。”卓尔一把将我搂过去,“淼淼,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我只摇摇头,不肯吐露出一个字。

这一切都是我的自讨苦吃,就算卓尔无所不能,也不能强迫卫行云爱上我。

我终于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看向夏冰:“哥,送我回家吧。”

“我送你。”卓尔站了起来。

我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让夏冰送我吧。”

卓尔沉默了片刻,终于叹道“好吧。”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怕自己忍不住再次流泪。

在回去的路上,我镇定了不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好让自己回去后看起来不那么惨。夏冰不住地瞄着我,最后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丢不丢人啊!”

“有什么丢人的。”我哼哼。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们就算隔了层牛皮,这么多年,也该破了吧?”

“谁说我追他了?”我直起了脖子,“我才没追他呢,我只是对他好,等他来追我呢。”

夏冰无语。

他的车进不了我们学校,于是他把车停在外面,走路送我进去。我喝的晕乎乎的,脚步都有些踉跄,夏冰无奈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

我嘻嘻哈哈的被他牵着,如同儿时,

那时我还在换牙,爸爸妈妈严格禁止我吃糖,一看见别家小孩儿吃糖,我馋的口水快滴下来了。他那时可从来没嫌弃我,见我馋,就偷偷地带我买糖,五毛钱十棵椰子糖,他一颗也不吃,全都给我,还跟个小大人似的嘱咐我:“回家千万别告诉你爸妈你吃糖了,不然再也不给你买了。”

我便郑重其事的点头。

一转眼,我们竟然就长这么大了。

夏冰一直将我送到寝室楼下,并难得温和地摸了摸我的头,“以后别在这样了,不值得,知道不?”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无奈。我当然知道,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哭哭啼啼的太不值得,可是,有时候,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身不由己啊。

借酒消愁这种事真是非常愚蠢,因为酒精不仅不能消除愁绪,还会给你带来头疼隔天早上,我又抱着又涨又疼的脑袋爬起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时,只觉得又羞又气。

在隔夜的酒精和头疼作用下,我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我要出走!

我先给周双双打了个电话,让他开始准备接待工作,然后又打电话给小群,让她记得帮我打掩护签到。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我背上书包,故作镇定的走出门,直接去火车站,买了最快一趟去c市的火车票。一上车,我就爬到了上铺,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什么都不想,直接睡觉。

十多个小时的旅途中,我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火车即将到站。

我拿起手机一看,全部是短信和未接来电。有周双双的,杨灿的,夏冰的,有小群和图图的,就是没有卫行云的。

我先给小群和图图发了个短信表示自己已经平安抵达。又发短信告诉夏冰自己一切安好,然后拨通了周双双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一片嘈杂,“夏淼淼你这个混蛋,不接电话啊!我等你好几个小时了,困死了!”

我心虚,连连道歉,并背着书包向站外冲去。刚一出站,就看见周双双和杨灿站在那里拼命地向我挥手。

其实寒假里明明还厮混在一起,但在陌生的城市,在喧闹的车站里见到老朋友在苦苦等候自己,还是非常激动。我傻笑这任由他们拍打和数落我,心想,朋友到底还是老的好。

周双双和杨灿安排了非常详细的接待计划:逛校园,逛名胜,逛步行街,吃小吃,吃大餐.....两天下来,我累得半死也撑了个半死。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卫行云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卫行云”三个字,迟疑了许久,终于按了“否”,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和周双双拍照。

其实我不是不想接,只是我害怕,怕电话一接通,我就会迫不及待的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所剩无几的骄傲坚持说不可以。

“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让我歇会。”看到路边的花坛,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坐了下来。玩了一天,晚上跟杨灿同在一所学校的高中同学聚了餐,周双双又带我出来逛夜市。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精力,可能沉浸在爱情之中的人都是这么精力充沛吧。

“小杨子,渴。”周双双指了指嘴巴。

“喳,小的这就去买水去。”杨灿谄媚一笑,随即飞快的转身离去。

“肉麻。”我撇了撇嘴,然而心里到底是羡慕的。

“喂!”,周双双拍拍我,“怎么样,这两天开心点儿没?”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

“要我说,卫行云这个人还真是个木头。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他猜不到你的心思,他就是个雪人儿也能被你捂化了吧。也就是你这个人死心眼儿,怎么都不肯放手。”

我看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没有说话。

然而那天晚上,黑暗中,同周双双一起挤在她寝室中狭窄的床上时,我小声说:“双双,我有点想卫行云了。”周双双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我的手。

“过段时间就是你的生日了,明天我们想提前帮你庆祝一下,卢敏然也过来,后天早上,你就回去吧。”我用力地抱住她,低声道:“老周。”

“嗯?”

“你真好。”

多么庆幸,我有这样一群老朋友,他们永远在我身后,随时给我拥抱。

在这一点上,夏淼淼已经幸运过许过人了。

第二天晚上,周双双。杨灿、卢敏然还有我们在c市的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一同为我提前庆祝了生日。

少年时的老朋友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有远在北京的谢翔来不了,不过他打过电话来再三许诺会补偿。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共同举杯祝贺我时,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的关心和照顾,谢谢你们纵容我的小情绪,谢谢你们伴我成长。

杨灿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我的头,“别激动,我们这也是关怀弱智群体嘛。”

我顿时失语,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双双。周双双皱了皱眉头,瞪了一眼杨灿,“你怎么这样,说好了不揭别人短的。”

我华丽丽的呈四十五度角迎风流泪,呜呜----你们这对坏人!

吃完饭,我们结伴去唱歌,杨灿慷慨的唱出他的拿手曲目,成功地震得我们每个人都短暂失聪了。

于是周双双剥夺了他拿话筒的权利,拉着我和卢敏然一起大唱孙燕姿的歌。唱了一会,杨灿突然接了个电话,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回来,得意万分地抢过话筒,大声道:“下面,我们要送夏淼淼同学一份神秘的大礼。”

我以为,肯定会是服务员推着插满蜡烛的蛋糕走进来。

却没想到,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后,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还傻傻的看着他,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音乐不知被谁按了暂停,周围一片安静,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表白,没有甜言蜜语,他只轻声说道:“我来接你回去。”

我笑啊笑的,终于笑到流出眼泪。

卫行云看着哭泣的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杨灿见状,连忙欢呼道:“为了欢迎卫行云,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然后,他为我们表演了空手开酒瓶的绝技。

非常不幸地,杨大师的水平太次,瓶盖没有打开,他的手却被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流出,我惊恐的就按这个那一抹艳色,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就在我努力想转过头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摇晃起来,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没错,我就是传说中晕血不晕大姨妈的神奇物种!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病房里开着冷气,我身上盖着被子。我抬起手来手上贴了胶布,看起来刚刚打过针。

转过头去,就见穿着白色衬衫的卫行云坐在凳子上,抱紧双臂,垂着头,正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他的眉毛微微的皱着,显得越发浓重,如同一副笔锋凌厉的黑白水墨画,他即便睡着,眉眼间也透着冷意。鼻梁高挺,眼下有一圈阴影,嘴巴紧紧地抿着,下巴上还冒出了些许胡渣---

这样真实又毫无防备的卫行云。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卫行云马上就醒了过来,我连忙收回手,心脏怦怦直跳。

“你醒了?”他问。

我故意闭上眼睛:“没有。”

卫行云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困了就继续睡吧。”

我马上睁开眼睛,“现在醒了。”

“杨灿他们刚才都回学校了,你在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天亮了,我们一起回去。”他说。

“卫行云。”

“嗯?”

“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陈晓群说,你被我气坏了。”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