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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写作业,林沐风问她:“和新同学相处得还算愉快吧?”

暖暖点点头,说:“几个同学都蛮好的,很容易交朋友。”

“明年亦寒会上你们学校,做姐姐的还是要照顾好弟弟啊!”林沐风关照,亦寒在外厅复习功课,耳朵灵敏,听到林沐风说到自己的名字,跑进暖暖的房间贫嘴:“是我照顾她吧?”

“小孩子就是做功课不专心,快去复习功课。”林沐风赶亦寒回自己房间。

暖暖趁机起哄:“对对对,小孩子快去复习。”

亦寒不服气也不情愿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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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暖暖睡眼惺忪,靠在亦寒的肩膀上一个不稳,差点摔下来,被亦寒有力的手臂及时挡牢,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到亦寒正了无睡意地关切地看着自己,眷眷的面容。

“我真没用,熬夜都不行。”

暖暖用力锤了一下脑袋,被亦寒把手拉开:“老爸说多打脑袋会变笨。”

两人心有灵犀似的,一起看看病床上的父亲。

“听会儿音乐吧!”亦寒说,一只手伸到沙发旁的行李包,掏出DISKMAN,又拿出一张碟,唏唏嗦嗦地把碟放进DISKMAN。把耳机塞到暖暖耳朵里,另一个塞到自己耳朵里。

“什么碟?”

“你最喜欢的人的。”

暖暖心里一动,莫名地了然。耳机里面果然传来那个熟悉的疏阔而低沉的声音。

“LONG LONG TIME AGO……”是张国荣版本的《AMERICAN PIE》。

近半年,她都一直一直靠这把声音安慰着自己。然,没有想到亦寒会听这张碟。

“你也听出来了吧,是张国荣热情演唱会的CD,那年我没能跟你一起去看,买了碟来,弥补遗憾。”亦寒说着,仰头,微闭上双眼。

一个人够有心,就会记住另一个人的一切。他始终能记牢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爱好,她的偶像。

LONG LONG TIME AGO,一个少女的慢慢成熟,从流连五光十色的流行音乐开始,懵懵懂懂,开始接触了那些冲动的情感。

暖暖回忆着,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热爱一个偶像的。

好像一切是从那年夏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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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筱光在那年暑假返校的时候,神采飞扬地拉着暖暖和方竹央求:““陪我看电影吧!参加一个电影的首映式,一个人去好傻好没劲儿!”

方竹摇摇手:“不行,这次期末考数学考砸了,我妈关我禁闭,要我恶补数学呢!”

“是什么电影啊?”暖暖有些兴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林沐风是向来不会在暑假干涉儿女的课余活动。

“《霸王别姬》。”杨筱光兴奋地说,“张国荣也来了呢!”

“很老了吧,那个张国荣,你怎么崇拜那么老的偶像?”方竹用看古老石山的眼光看杨筱光。

“才不老,很帅呢!”杨筱光辩驳,想了一想,再加上一句,“他是不老童话。”

十三四的小女孩用“帅”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成年的男性,好像有带着珍重的心喜的小秘密般珍贵,还夹杂着很多朦胧不可及的情愫。模糊地迷恋一个偶像,也许这也算是一种长大。

“我陪你去!”暖暖的兴致被吊得很高。

《霸王别姬》在本城的首映式定在声誉颇隆得大光明电影院。暖暖不必担心买票的事情,杨筱光一早就积极地买好了票。

前一夜向爸爸汇报,说要和同学看电影。林沐风点了一下头,果然也没有多问就表示认可了。

大清早,暖暖把亦寒从床上揪起来。

“汪亦寒同学,车钥匙给我。”上了初中以后,林沐风反对暖暖骑车上学,说女孩骑车太过危险,便把暖暖的车钥匙没收了。自行车变成了亦寒的专用品。

亦寒清醒过来,坐起身子。

这时候的亦寒已然长得颇高,正是十几岁男生冒个子的时候,声音也开始变得粗嘎起来,慢慢慢慢正在长成一个小男子汉。

“老爸不准你在公共场所骑车。” 直接拒绝暖暖的请求。

见暖暖正装出愤怒地要扑上来要锤他的样子,便说:“看来,我得辛苦一下,不得不送你去了。”

说完打个哈欠,刷牙洗脸,动作迅速。

亦寒骑的就是那辆蓝色的女士“永久”。暖暖乖乖在后面横坐着,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跨坐了。

到了人民公园附近,发觉人潮涌动,人行道上站满了人,人行道的栏杆上都有人站着张望。各色人群有的举着横条幅,有的拿着照相机,波涛汹涌的气势。

“老天,严重堵塞啊!”亦寒叫。

“赶紧找地方停车,我得找找杨筱光。”暖暖吩咐亦寒。

亦寒把车停在电影院旁边一条偏僻的弄堂里面,看到电影院的后门处也站着不少人。

“林暖暖!”远远有人叫。

杨筱光跑过来,满头是汗。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我挤都挤不进去。”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捏住的那角都被手心的汗给弄的湿濡濡的。

“怎么那么轰动?”暖暖对此盛况深感诧异。

杨筱光掩不住得意的神色。

“要问张国荣有多红,今天你就看到啦!”

“好了好了,想想怎么挤进去吧!”暖暖说。

这个时候,杨筱光看到暖暖的小跟班。

抬头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林暖暖似笑非笑:“哦,林暖暖,你哦!”

暖暖当然知道她想到什么,赶紧拉着亦寒介绍:“这是我弟弟,叫汪亦寒,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过比我们低一个年级。”

杨筱光自来熟,笑嘻嘻地先挥了下手招呼:“你好,我是你姐姐的同学,我叫杨筱光。”

亦寒点点头,望了下这个浑身米老鼠的女孩,扯了一个招呼:“你好。”

杨筱光对暖暖点头:“不错啊,还有保镖护送。”

忽然人群涌动起来,后门的人群呼啦拉全部往前门跑去。

“糟糕,目标人物出现。我们得赶紧。”杨筱光激动起来。

“赶紧什么呀,人那么多,我们怎么挤得进去。”暖暖迟疑。

“走吧!”说话的是亦寒,一手拉着一个女孩子,朝人群间挤去,在人群里用手臂护卫着两个女孩子,不让她们被别人挤到。但是毕竟三个人年纪都小,气力都弱,始终挤不过那些奋勇的成年人。

前面的人群中不少人说张国荣已经进了电影院了,于是被拦在电影院玻璃门外的歌迷影迷开始激动,拍起玻璃门。就听到“哐铛”好大几声,后面的人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情。就听到前面有人尖叫“门碎了”。

暖暖傻了眼,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群情激动的情形。杨筱光被人群挤掉了一只凉鞋,惨叫连连,低头要找鞋子,哪里还找的到。亦寒在这激动的人潮中,只能紧紧护卫着臂膀下的两个女孩子不被挤伤。

电影院里终于出来了保安,还有若干公安来维护秩序。门口的人终于可以陆续凭票进电影院。

杨筱光也不管自己少了一只鞋子,干脆学金鸡跳,一边跳一边拉着暖暖一起去检票。

暖暖回头看亦寒。

亦寒双手叉腰,满头大汗,对她们说:“你们去看吧,我去人民公园踢球,完了过来等你们。”说着挥挥手,跑了。暖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忍心。

“你这个弟弟可真没话说。”杨筱光差点站不稳,慌忙搭住暖暖的肩膀。

电影的深刻是超过她们这样的年纪所能理解的。暖暖看得有些累,部分情节并没有吃透,只是隐隐感受到了电影中所传达得那种彻骨的绝望。

末尾,程蝶衣拿出了那把霸王剑,段小楼那声悲怆的“蝶衣”,而后是悲婉的“小豆子”。

眼泪夺眶而出。

然而,张国荣带给现场的完全是另一种气场。

荧幕上的程蝶衣那么婉转缠绵,首映式上的张国荣却是那么开朗豁然。荧幕上的程蝶衣那么风华绝代,首映式上的张国荣又是那么潇洒俊朗。可以那么轻易地吸引住现场的每一个人。

杨筱光一见张国荣出场就掐住暖暖的手,尖叫一声。全场的欢呼此起彼伏,气氛热情到了顶点。

暖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一个追星历程,很受现场感染,小心灵好像是受了震荡一样。

扶着继续金鸡独立跳的杨筱光一起走出电影院,边走边兴奋地说着刚才的电影和那位万众瞩目的巨星。

亦寒已经推着车子在门边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杨筱光滑稽的金鸡独立跳,嘴一歪,欲笑不笑,最后还是笑了出来,边笑边叫:“我终于理解追星的概念了,就是追星追得鞋子都掉了。”

“死小子!”杨筱光也不顾光着一只脚,跑上去就要捏亦寒的脸。

亦寒的个子比杨筱光要高小半个头,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左闪右闪,闪到暖暖身后。

“有人欺负你老弟呢!”嘻嘻叫着。

“好啦,小心你的脚底板。”

杨筱光怨怒:“果然是自家人帮自家人。”看看一只小光脚,哀怨,“完了,我这次真要赤脚回家了。”

亦寒拍拍自行车的后座架:“瞧,汪亦寒牌奔驰在这里,载不到张国荣哥哥,可以载杨筱光姐姐。”

“噢!多谢亦寒弟弟!”杨筱光一翘一翘,跳上亦寒的自行车后座架坐好。

亦寒推着自行车走,暖暖落后一步,跟杨筱光并行,唧唧喳喳继续讨论刚才的首映式。

女孩子的身体,总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慢慢发芽。长大,真的有时候只是那么忽如一夜。

那天从《霸王别姬》首映式上回来,暖暖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直暖暖的胀胀的,说不出的什么不舒服。

她别别扭扭地把身体上的不舒服的情状告诉林沐风。因为爸爸是医生,暖暖有点小痛小病从来不需要上医院。这次依然如此。

但林沐风只是叫暖暖注意保暖,注意休息,若待要再进一步讲,几次都间中住了口。

暑假过了开学后的某一天,她早上醒来,发现短裤上殷红的一片,也弄脏了床单,大惊失色。心底又羞又怕,偷偷的一个人跑去卫生间洗短裤,边洗边流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沐风在厕所门外唤:“暖暖,厕所水斗下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些东西,你翻来看看。”

暖暖拉开抽屉,最上面的,是一本《少女生活知识一百科》,用便签帖了一页露在外面,提示看的人打开这一页。

打开,脸红,又合上,再打开。细细看下来,连连点头,恍然大悟。书下面放了一个软软的塑料包,暖暖已经大致知道是什么了,拿了出来,学着书里的样子使用。

出了卫生间的时候,紧紧抱着这本书,放到枕头底下。

林沐风正把暖暖的脏床单拿到厨房的水斗边浸泡,暖暖见状,赶紧跑过来,压着面盆。

“我自己来洗。”红着脸把放着床单的面盆拿到卫生间。

亦寒起来要刷牙,看到暖暖洗床单,惊奇:“林暖暖竟然做家务了。”

再看一眼暖暖,发现她红红的眼睛,便指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暖暖有点不好意思,扯开话题,要强地说:“怎样?林暖暖不能做家务吗?今天开始我来做饭给你们两个男人吃。”

亦寒做出一个下巴差点掉到地板上的鬼脸。

上了初二,学校开了缝纫课。方竹的作业是衬衫,做的极好,老师拿来做范例讲。

杨筱光对着方竹叹气:“你果然是贤妻良母的料子。”手里拿的是自己做的前宽后窄的枕头套子。

暖暖的作业是围裙,央方竹帮她改,改好以后,果然衬身许多。镶着蝴蝶边的宽背带,腹部还有一个一个大大的口袋。

暖暖在厨房第一次穿上这件围裙。

亦寒在旁边打了一个响指:“像模像样了,我要看实际操作能力。”

暖暖推搡他:“去去去,不要妨碍我做饭。”

亦寒并不情愿走,很想看看暖暖做饭的样子。

林沐风拿着一铂篓绿豆过来:“还是从最简单的绿豆米粥开始吧,你们两个都爱吃。”

暖暖很有信心地点一点头,开始在林沐风的指导下洗大米、绿豆还有掺用的江米。然后把绿豆倒入锅内,手忙脚乱地加水。

“还要加一些白矾。”林沐风说着,将白矾递给暖暖。

暖暖加好,紧张地看着锅。

亦寒看着暖暖紧张的样子,皱着小眉头,紧紧抿着小嘴,穿着小围裙,像一个生嫩的小妇人一般的可爱又紧张兮兮。

他忍不住想缓解一下暖暖的紧张情绪,便从她房间里拿出红灯牌小收录机,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插好插头,摁下按钮。

传来动感的音乐:

“难求缘份至 难求全合意

始终都有第一次

何妨平淡试 何妨全力试

不要问我非与是

难求缘份至 难求全合意

一生总有第一次”

暖暖跟着音乐不由自主地打节拍,亦寒却是无奈地耸耸肩:“又是张国荣!”

暖暖对他做鬼脸:“那又怎样?”

亦寒叹气:“这音质都发出嘶嘶音了,你竟然还能听下去?”

这小收录机原是贺苹走的那年给暖暖买的,她的原意想让暖暖用这个小收录机来学英语。后来暖暖开始喜欢上了张国荣的歌,但是自己的零花钱买不起并且也买不到他的那些早年的音乐磁带,只得用空磁带录电台播放的歌曲,零零散散收集下来,也收录满了五六盘磁带。

小收录机毕竟有了些年头,加上录制的磁带音质自然是不能和原版的比,让暖暖每每要遗憾一把。

“唉……这个破机器,能放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杨筱光说CD的音质会很棒,才能体现他那把好声音。”

一边说一边仍认真地盯着煤气灶。

亦寒找了张木凳坐下,拉拉她的围裙裙摆:“我要加糖!”提出申请。

“知道啦!”间中,水沸腾了好多次,暖暖手忙脚乱地揭锅盖开小火。

“我觉得,这个粥,可能没啥美味的指望了。”亦寒总结性陈词。

“哼,我就是做一缸糊了的粥,你也得给我喝下去。”怒目圆睁。

“是是是,誓死效忠公主殿下!毒药我也喝。”亦寒行了个童子军礼,又看看锅子,吞了吞口水,思考能喝下去的可行性。

林沐风喝暖暖第一次做的绿豆粥的时候说:“火可能太旺了,有点僵,味道还是可以的,下次注意改进。”

暖暖给亦寒的粥里加了很多白砂糖,亦寒几下喝完,不忘记鼓励:“比我想象中味道好,再接再厉,下次可以做红烧肉了。”

说完,想念了一下红烧肉的美味,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