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袭锦袍华衣,满身珠光宝气,一看便知是个纨绔公子。他手执玉骨扇,不紧不慢地摇晃着,面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桑家夫妇端坐堂上,面色皆皆不大妙。桑沐云垂眸静立在桑夫人身旁,雪白的俏脸上隐有几许绯红,秋水眼眸潋滟含情,时不时将那纨绔娇羞地望一眼。

只听“啪”的一声,纨绔收起玉骨扇,指点身后排山倒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聘礼,道:“陈某诚意拳拳,不知桑老爷意下如何?”他笑,笑得轻挑,笑得不可一世,笑得教人恨不得上去甩他两下耳刮子。

“啊呸!”我啐了口,悲愤道:“这人真不要脸,仗着有两个臭钱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他乃是锦城知府的独子,生母与当今皇后是嫡亲姐妹。也就是说,他是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兄。”

又是一座大山…

我一哆嗦,“你怎么知道?”

希音不咸不淡笑道:“我关心国家大事。”

且说外头,桑老爷抹了抹额间冷汗,为难道:“这…陈公子,陈公子的笑意老夫心领且感激。只不过,小女早已许配给林铮林公子,俗话说好女不二嫁,老夫恐怕不能再答应陈公子的请求。”

“哦,新科状元是吗?”纨绔那一柄玉骨扇悠闲地玩弄于鼓掌之间,道:“无妨,只要不曾拜天地礼成,一切便都还不作数。桑老爷,您不妨问问桑小姐的意思,看她是愿意嫁给陈某还是状元爷?”语毕,他笑意盈盈地望了望桑沐云。

桑沐云羞涩地笑道:“陈公子,奴家夜夜思念,已恭候多时。”

话音未落,桑家二老面生菜色,半是悲哀半是惊愕地看向桑沐云。桑沐云浑然未觉,仍然自顾继续娇羞,好似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纨绔一人。

难不成,桑沐云春梦中人竟是纨绔?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由得急道:“嗳,桑沐云果真是蛊毒蒙心啊,大家闺秀怎能说出这种话!这花心的纨绔一看便知不是好人。男主呢?林铮,林铮在哪里?”

“稍安勿躁,他一定会来。”希音淡定道。

那厢纨绔得意道:“桑老爷,既然桑小姐亲自开口,您还有什么不同意呢?”

果不其然,一个冷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只听林铮道:“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霸王我的都是磨、人、的、小、妖、精!

要是支持团子头和葫芦脑袋神马的当男主,你们就尽管霸王我好了!嗷嗷嗷!

第十三章

林铮缓缓步进厅堂,笑容温文尔雅,声音却清冷坚定:“桑老爷早已应允在下与桑小姐的婚事,不论发生什么事,在下对桑小姐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更不会轻易放手。今生今世只认定她一人,陈公子,来生请早。”

“好一句‘来生请早’!”一席话教我万分动容,由衷赞道:“好个林铮,铁骨铮铮不畏强权,我果真没有看错他!”说话时,还甚是慷慨激昂地捶了一下雕花红木门框,将外厅的人得视线齐刷刷地吸引过来。

希音忙不迭携着我朝帘后退避几步,修长挺拔的身子严严实实地挡在我的前面,转头嗔道:“小梅,你仔细着点。”

我自他身后探出脑袋,哼唧道:“那纨绔又不是来找我的,我怕什么。”

他一怔,面上急速掠过一道涟漪,旋即意味不明道:“此事与你无关,莫要打草惊蛇。”

圣僧的紧张病又开始犯了。亏他自诩大彻大悟的得道高僧,怎的这么容易不淡定?

那厢林铮走到桑沐云面前站定,凝望她的眸光灼亮而深情,如同一团浓墨化不开去。从我这个角度将将可以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沐云,沐云…”他几近痛苦地呢喃,似是在哀求她快快将他记起。桑沐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惊慌失措地闪躲他的逼视,复怯生生地望了望纨绔。

纨绔伸手将桑沐云拉到身旁,道:“男女有别,林铮你注意些,方才吓到桑小姐了。”

林铮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仍然保持方才的姿势。好像急欲捉住什么,却又让它从指间流逝。

纨绔倨傲地笑着,笑意之下隐隐泛起几许阴鸷狠戾,似是轻蔑似是不屑地将林铮上下打量,字字句句道:“林铮,你扪心自问,你凭什么娶桑沐云?你有能力让她衣食无忧,给她想要的一切吗?哈哈,我看翰林院那点可怜巴巴的俸禄只怕还买不起她手中的丝帕。别以为当上状元便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本少爷的一句话,立马叫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林铮缓缓地收回手,低沉的眉宇间浮起几许隐忍的痛苦。静默良久,他抬眸坦然迎上纨绔挑衅的目光,平静道:“今日我并非以状元的身份站在这里,我爱沐云,与我是什么身份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我知道我比不得陈公子家财万贯,可我愿意为她而努力。

“我相信陈公子的实力,也相信你绝对是言出必践之人。纵然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我还是要说——你问我凭什么,这桩亲事明明是由我先提起,敢问陈公子,你又凭什么来横刀夺爱?感情的事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这个道理三岁稚童都明白。人间世道尚有公理,这道理说到蜀王殿下那里,我也不怕。”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林铮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朝我与希音望了几眼。

纨绔咬牙切齿地点头冷笑,道:“你用蜀王来压我?谁不知道他是因梅贤案受到牵连而被放逐至此的,你以为我会怕他吗?”

林铮道:“你当然不怕,你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撑腰,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林铮竟敢说得如此直白,我当真始料未及,简直像捅破纱窗那般,将这层不能说、说不得的微妙关系摊到了台面上。

此事只怕要从两男争女的狗血爱情戏码上升为两派相争的朝堂势力对抗了。一边是蜀王九王爷,一边是皇后与太子,若是开盘来压不知哪方能得更多筹码?

“我一直以为九王爷是因为在朝中表现好才得以少年封地、为一方之王,没想到…”我蹭蹭希音,八卦道:“嗳,圣僧啊圣僧,你说若是蜀王与皇后太子对抗起来,哪方能胜?”

希音睨我一眼,直截了当道:“不知道。”

我奇道:“你不是关心国家大事吗?”

他沉吟良久,似真似假道:“蜀王当然不会与太子正面冲突,可若他当真决心要对抗,天下便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听完这话,我竟情不自禁地浑身哆嗦了一把,总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

“你知道便好。”只听纨绔又笑道:“方才桑小姐亲口说过,她已等候我多时,心甘情愿嫁我为妻。我奉劝你不要在此自作多情,丢人现眼,免得…”

他的话说尚且到一半,却被林铮截住。“我不信!”

“沐云,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铮啊!”林铮轻轻执起桑沐云,先前不依不饶的强大气场瞬间春风化雨,变作千般柔情、万般缱绻,“我们一同游园会,一同听戏品茶,一同赏花赏月。你说你最爱吃四喜汤圆,你想去江都看琼花盛开,你想走遍万水千山、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些都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出乎意料,桑沐云竟然没有将双手从林铮手中抽出,却只是略带几分茫然不解地将他望着,似在回忆似在辨认,口中喃喃道:“游园会…”

纨绔不耐地挥开他的手,道:“废话少说,应当直接问桑小姐,是否愿意嫁我为妻?”说话时,他暗中捏了把桑沐云的手。

桑沐云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脚下步子趔趄不稳。不待林铮反应过来,纨绔便抢先一步将她扶在怀中,低头附在她耳畔柔声吹气,“桑沐云…”

闻言,她像是被梦魇怔住一般,讷讷启唇道:“我嫁陈公子。”

所有的希冀与哀求悉数在他的眸底冰封冻结,一瞬间,碎裂成末。林铮绝望地扶额沉默,覆于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拳,隐约可见青白色的骨节。

桑沐云秀眉紧蹙,徐徐抬起美眸望着林铮。不知何故,空洞茫然的眼内好像泛起了点点晶莹。

最终,纨绔放下话来,三日之后便要迎娶桑沐云过门,语毕,遂仰天大笑出门去。

经这般一闹,所以问题的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向桑沐云下蛊的幕后黑手,除了那纨绔陈不作第二人想。而小月,正是他在桑府之中的内应。一来,小月贴身照顾桑沐云起居,对桑沐云的日常习性最为熟悉,下起手来也最为方便且不易引人怀疑。二来,小月对桑沐云与林铮之间的感情了如指掌,可谓时刻掌握第一手动向。

我猜想她定然是收了纨绔不少好处,亦或是受其要挟。非但帮他下蛊谋害自己的主子,还定期与他通风报信。那间有凤来仪恰是二人接头的场所。

我将上述推断说与希音听时,他指点木架上那一身藕粉色水纱罗裙,淡淡笑道:“小梅,你是不是喜欢这一件?”

成衣店老板的目光甚是古怪,将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通,吞吐道:“公子,您看中的这身是女装,这位小哥,恐怕…”

“如今时兴女扮男装。”我理直气壮与他道。

不愧是专业商人,那老板先是一抖,面上登时云开雾散,陪笑道:“原来是为娇小姐,方才小的眼拙不曾认出小姐芳容,还望小姐莫要见怪。这身衣服乃是由江南极品蚕丝织成的丝绸裁剪而成,质地丝滑,手感极佳。水纱薄如蝉翼,披在身上轻若无物,飘逸若仙。小姐生得貌若天仙、如花似玉,好衣配佳人,公子的眼光真真是甚妙,甚妙。”

希音与我道:“小梅,喜欢吗?喜欢便买下。”

我尚未来得及发表意见,老板便抢先道:“小店小本经营,物美价廉,总共二十两银子。”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仿佛只要这话晚说片刻,送上门的财主便会插翅而飞。

二十两…我虽然是个失忆人士,平日里对钱财也不甚在乎,却也能听出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动声色地拽了希音的袖子,使劲朝他挤眉弄眼。他却仿佛浑然未见似的,豪迈地掏出一锭银子,道:“那就这件吧。”

老板笑逐颜开地接过银子,万般殷勤地差人服侍我更衣。我在众女伙计的簇拥下进内间换上衣裙,待收拾停当挑帘而出时,分明看见希音弯了弯眼眸,偏头将我一瞬不瞬地望着,唇畔的笑意深了三分。

毕竟做了这许多天男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的又换回女装,我心中略觉别扭,一步一步挪到希音跟前。他的眼内如有星光闪耀,拊掌笑道:“不错。”

老板继续拍马道:“小姐简直惊为天人,小的经营成衣店二十年,自诩阅人无数,却还不曾见过如小姐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二位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无双璧人啊!”

我囧囧有神地瞥向希音,却见他笑得风轻云淡,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显然不打算出言辩驳。

我遂清嗓子,道:“老板恐怕误会了,我与这位公子并非情侣,他是我…师父,对,师父。”

“如今流行师徒虐恋。”老板意味深长道:“我懂的…”

希音哈哈而笑,笑声落落疏朗,如有清辉落得满怀,一时将我心弦撩动。突如其来的心悸教我气血翻涌、面红耳赤,忙不迭垂眸轻咳以掩饰异样之态。

似有一道含笑的目光久久在我身上流连,我不敢抬头望,疑心那不过是幻觉罢了。

从成衣店出来,我扼腕叹息道:“圣僧啊圣僧,其实你不用那么铺张浪费,我穿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他道:“既是你喜欢的,纵然价值连城我都要买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便奇了。

“自打你进店,视线便没有从这件衣服上挪开。”少顿,希音笑意盈盈地将我上下一望,点头赞道:“老板说的没错,果真是个花容月貌、如花似玉的美佳人。我见犹怜。”

将将放缓的心跳再次加速,我佯装嗔怒地搡了搡他,别过脸不语。仿佛是一股畅快清冽的甘泉流过心底,只觉满心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清甜滋味。竟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若他不是得道高僧,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别有一般深意?

今日的情形同上次一样,小月神神秘秘地进了那间“有凤来仪”好几个时辰都不曾出来。

纨绔既然敢趾高气昂地上门提亲,还妄自提出三日后迎娶桑沐云过门,显然是有握有十二分的把握。他连蜀王都不放在眼里,遑论林铮那小小的翰林院学士。

此事已迫在眉睫,再也拖延不得。

希音将先前为我准备的银质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叮嘱道:“小梅,待会儿不论能否将此事查探清楚,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仔细跟着我便是。”

我点头道好。他将我的手轻柔地握在掌中,温暖的热度自他掌心传来。这一刻,我忽觉心神俱定。只要有他在,我便无可忧虑无可惧怕。他自会为我遮风挡雨,护我一世安好。

前脚尚未踏入有凤来仪的店门,便迎面撞上正欲出来的两名男子。

希音的身子猛地震颤,似有细瓷在眸中破碎。他的面色陡然变作煞白一片,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前一步,将我牢牢护在身后。细微的痛感自手骨传来,他加重掌上力道紧紧牵住我,仿佛只要一松劲儿,我便会立即消失不见。

我不明所以地望了望面前的男子,依稀有些印象。

面前那人,身着一袭玄色锦袍,眉目清朗温润,气质翩然出尘。

玉冠般的脸上似有震惊、似有狂喜、似有不敢置信。此时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望我,清亮的眼中逐渐泛出暗淡不明的水色。

半晌,所有情绪尽数化作颤抖的一句话:“…是你吗,梅儿?”

第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卡得我好销魂┭┮﹏┭┮,先这样吧~筒子们看得不满意请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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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自我的脸上滑落,在我与希音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漆黑的眸底霎时掀起狂风暴雨。

“原来是叔父…”他饶有深意地点头,眼中浮起几许微不可见的怒意,旋即朝我伸出手来:“梅儿,来,跟我回家。”

“贤侄还没有离开锦城吗?真是巧。”希音淡淡地挥开他的手,道:“不过,你认错人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不是恐怕由不得叔父来说。”

话音落下,似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在周遭的空气中弥漫。

他微微笑,固执地再次伸出手,期许道:“梅儿,我带你回去。”

“你是谁?你怎的认识我?”我被眼前的阵仗弄得一头雾水。

“嫂…你怎么会在这里?”一直静立在他身旁的纨绔陈忽然发话,他惊愕地指了指身旁人,道:“你…不认识他?”纨绔陈口中的“他”自然指这位玄衣锦袍美男。

我向希音投去探询的目光,他意味不明地深望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他的身影,却是徒劳无功,只得迷茫地摇头。

锦袍美男蓦然愣住,仿佛对我的无知始料未及,竟是不敢置信道:“梅儿,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也愣住了,“我应该认得你吗?”

犹如寒冬腊月里被人用冷水兜头浇下,锦袍美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畔,顿在半空中的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下,眸内一片薄凉。

我一拍脑门,道:“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什么?”锦袍美男由伤心转为惊喜,眼睁睁地等下我的下文。希音却是一脸惊痛,面色越发惨白,掌上的力道再重三分,掌心滚烫而湿腻。我动弹不得,他根本不给我半分逃离的机会。

我说:“我在青城山见过你,那日领众人气势汹汹进寺的人,是不是你?”

“就这样…而已?”方才的惊喜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哀恸的死寂。他剑眉紧蹙,问希音,“看来我并没有猜错,那时小梅果真身在大雷音寺,只不过是被人好生藏起来了,所以不论我怎么找都是徒劳无功的。叔父,是吗?”

希音但笑不语。

纨绔也忍不住了,问出了我的心声,“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锦袍美男这架势,好像只要我不跟他走,他便要悲痛欲绝自我了断一般。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通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欠了他债,要么他欠了我债。要么钱债,要么情债。

再瞧这他黯然神伤的神色,恐怕也不是几个钱的问题。难不成,我当真与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爱恨纠葛?他率人上山入寺,当真是为了寻我?又或者,我只不过与他所找之人貌有相似,他急火攻心,一时将我错认作她了?

无数疑问在我脑中盘旋不息,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口!】

思前想后,我坦白道:“我已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句虚言。”

锦袍美男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到唇边便被希音生生截住,“问也问过了,贤侄是个聪明人,应当能明白。我们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语毕,希音正要拉我离开,锦袍美男箭步冲上将我拦住,失态地握紧我的肩膀,道:“梅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能护你周全,让你独自一人远赴青城山求符水?你定然是生我的气,这才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对吗?一定是这样的!对不起,梅儿,从前是我不好,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他剑眉紧蹙,惊慌失措,甚至语无伦次。像是弄丢了价值连城的无上珍宝,全然没有了初见时那分雍容儒雅的气度。

我对他没有半分的印象,没有丝毫熟悉之感,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遑论生气与原谅。当然也有可能是失忆的缘故,然,不管原因何在,我绝不可能在一时半会的功夫内将他想起。

“公子,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裴览,你够了!”希音恼怒地将他推开。眼前登时一花,下一刻,我的身子已然被他稳稳当当地拥在怀里。

“我早就奉劝过你,没本事便不要逆天而行!现在出了事,你跑来这里跟我胡搅蛮缠,你不觉得丢脸吗?”

锦袍美男怒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当初我还被蒙在鼓里,如今总算知道了。那歌舞坊的老板胡元生乃是你的好友,你早就对梅儿存了心思。她嫁给我,你心有不甘。如今正好趁火打劫,横刀夺爱。”

希音挑眉冷笑,“你最好先搞清楚,横刀夺爱的是谁。”

我清了清嗓子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插话道:“这位公子,你所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不过,希音圣僧乃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有他,只怕我早已横尸荒山,一命归西。所以,我想是你误会了。”

“救命恩人…”他似是一愣,如梦初醒般地望着我,我向他沉重点头,肯定道:“没错,他是救命恩人,当时我伤得非常重,多亏他救了我。”

“梅儿,是我不对,你…”他的眉宇间浮起几许愧疚之色,再度试图捉住我的手,奈何只握住了衣袖一角,丝滑的薄纱自他指间流过,转瞬即逝。

“裴览,锦城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希音携着我远离他几步,复投给我温柔安抚的眼神,道:“小梅,我们走。”

临别回顾,两道哀恸仓皇的目光一路相随,如被风吹皱的湖面,碎影斑驳。

只是,裴览…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两个时辰,希音就这般定定坐在一间酒楼整整两个时辰。桌上的四喜汤圆由热气腾腾变作死气沉沉,他始终面无表情地凝望楼下的车水马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平静淡然下隐约带有几分阴沉与不悦,我仿佛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却也不敢开口问询。每次见到那个锦袍美男,视一切如浮云的圣僧便会一反常态,今日尤甚。

我无奈地低头望了眼被他握得发麻的右手——同样两个时辰,他一刻都不曾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