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绯雪最喜欢听苏君唱戏,她喜欢苏君。姑母和姑丈不同意,她甚至不顾一切,想要同他私奔…”不过短短几句话,胡元生却说得格外艰涩。

我纠结了一会儿,本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然转念一想,他对周绯雪有一种执着到偏执的爱,除非他自己能够对这段感情释然,否则任何宽慰和规劝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希音点头,“你可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胡元生摇头,他又沉默良久,说:“我会找苏君好好谈谈。”

从望荷轩出来,夜已深沉,周遭万籁俱寂。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搓着胳膊往希音身边蹭了蹭。他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甚是贴心地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柔声道:“这样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想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也太假了,便索性坦然靠在他怀里,生生受了他的照顾,“白天还挺热的,没想到夜里忽然变得这么冷。”

“若是冷就直说,”他轻拍自己的肩膀,笑道:“这里永远是你的。”

心头蓦然就动了一下。

其实从前在锦城时,我几次三番想对他说:圣僧,虽然这个姑娘什么都没有,甚是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身体也不见得十分健康。可你于她有救命之恩,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里就有你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她还俗。

直到后来,他借醉轻薄于我,第二日酒醒后又装失忆,当时的失落大过悲愤。再后来,他亲口对我说“我爱你”,虽然很有可能是由于当时的客观环境造成的——锦城游园会原本就是个才子佳人邂逅、美好爱情萌发的地方,但我更愿意相信他这话是发自真心的,与外因并没有关系。

于是,我就说:“圣僧,我觉得你该把还俗早日提上议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嗯?”他的声音之中笑意盈盈,怎么听都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我干巴巴地笑道:“嗯,可不就是你听见的那种意思吗…”

他摊手:“我听不明白。”

我悲愤地说:“你这个妖僧,你是故意的!”

“小梅,我真不明白。”他还摆出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真他娘之…欠蹂躏啊!

不知从哪来的胆气,我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照着那薄而红润的双唇就啃了上去。原本只是为了泄愤,渐渐地,却变成他将我紧紧扣在怀里,一手贴着我的脖子,迫我抬起头迎合他的攻势。

唇齿纠缠,他的气息越发炙热灼烫,悉数抚在我的面上,若春风般吹开我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

原本拦着我腰的那只手滑至背上,四处游走,他的双唇温热而温柔,让我浑身酥|麻无力,又忍不住轻轻战栗。

他臂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我迫得呼吸困难、几欲窒息,我的身体已然与他无缝贴合在一起了。我憋得头昏脑胀,简直就连意识都要丧失了。却在此时,他忽然将我放开,眸光潋滟如同一汪春水,笑道:“小梅,这回可是你轻薄我的,怎么办?你要负责。”

我大口喘气,“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回你轻薄我这回我轻薄你,你我算是扯平了。”

“扯平?”他轻挑剑眉,笑意再深三分。“不对啊,这才刚刚开始…”说完,双唇 便又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

我还来不及呜呼哀哉,所有气息便悉数被他吞入口中。

叫你要先啃他!叫你要先轻薄他!

真真是个…自作孽不可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道歉则个>3<~~~

第二十八章

古医经记载,以南洋柠果汁液配以雪薇草、红景天等药草可淡化固染之癍。然,用此法祛斑具有普遍性而不具有针对性,也就是说,这药方并不是专门用来洗除墨染的。

墨染并非普通的染料,偏偏是染料之中着色力最强的一种。希音认为把握并不大,但总好过好无作为,值得勉力一试。

胡元生不敢迟疑,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派人南下寻找柠果。杜冰冰得到消息,不出我所料地再次找胡元生大吵大闹,那架势堪堪要将胡府的瓦都揭掉才肯罢休。不过,好在这次她没有四处乱砸东西,却是推开众人发了疯一般冲到井边,作欲跳下之状。

“胡元生,我告诉你,我就是容不下那狐媚子!你若定要维护她,大张旗鼓地给她寻什么解药,今日我便跳下这水井一了百了!反正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是碍你的眼,我死了正好成全你们!不过我倒要看看,我死了你怎么跟我爹和皇上交代!”杜冰冰哭得梨花带雨,赤红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胡元生。俏脸上一片凄切哀绝之色,教人看得甚不忍心。

我与希音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中中隔岸观火,恰好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除了柠果以外,那药方中还有几味甚是重要的药草,我们本打算外出采购药材,谁知将将踏进花园,便碰上这一出家庭伦理惨剧。

我叹息道:“其实杜冰冰不应该这样撕破脸皮大吵大闹的,那胡元生一看便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这样一哭二闹三跳井,局面只会越来越僵。话说回来,周绯雪也挺倒霉的,躺着都中箭。”

希音并未接我的话,眺望花园中众人,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果然,那厢胡元生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笑道:“杜冰冰,我也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绯雪会变成今天这般境地,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现在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哭闹撒泼,不让我给她找解药?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说的正是你吧。你少用死来要挟我,我也没功夫陪你闹,你要跳便跳吧。”语毕,轻哼一声,便带着一众随从甩袖扬长而去。

杜冰冰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细针状,先是震惊不已,仿佛始料未及胡元生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绝义的话。随即,有几许绝望与哀恸缓缓渗出来,如汛洪般迅速泛滥开去,再看时,眼底已然是一片死寂。她仿佛被人抽取魂魄一般,愣愣地呆坐在井边,望着胡元生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忽然觉得不太妙,便问希音:“圣僧啊圣僧,你说杜冰冰该不会真的要跳吧?”

希音道:“她不会跳的。”

我便奇了:“为什么?”

希音收回视线,转投将我望了一望,唇畔浮起一丝笑意,道:“杜冰冰是杜国舅的掌上明珠,又深受皇上宠爱,身份尊贵比起公主都毫不逊色。偏生她又是个心气极高的人,素爱争强好胜。依我所见,她之所以对胡元生这般执著,甚至不惜以死相要挟,并非真正因为爱,多半是因为胡元生与旁人不同,他不奉承她,甚至不爱搭理她。她费劲心机手段,不过是想让胡元生像其他人一样追捧她,对她千依百顺。所以,在胡元生向她低头认输前,她绝不会轻易自我了断的。”

我将这番话在心里反复回味了即便,仍是有些糊涂,“既然胡元生对她毫无情意,她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三岁孩童都懂。她这简直是作茧自缚,害人害已。”

“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默了默,疑惑道:“说的好像你认识杜冰冰似的,对她这么了解。”

希音似笑非笑地挑起剑眉,悠然道:“好说,我关心国家大事。”

那么我就更不能理解了,“杜冰冰这事算哪门子国家大事?”

“皇家无小事。”他振振有词道:“如今这世道,乃是一人之天下,一家之天下。但凡牵扯到皇家,哪怕只是皇上身边的小宫女,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都足以引起社稷动荡。”顿了顿,他凑近我,意味深长道:“这叫做高瞻远瞩,见微知著。”

我叹道:“圣僧果然…非常人啊!你若去创作一本《皇家杂谈秘闻录》什么的,定能风靡全国,届时连江湖百晓生都要靠边站啊!”

希音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道:“这个可以有。”

未几,一声凄厉的长泣声破空而来,刺得我与希音皆是虎躯一震。只听杜冰冰哀嚎道:“胡元生,我就是死,也决计要拉那个你和狐媚子做垫背!”

今日倒也真真算是奇怪,兰陵城中雪薇草告罄,我与希音跑遍大大小小各类药铺,竟连一株雪薇草都不曾见到。雪薇并不是什么救命的草药,不过是妇人用来养颜润肤的补品罢了,缘何竟能在一日之间卖到脱销?

希音的神情很镇定,不急不慢地说:“杜冰冰动作倒是挺快的。”

“当真是她搞的鬼?”

“眼下这个情况,除了杜冰冰不做第二人想。”他低眉浅笑,缓缓道:“首先,兰陵城乃是江南首府,起繁华程度堪京城比肩,城中大小药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有能力、有本事在一夕之间收购所有雪薇草的人少之又少。其次,显而易见的,昨日我刚说为周绯雪祛斑需要用到雪薇草,今日便买不到了,此人绝对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那便只可能是胡府之内的人。”

我深以为然,道:“果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周绯雪不是她害的我绝不相信。”

无可奈何之下,我俩只得自己上路去采雪薇草。

我问:“哪里能找到雪薇草?”

希音道:“雪薇草喜阴湿,通常长于水泽之畔,是一种较为常见的药草。兰陵城外有一处湖泊名叫天目湖,我想那里应该能找到。不过此去路途遥远,若是步行只怕走到天黑都到不了,不如我们骑马过去吧。”

我踯躅了一下,纠结道:“可是我不会骑马…”

他说:“我会就行了。”

与希音共乘一骑这件事,一回生两回熟。

上回在锦城为了躲避黑衣人的追杀,希音迫不得已“借”了人家的马带我跑出来,这马自然是没有机会送还回去,而是就此放生了。

若说上次是为了逃命,那这次为给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便愈加心安理得。横竖我与希音也算共过患难,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若是我再扭捏作态,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我这么想,毫不犹豫地向希音伸出手。他倏然发力,我只觉身下一空,这便已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了。

希音将我用在怀里,策马而行。不多久,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带三分笑意,“小梅,方才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

“没想什么吗?”他刻意压低声音,对咬耳朵道:“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很好看吗?”

我呆了呆,这便想起来方才我在进行那番心理活动时,目光死死地黏在他向我伸出的手来。

我立马清嗓子,正色道:“…是挺好看的。”这是实话,希音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仿若璞玉雕琢而成。指根处结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握剑而形成。

“是吗?那便送给你吧。”

嗳?圣僧的思维太过跳跃,我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方才是说,要把自己的手送给我吗?

“这话什么意思?”我略略转过脑袋,艰难地将他望一眼,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我。脸颊倏然一烫,忙不迭又转过头。

“横竖我要还俗了,往后整个人都是你的,更何况这双手?”他顿了顿,笑意再深再分,道:“你说是吗?”

我吞了口口水,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妖僧该不会在给我设什么套吧?他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每次我都傻不愣登地钻进他的套里,还闹个面红耳赤。转念一想,昨晚这个妖僧被我肆意轻薄,心里便释然了几分,遂深吸一口气,道:“是,圣僧说的是,这话我记下了。你的手是我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身后的希音似是微微一愣,旋即有一声闷笑自他胸臆中迸发出来,倒没再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禁有些奇怪,方才我那话哪里说错了吗?

日落时分,我们终于赶到了天目湖。

湖光山色,眼前豁然开朗。湖周群山环抱,青山幽碧,景色美不胜收。湖岸蜿蜒曲折,夕阳的余晖洒在湖上,渔人泛舟而过,波光荡漾,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

我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满心是说不出的愉快,这便撒丫子湖岸跑了起来。希音牵着马跟在我身后,不时地扬声嘱咐:“小梅,当心些!”

我哪里顾得上他,自顾自跑得甚欢,忽然就乐极生悲了——我不慎踩上了一颗小石子,整个人便以一种扑倒的姿态向前摔去,瞬间摔了个狗啃泥。

“小梅,小梅!”希音忙不迭过来将我扶起,急切地将我上下好一通查看,问道:“你没事吧?”

我委屈地瘪瘪嘴,心中暗自骂了声娘,这人品也太紧缺了些,就这么跑跑都能摔倒。想完又瞥了一眼身边的湖水,恍然想起上次在大雷音寺跳水寻找记忆的经历…呃,还好不是跌在水里,否则我这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揉了揉磕疼的下巴,说:“我没事…”

他搀着我,半是心疼半是责怪,道:“都说了小心些,这么大的人了,走路好歹看着些。”我自知理亏,垂下脑袋不说话。

日头沉下西山,天色已然不早,我与希音毕竟不是前来游山玩水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雪薇草。我希音将雪薇草的形态大致与我说了一番,我俩便分头沿湖岸寻找。谁知,一圈下来却一无所获。

恰在这是,一阵劲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铅色沉云便压顶而来。我抬头望了望渐渐转阴的天色,担忧道:“方才天气还很好的,怎的一眨眼就要变天了?雪薇草还没找到,看来今天我们是回不去了,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万一这雨下下来,我们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希音沉吟半晌,点头道好。

离开湖岸约莫三四里的地方有几户农居,四周杂草丛生,甚至荒芜,看起来像是闲置许久的模样。其中有一户竟已然被烧成废墟,但见断壁残垣矗立在夜风之中,一派凄凉之色。

我望着那片废墟,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悸动——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仿佛似曾相识。

“小梅,你怎么了?”希音低头问我,天色已黑,他的脸庞被一片阴影笼罩。这般望去,神色有些怪异。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迷茫的摇头,环顾四周,道:“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来过这里?”他认真地审视我的神色,轻拧了眉间,追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刚想张口说话,下一刻,数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悲伤、惶恐、不甘、绝望…这些情绪来的汹涌而强烈,并如潮水般迅速席卷过我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不要杀她,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快走,小梅快走!”

“臭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还不乖乖交出名册!”

“名册!”

第二十九章

我捂住胸口大口喘息,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头似的,气息怎么都不顺畅。太阳穴抽痛得厉害,整个头颅胀得像是要裂开一般。感官极度膨胀,即便是一些细小的声音都会放大数倍,迫得我几欲崩溃。

嘈杂的声音迅猛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时而是咆哮怒吼,时而是絮絮低语。眼前一片猩红,不知是火光还是血光。

“臭丫头!你若再不交出名册,我便屠光全村人,我倒要看看你于心何忍!”

我惊慌失措地摇头,脚下步步后退,“不要,不要杀他们…”

“小梅,你不要管我们,快走,快走!待到了京城,九王爷自然会派人搭救你。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玉梅簪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你是名臣之后,只有拿着玉梅簪,你才能找到名册,为你的家人平反…”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又忍不住心中的悲怆哀恸,只得死死咬着嘴唇,将泪水逼退,艰难地点头,道:“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爹,我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去京城…”

混乱中,好像有人使劲推了我一把,“你快走…”

眼前急速掠过一些扭曲的脸庞,有的表情极其痛苦,有的睁大眼睛对我狞笑,皆是口口声声说着两个字——名册!

“梅知雪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我就是玉小梅,玉小梅就是我。”

“你若不嫁给裴览,这便是一步死棋。你和裴昀,都得死!我知道你忘不了裴昀,我可以帮你。这是我燕国特有的情蛊,种下它,你便会全心全意爱上裴览,从此将裴昀忘得一干二净。”

一瞬间,似乎被人丢进了深山寒潭,寒意阵阵袭来,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体中。恍惚中,我依稀看见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我跌倒在破旧的街角,手中紧紧攥着玉梅簪,就像攥住救命稻草,如何都不肯松劲儿。

脑袋昏昏沉沉,景物明明灭灭,天地在眼前旋转不息。

恰在此时,一只极好看的手将我扶住,手指修长白皙,玉骨奇秀。说话的声音亦如春风拂面,教人甘愿沉醉其中,“小妹妹,你没事吧?”

我艰难地抬起头,忽的撞进一双深亮灼灼的眼眸中。眸光灵气逼人,若有星斗溶于其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却能感觉到那若带三分笑意的唇角轻轻勾起——他正在正在对我微笑。

“小梅,小梅!”有人急切地呼唤着我,一声一声直锤进我的心窝。

视线蓦地清晰起来,先前的人脸渐渐淡去,我这才被如当头棒喝,猛然回过神来。或许方才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我却觉得像是经历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的时光。

眼前是希音焦灼的面庞,一双星眸深深沉沉。我愣愣地将他望着,全然分不清这是现实亦或者是梦境。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然窥得那人的真面目,那个将我从雪地中救起的男子,就该长着我眼前这张好看的脸。

这一刻我忽然万分笃定,三番两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神秘男子不旁人,正是希音。倘若果真如此,那希音便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山寺里的和尚。他,又是谁?

“小梅,你没事吧?”希音抚了抚我的额头,调整臂上姿势,让我舒适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强自镇定心神,长长舒一口气,道:“我没事,方才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小梅,若是觉得痛苦便不要去想了。”希音似是面有忧色,灼亮的眸光越发深不见底,“每次要想起些什么时你都这么痛苦,这足以证明那段过往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既然已经决定忘记它,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

希音说的没错,不论是受伤时流落山寺,还是在桑府为桑沐云治病,抑或是此时此刻被一个莫名熟悉的场景撩动了心弦,但凡稍有要想起从前的兆头,我都会极度难受,恐怕这种痛苦程度绝不亚于上刀山下油锅、抽筋扒皮。

我扶额,勉强扯出笑容,道:“我并没有刻意去回忆,不过是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一些片段便不受控制的跳出来,提醒过我过去的存在不容置疑。”顿了顿,我又温声宽慰他:“我不碍事的,以后不去想它便是。”

他微蹙剑眉,轻若烟云的叹息几乎声不可闻。

静默一瞬,我问:“圣僧,有个疑惑盘桓在我心里许久了,你可否如实回答我?”

“什么疑惑?”

“你我从前…是否相识?”

希音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不清楚,与你在一起时,时常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段时日我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我跌倒在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我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忽然有人将我救起,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我记得他说话的声音和他的笑容…我总觉得你就是那个人。”

他并没有说话,俊脸半隐在苍茫如水的夜色中,有些神色莫辨。我静静等待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快。沉默半晌,他笑道:“是,认识。你我非但认识,还关系匪浅。”

说实话,我早也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料到他竟如此坦白,不由震惊道:“真、真的吗?”

他总是能如此娴熟地调戏于我,而我对他…也并非无情。更重要的是,他的某些的动作、话语,总能不起然地撩动我的心弦,教我不得不怀疑我与他是否相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