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啊,不对不对,你就是一把刀。那就更没什么怕的了,只有你砍别人的份。”颜辉叫来米思,让他在门外备车,“丫头,赶紧换身轻便衣服,别磨蹭。你这回去,还有我童氏的颜面,让人以为你摆大小姐的架子,多惭愧。”

采蘩眯眼,“舅姥爷这是赶我走?”

“对,赶你走,快走,我可以带两个小的玩去。”颜辉一手拉一个往外走,“说好了,你们多住几日,你记得派人给姬府送个信。”

人,跑光了。

让她送信,他当两面好人?不过姬府里的长辈们正因为姬莲的事焦头烂额,可能还希望不相干的人避出去,于是采蘩让桃枝去送信,顺便探些消息回来。

换了身窄袖裹腰,式样简单的绸布直裙,云般的发式全拆下,用绿带扎成颈后一束。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可这身是不是太朴素了?”雨清左看右看有点不满意。

“我是去干活的,又不是赴宴。”采蘩转个身,抬起双臂抡圆圈,又跳了两下,感觉活动得开,走两步却发现雨清和雪清跟着她,“放你们一天假,不用和我一起去。”

两个丫头停了步,跟采蘩有段时日,已经知道她打定的主意无人能动摇。

门外,米思已经备了一驾单马车,“小姐,舅老爷吩咐车不要大,您看这行吗?”

采蘩好就好在苦出身,没有大小姐的娇气,也明白颜辉的良苦用心,“挺好的,看来我得学骑马了。米管事,吉祥楼的事办得怎么样?”

米思答道,“办妥了,吉祥老板听说是大小姐你要买,又便宜一百两银子。”

“你去一趟牛府…”采蘩交待了好一通,突听前面有车轮声转地,抬头认出那是向琚的马车,“米管事,你去吧。”

米思点头,躬身进门。

知雀跳下来,笑眯眯的脸蛋,“采蘩小姐,我家公子请你上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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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累得不行,评论区只能等明天管理了。可怜,半个月过去,仍一章存稿没有。

亲们,看我这么勤劳,多多订阅吧。

第120章 采蘩,嫁我吧。

清风拂面,捎带花香。

采蘩拨鬓边细发到耳后,走下台阶,“这怎么好呢?一男一女同车,别人会说闲话。知雀姑娘但转告你家公子,今日我有事,改日再请他来坐。”

知雀伸手挡住去路,早就有备而来,“怎会是一男一女?知雀也在啊。且公子知道采蘩姑娘要去哪儿,专程来送你过去,一点也不耽误你的正事。”

“知雀姑娘,你家公子若是对我非礼,你会站在我这边么?”采蘩似笑非笑,媚眼轻抛。

知雀没想到她明明白白说出这种话,顿时语塞,但见她等自己作答的神情,挤出几个字,“那…那个…”突然转过弯来,“公子怎么会非礼你啊?”

采蘩粉面桃花笑,“小姑娘,姐姐教你一句话,男人只要动了歪念,就算是神仙美玉也会忍不住下凡来,而你家公子念头歪得才厉害呢。”

知雀憋红了脸,爆出一句,“才没有!”

采蘩媚笑变冷笑,“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采蘩姑娘何必为难一个笨丫头?她可不是你的对手。”帘子掀起,面色温和,俊美如玉的向琚亲自下车来了。

采蘩哼一声,“五公子过谦,你的贴身小婢怎会是笨丫头?”

“采蘩姑娘话中有怨,莫不是还在为上回书院发生的事生气?”向琚在她面前站定,“匕首已经回到你手,我以为你该消气了。”

“五公子不像美玉,像岗岩,多厚多结实。我的东西本该就回到我手里。再说,它是你送回来的吗?说话不算数,非君子也。我的确很生气,而且气也没消,今日没心情应酬公子,请回吧。”她不用问谁也能猜到向琚不肯还。孤客出面帮她抢回了。

知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能如此同公子说话?”

采蘩神情愈发疏淡,“怎么同你家公子说话,是我的事。你不想听,可以捂上耳朵。”看向琚面色不改,暗道难对付。

“是我错。”向琚不但不变脸,还道歉了。

看旁边知雀一副遭雷劈的样子,采蘩心想向五公子应该很少跟人道歉。

这么一来。她便不好继续蛮横强硬,“五公子,很多时候便是说对不起,也已经晚了。”

“这时候却还不晚吧?”向琚眼里晨光漾漾,“采蘩姑娘,容我送你一程,纸官署在内城,恐怕你的车夫进去后会迷路,而且,我确实有事相商。”

采蘩看向车夫央。央耸耸肩。抬个手,又作了跟从的手势。拍拍心口,让她放心。

落在向琚眼里,眸底浮上一些幽暗,遮了晨光灿烂。

采蘩没发现,但仍感觉敏锐,“五公子,若我中途想换车――”

何时起。自己竟让女子嫌弃成这样,向琚心中微有无奈,“采蘩姑娘不是兰烨的奴隶。自然想走就走,决不阻拦。”

采蘩这才上了车,一进去就道,“五公子会享受。”

车里很宽敞,两张坐下去就想躺的软卧座,一张方桌,知雀还能直身穿插,端茶上点心。

“兰烨常常出远门,自然要布置得舒服些。”向琚坐下,拿了块桃酥递给采蘩。

采蘩没接,径自端起茶杯,到嘴边又放下了。

“十七八的姑娘还有孩子气。”向琚将桃酥放回碟子,笑了起来,“怕我下药蒙你么?”

“不是,这茶凉了。”是啊,得防着下药,还好他提醒。随后知雀换了一杯茶,采蘩没有再碰。

向琚没生气,笑意更深,“采蘩,你看似脾气犟言辞犀利,其实常有小女孩儿的淘气。”

“采蘩――姑娘。”采蘩让他注意礼数,“五公子,小女儿娇态只要是姑娘家,谁都会有的。你家这只雀,我就常常觉得她很淘气呢。原来是主人喜欢看,所以宠出来的。我不觉得自己淘气,是五公子不把我的话听进耳里,明明很认真在跟你说,你却不以为然了。别怪我不事先知会,我与五公子说事是很认真的。五公子身份高贵,地位超然,我从不敢有开玩笑之心。因此,还望从此刻起,五公子不要当我小女孩。有什么事,说吧。”

知雀肩膀上下动,气得呼吸重。

向琚敛了笑意,“采蘩姑娘,那两个箱子里的东西不曾少?”认真是吗?

采蘩大而媚的美眸睁无辜得圆,“我不知道啊。箱子没到我家门口,不就让五公子抢――借去了么?”

向琚取出两张纸,“姑娘在五味铺找到箱子时,总会看一眼里面有些什么吧。我猜不会有清单?”

采蘩摇头,“没有。我想可能义母觉着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即便寄丢也不心疼,而当时她随义父又要到处走,没时间写份单子出来。”她看过那两张纸,“不过五公子倒是整理了一份。你不写,我都不知道你借过去的东西还挺多。”

“你看过箱子了。”不然怎会知道没有清单?“那我这张单上与你看过的可有出入?”

“这么多东西,我当时只匆匆看了两眼,如何记得住?”少了三样嘛。

“但你也不能确定东西没少?”正着不松口,反着问。

“…不能。”她再从心里抵抗也得承认这个人十分难缠。

“采蘩姑娘,请告诉我实话,你有没有事先取出过它物?”他看出她有些招架不住,逼紧着问。

“没有。”这是实话。

向琚长叹一声,“采蘩啊采蘩,我送你回姬府那天说过,望山书院与姬府只隔开一湖,离得近占得高有好处,就是姬府里发生大动静我那边都看得见。你以为我不过说说而已吗?”

采蘩咬牙挑眉,“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姬三小姐回娘家后住在莲园,而你在墨月堂,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又是邻居,多走动也不稀奇。不过我听到后面,真替你俩捏了把汗。怎么会从窗子里翻落出来的?好在下面有树林,你们身边各有会武之人护救。不然昨日就看不到采蘩姑娘精彩的一番评纸了。手还包着,伤得重不重?”他的卫士亲眼看到莲园里惊险的景象。

“那是意外。”采蘩却想他提到这件事的意图,毕竟看到她和姬莲掐起来,与名单好似没关系。眸子一转,抬袖捂嘴,好像在笑,“哦,五公子想说若我不说实话。要将此事禀了姬府长辈?”

“采蘩,你把我看成这样的人,未免伤我心。”向琚认真的表情摆不了,温然浮笑,“我因为担心你的安危,那日派人在姬府外守了一夜,结果他们见到姬三小姐由一个老妇人带出门,去了你我都知道的地方。五味铺。采蘩你可知她为何去那儿?

“五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采蘩不知。”她伤他的心?采蘩也笑,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但我知道五公子对名单放不下。不完全因为替我义父不平。”

面上的笑容深了些,向琚道。“愿闻其详。”

“你姑姑是皇上宠妃,还与皇后相处融洽。”采蘩不动声色,暗中却已了解了不少,“你堂妹是四皇子妃,四皇子是皇后亲子。向氏是南陈开国功臣,对皇帝一向忠心耿耿,如今有点偏了。朝廷党争我不懂。若说错了,五公子别怪。皇上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至今尚未立太子,身为臣子是时候选边靠。目前,也就二皇子和四皇子适合。四皇子年方十五,但聪慧贤明,为人大度,体恤百姓,有明君之相。对比之下,二皇子虽然年长成熟,却行事骄横,疑心病重,且还好色好玩。然而,他是已故皇后,可谓皇上的结发妻所生的孩子,皇上对他疼爱入骨,因此被他表面装出的贤能所蒙蔽。皇上亲征时,还多次让他监国。朝中过半大臣如今让他半收买半要挟而支持他为太子。五公子,你可别挑错了一边站。向氏一族在你手里攥着,数百条人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每见你一回,你就会让我惊艳一回。”向琚眸中星芒点点,“不过数月,你已能看清这些事。”

“五公子说话讨人中听,惊艳什么的。”采蘩反而垂眸,只留唇角一丝淡笑,“可惜,采蘩愚笨,并未看清什么,人云亦云罢了。倒是有句话斗胆劝公子,心急办不成事。你说为中丞大人查案,其实中丞大人也是四皇子那边的就是了。若我猜得不错,三年前的劫银案你们以为和二皇子有关,所以急于找出名单来确凿你们的料想。为我义父只是幌子,打击二皇子,从而扶四皇子上太子位,这才是五公子你真正的目的。”

让她看穿了!向琚不气恼也不羞愧,望着那张艳丽的桃花面,心中有所思。

“五公子即便知道姬三小姐出入五味铺,也最好不要断章取义。不过就是撞巧我买了她寄卖的东西,而她早看我不顺眼,不甘心卖给我,所以发生了争执。那东西我已经存放在你家的六宝楼,不信你大可开了锁看,与名单毫无干系。你堂堂丈夫,管起女子小心眼这等闲事,未免失身份,今后还是别再往别人家的窗户看了,若是真心喜欢,等人把夫家的事处理好,你再明媒正娶抬回去…”

听到这儿,向琚流露出好笑的神情,“如果你不是在说自己,你让我抬谁回去?”

采蘩嗤笑一声要起身,“五公子越说越不象话,我要下车。”

袖子让向琚拉住,他似乎有些皱眉,又似乎有些愉悦,“采蘩,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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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情人节(虽然我更喜欢七夕)

祝收到玫瑰的亲们珍惜这份花香。

祝送出玫瑰的亲们铭记这份悸动。

祝手里没有玫瑰的亲们感受各种幸福就在平常点滴中,心里绽放水晶花。

第121章 这辈子姗姗来迟的佳公子

采蘩,嫁我吧。

这是她上辈子最想听得一句话。而说这话的人,翩翩佳公子,神仙美玉,出身地位无一不尊贵,已经胜过东葛青云百倍。

车随轮动,熏香因此摇荡,在她呼吸中辗转,吸进去热的,呼出来已冷。心动摇了一下,仅此而已。不再是那个对寻找如意郎君孜孜不倦的女子,轻轻抽回衣袖。

姗姗来迟了。

“五公子,采蘩发过誓,今生不为妾。”即便向琚没说,采蘩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嫁,不会是许她嫡妻之位。

向琚的目光刹那冷凝,这个女子变了。曾几何时,她不敢抬头正视他;也曾几何时,她因为他的怒气而诚惶诚恐。而此刻,她那般自信说出了不为妾的话。他,向琚,将来封王拜侯的向氏一族之首,便是妾,也比普通大户人家的正妻强过十分。更何况他亲许她,自会给她无尽的宠爱和地位。反倒是正妻,对他而言不过是场面上的摆设。她究竟明不明白,他说出那句话来,对他和她的意义都非同一般。而她,却拒绝得如此轻易。

他想告诉她,他从不曾开口要过一个女子,然而当视线与她清冷的神情相对,他觉得说出来不过自取其辱。心里突突怒跳,可一分火气都不能冒,至少不是在她面前。

“前面可是五公子车驾?”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外响起。

“是!”早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震撼弄得魂魄冻住的知雀,猛然醒转,用异常的大声回答,并不问主人而立刻撩开门帘。

阳光铺得天地金灿,令向琚不由合上眼,但听一句――

“五公子,采蘩告辞。”

他陡然张眼,只看到一角素淡裙边。她不像千金小姐,上车下车那么利落。这时。心里骤响起一声――不能让她走了。那个声音很强烈,冲击着身体,令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公子――”知雀不安而急促地唤他,但得到的是冷冷一眼。她禁不住微颤,明白那是责怪自己逾矩了。

他匆忙跳下车,不顾美玉公子的风度翩翩,拉住了刚求过亲的女子。

她回头,诧异地望着他。又看向他身后。那里很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盯过来,无一例外,和她一样诧异。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胸膛起伏,情绪好似要脱了缰。

“五公子,你身后的马车里有位雍容华贵的小姐,眼珠子好像要掉出来了。”她笑容明艳,伸手却拉开他的手。

向琚回眸,见那辆马车里坐着萧静。手被采蘩拉开了,但他没有再去握。

“今日…暂且算了,改日再说。”他忘了。这是内城,随时随地会遇到像萧静这样认识他的人。难免会有不好听的传言,而他还不想因此惊动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家主。身退一步,微躬施礼,“采蘩姑娘走好。”

央赶过车来,采蘩照样用跳的,钻进车里。再不露面。

向琚转身,面上笑如春风,神情自得。走到萧静的车驾前,却是身形挺拔不弯,“静公主要到外城去?”

萧静羞怯道声是,却难免好奇而问,“五公子,刚才那位姑娘是哪家千金?我看她从你车中出来,你二人――”到这儿,问不下去了。

“那是童小姐,兰烨与她早就相识,今日她第一次进内城,兰烨便为她带个路。偏她任性,嫌我小婢泡的茶不好,非要在这儿落车自己走,兰烨也只好随她。”落落大方君子风度,眸清目亮,没有半点令人歪想的晦暗面色。

车里还有第三人。萧静这时看到了知雀,笑道,“五公子来送画像,想来正和童小姐同路。不过她既然是头一回入内城,就这么去了,会不会迷路?”

“有劳公主挂心,不过她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了,应该能找得到。”向琚则看着采蘩的马车转弯,方向不错。“兰烨看公主轻车从简,可是出去逛玩?”

萧静点点头,“久闻康城美名,不知五公子能否伴我一游?”

向琚垂眸,“这是兰烨的荣幸。公主,那就由我的马车在前开道吧。”说完,头也不回,到自己车上去了。

萧静身后一位年长宫女有些不满,“此子与女子同车,还如此理直气壮,公主选婿不必考虑他,分明是风流之人。”

萧静却心头乱撞,“俊俏才子多风流不羁,只要我是正妻,何需担忧别的女人?”

“但两人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要我说,还是秋丞相长孙与公主匹配。”奶娘深得萧静母妃的信任,这次跟来为她选一门合适的亲事。

“南陈风气开放,不似北边男女严防。我们一路来,看到当街同游的男男女女还少么?”虽然来做客,萧静却喜欢上了康城。这地方不但如繁花般美丽,还有热烈的情怀,“秋路身份虽与我匹配,但我若嫁过去是他的续弦,我不愿意。五公子却不同。向氏与南陈皇族亲近,而他又深得陈皇帝器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又尚未娶妻,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奶娘苦口婆心,“公主,秋公子虽然娶过妻,但他妻子去世已数年,他却仍独身,可见此人长情。长情之人温和包容,公主若能得到他的垂爱,势必后半生平顺福康。向五公子却如灼火,看似光华跳眼,却难换真情,恐怕公主嫁给他会伤心啊。”

萧静却听不进老人言,满目含春望着前面的马车。殊不知,那车厢里冷若冰窟。

知雀咬唇跪在那儿,眼泪都快下来了,“公子,婢子错了。”

向琚的脸庞仿佛玉石平滑无波,闭目养神,“你总是在认错,我有点烦了。等会儿回府,你收拾行李去四公子那儿吧。”

知雀掉了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公子,婢子是为你气愤不过。采蘩姑娘她半点不领你的情,而公子是婢子心中神仙般的人,岂容她任意轻忽糟蹋!”

“知雀,我说出来的话不会收回。去四公子那儿多做事少说话,等有一天你彻底改了恃宠而骄的性子,说不准我还让你回来。现在,多说无宜。”这丫头确实让他教得没了分寸,而他不会留着会拖累他的人。

知雀伏在车板上闷哭。

再说采蘩到了纸官署门前,守门小吏却不放央进去。

他显然已经知道比试的事,抱着双臂,斜睨着采蘩,“姑娘能进,是因为左大人跟小的交代过了,不过他可没说你还能带一个人来。这里是闲人免进的地方,姑娘还是打发车夫回去吧。”

“可是我的车夫如果走了,等会儿我怎么回去?”自打刚才起,采蘩的思绪就有点飘在天外云外。

“这还不容易,说好时辰让他再来接就是了。”小吏觉得这还要问的话,眼前的姑娘很笨。还要和骋公子比试?左拐真是糊涂怪。

央招手,把采蘩叫到马车前,“那我太阳下山前来接你。你最好拍两下自己的脸醒醒神,知不知道从上车到现在,你好象丢了魂一样?你跟那位名满都城的美玉公子之间有什么事?我先说好,你要是敢不要我老大――”

“他让我嫁他。”采蘩晃晃脑袋,她拒绝得很干脆,但事后有些飘飘然。虚荣心,还留有残余,重生也没办法全灭了,只能往深里藏。在如此大好春光中,不冒出来,天理不容。

“你!”央竖起眉。

“我拒绝了,但不知怎么,心里挺得意。你也说了,他可是名满都城的美玉公子啊。”她笑嘻嘻着拍一下央的肩膀,“回吧,太阳下山前来接我。如果入不了内城,就在之前进来的城门外等。”

央的眉毛成了一边高一边低,“虚荣。”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她笑得眉飞色舞,清冷冷变成桃花艳艳,“我这一辈子或许也就碰上今天这么一遭,虚荣不过分吧。”

“说得好象你自己嫁不出去似的。放心,我老大比那个美玉公子好了不知多少,有你可以更得意的时候。”央走了。

说出来,采蘩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待到走进纸官署,那份从魂底里挖出来的虚荣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看了一眼,她想,这才是一辈子的头一遭,令她深深呼吸都不够。春城的飞花在这里苍白无力,三月的新柳比不过那般多姿。广阔的一片晒场,架高的纵横挂绳犹如乱飞却不互扰的风筝线,白纸,青纸,黄纸,桃纸,赤纸,在风中婀娜轻盈,却又整齐洁净。每一张仿佛都拥有自己的生命,在一起又如湖海之浪同进同退。

满目生色,满腔生香,她身处在其中,想要流连。

“分量如羽毛般轻,却能承载千钧之力。”有人朝她走来,左腿瘸,左手不自然弯缩在袖口,“瞧你的表情,虽然看过纸,却没看过这么多纸吧?”

采蘩摇头。

“看着很壮观很激动?”

采蘩点头。

“就觉得原来纸那么美?”

采蘩再点头。

“我说实话吧,这是充场面用的,专门让学匠们迷花眼,然后一头热扎进来。”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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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122章 只会纸上谈兵的非凡

云魄。

这是纸官署前园的名字,也就是左拐说的,充场面用的那片纸海。

于良说,他也是这么被迷进来的。他本来想当玉匠,成就稀世珍宝之类的,结果目前成就了窗纸和伞纸,心里特别郁闷,但又不甘从纸官署抽身。他说,他就是犟脾气,不做成一件事,就绝不往别的事上去看。

采蘩没打算和于良有过多交情,满打满算就一个月,但她记性好,听进去便忘不掉。

从云魄穿过入中庭,却是一圈的高屋高门。

“这几间是大匠的工坊,纸官署所出各种名纸就出自这些门里。”左拐看看采蘩那身衣,“今日便算了,明日起换上署里统制的匠衣,你这一身没法活动得开。”

采蘩还觉得挺利落的,心想他们上回的蓝袍比她这身累赘多了,潇洒如流风青空,彻底颠覆她爹留在她心中造纸时苦俭的样子。

“左大人的工坊是哪间?”采蘩见左拐都快走出中庭了,不由问道。

半晌后,左拐说道,“一个残废要什么工坊?我虽然挂着大匠的头衔,但这里属我官阶最低,只带学匠,不做别的。”

采蘩知道自己开错口,不再多说。跟着左拐走到后面,却又是让她大吃一惊。长久以来,在自家穷院里看她爹一人造纸,很小的院子,很小的石臼,很小的砖窑,一切都小小的,纸却一张张出来了。但这里,上百个纸槽,已有两三百人在开工的广地,竖立着一排排整齐的贴纸墙,冲着日光湿白絮正在烘晒。

“他们已经开工一个多时辰了,小姑娘,你知道自己有多迟了吧?我差点以为你反悔,想亲自去府上逮你呢。”已知她是童氏女。但左拐的态度仍大剌。

“今日祖父母回杭州,我要送他们上船。再说,左大人也没跟我说什么时候该到。”采蘩不怕他指责。

“明日起,日出那刻你要进署。”没关系,规矩说法一条条来。看似他态度不变,对她其实算照顾了,毕竟是姑娘家,他怕过分严厉把她吓跑。

“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采蘩是那种决定方向一往直前的个性。

左拐走到一台纸槽前,让两个抄纸的槽工让开,对采蘩招手,“小姑娘,那就开始吧,我先看看你基础功。”

采蘩表情刹那空白,说话有些慢,“开始什么?”

“抄纸啊。你应该知道朝廷文书纸用什么主料,洗。切,浆。煮,漂,捣,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想你也熟悉,我今天就先不看了。抄纸很讲究手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抄法。我瞧瞧你会的。今日抄完二十枚不同的纸,基本能符合我的要求,你就能回家去。我也不想你第一天来便累得不愿再来。”左拐说教。一箩筐的话。

洗,切,浆,煮,漂,捣,基础中的基础?想她也熟悉?基本能符合他的要求?她来错地方了!纸官署是个真正造纸的地方,她连斧头也弄不动,更别说是一群鲁班门前了。

采蘩僵笑,“左大人,我没造过纸。”

左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没造过纸。你说得那个基础中的基础,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六个字。”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她爹的动作而已。

“你没造过纸?”怎么可能?“你评纸的时候,绝不可能是那些自以为见多了些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没造过纸的人是评说不出来的。

“我真没造过。”采蘩看到左拐的大胡子成了如临大敌的刺猬。

“你没造过?”重复第二遍,左拐显然承受不太住,再说第三遍,“你没造过纸。从来没有?”

“没有,但是――”看着左拐吃惊的神情,采蘩第一次后悔她前辈子没好好学习。

“那你怎么能说得出那么多名堂,用词也十分精准?”左拐没办法接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