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冲过来,从她手里抢了拓本,拍熄火焰。

“我死,你也会死。”采蘩盯着那本烧焦的本子,心里却越来越亮,“那位老大如果拿不到名单,你们就是可以回答他问题的活证。回答不了的话,在他手上已死了三只鬼,今晚我想会再多几只,还有一殿阎罗。”

面具后面那双眼睛看向孤客,却对采蘩说,“姑娘以为他能赢我?”

采蘩也看向孤客,那道身影的心思藏得太深,“他武功虽然一般,可我瞧他的剑比你的蚕丝好使,应该能赢你。”无论如何,她对他的信任还在。信任感,未必要是朋友或敌人。

“姑娘,只有扇面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孤客今晚的第二句话。

采蘩一把抄起扇面,手感绝不会错,立刻往旁边的荷花缸里一浸。几乎同时,手腕顿时多了一圈血痕。

那是面具人的蚕丝。

采蘩也机灵,马上换手,就是不肯捞出扇面。水下,五指搓着扇纸,心想还需要一点时间。她的倔强不允许她在没有证实结果之前出声讨饶,哪怕把握很大。而且,她还有一个私心——想要看一眼名单。因为,她不信眼前阎罗。

白衣一动,央拔剑而出。

孤客抬臂拦住,什么都不说,只看着采蘩的一举一动。

央哀叹一声,“老大——”没了下文。

阎罗语声狰狞,“你找不出名单,只能死。”说罢,一手要拉断采蘩的细腕。

千钧一发,自有生机。

“谁说我找不到?”声声脆。

这时,扇纸出水,已经完全泡软了。一角捏在采蘩的手中,暂时没人能看出其中有乾坤。

“放手!晚一刻名单若消失,那便是你的责任,别再嚷着杀我。”

蚕丝只破了美人一层皮,面具人不得不听话收了回去。

这个院子里,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老大,但谁的气场都不如此时的采蘩。一砸,一烧,一浸,她的每个动作都充满着强大的威势,不容人不服从,也不容人质疑。就连面具人都心惊,这个女子的坚毅远胜三日前被动的沉着,竟似破釜沉舟。

再没有一人出声。

坐回桌前的采蘩,用她天生灵巧的一双手,拨乌云而见日。一张金箔,在跳跃的烛光下,静静闪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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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现在去诊所看医生,所以第二更争取在八点前。

亲们,要健康哦。

第143章 蛟盟 飞雪

乌云是藏金纸。藏金纸是传说。传说中的纸是不应该存在的。但采蘩亲眼确认了它的存在。相比很多人苦苦争夺的名单,这样的存在让她忘记生死的时刻,在心中叹为观止。

藏金纸如名,纸中藏极轻极韧极薄的金片。乌云带给的冷凉手感和硬质,便是由金片造成。墨汁浸入纸面,再遇金片回返,导致泼墨效果远胜其他纸张。而左拐的乌云有另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精湛工艺——活边。活边可让姬明将金片取出,刻上名单再封回去。

她在摸到丹大人收藏的那枚乌云时已经感觉熟悉,但觉形状不同,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直到丹大人说有一枚纸送给了姬明,她才敢大胆假设这五枚乌云并不统一长宽,而它也确实很适合作为扇面。其实在这三样东西中,她原以为扇面是最不可能藏有名单的,因为反复摸索,也不过是一张单面可折可放的硬质纸张。

藏金纸,不惊讶,也是她爹告诉她的,但他从来没有造过,只是有一回看她把两片纸糊起来玩,顺便提了几句。好像从那时起,她一直将藏金纸当成传说故事,因为下意识里是不信的。现在想想,可能是藏金纸所费成本太高,单金片就十分贵重,而她家太穷了,爹有心无力。

名单终于出现,面具人急点足尖,来到桌前,右手一把抢过。他一边看金片断真假。一边将左手中的蚕丝对准采蘩。

采蘩虽然不会武功,但早料到杀人灭口的可能,眼角随时注意面具人的动向。因而,他到桌前,她却已离桌子好一段距离。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还喊,“你说过只要我找到名单,就不会取我的命。金片反光,我又专心搓去外纸,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上面的字。”她可以找活边,但她故意选了最麻烦的搓皮;金片上是刻字。她也故意装不知道,只说反光。

这样的解释,面具人接受了,金片铺在掌心,犹如纱羽轻巧,透光可见刻字,“采蘩姑娘有眼势。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那最好。”

采蘩为增加自己的可信,还嘟哝,“想看也看不出来,金光灿灿。”

面具人暗道不错。连他拿近了瞧都不好辨认,更别说采蘩搓纸时金片正对烛光,而且上面的名字密密刻了一面。真得很难看出什么。当然。他不知道采蘩目力触感敏锐于常人,也不知道她有绝佳的记忆力。如果知道的话,采蘩的那条命他一定不会放过。

面具人正聚精会神盯着名单在想处置采蘩的问题,这时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三只黄雀。但觉一阵怪风,居然将他掌上的金片吹得半天高。

事情发生得突然。面具人心惊却反应极快,身形暴涨,跳起去抢。一道高大的黑影比他跳得更高。单掌一挥,同时朝面具人当胸打出重拳。面具人得先顾着自己的命,连忙挡开对方的拳头,但也因此错失了拿回金片的机会。

名单飞得荡荡悠悠,小鬼们不待阎罗吩咐,争先恐后要夺。却见金光开道,惨呼声连连,苏徊手中长剑如电,快到让人眨眼不及,斩伤数鬼。

白衣如鸽,央轻功卓绝,身影划出一道长虹,将金片收妥在他怀里,喊道,“老大,得手了,走吧。”

面具人冷笑,“想走?你们以为我就带了这几个人吗?”一声啸音,院墙外突然跳进二三十人,皆黑衣黑面,“蛟盟已解散,你们三人功夫虽不错,但也抵不过我人多势众。”

孤客不用背上宽剑,双手打出眼花缭乱的招式,和面具人的赤手空拳碰在一起,仿佛千斤力互相撞,啪啪作响。两人脚下如磐石,却尘土飞扬,就像顶上掀狂风。

采蘩顾不上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跑到失去知觉的杏枝那儿,拖着她缩在斗场的一处边缘死角。探过杏枝的鼻息,还活着。摸出腰间的蜿蝉,可没时间因为它旧主的冷漠而去嫌弃。捡得也好,送得也好,她都是它的主人了,不计过往。割开自己的裙摆,给杏枝包扎止血。阿肆的伤还在养,央成了“叛徒”,梓峰他们是保护姬钥的,所以在这片风声鹤唳中,她只能希望两虎相争不要波及到自己,毕竟她能力之内的已经都完成了。如果面具人没有撒谎且说话算数,飞雪楼今后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朝孤客和面具人看去。此刻,两人已用上兵器。一把乌锈的大剑,一束森寒的丝刃,交战激烈。时而剑要断丝,时而丝要裂剑,却总在关键时候让对方逃开厄运。她得承认自己有点孬,就在刚才,孤客对她的危急丝毫不理会,任面具人对她喊打喊杀,但现在她仍希望他赢。她这么想的一瞬间,柳眉悄然紧蹙起来。给自己找的借口是,面具人可能随时反口,不过孤客好一点,至少不愿做的事不随便答应,不至于唬弄她,也不至于要她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想孤客赢的缘故,她看着看着,好像他开始占上风。笨重的宽剑在他手里似乎成了冷吟的蛟龙,在阎罗布下的杀人网丝中灵活霸气,剑招半点不再沉滞,渐渐将面具人逼得由攻成守。然而,一个小鬼想抢头功,从孤客身后举刀轻潜。

“身后有鬼!”采蘩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尖又急,连忙捂嘴。

也是奇怪,其他人都混乱一片没注意这声喊,孤客却在那字鬼后,以剑架住面具人的蚕丝,同时转身,手上多了一柄雪白的小剑,将小鬼的脖子瞬间割断。血喷似泉,又迅速与黑暗交融,遮去死亡的惊栗。

面具人以为是他的机会,双手拉出一根长丝,步法凌仙,绕开那柄力量震慑的重剑,也对准孤客的脖子要结果其性命。

然而,这一击落空。孤客的身体滴溜溜转出几个圈。雪剑自上劈下,蚕丝断。宽剑劲风横扫,欲将敌人连腰斩。

面具人见势不妙,向后连连空翻,落地单膝跪,手按住大腿,鲜血流红了指缝,溢出。虽然腰没断,却终躲不过那雷霆万钧的一剑,伤得不轻。

“想要名单,让你的楼主亲自来拿。”孤客说完就走,有不怕死的小鬼送上命来,他一一以高深莫测的两柄剑收了,跃上墙头。

央和苏徊也跟上去,两人分立在孤客两边。月光下,白衣黄衣全是血。飞雪楼不是普通的对手,他们身上的血不只是别人的,还有自己的。但那两柄剑身散发绝寒杀气,淌两道红溪,妖艳而令人胆颤。

三道身影高高在上,遍地小鬼呻吟,阎罗的面具冰冷无比。

“你要敢带走名单,我就杀了这个女人。”血盆大口这时真正狰狞。

采蘩站在那儿冷笑,果然是个不可信的家伙。

“我如果在意,刚才你就不会有任何动手的机会。多谢你,若没有你当这个坏人,我还不知道如何能让她这么快找出这份名单来。你杀你自己的功臣,我能说什么?”孤客也是一声冷笑,转身飞下墙,带央和苏徊走了。

采蘩蹲身察看杏枝的情形,她的呼吸虽弱,出血状况已经好得多。

“采蘩姑娘心里是不是很失望?你的朋友说走就走了。”面具人缓缓站起来,手掌满是血。

“什么让你认为我跟他是朋友?”她只是信任他。

“原来还是我帮你俩一厢情愿。”面具人呵呵两声笑,突然咳出一口血。

“你伤得不轻,还是尽快决定如何做得好。杀我,还是回去疗伤?”她看到墙外起摇晃的光,“我这里也有护院,或许还能对付残兵败将。”

面具人也看到了,吹声哨,不能动的小鬼被自己的同伴送下黄泉。原本死的少活的多,待能动的纷纷窜上墙,就成了活的少死的多。

“采蘩姑娘,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别再招惹不该惹的麻烦。飞雪楼虽不能再取你性命,但为钱杀人者处处都有。还有,谨慎交友。”面具人尽管伤势颇重,离开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等颜辉让护师撞开门时,只剩一院子的小鬼尸身,和能喘气的她和杏枝两个活人。

“强盗?”颜辉的目光幽冷。外面护师们守着,他也让人去报了官,官差应该很快赶来。米管事请了大夫,正在给杏枝治肩伤。

“我猜。”采蘩手腕上的割伤已经包扎好,比起杏枝,不过破了层皮。

“你猜我傻吗?”颜辉哈笑一声,“我们是一家人,官差盘问之前得先对好了供词,免得招人怀疑,把事情往大了查,到时候谁也兜不住。”

“那就换舅姥爷你猜吧。”这年头谁也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她刚才已经再次切身体会到这一点。

“名单?”有什么难呢。

“舅姥爷放心,**烦已经不在我手上了。”血腥浓重的夜晚并不令人愉快,唯有这件事完成得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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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144章 人人关心的采蘩妹妹

“那些尸体是好是坏?”颜辉问道。

采蘩因他的话发出银铃般轻笑,“舅姥爷觉得今晚这里有好人吗?各有各的目的,有成功的人,有失败的人,偏偏没有好人或坏人。”

颜辉还真不得不同意,“等官差来了,你不会真说强盗来了吧?”

“舅姥爷可知有强盗进了郊外的郑庄?”横竖大家都爱蒙面,郑夫人把人说成强盗,她也可以。

“听说了,大白日里行抢,还好只劫了财物没伤人——”颜辉一点就通,“你想外头那些尸体归为他们同伙?”这丫头聪明啊。

“舅姥爷,不用我们将他们归类,这是官差的事。”她只要将官差往那上面引就是了。

“官差也不全是饭桶,就算我们说的天花乱坠,他们可以验出来那些人死于相互残杀,而不是童家护院之手。今晚这院里除了你和隔壁的丫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除非现在就找护院和其他人串通一气。”颜辉的挑剔并非没道理。

采蘩也想过了,“不能串通,人多撒谎很容易被拆穿。即便这时能封了他们的嘴,今后也难保不泄露出去。不过,强盗是不讲道理的,为财而生,为财而死。今夜舅姥爷你举行烤肉宴,童颜居大多数人都在你那儿,我的丫头们也醉了,只有我和杏枝回到自己院子里。强盗趁空而入,杏枝为保护我受了重伤。他们却因财物分配产生嫌隙,分成两派内斗,结果惊动了护院,仓促逃出。这样的说法不牵涉其他人,也接近事实真相。两人装傻,总比几十人装傻好。”

“米思!”颜辉叫来米管事,“让护院们退到院外保护,你找几个最信任的人将各屋翻乱,值钱的东西集中在院中。记住,要是最信任的人。”

米管事心领神会。连忙去了。

采蘩看看颜辉,“谢舅姥爷对采蘩照顾妥贴。”

“照顾你,就是照顾童家。姐姐姐夫待我跟他们儿子似的,我虽然最烦当听话的人,但他们我没办法无视。兹事体大,我除了照你的计划进行掩盖,也没别的选择。”颜辉同意了采蘩所说的。且开始帮她。

院子布置得差不多了,外院管事跑来说官差带人赶到,一切便按采蘩事先预想的来说。童家今夜有宴,蒙面大盗便闯进童大小姐居住的院子行盗,谁知童大小姐和丫头提前回来,撞破了他们的坏事。强盗想虏大小姐,丫头奋不顾身抵挡。而在美人和财物的分配上。强盗的两个头子发生了争执。最终互相打斗起来。此时童家护院终于发现并赶到,强盗只能逃走,两手空空,没拿走什么值钱物什,童大小姐也安然无恙。

说这个故事的人是童家两位主子,有人证有物证,完全合情合理,官差果然深信无疑。更在颜辉巧妙的引导下,将这群强盗和行抢郑家庄的蒙面人认定为同一伙。捕头嘱咐童家要加强戒备,也派了官差在童家附近守卫,这才抬了尸体,收集兵器和证物,走了。

颜辉派人叫醒了雪清雨清和桃枝三个,又让护院们分四班将全居严密巡逻,搞得犹如真恐慌一般。

第二天这件事就散布到各个大街小巷。强盗如此猖獗,自然惊动了朝野上下,其中护城军申将军和州牧西广受到二皇子的严令,必须尽快捉拿盗贼,并且不能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申将军是姬钥好友申刚的爹。西广则是西骋和西驰的父亲。两人给下属施加压力,都城随处可见官差和兵士巡街,一时连小偷小摸都少了。

这天,采蘩没去纸官署。不是因为她被赶出来,而是因为州牧西大人让她亲自前去呈述昨晚的案情。但她让雨清给丹大人送了一封信。

从州牧府衙走出来,她正要让椎子驾车回童颜居,却看到阿肆赶来,大步如飞的样子似乎看不出有伤。

“你应该好好养伤。”采蘩赶他回去。

“小姐,我天生粗骨壮身,几下板子躺了三天,还用了你送来的上好伤药,要是再不好,就成兄弟们以后的笑话了。”阿肆不肯听,跳上车坐到椎子旁边,又递来一封信,“我和麦子都没事了。刚去童颜居,米管事便让我把这送来。”

采蘩拆开一看,魏吴姬写的,是听说了昨晚的事,怕她吓到,所以十分关切她的心情。

“去百香坊。”想了想,也只有今天有空,她改道出城。

百香坊仍是客多。郑老爷的案子已经被人们淡忘,趁清明雨节前,尽情享受阳光明媚。

“妹妹,我本想着立刻去看你,可你瞧瞧,哪里走得开?”魏吴姬很高兴看到采蘩,拉着她左右前后得瞧,“菩萨保佑你没事。你不知道,今早上听到你家遭了强盗,我心里这会儿还提着呢。还好你来了。”

“姐姐可以放心,我的丫头肩上中了一刀,我倒是没事。就是怕你提心吊胆,想着无论如何要过来看姐姐一趟。”采蘩却不能逗留,“不过,我这就要走。姬老太爷和老夫人那边也因为这事急等我回去问详情。”

“这都到吃饭的时候了,妹妹好歹歇口气,吃完再走。”魏吴姬却不放开手,“我最见不得人从我百香坊出去还饿着肚子。我让伙计快些准备,不耽误你工夫。”

采蘩心想也是,于是依着她。

尽管是吃快饭,魏吴姬还给了采蘩最好的桌子。正在她平日做事的小室旁,木廊下可看山看林看水,用了石屏风隔开视线,闹中取静之感。

“魏夫人,我和麦子的事也多亏了你帮忙,感激不尽。”阿肆跟着采蘩进来的。

“阿肆兄弟别客气,我和麦子姐妹相称,明知你们被人冤枉,当然要帮忙。”魏吴姬突然压低了声,“向家五公子在隔壁,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采蘩想起那盒子珍贵的珠翠来,也不遮藏,“姐姐可收到他们的赔礼?”

“收到了,也就那么回事。虽然生死危急的时候他们冷眼旁观,送什么也挽回不了我这颗凉了的心,不过心里有数就行了,面上还是要给人台阶下的,不然今后做不了朋友。”通过麦家兄妹这事,魏吴姬不再对曾经引以为傲的人脉自大了。这份警醒,让她更有智慧。

“姐姐说的是。”采蘩点头,淡然坐下。

“哟,我以为你听到他在隔壁,立刻要走呢。”魏吴姬笑道,又凑到采蘩耳边,“昨晚的强盗到底怎么回事?都说跟抢郑宅的人是一伙的,可我知道那不可能。”

“姐姐,隔墙有耳。”采蘩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不是不信姐姐,而是正如姐姐所说,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魏吴姬听出采蘩不想说。她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十分清楚有些事知道了对自己没好处,而采蘩既然不说,也定然有道理,所以一笑了之。

她恢复了正常声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既然坐下了,等会有人找上来,跟我可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姐姐要是不多嘴,我在这儿静静吃顿饭,招惹得了谁?不过姐姐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也先和姐姐说好,万一等会儿砸碗摔桌的,你可别怪我。”采蘩也半笑半真。

魏吴姬娇嗔望她一眼,“你真是好妹妹。”

采蘩光笑不说话,但等魏吴姬转出去,叹口气,“明知她会多嘴,偏偏我还得坐在这儿等人来,唉——”

阿肆听得分明,“小姐不想见来人,为何不跟夫人说?”

“毕竟是她苦心经营的人脉,我若只顾自己,岂非太过自私?姐姐妹妹不好认,既然认了,也不能光得好处。而且,她其实是教我一昧避开不如面对。”向家五公子也不是她能避开的人啊。

阿肆没再说。

“央——”阿肆没问,采蘩却要告诉他,“走了。我也不想再找人,所以今后可能要辛苦你一些。”不过,少了飞雪楼,日子会清静很多,也不需要高手卫士随行保护。

阿肆眼中闪过诧异,但他不是多话的人,“知道了,我还是搬到府里住吧。小姐若是担心麦子,我就让她跟我一道搬进来,这样就都能照顾到。”

“这也好。你回去跟麦子商量一下,但她得自己愿意才行。”采蘩不介意有麦子做伴。

阿肆喏应了。

“采蘩姑娘,兰烨请见一面。”向琚的声音传来。

采蘩早有心理准备,自然淡定,“五公子请入。”

向琚走进来,神情莫测地看了她一会儿,坐到对面,“采蘩姑娘安然无恙,兰烨心定。今早听闻强盗入童府之事,委实大惊,本想当即探访,但送帖的小厮回报说你去了州牧大人那儿。”

“五公子的消息向来确凿无误。”采蘩这话有深意。

向琚皱眉,好看的脸庞居然显得有些浮躁,“你非要用如此嘲讽的语气同我说话么?”

“五公子,在我和吴姬姐姐让你们拒之门外之后,你以为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说话?要我娇滴滴装感激?”采蘩笑容泛冷,“我小心眼得很,做不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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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亲们给聆子的生日祝福。愿望很简单,请亲们一直支持我,我会奉献自己的灵感和文字的。

众么!

第145章 梁上无君子

“姑娘说自己小心眼,我们将你和魏夫人拒之门外,却忘了你先拒绝了我。”向琚第一次向一个女子求亲,居然无功而返,“那我是不是该对姑娘摆冷脸,这会儿将你视而不见?”

采蘩优雅抬起手,“五公子,屏风就在你身后,绕过去便见不着我了。”

向琚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悠然走到她身旁坐下来,这么说话别人才听不清,“采蘩姑娘的孩子气真是不小,明知这些话顶多就是让人心里不痛快,却不会改变任何事,何必非要说这么说呢?”

“那是因为公子心里决定的事,就算不痛快,也不会由几句不好听的打消念头而已。想来这件事必定十分重要。”自从知道向家和四皇子的紧密关系,采蘩就发现向琚对她一个小小孤女的好另有含义了。

“采蘩姑娘说得不错,我确实有事。不过你可放心,今天暂不提亲事。”向琚也没那个心情,“姑娘终究还是骗了我。我曾问过你那两个箱子中是否东西全在,你说你记不住。”

“确实。”她不需要记住,“五公子,事隔这么久,为何还提?”

“也没隔那么久,姑娘学纸的第一日我问过,现在也就过了*日。”向琚并不清楚昨晚在童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会想。

郑庄出现强盗,杀害郑老爷的凶手自裁,麦家兄妹就被释放了。童家出现强盗。他们直奔采蘩的居所,只有采蘩和一个丫头在场,但强盗居然在抢劫当中内斗起来。两件事都很奇怪,似乎有某种联系,而后者令他更为上心。

“官差在你院中所取得的物证中有一块摔碎的砚台和一本烧成半焦的字帖,别告诉我这也是强盗要抢的财物之一,更别告诉我他们就是为它们打起来的。”向琚的消息源也许深入不到童府,但官衙内十分容易。

采蘩有些意外,暗道自己疏忽,却道。“可能强盗当成了值钱的东西,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的情形,我丫头让他们刺伤,我的命危在旦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注意到那些。五公子到底要问什么,不妨直说。”

向琚本不是会直说的人。而两人之间的数次对话皆让采蘩巧妙隐藏过去,他这回是一定要得到事情真正原委的。

“砚石是龙山砚,北周名产。拓本是天门郡碑林上所拓,乃南陈西北境。巧得很,姬明大人恰恰就是从天门郡入的北周。采蘩姑娘,这两样东西原本是在你义母寄回的箱子里的。”这可不是疑问。

采蘩冷笑,“五公子。这两样东西在六宝楼买不到么?”

“恐怕要叫姑娘失望。的确买不到。龙山砚石因开采过度,已近耗竭。就在大约一年前,北周朝廷将此定为贡品,只有通过当地关系,才能购得一二。至于拓本,并非名贵之物,只有去到当地的人,譬如姬明大人。才会想到带一本回来。”不让采蘩有退路,今日向琚咄咄逼人。

不过,采蘩不怕。因为,她已经无事一身轻了。

“到底是五公子,不仅消息灵通,想得也广。事到如今我不再需要隐瞒。不错,那两样东西原本也在箱子里。可是,我不算欺骗你。东西不是我从箱子里拿出来的,而是五味铺老板见它们雅致,取出来单卖,恰巧让姬莲小姐买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为了拿回来,差点就摔死了。”说完,长吐一口气,一副谁拿她都没办法的郎当样。

“那些人不是强盗,是不是?”向琚沉了脸。一切正如他料想,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是。一方是飞雪楼,一方是蒙面客。飞雪楼我跟五公子说过,他们是要了我义父母的杀手,显然名单也是目标之一。另一方——我就不知道了。”除了孤客,央和苏徊,还有面具人所说的蛟盟,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找到名单了?”两方打起来,只有这个原因。

采蘩点点头,抬起手,袖子落下,露出手腕上的包扎,“我要是找不到,他们不但会废了我的手,还会要我的命。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谁知绝地逢生。”

“看来我对姑娘太客气。”要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她才肯乖乖听话啊。

“五公子是正人君子。这种事,总是谁强横谁占尽便宜。”采蘩同意他的说法。

向琚不觉得好笑,“我不能期望名单还在你手上吧?”这次不用那么辛苦套话,看她交待得轻松,但他必须要问一次。

“不在了。”今日她跟他说话颇为坦然,不像以前一句话出来要经过反复敲打。

“在谁手里?”向琚问道。

采蘩看向他,有一丝极微的悯然,“五公子,其实你跟我一样清楚,名单不会在我手里,也已经到不了你手里。无论对方为谁办事,决不会是为了四皇子,否则不用你再来问东问西。依我看,这件事五公子还是到此为止吧。想要打击二皇子,恐怕你们得另找机会了。”盈盈站起,柳腰摆风,“今日事多,采蘩先走一步。”

“姑娘的意思是我输了。”向琚捉住她腰间丝绦上的宝石花轻抚着,“若我不认输呢?”

采蘩用手一提,宝石花重新荡回腰间,“五公子认不认输与采蘩无关,因为不管如何,我却不想再纠缠不休了。”

“可我偏偏不能让姑娘轻松脱身。”向琚没再轻浮,起身与她对视,“你看过了名单,可以给我名字。”

“哦?”采蘩笑容妖娆,“五公子,你跟我求亲,其实是想我进了你家门,可以帮你拿到名单吧?请告诉我实话。”

向琚但眯眼,半晌后说道,“倒没有那般具体的想法,但姑娘冰雪聪明,确实是兰烨想娶你的主因。”聪明还不会轻易妥协,若能得到她的忠心,他想着心跳就快,十分愉悦。

“多谢五公子坦诚。”但她不能回应他的坦诚,“名单我没看,也没敢看,因此我现在还能跟五公子在这儿说话,也请你今后再不要提名单这两个字,那是我的噩梦。谢天谢地,经过昨晚,一切总算过去了。”

“…”向琚从她的神情知道不宜再说这事,“只怕姑娘以为过去,其实才刚刚开始。”

“五公子,对你们也许刚开始,对我却是结束。”谁当皇帝都好,她一点都不想选边站。

看过名单,上面好些陌生人名,只有几个她知道,其中以二皇子首当其冲。然而,二皇子是参与也好,是主谋也好,她没有意愿泄露出去,也不想深究。三年前的旧案,牵涉了多少人,改变了多少事,而一张名单的出现迄今赔上了多少条性命。水很深,面上平静了,面下却沸腾,但她想和姬钥雅雅一起远离。

采蘩走了出去,见廊下的屏风正被撤掉,有一大群客要来。廊外青山绿林跟她走,美不胜收。郑老爷所在的那间石亭一闪而过,瞬间阴森寒气袭上心头。

从童颜居搬回姬府,天色已暗,正好借身体欠佳要歇息,打发了澄明堂雯婆子,整个墨月堂的门早早下拴,她将昨夜的事细细跟姬钥说了。

“姐姐总是把事情做完了才跟我说。”姬钥却也明白她是为他好,没怎么抱怨,只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又问,“杏枝呢?”

“暂时留在童颜居养伤。舅姥爷也是这个意思。”采蘩几天没好好合眼,此时睡意来袭,不由抚头,“我真累了。”

“姐姐,那个名单——”姬钥仍好奇。

“钥弟,什么名单?”采蘩睁大眼,神情好不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