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真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对她来说,有些记忆,自然而然就变成不愿回想的雷区。倒不是因为难忘,而是因为不开心——就好像她直到今天都很喜欢《四季》,可自从陈烨走后,她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很明显的一个变化是:陈烨走后,他之前所演奏过的所有曲目,对她来说,都带有清晰的影像效果——只要听见这首曲子,就好像看见陈烨在台上演奏,而她就会下意识地皱眉头。

这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所应该具有的反应,可是很遗憾,她顾小影在所有人眼里都很豁达,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关于陈烨的种种事情上,她永远做不到豁达。

不过,就算她再不豁达,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和他陈烨,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送了位次极好的演出票来,可是,她已经是管桐的妻子。和管桐在一起,虽然也有些很无奈的地方,但她爱他、信任他、依赖他。这样的日子恬静温暖,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属于她和管桐的步调一致的生活。

唯一还心存忐忑的,或许就在于那些她一直在回避,但终有一天将无法回避的问题——比如管利明、比如谢家蓉,比如两代人在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比如他们年迈之后对这对年轻小夫妻而言愈加艰巨的赡养重担……

(2)下

洗手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管桐在外面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可顾小影还没有出来,洗手间里也反常地安静,便有些担心。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敲敲门:“小影?你没事吧?”

“啊?”顾小影好像如梦初醒般回话,“哦,没事,下午上课很累,想多冲一下热水解解乏。”

“差不多就快出来吧,小心缺氧。”管桐说完话,便回书房去了。

顾小影叹口气,伸手拿块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睡衣走出来。路过书房的时候见管桐正在埋头研读一本厚厚的书,想了想,还是走进去。

管桐抬头,看见是顾小影,温和地笑笑,张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问:“洗完了?”

“嗯,”顾小影应一声,坐在他腿上翻书皮,“看什么书呢……《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妈呀!”

“怎么了?”管桐见顾小影在吐舌头,忍不住失笑,“怎么大惊小怪的?”

“这破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顾小影翻翻书页,然后转身搂住管桐的脖子,缩进他怀里,仰头瞪大眼好奇地看着他,“你作为一个中文系的毕业生,干吗整天看这些无聊的东西?难道你不喜欢看小说?”

管桐低头嗅嗅顾小影身上的香味,见她白皙的皮肤在热水作用下泛出浅浅粉红色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说:“你现在这样子,比较像是那种粉红色的荷兰小香猪。”

顾小影翻个白眼,使劲在他肩窝处蹭蹭,过会才声音低低地问:“管桐,你看过《双面胶》吗?”

管桐略想一想,才答:“出差的时候曾经跟别人一起看过几集电视剧。”

“要看书的,书比电视剧更犀利,”顾小影再凑近一些,让自己的脸挨近他颈部的皮肤,隐约还能嗅到她买给他的“高夫”的味道,“看看那本书,就会发现婚姻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丽鹃和亚平,他们谁都没错,可最后却仍要家破人亡。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管桐沉默一会,问:“这本书,为什么会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因为男人就是夹在老婆和妈之间的一块双面胶,”顾小影低低叹息,“受着夹板气,却还要隐忍、坚持,要努力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黏到一起。可是,总有些矛盾是无法调和的。于是渐渐的,这块双面胶上就沾满了生活的灰尘,失去了黏性。而他的妻子和母亲也因为各自肚子里那些永远无法沟通的想法而渐渐变得偏执,最后矛盾恶化,直到大打出手,最终你死我活……”

“我明白了,”管桐点点头,“那这本小说的过程一定是在相互折磨中进行,而结尾就是个家破人亡的大悲剧。”

顾小影叹口气,低头数自己的手指头。

管桐伸出一只手,抬起顾小影的下巴,直到彼此的视线相撞。

他问她:“小影,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自己并不觉得我是在受夹板气,也并不认为我会成为那块双面胶呢?”

顾小影眨眨眼,迷茫地看着管桐。

管桐微微笑了,他再紧紧搂一下顾小影,认真地说:“小影,你是写小说的,当然应该知道,要想让文学作品被人念念不忘,就必须把所有的矛盾集中到一起,用此起彼伏的矛盾来吸引读者的好奇心,然后再给大家一个永远不能忘怀的悲剧结局,从而刻骨铭心。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一部看上去再真实的悲剧,也不过只是一个经过加工的故事而已。它取自生活中一些真实的片段,但通过作者的熔炼而超越了曾经的那些散乱的生活,变得更有针对性了。可是也就是这种针对性,会让人觉得绝望,觉得真实的生活也会走向悲剧的结局——这是作者的功力,也是读者的愚昧。”

“你说我愚昧?”顾小影又瞪眼,这会儿反应倒是快。

“我不是说你愚昧,”管桐伸手摸摸顾小影的脸,“但如果你因为一本书而对生活失去信心,那就有愚昧的先兆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表情真挚:“其实所有的婚姻都会有摩擦,但极少会有那种惊涛骇浪的摩擦。生活中更多的,不是双面胶一样的你死我活,而是各家不同的小不自在。比如你觉得我生活上是个白痴,还经常气得双脚跳;而我有个女同事却对她丈夫在事业上的不思进取耿耿于怀,想起来就要抱怨几句;还有个女同事和她父亲一起生活,虽然不存在婆媳矛盾了,却发现她丈夫与老岳父之间实在难调和——按你的说法,我这个女同事也是一块夹在丈夫与父亲之间的双面胶……”

听到他这样打比方,顾小影忍不住笑了。她想自己终于明白了——中文系的男人,尤其还是个美学研究生,就算再生活白痴,也常常都有一个强大的逻辑功底。

尽管眼下的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或接受管桐的这套说辞,但至少从道理上讲,他的说法也算是可以成立的。或许,还算得上是无懈可击。

就这样,那晚睡觉前,顾小影再想到陈烨时,奇怪地发现居然有股暖流在心底蔓延,而不再是以往想起这个人时的那种愤愤不平。

她有些感慨地想,或许她该感谢陈烨,感谢他的决绝,因为这令她有了恩断义绝的勇气,令她有机会遇见管桐。

想到这里,顾小影扭过头去,看身旁那个闭着眼睛,睡容安宁的男人。看他卸掉了办公室里的刻板后,在这样不需要掩饰的夜里,在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隐约的月光下,表情单纯安宁。

她忍不住笑了,然后翻个身,使劲往管桐怀里钻。管桐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是下意识地伸开手臂,把不断蠕动的小动物搂紧,再伸手给她掖好背后的被子。

睡着前,顾小影想:或许,幸福真的是件简单的事——简单得,就好像他在迷迷糊糊时,却还记得给你掖好的那个被角一样。

(3)

不能否认,再见陈烨时,顾小影心里的滋味很古怪。

十月的夜晚,灯火辉煌的音乐厅里,陈烨上台的瞬间,顾小影的心脏还是会小小地膨胀一下。有难以形容的感觉,倏忽间便弥散。

只是那一瞬间,主持人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舞台上那四个气质出众的男女。主持人依次介绍过去,介绍到陈烨的时候,还特别注明他自莫扎特音乐学院毕业,已考取维也纳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攻读双硕士。

舞台上,陈烨微微一鞠躬,台下掌声如潮。

而他,在直起腰的瞬间迅速瞥向顾小影的位置。

目光相撞的刹那,一朵小小的笑容,若隐若现绽放在他唇边。

安静的音乐厅里,顾小影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会为这个笑容心折。可是她知道,那年那月,这个笑容,曾经给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一段最单纯的爱恋。

哪怕早已不再爱,她也无法否认,彼时,她真的以为那就是一辈子。

她静静看着他,右手有些无意识地转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其实顾小影对小提琴演奏一窍不通——即便是在和陈烨谈恋爱的两年里,她也没学来哪怕一点半点演奏技巧。但七年的艺术学院生涯,好歹也把她熏染成一个还算有点三角猫功夫的欣赏者。

所以,她才能够听出,今时今日陈烨的表现,较之三年前而言,的确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认知令她有些心酸也有些欣慰——心酸,是因为这偌大音乐厅里,就连身边的挚友也未必能深切体会到,为了陈烨的今天,他们彼此曾经放弃了什么;欣慰,是因为无论他们放弃了什么,在今天看来,都是值得的。

他有他的成就,她也有她的归宿。

这真好,真的好。

演出无疑是成功的,到嬉游曲K136时,音乐厅里的很多人都已经有会心微笑,还有人用手在膝盖上敲拍子,表情陶醉。终于到最后一个音符响起,人们站起来,诚挚地抱以热烈的掌声。四个好看的男女,手持提琴一起鞠躬。音乐厅里的掌声经久不息,顾小影也在鼓掌,同时微笑着看舞台上的四个人,又仿佛是穿过这样四个人,看见了自己昔日那些最好的年华。

当掌声渐渐落下去的时候,音乐厅里终于响起稍显凌乱但并不嘈杂的脚步声。顾小影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许莘想到将要到来的八卦场面就很兴奋,小声问顾小影:“我们打个招呼就走?”

“那当然,”顾小影神色如常,瞥许莘一眼,“礼节而已,总要对人家赠票表示感谢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隐约有人喊:“顾小影!”

顾小影和许莘一起抬头,那么准确地就对上陈烨的目光——隔着三排座位,他焦急地站在台下人群外缘,看见她们时,他的眼神甚至一亮!

终于等身边的人群渐渐散去,顾小影起身,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看着走近的陈烨,伸出手,微笑着点头:“陈烨,好久不见。”

陈烨笑着回握,看看顾小影,再看看许莘:“你们能来,我真高兴。”

“有免费的演出看,当然多多益善,”许莘笑眯眯地看着陈烨,“祝贺你演出成功。”

陈烨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们赏光。”

“陈烨,不得不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欧化了,”许莘摇头叹气,“不过,陈烨,我还是得承认,你是台风最好的一个。”

“谢谢。”陈烨很真诚地致谢,中间扭头看一眼顾小影,却只见她微笑着站在一边,若无其事的表情——好像,这只是场许莘与旧友间的碰面,和她毫无关系。

陈烨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是脸上却仍然微笑着,看上去坦然又从容。

也是这时,顾小影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急忙从包里翻出手机,一接通,就听见管桐的声音,带着点纳闷问她:“老婆你还没回家?”

顾小影笑了:“你忙完了?”

“嗯,刚结束,”管桐大概是看了看表,“快十点了,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和同学在一起,他们会送我回去的,你放心好了,”顾小影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一句,“你不是要驻会吗?怎么又要回家了?”

“驻会的人手够了,领导特批我回家休息,”管桐答,“那你抓紧回来吧,也不早了。”

“好,”顾小影收线,一抬头,看见面前的两个人都在盯着自己,愣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老公,查岗。”

“小苍蝇进步了啊,”许莘笑得诡异,“现在出门还知道报备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陈烨,却见他的表情也很正常,只是笑一下道:“那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很晚了,早早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晚点才走。”

再看看顾小影,笑着说:“有空的话,咱们再聚。”

顾小影笑笑,摆摆手:“再见,祝你未来几天演出成功!”

陈烨点头,说:“谢谢。”

三个人终于就此别过。

直到上了回家的出租车,许莘才盯着顾小影说:“不得不说,你们两个真够无聊的。”

她拿腔拿调地学顾小影和陈烨:“很晚了,早早回去休息吧。祝你演出成功。谢谢。”

然后扁扁嘴:“真够假正经的啊。”

再感叹地咂咂嘴:“不过话说回来,小苍蝇,你刚才还真是淡定,佩服!”

顾小影“嗤”地一声,撇撇嘴道:“跟一个不相关的人,怎么可能不淡定?”

许莘点点头,顺手拍拍顾小影的肩膀:“很好,坚持立场!管大哥其实是个不错的同志。”

顾小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貌似你今晚不是来听音乐会,而是来监视我的?是怕我旧情复燃?”

许莘乐不可支:“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啊,亲爱的?”

顾小影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咬牙切齿:“许莘,你但凡有点人性,那都是借来的啊!”

许莘一边拍顾小影的背,一边哈哈大笑。

(4)上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管桐听见顾小影上楼的脚步声就已经把家门打开,顾小影爬到楼梯拐角处,一抬头,就看见管桐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小格子睡衣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视觉效果十分可爱。

顾小影乐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头扎进管桐怀里,紧紧搂住管桐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哼哼:“好累。”

管桐一边把顾小影往屋里带,一边无奈地笑:“老婆你松一松胳膊,让我把门关上……别在门外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

顾小影不理他,还是抱住他不撒手。管桐费好大劲才把门关上,进了家门,低头看看顾小影,抬起她的下巴问:“怎么了?”

顾小影闭着眼哼哼:“困……”

管桐拍拍顾小影:“去洗澡,早休息。”

顾小影迷迷登登地往卧室走,一边脱衣服一边嘟囔:“不洗了,我要睡觉。”

话音未落,已经扑倒在床上。

管桐跟上去:“洗个热水澡比较解乏。”

他一边说一边帮顾小影脱衣服,顾小影心里其实明镜似的,可是总觉得有些什么滋味不对劲,才不想多说话。她睁开眼看看管桐,恰好看见他表情平静地帮她穿睡衣的样子,突然觉得有温柔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

她眯着眼睛看管桐一会,伸出胳膊撒娇:“老公,你抱我去洗澡吧。”

管桐端详顾小影几眼,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猛地一使劲,打横抱起顾小影往卫生间走。顾小影搂住管桐的脖子,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子,切实可感的热度告诉她:这个人、这个家、这段婚姻、这场生活,都是活生生的。

是她顾小影的,是伸手就可以抓到的。

她蜷缩在他怀里,长长地舒口气,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其实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是因为见到了陈烨吗?是因为看到了他眼睛里的那些客气与尚未掩藏住的残余的情感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对她顾小影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她要努力从中汲取她想要的、细枝末节的幸福、温暖、热量,别的都不需要记起,也不需要刻意忘记。

这样想着,她就又来了精神。偷偷睁开眼,看管桐站在她身边帮她调温水,然后帮她脱睡衣,再小心翼翼地挂到高处的架子上,防止被水淋湿……

顾小影渐渐浮了一脸坏笑,趁管桐不注意,也伸手过去,解开他的一颗扣子,再解一颗……

直到手被管桐握住,他扭头,看着她:“老婆,这里不——”

没等说完,顾小影已经踮起脚吻上他,捎带把后面的半句话也吻了回去。

空间不够宽敞又怎样?古人早就说过:食色,性也。

激情迸发之前,管桐心满意足地想,原来有时候,顺水推舟也别有一番意境啊……

不过,话说……人一旦太辛苦了就容易睡得比较沉:这直接导致顾小影第二天上午去上课时有点迟到。也真是倒霉,不过五分钟的光景,却被系主任抓了现行。

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站在门边,看见呼哧呼哧往里跑的顾小影,想发作,还是忍了,很严肃地说了句:“顾老师,为人师表,先要反映在守时上。”

顾小影左手一摞书、右手一个包,头发被秋风吹得有点乱,神情无比狼狈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主任身边,极尽恭谨乖巧地答:“对不起,主任,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大概这句话实在太熟悉,系主任被狠狠地刺激到了,终于忍不住低喝:“这句话你从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对我说过不下十次!”

不远处的教室里响起学生们努力压抑的低笑声。顾小影自己都想笑,可还是憋着,努力瞪大眼,看着主任赌咒发誓:“主任,我保证不会再迟到了!”

主任看她这副样子看了七年,已经趋于无奈,终于还是摆摆手叹气:“进去进去。”

顾小影咧嘴一乐,急忙进教室,看见主任转身往外走,第一件事就是回身把教室门关上。

两扇门合拢的一瞬间,学生们终于集体发出“噢”的声音。顾小影转头,看见学生们都笑盈盈地看着她,调皮的男生此起彼伏地咳嗽。

顾小影也笑了,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大声说:“不准笑,做人要厚道!”

笑的人更多了。

直到上了讲台,顾小影拿出移动硬盘准备播放课件的时候,突然发现讲台下有女生不断给自己使眼色。

顾小影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圆脸女孩子凑过来小声问:“顾老师,最后一排那个很帅的老师是来听课的吗?”

顾小影纳闷地抬起头,却在看见最后一排的那个人影时猛地愣住了——陈烨?

看见顾小影看自己,陈烨微微点一下头,仍然安静地坐在远处,微笑着看着讲台上的顾小影。从陈烨的角度看过去,顾小影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微的发僵。

好在有坚持八卦事业不动摇的女生打破顾小影的震惊——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压低了声音雀跃着问:“顾老师,顾老师,那是谁啊?”

顾小影回过神来,好笑地看看面前的学生,干脆清清嗓子,大大方方地介绍:“同学们,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后排听课的,是毕业于萨尔兹堡莫扎特音乐学院的著名青年小提琴演奏家陈烨老师。他也是各位的大师兄,2003年毕业于咱们学校音乐系,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4-Seasons弦乐四重奏组国内巡回音乐会。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哇!”学生们集体发出感叹声,一边鼓掌一边迅速回头往最后一排看,陈烨没想到顾小影会来这一手,彻底呆住了。

顾小影看看陈烨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得意地笑笑。在学生们热烈的掌声里,顾小影拍拍讲台上的话筒,待教室里安静下来,才不动声色地道:“下面我们上课。”

一抬头,看见仍然有学生在探头探脑地往后排看,女孩子们清一色流露出欣喜的目光。顾小影忍不住叹口气,扫视一下台下的学生吆喝道:“回神了回神了,本节课的主角在这里。”

台下又响起笑声,顾小影也笑了,她挥挥手:“第一组派代表上台,谈谈你们的调查结果。”

台下一阵骚动,终于有个男生被推选出来。他走到讲台边,笑嘻嘻地看着顾小影,抖抖手里的A4纸:“顾老师,我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