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吟秋又多看了场笑话,他这辈子所有的狼狈不堪仿佛全集在今天,全让她看个一清二楚。这是报应吗?

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重新来过!多么希望刚才没有问过幽云半句!他懊悔,懊悔得要死!上天到底有没有哪一次,站在他的天平上?

“哎哟!靳,你的脸色好可怕,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你应该体贴我才对,我可不是故意抛弃你,而是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多难看。”幽云妩媚地甩动长发,摆出娇艳的姿态,

“杜警官,你说句公道话。这个男人已经配不上我了,对不对?”

吟秋看着他们演戏,一点都不想干涉,没想到两次三番都被人家点名。她讥诮地环起胳膊,盯向杵立不动的男人。

乔靳南啊乔靳南,枉你骄傲自负,却让这样一个女人给奚落得毫无还击之力。要怨就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乔靳南也有愚蠢到家的时候!唉!我不想同情你,可现在的你真是糟糕…

乔靳南拧起浓眉,眼角抑制不住跳动。他害怕听到吟秋的任何答案是或不是,他都不要听到!

所以,在吟秋开口之前,他抢先吐出一句话。

“幽云,原来我一直小看你了。”他看上去太过冷静,以至于让人一点都猜不到心思。

这冷到极致的态度,让幽云莫名打了个寒颤。她不是傻子,不呼吸都能闻到一股被深藏在冷静表象下的火山气息。或许,她挑这种时候落井下石显得很无情,但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无视他自骨子里透出的萧杀寒意,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有一句话,非说不可。

“乔靳南,我其实很恨你!”她飞快退后两步,转身面对吟秋扬眉道,

“杜警官,你很喜欢这个男人吧?趁着没人跟你抢的时候,可要抓牢了哟!呵呵,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当卧底的还敢来乔家的婚宴,也不怕有来无回。而这个男人呢?明明被渊爷抛弃了,却还死赖在婚礼不走,你们俩实在太相配了!”

“幽云!”乔靳南终于出声警告,他不想对女人动手。

“啊哟!对不起,对不起啦!你都说了喜欢的人是我,我却还把你送给杜警官…”幽云边说边为自己找退路,在乔靳南眼底的火焰狂燃之时,快步跑到了后门边,她不死心地最后大喊一句,

“杜警官,你要不嫌弃,就收留他吧!他实在太可怜了!”

吟秋想笑,笑不出来。心为他流泪。她克制着没有插手,因为风雨再猛烈,仍得靠他自己度过。

乔靳南晃了一下头,抹去脸颊上的血丝。他知道,她正目不转睛关注自己,他感谢,她后来沉默着没有开口。因为再大的风浪,他是个男人,他全都可以独自承受!

他默默转身,胸口骤然剧烈一痛,止不住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要搅起来。手臂撑在墙上,又不愿被她看到虚弱的样子,撑了两秒钟,就飞快放开。

被人踢打过后的疼痛,此时才爆发出来。视线模模糊糊,脚步踉踉跄跄,但他依然坚定地握拳,强迫式的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后花园的出口走去。

“乔靳南。”吟秋的忍耐达到极限,喊住他。

她的声音如一枚钉子,不轻不重,钉得他心口揪紧抽痛。

乔靳南嘴角轻微扯动了一下,而后咬紧牙根,继续前行,且略带仓皇地加快了脚步。

“靳南…”她蓦然说不出的心慌,仓促间脱口而出,

“她为什么恨你?”

本以为他仍然不会理会,但他走了几步之后,意外地停了下来。他用背对着她,嗓音沙哑:

“可能她已经发现…”

“发现什么?”吟秋等不到后面的话。

“发现…”幽云定是在逃亡的日子里,发现了他从没用过真心,对她只有利用和欺骗吧!乔靳南用力呼吸了一口,转身用无比深沉的目光直视她,

“刚才没听明白吗?我已经一无所有,是只连普通人都可以欺负的落水狗!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怎么配得上自己喜欢的女人!”

最后一句,沉痛地喊出来,震得吟秋心脏发麻。她眨眨眼睛,泪水弥漫在眼眶,忍不住摇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乔靳南,就算天下人否定你,你也绝不能否定自己!你…”

“闭嘴!杜吟秋…你算什么东西?你滚!不想跟我有一样的下场,就滚!”乔靳南闭了闭干涩的眼,再睁开时,眸底竟也蓄满了水光。

老天,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同情,而是满满的、毫无保留的关心!她关心他,她冒险来到这里,是因为关心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哪怕是倒退一小时,他还是“乔少爷”,还没有被莫须有的罪名打落深渊的时候,他都会为她的关心而狂喜!但是,狂喜也罢,他在这几晚彻夜不眠里,想得好清楚

若她跟他在一起,就不能再做警察,否则就会被人嘲笑、被人责骂,甚至失去曾经获得的荣耀。人就是这般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而今,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落得如此境地,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姓不姓乔,对你的影响有那么大吗?”一口气窜上胸口,吟秋什么都顾不得了,在这无人的后花园,快步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姓什么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乔靳南挥开她,厌烦地怒吼,

“很重要!十分重要!姓乔就代表拥有继承权,拥有…连市长都敬畏的权势和地位!你懂不懂?”

“靳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在自欺欺人,以为她完全不了解他吗?或许,继承权很重要,但他似乎更伤心就此失去了一对父母,以及一个让人安心的家!

“别叫我!你想笑就笑,想挖苦就挖苦,我不在乎!杜吟秋你听到没有?我不在乎,我压根一点都不在乎你怎么看…”他激动地又咳嗽起来,英俊的面庞都微微变红了。

“在不在乎都好,我看你的伤最好去医院看看!”吟秋虽听得直冒火,但不想继续刺激他。她想扶稳他的手臂,没想到他火气大,力气也大,嘭地把他推开,她差点跌倒在草地上。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乔靳南咳得嘴角的伤口不小心裂开,他拭去血水,朝天笑了几声,目光灼灼,

“收起你的好心,滚回你的警队去!”

他摇摇晃晃地走着。

吟秋捂住闷闷的胸口,倔强地抹掉刚滚落出来的眼泪,

“我当然会回警队,但你更应该去医院!”

他脊背一凛,嘴角抿成了直线,预示着他的极力隐忍。

“乔靳南!只有保重身体,以后才有机会东山再起!乔渊的一切是天生就有的吗?他是通过拼搏和努力才换取到今天的财富和地位!或许,你不是乔渊的亲生儿子,但你绝对有超越他的才华和能力!”

“你在夸我?”他讥讽地冷笑。

“我有哪点夸张了吗?”吟秋耸耸肩,鼓励安慰而已。

“你在讽刺我!”

“我为什么要讽刺你?”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乔靳南只想快点逃脱,打定主意不要连累这个女人,可她为何不懂得放手?看她又上前来,非要扶住他的胳膊,让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为什么要同情和可怜你?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可怜吗?”

(PS:菲某某顶着防臭皮蛋的烂菜叶子,冒出了可爱的小脑袋跟大家打个招呼。题外话,刚才写着又睡着了。昨晚的最后一更,就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写的,不知道写了神马东东,没想到竟然还梦游似的上传了,惊出一声冷汗!若有错别字,估计就是周公的指点…菲某某跟靳南哥哥有个约会…)

不要你离开文/江菲

相较而言,吟秋的脸色比他冷静了许多。

他脚步不稳,受伤不轻,她坚持要扶他走出后花园,远离宴厅里的热闹喧哗…她,不介意他多推她几次,多摔她几次,有怨恨和怒火发泄出来,她甘愿承受。

乔靳南挣脱她的搀扶,勾起唇,

“我很奇怪,你这个女人特意来这里,究竟什么意思?如果想看笑话,也应该看够了!你是不是还想亲手送我去坐牢?呵呵…呵呵…”

他笑着,她听得苦涩哽咽:

“我没有…”

“没有什么?滚!你抓不了我的!哪怕我现在倒下去,你都抓不了我!”他再次甩开了她,捂住胸口笑声更放肆。

吟秋明白,他今日这样当众失去一切,被人摆了一道又一道,比被抓去坐监更难接受。她冲他大吼:

“被人打倒,你不会爬起来吗?真正的弱者才会被一点挫折打倒,而强者会养精蓄锐,蓄势待发,绝不会踌躇不前!你就算不是乔靳南,也绝不是弱者!从来都不是!”

乔靳南的脊背又是一凛,心口拧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终于没有勇气再次回头,只怕控制不住将她狠狠抱住,揉进骨血里,再也不放手。

但是他不敢,一人在地狱,不能将最爱的她也拉进深渊!

她可能不知道,这些话的每个字都深深敲进他的脑海,如烙铁让他热血沸腾,心口滚烫!此后的人生中,倘若可能没机会再拥有她,但是他将永远记得今日的鼓励!

奇迹般的,那些耻辱与打击悄然减轻,失去的力量点点滴滴重新汇聚,回到四肢百骸。他迈开逐渐轻松的双腿,一步步走出酒店的后花园。

还有记者躲在墙角想偷-拍,但被他锐利而阴沉的眸子扫去,吓得赶紧离开。

走到街上,乔靳南独自站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街道清冷。他听不到酒店里热闹的声音,体内有股不知名的饱胀的情绪,无声地呐喊着、宣泄着…

一只手自他背后用力地握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吟秋没有抬头,只是以无比坚定地姿态告诉他,他非听从自己不可!

招手,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

“乔靳南先生,现在以斗殴罪名逮捕你!你要敢反抗,我保证你下半辈子都别想好过!”她很平静地威胁,但威慑力十足,而后硬将愣怔到忘记说话的男人,强行推上车。

医院,病房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

乔靳南靠在床头半躺着,手腕上挂着点滴。没料到吟秋会将他带到医院,还为他忙上忙下挂号、付费…

他想起在出租车上,她冷漠地将头转向窗外,两只手却牢牢地抓住他,好似抓住了一个真正的囚犯;他又想起医生为他处理伤口,叮嘱注意事项的时候,她在旁眉心深锁,掩饰不住眼中的焦灼。

她关心他,她担忧他,他若再看不出来,就是个白痴!

可是,她不是恨他吗?连幽云都说恨他,更别说他曾做过那么多伤害吟秋的事…

吊瓶里的药水缓缓注入身体,乔靳南闭上眼睛,混乱的思路越发清晰。只是,他真的想不到理由她怎会突然开始在乎他了?

陌生的铃声从某个角落传出。他循声望去,床边的椅子上搭着吟秋的外套,她的手机反复作响。

吟秋去楼下取药,才刚离开一会,想到医院里排队的病人,她一时半会返回不了。可铃声一遍又一遍响起,好似催命似的,他忍耐不住,侧过身体,伸长了手臂将外套拉过来。

她的手机很小巧,来电显示为一串没有署名的号码。

刚接通,就听到一个女声噼里啪啦急切道:

“吟秋,你干什么去了?情况紧急,长官让我转告你,半小时内务必赶到桥西码头,这是你唯一打入那伙人的机会,日本那边也已准备好接应,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乔靳南浓眉骤拧,沉默地切断通话。

他怎么忘记了?怎么忘记了…今天她有新任务,她要去日本,更要潜入到一个危险到随时会丧命的黑社会团伙。想到这点,他丝毫不能忍受,她绝不能有丁点儿意外,否则…

否则将是这世上,他最最不能承受的事!

“对不起,吟秋…我不希望你涉险,一点也不希望!我不要真的再也见不到你…”熬不过内心的惊恐与挣扎,乔靳南把来电记录删除,手机悄悄放回吟秋的外套里。

过了不久,吟秋拎着两袋子药返回病房。

他闭着眼睛靠在那里,一副疲惫虚弱的模样。似乎听到她进门,才缓慢地睁开眼皮,沙哑地问:

“为什么?”

吟秋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仍不愿意跟他说话。若问为什么?她不知道,没法回答,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看他头破血流、消沉落魄。可是,她现在很矛盾,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些药要按照医嘱服用。另外伤口的处理,相信你自己很拿手。”她将药包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抓起外套准备离开。

“别走…”靳南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飞快抓住她的袖口。

“我仁至义尽。”她说得冷静,殊不知心口正在轻颤。

“吟秋…你关心我,在乎我,对吗?”漆黑的双眸充满了渴盼,即使明知道答案,他仍渴望听到她一句真实的回答,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点头。

吟秋如被点中了穴位一样,良久不能动弹。她的目光慢慢下移,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两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止了,无法从对方的深情里自拔出来。

隐藏不住的浪潮几乎要将他们淹没,让她惶恐和害怕。他的手加重了力气,缓缓将她拉向自己。

可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

吟秋飞快退了两步,背过身去,掏出了手机。看到来电号码,她的表情陡然变冷,理智顿时全数回到脑海。

是啊!为了这个男人,她竟然连最重要的任务都忘记了…

“吟秋!”乔靳南心惊地喊。

吟秋将手机紧紧攥住,深吸了口气,回头冷漠道:

“乔靳南,我对你没有关心,没有在乎。送你来医院,是因为可怜和同情,你爱怎么想请便。”

她终是将这样残忍的话说出口,因为这一离开,两人将不再有交集!

“你说谎!”他激动地大吼,点滴瓶都被震得直摇晃。

吟秋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回答。听到这声有力的指责,她看到了他重新被点燃的斗志,这个男人不会再沉下去。

她毅然走出病房,接听了电话。

“吟秋你到底在搞什么?赶紧到桥西桥头,我会把你的行李装备直接带过去,准备随时接应。”

“好,我马上赶到。”她利落地按下电梯,一路狂奔到医院门口,上了出租车。

同时,乔靳南也毫不犹豫地拔掉手腕的针头,顾不得小柜子上的药包,争分夺秒地追了上去。

桥西码头,一艘艘货船停靠在岸边。

吟秋从接应的同事那里拿到行李,火速换装,扮成了一个逃亡的“失足少女”。她被凶神恶煞的男子围追,不顾一切地狂奔,跑到一艘外观普通的棕色货船旁时,突然惊喊一声“救命”,就扑通跳进了海里。

货船上立刻有人走到甲板上查看情况。

“救命…救命啊!”吟秋在水里扑腾,朝货船上的人求救。甲板上的黑衣男人正是此次行动的目标之一,他对眼前的戏码半信半疑,似乎并不打算救人。

“高利贷…追杀我…救命…”吟秋逼真地吞吐了一口海水,慌乱地抓住货船的缆绳。

甲板上的黑衣男人这才为之一动,眯着眼看向两名“高利贷者”。货舱里又走出来几名工人状的男人,

“高利贷”见状,面露慌张,似乎不再为难落水的女人,快速掉头离开。

第一出戏顺利演完,吟秋被救上了岸。要得到对方信任并不容易,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奄奄一息地躺在甲板上,虚弱地抓住对方的裤腿。

“谢谢…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一个男人肯定地回答她。

吟秋霎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瞳,望向正踏上甲板的乔靳南。该死!他不是在医院吗?为什么要跟来!好端端的一场戏,突然遭遇意外,她慌忙坐起身,正对上黑衣男子锋利的眼神。

极致文/江菲

“金兄,谢谢你救了我的女人。”乔靳南神态自若,但手臂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击。事实上,他已经发现货舱里有人正拿着枪,悄然对准了自己。

“乔少爷?你的女人?”道上来来去去就这么些大哥,被称为“金兄”的人认识乔靳南不足为奇,不过两人的生意素来没有交集,谈不上交情。

“不…”吟秋飞快摇头,发丝湿漉漉地沾在脸上,冰冷的海水让她冷得发抖,楚楚动人,

“金大哥,我不是他的女人…他不是真的保护我!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被那些人抓回去…”

她更加用力地抓住金老大,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让乔靳南离开。可是,金老大还在等谁?只要货船开动,自己抵达日本,抓捕行动就要全面铺开了!

“我真的没有保护过你吗?”乔靳南眯起的黑眸闪烁着冷光,大步走到吟秋面前,蹲下去,将浑身冰冷的她抱进怀里。

“放开我!”她咬牙警告,脸色苍白地在他的臂弯里挣扎。

“我不会让你再遭遇危险的。”他一语双关,表达着自己的坚定。

“不用你假惺惺…”吟秋推开他,躲到金老大背后,继续演戏,

“这个乔少爷是跟高利贷一伙的,他们…我不要死在他们手上!”

乔靳南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紧,他死盯着她,言辞冷酷地命令: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