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昼心里明镜,秦苏敢用老徐,那就说明这次前来她压根就没想瞒过陆东深。

接近晌午。

阳光明媚,湛蓝的天,庭院里清澈的泉水,初秋的味道在城外浓了些,有风过时,老银杏树都在沙沙作响。

有风铃清脆的声响,从窗棱摇曳而来。

秦苏环顾四下,一池荷花仍旧映着红,也有凋落的荷花,那些花瓣被整齐地收纳于阴凉处。

院落更是或阴干或阳晒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木植,有些是秦苏认识的,但大多数看不出是什么。

俗尘之外,半山之居,果真是个好地方。

见秦苏在摆弄着晒架上的荷花,夏昼说,“这是给东深备着的,能缓解他失眠的老毛病。”

秦苏笑了笑,“有心了,我听东深提过这件事。他失眠是顽疾,以前不知道试过多少方法看过多少医生都没用,幸亏有你。”

夏昼不敢掉以轻心太顺着她的话,“阿……”一脱口觉得不妥,“陆夫人,屋里请吧。”

昨晚一句“夏小姐”已经拉了生分,她总不能不得体吧。

进了屋子,秦苏问,“还没吃饭吧?”

夏昼进庭院的时候是手拎着超市购物袋的,请秦苏进屋后她也不好意思拎进来就放在院子里了。她的确是想着回这里做着吃,秦苏这么一问,她倒是真饿了。

秦苏挺大方的,“听东深说你做了一手好菜,我能有幸尝尝你的手艺吗?”

夏昼有点拿不准秦苏了,点了下头就去准备了。

时间不长,三菜一汤。

一荤一素一凉菜,汤是野生菌,有些菌子是从云南订的。夏昼素来洒脱,从没说接待过谁紧张过,见了秦苏倒是破天荒地不知所措。特意备了筷子架和公筷给秦苏,又盛了碗野菌汤给她。如此诚惶诚恐,只因为她是她最爱男人

的妈妈。秦苏不挑剔,面含微笑地挨样尝过,倒是一点贵妇的架子都没有。她连连点头,“真的不错,怪不得东深现在连陆家的厨子都看不上了,还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尝到你的手

艺就会爱上,果然。”

“陆夫人谬赞了,我的手艺就是马马虎虎,哪能跟陆家的厨师比呢。”虽说秦苏的到来令她不安,但她知道的很多事都是出自陆东深之口,这让夏昼心生感动。

秦苏微笑不语。

一时间夏昼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她在反复猜测秦苏的心思里用完了餐,而秦苏见夏昼吃完了,她也就不吃了,拿过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这一刻夏昼才恍悟,秦苏是知道她饿了,所以在耐心地等着她吃完,看得出秦苏吃得并不多,只是怕她不自在所以一直奉陪。这着实是极大的素养,想想陆东深平日来的

家教和礼节,可谓是自小耳濡目染。

她收拾好了碗筷,又煮了壶滇红,静候茶水翻滚时,她深吸一口气,对秦苏说,“陆夫人,您有话就直说吧。”

秦苏并不意外她的干脆,笑道,“你早就猜到我会来找你。”

“是。”夏昼是个痛快人,“您是不希望我嫁给东深。”

秦苏看着她,目光温和,“如果你不是夏昼,我很希望东深能娶你这样的女孩子为妻。”

夏昼洗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然后继续清洗,夹出清洗后的一只擦拭干净后放到秦苏面前,没说话。秦苏轻叹,“你救过老陆的命,是陆家的救命恩人,知百草擅厨艺,为人洒脱又干脆,我跟你陆伯伯一样对你喜欢得不得了,都恨不得东深能多出你这样的一个妹妹来。所

以,我们情愿你是陆家的女儿也不情愿你是陆家的儿媳妇。你这么聪明,既然能料到我会找你,就应该想到原因了。”“我能闻到大家都能闻得到的气味,也能闻到大家闻不到的气味,我能利用气味救人,也能使用气味杀人。这世上最纯粹的是爱情,最自私的也是爱情,所以您欣赏我同时

也忌惮我。如果东深娶了我,感情一路顺坦倒也相安无事,一旦情变,我会是东深最危险的敌人。”夏昼通透,将秦苏心中的担忧如数倒出。

人人都想留她在身边,作为朋友也好作为亲人也罢,有了她便有了护身的武器,但人人又都忌惮她,因为她的本事让对方有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能做朋友能做亲人,唯独做不了情侣。作为一个母亲,谁都不想自己的儿子会爱上一个天芳师,天芳师是救星同时也是隐患,能有本事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一切,也有本事

付出一切来毁了心爱的人,而且是无声无息。

这就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没像饶尊倒出口的原因。这个原因不论是饶尊还是陆东深都不会想到,因为他们还没有为人父母,因为他们谁都认定了自己一爱就会爱上一生。

可秦苏说得对,这世上亘古不变的是亲情,变化最大的是爱情。秦苏轻叹一口气,“我没有门第之见,东深是陆家长子,也是陆门长子,联姻自然是条捷径,但东深早些年利用陈瑜来达到悔婚的目的,我就知道联姻这条路在东深身上行不通,所以我就想着,他日后能找个心爱的姑娘结婚也就行了。生在这样的家庭,东深不论联不联姻都注定要一路披荆斩棘,就像他爸爸一样,联姻了又如何?每天还是活在你争我斗尔虞我诈的境遇里,没放松过一分,没安生过一秒,这就是陆门儿郎要接受的现实。每个人都厌恶这种生活,但每个人又不得不去过想这种生活。做儿女的要为保全长辈们的利益阴斗阳斗,做父母的要为延续儿女们的权势拼尽一切。所以夏小姐,我是东深的妈妈,我能接受他去娶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但唯独不能接受你进

陆家。”“他从没对哪个女孩子用心过,唯独对你。从沧陵到北京,他对你的事处处上心。他疼你爱你已经超过了疼爱他本身,他为了你一次次舍身犯险,得罪执法部门得罪市政得罪陆门,在你身上,他能搭进去他的一切原则。”秦苏深深叹息,“这很危险。夏小姐,他可以爱一个姑娘,但不能这么不顾一切着魔似的爱一个姑娘,而且还是天芳师,因为你不光能影响他的情绪还能控制他的其他,只要你想,你能帮他,也能毁他。”

第287章 287 宿命

其实冥冥之中夏昼是知道的,当老天赋予了你一样东西,那么势必就会拿走一样东西。例如,给了她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让她对事业成功的获取不费吹灰之力,但同时也给了她在爱情里的危机和动荡。这世上人心最难测,所以外人会在利益上相信她,却

无法在情感上托付所有。秦苏临离开前,看着庭院里那株参天的古银杏树,轻声感叹,“等到金秋时节它是最美的,东深亲自给你选了这块地方,何尝不是为了弥补他心里的遗憾?就算他不说我也

知道,他最爱山水自然,商场之事人性争斗他厌恶至极,可又能怎样呢?从出生在陆门的那一刻,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人活一世,能做到随性而为的能有几人?又或者真如陶渊明似的甩袖尘埃采菊避世,恐怕在当今社会更是少之又少。

利益固然包裹着贪欲、渴望和痴迷,但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责任义务下的妥协?

秦苏走后,夏昼在老银杏树下的茶椅上坐了很久,久到都忘了时间,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一壶滇红煮过再煮,最后成了深褐色的茶汤。

直到天色向晚。

直到有一片银杏叶子忽而从树上掉落,飘在茶碗的茶水之上。夏昼的目光缩动了一下,徒手拿了叶子。

尚绿的银杏叶就挣脱了枝脉的束缚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像是秦苏口中的宿命。

夏昼顺着叶子的脉络一点点将其撕开,指尖沾了汁液,是银杏略微苦涩的气味。

银杏树在金秋变美之前注定要度过一段尴尬的日子,就是结出白果然后掉落。

人人都知白果的药效,却又忌惮白果肉的气味,忍着强烈的不适和担忧采集白果,将其剥离、晒干,最后才实现了它的药用价值。

那些果肉腐化成泥,先一步铺护了根脉,然后才是大片的金叶飘落,成了黄金铺路的壮观。人们在金黄间肆意微笑,却不知真正供他们踩踏的是当初被他们遗弃的果肉。

夏昼一摊手,风过,碎叶飞走。

她这才注意到夕阳即将甫落,大片红霞铺满了天际,层层叠叠甚是好看。

刚起身,就听有隐隐的车轮碾路的声音,由远及近。

没等反应过来,庭院的大门已经开了,车子滑入了庭院,都没等停到固定的停车位就刹了车,紧跟着车门开,陆东深长腿一伸从里面下来。

夏昼坐在银杏树下没动,任由他一身风尘仆仆地朝这边过来,在瞧见她的身影后,他眸底眉间的焦急才有所纾缓。

他一看就是从正式场合出来的,尚热的天,西装衬衫都没来得及换。她看着陆东深,直到他上前,她还是没动,仰着头,眼前大片的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个严实。风起时,有极淡的酒气从他的衣衫散出来,应该是在应酬场合里沾染上的酒气,他并没喝酒。他弯身下来,一手搭在茶桌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将她圈在其中。明明是那

么焦急的男人在这一刻有了克制,他低语,“在做什么?”

“在看一片叶子。”夏昼回得也是自然和没头没脑,下一句却有了明确的主题,“还没到秋天呢就掉了,多像一场被人硬生生打断的爱情,很可惜。”

这话刚出,陆东深眼里就沉了一下,好不容易压下的担忧又隐隐浮现。他压着气息压着情绪,嗓音更低了,“你想说什么?”夏昼看着他的眼睛,深邃如海,每每这么注视都像是有股强大的力量能将她吸入无边无际的宇宙浩瀚,平时她最爱他的这双眼,冷静时迷人,深情时迷人,微笑时迷人,

狂野时迷人,这么一个迷人的男人,就是她所深爱的陆东深。

她也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那么小小的一只嵌入他眼底深处,与他的强大是最合适的对比。她还尚记得她在酒醉时跟他说过的话,我在你眼里能看见我自己啊,真是奇怪。

他浅笑着说,是啊,真是奇怪。

男女之间的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就那么爱上了,然后,就那么迷恋上了。后来他搂着她说,你在我眼里能看见我心里的你。

夏昼起身,轻轻搂住他的腰。陆东深所有的克制和小心翼翼在这刻终究瓦解,他化被动为主动,将她搂入怀里,环着她腰的手臂用了力,贴着她脊背的手臂也用了力,大手控着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的

颈窝。

夏昼觉得他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惯来持稳有度又自信满满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的担忧、恐慌和无措都跟着这一抱的力量从他的细胞、骨骼甚至是呼吸迸发出来。

似涛似浪,将她密密匝匝地席卷。

她的耳畔是他的心跳声,急促有力,她的脸颊贴着他领口处的肌肤,炽热滚烫。

陆东深开口了,嗓音比刚刚还要低沉,似磐石压着她的心脏,可细细听来,他是在节制、在控制声音里的微颤。“或者你可以先听我说。”

他没放开她,依旧用力地搂着她,“我知道我妈来找了你,囡囡,不管你听了什么话都不能当真,听过了也就听过了。”

说到这,他微微拉开她,双手控着她的肩膀,微微弯身下来,与她的目光平视,“不准多想,不准离开我,听见了吗?”

“你觉得她能跟我说什么?”夏昼轻声问。陆东深直身,再次将她的头压紧他的怀,说,“不管她的顾虑是什么,目的就只有一个。在来找你之前我已经跟她谈过了,所以,我不管这一下午你想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决定,你都要给我记住,你是我的,这才是最现实的结果。”

夏昼一愣,“你跟陆夫人谈了?谈什么了?”

陆东深低头,薄唇贴着她的眉心,“没有长篇大论,我只是告诉她,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人。”

老徐毕竟是他的人,等他从老徐口中知道中午发生的事后,破天荒地有了从未有过的担忧和焦急。老徐始终等在门外,所以并不知道庭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在跟陆东深汇报时他只是说,夏小姐送夫人出来的时候看不出喜怒哀乐,夫人坐上车后也看不出喜怒哀乐,直到

近城区的时候,夫人才轻声说了句:但愿我做出的决定不是害了东深。

这句话说得指向性太强,导致陆东深彻底坐不下去了,第一时间打夏昼的电话,打不通。他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些念头也开始如萋草似的疯长。

秦苏似乎早就料到他能从半截应酬里出来,他跟秦苏直接表明了态度,她的反应也很冷静,只是说,好,我知道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尽量找时间回去看看你爸。

如此平静,也许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达成了目的。陆东深在那一刻心急如焚,恨不得胁生双翼立刻找到夏昼。回了趟家,她不在,去了趟她家,她也不在,最后狂踩油门直奔顺义,这一路上他莫名恐慌,心脏的窜跳更是

聒噪了太阳穴,因为他才发现,如果实验室里也找不到她,他竟不知道要到哪才能找到她。她没有家人没有天天腻在一起的闺蜜,依照她死要面子的个性,受了委屈也许会找人倾诉一下,例如跟她走得较近的素叶,再不济还有饶尊,可真是一旦做了什么决定,

她是连他们都不会去找的。

想到这些,陆东深就揪心揪肺的疼,心疼她的孤独,心疼她的逞强,心疼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剩下他了。

夏昼抬头,顺着他的唇对上了他的眼,表情没太大变化,“所以,你就这么来了?今天是中秋,你应该陪陆夫人的。”

“我妈没有在北京过节的打算,早早就定了返程。”陆东深轻声说,“中秋团圆日,是该陪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并且今晚我答应要陪你了。”

“可是,”夏昼轻轻推开他,退后两步打量了他一番,上下比划了一下,“穿这身啊?我可不想再回家换套礼裙来跟你搭,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想穿得那么正式。”

陆东深心里始终有团火在烧,见夏昼这避重就轻的就更急了,但又怕自己的焦急和粗鲁惹得她不悦,就将她拉近,低下态度,“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吗?”

夏昼咬唇皱眉,“在想你穿这身多热啊。”

“夏昼!”陆东深咬牙,神情肃穆,再次控住她的双肩,“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我了?”夏昼慢条斯理得没心没肺,“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从你进院到现在,我说过要离开你的话了吗?”

第288章 288 半分都不及陆夫人

这次轮到陆东深愣住了。

夏昼抿了抿嘴,拨开他的手转身要走,陆东深陡然反应过来,大手一伸将她拽住,“干什么去?”

疼得夏昼龇牙咧嘴,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手跟钳子似的。”

陆东深下意识松手,夏昼瞪了他一眼,又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权当报复,然后回了房间。陆东深就杵在院子里,有些一头水雾,又有些不安,虽说夏昼刚刚的那句话让他卡在喉咙上的心能悬下来半截,但她太过平静的态度还是没能令他完全放下心。

思来想去决定进屋问个清楚。

刚走到屋门口夏昼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袋子,许是没料到他会挡在门口,微愣,然后,手里的袋子一横,冲着他晃了晃。陆东深盯着她,但还是朝旁让了一下,夏昼就大摇大摆地朝着茶桌过去了。

陆东深抬手攥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略显尴尬,又见夏昼回头正看着他,漂亮的眼又媚又明朗,他就跟牵线木偶似的上前。

袋子里是两套衣服。

夏昼拎起一套朝陆东深示意了一下,上衣是玫粉色半袖恤衫,莫代尔料子,十分柔软,胸前印着浅灰色的“”字样,搭配的是浅灰色格子大短裤,料子跟上衣一样。

“换上去。”她说。

陆东深盯着被她塞进怀里的一套衣服,半天没动弹,再抬眼看她,一脸的费解。

“这是我之前买的情侣服,本来没想今天穿来着,但你这一身我看着太热了。”夏昼拍了拍剩下的那一身,“你放心,我都洗过晾晒好了,在洗衣水里我还加了些鸢尾香,是我亲自从花草里提炼的香,可不是随便用了紫罗兰酮香精调配的啊,所以晒干之后,衣服上的气味柔和清淡。”

陆东深闻得到衣服上的清香,很干净很柔和,一看就是精心处理过的。他了解夏昼,她是个挺小资的姑娘,素日来对穿着用品都十分讲究,总会利用气味来留下些印记。

自从有了她在身边,他的生活里也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气味,就好像是一贯平淡无奇的人生突然有了活力,他以为他不会太依赖于这种多姿多彩,可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上瘾。

等换完衣服出来后,夏昼也换好了,娇嫩的颜色衬得她皮肤透白,上衣宽大,露出十分精美的锁骨,短裤的裤腿到膝盖,两截小腿细腻得如削皮的藕段,也是白的耀眼,十分典型的衣服架子。

陆东深穿得有点不自在,这份不自在从他略显拘谨的行为举止和眼神里暴露无疑。“上衣的颜色不适合男人穿,太变态了。”

夏昼看着他“哇哦”了一声,恤衫穿他身上,许是料子的缘故,很是完美地体现了他的轮廓,结实的胸肌都拓在衣衫上,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摸。

他觉得颜色刺眼,可实际上她觉得他穿这种玫粉还挺迷人的,一贯都是深色系,这么跳跃的颜色他也完全可以驾驭,使他看上去柔和了不少,也俊朗非常。

她的目光不老实,又往下瞄,短裤虽说宽大,但也难保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陆东深叹了口气,往茶椅上一坐,任由她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揩油,“这个料子也不适合穿出去。”

“多合适啊,又舒服又柔软的。”夏昼抿唇浅笑。

陆东深看着她,冷不丁伸手把她扯过来,她没站稳,结结实实地就坐他腿上了。

夏昼一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手轻掐他的胸肌,“说拉我就拉我,说拽我就拽我,粗鲁到底呗?怎么着?还想让我跟你刀兵相见?”

陆东深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她,眼睛里有深邃的光晕。

夏昼刚开始没觉得什么,但很快就感觉出不对劲了,刚要起身,陆东深的反应更快,环着她腰身的手臂一收,令她动弹不得。

他慵慵懒懒,脸上的笑也多了坏意,“你现在知道这料子有多不适合了吧。”

夏昼耳根子一热,挺着脖故作冷静盯着他回了句,“看来有时候发育太好、资本太足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是吗?我看你挺喜欢的。”

夏昼伸出手指头使劲戳他,“一脸骄傲是吧?好意思现在站起来吗?好意思吗?”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收在手心,笑说,“好了别乱动了,再乱动我就说不了正事了。”

“什么正事?”

陆东深稍稍收了笑,眼睛里多少有了些严肃,“你说呢?”

夏昼似笑非笑与他对视,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就在这过节吧,不回酒店了,太折腾了。”

陆东深看了一眼时间。

节假日不论是出城还是进城的确麻烦,尤其是夕阳泼天的时间,但如果搁平常,再麻烦陆东深也会带着夏昼回城里,毕竟酒店餐厅里有精心准备的过节气氛。可今天特殊,陆东深更关注的是夏昼的情绪,所以在哪过节就变得不重要,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

实验室里没有过节的东西,最终两人一商量去了超市。

当然,前提是换了短裤。

用陆东深的话说就是,这个料子的确不大适合外出穿。

实验室里有些临时换洗的衣服,陆东深选了条休闲的长裤,因为对于向来讲究仪态仪表的他来说,要他穿着大短裤趿拉着双拖鞋外出见人,倒不如一刀捅死他。

买了食材、水果,还有必不可少的月饼,整个过程中陆东深都像是最听话的孩子似的,夏昼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夏昼指什么他就拿什么往购物车里放。一来,很少进超市的他实在不知道要买什么不买什么,二来,夏昼迟迟不肯透露中午时的谈话内容,这让他始终担着心。

可这一对着实是养眼。

虽说陆东深换掉了短裤,但他跟夏昼一样还是穿着玫粉色的情侣上衣,路过之处惹了不少回头率,除了两人的外形条件同样出色外,许是许多人觉得,这么个英俊壮朗的男子这么配合地穿着跳脱颜色的情侣装,又这么听话地跟在个丫头身边晃,的确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经过奶酪区的时候,有些奶酪被顾客给窜了位置,导致在视觉上的不统一,陆东深经过的时候又返了过来,将那些离开组织的奶酪逐一放回原位。

旁人看了只觉得这男子素养极高,夏昼却忍不住笑,这么个有强迫症的男人就算失业了也不怕,直接来超市应聘,绝对是码放物品的一把好手。

今年中秋晚月果然最明最亮。

精心炮制的食材,芬醇的酒香,又裹着鲜花和水果的气息。银杏之下,茶桌之上,一餐美食,几分情调。

远离城市喧嚣,山野之夜的气息都是自然深邃,即使枝桠密匝,也能瞧见叶脉间的圆月光影。此情此景此逍遥,哪是那悬于城市高空之上的天际酒店能给予的?

“在你看来,陆夫人能跟我说什么?”小酌之后,夏昼开门见山了。

陆东深见她终于肯开口提及这件事了,心又是放下又是提起的。沉了沉气,“无非是什么门当户对的话。中国是陆门重点的开发市场之一,能借力打力是利益最大化的捷径,其中就包括婚姻。与陆门利益往来较为密切的又有女儿的最大两家,一个是邰家,另一个是林家,这都是陆门比较看重的婚姻联合。当然,就算不是这两家也还有其他的合作伙伴的女儿,所以,我妈来找你,无非就是做了说客的角色。”

夏昼重重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东深见状,心里就更没底了。

半天,夏昼才抬眼看他,摇头轻作叹息,“陆东深,我发现你还真是老顽固老俗套啊,就你这思想觉悟,半分都不及陆夫人。”

第289章 289 以我妻子的身份

陆东深一听这话,那颗似在风雨中飘摇的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地,夏昼能这么说,那肯定不是因为门第之见。可情绪刚安生没几秒,他又警觉了,“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她来找你?”

“你想想呗。”夏昼一条胳膊支在桌上拄着脸,一手拿着酒杯浅抿。夜色清朗月儿明,她挑眼看他时眼里是清浅又媚气的光晕,清浅是因为月色,媚气是因为酒色。

陆东深想了半天,摇头,如果不涉及商业联姻,他真是想不通还有什么原因,首先他能肯定他父母是喜欢夏昼的,再不济还有一份救命恩情在。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讲究利益结合,那么他父母把他这个儿子卖了来还救命恩情也不为过。

夏昼换了只手拄脸,“如果是你儿子迷恋上一个天芳师,你会怎样?”

“让他直接娶回家。”陆东深十分坦然地回答。

夏昼撇嘴,“一看就是不养儿不知父母心,尤其是这做母亲的心思啊,有时候连做父亲的都赶不上。”

陆东深拿出了威严,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两声,“赶紧说。”

就这架势,要是搁在会议室里早就让下属心里打鼓了,夏昼可不吃这套,直身坐起,冲着他甩脸子,“你什么态度?”

陆东深马上软了气势,赔笑,“我这不是着急吗?”

“着急就冲我嚷嚷?再说了,你有什么好急的?我是不告而别了还是打算跟你分道扬镳了?”夏昼不领情,顺手拿了三只空碗往桌上一摆,“自罚三杯赔罪。”

陆东深二话没说,抓了酒**子就满了三碗,眉头都没眨一下尽数一饮而尽。

夏昼爱美酒,所以也爱酿酒,在沧陵的时候她是年年给谭爷酿冬祭的酒,平时也会酿些不需窖藏太久的花果酒。花果酒可谓是夏昼所酿的酒中一绝,采用当下新鲜花果进行压榨发酵,最后成了馥郁芳香的花果酒。

这晚,桌上摆的就是夏昼酿的花果酒,在眼前这株银杏树下埋着,夏昼连坛子一起刨出来,一堆土还没填上,树下一大窟窿。

陆东深不大爱喝花果酒,觉得口感偏甜,所以这一晚也都算是硬着头皮去喝,现在让他连喝三碗,先不说度数高低,就说让他入口难以入口的东西也算是不易了。

将第三只碗往桌上一搁,陆东深伸出拇指擦拭了下嘴角,然后抽过纸巾擦了擦手指,看着夏昼,“满意了吗?”

让夏昼不由想到去年冬祭那天,他明知道她给的那杯酒里有什么还一饮而尽,然后笑问她满意吗?

她轻叹一口气,双臂都支在桌上,两手托腮地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酒量到底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