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能从五次杀人拳里全身而退的拳手、地下拳馆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辣选手,竟……昏厥了?而且还是倒在这个丫头手里?

印宿白的脸色又难看又难堪的,末了,冲着台上那人点了点头。那人起身走到蒋璃身边,举起她的手臂,喊:胜出!

台下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然后是蒋小天一声高呼:蒋爷!

台下就如闷雷炸开,全场都沸腾了,掌声、欢叫声、尖锐的口哨声,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蒋爷”!

那些押错了宝的虽说懊恼,但也忍不住为台上胜者欢呼,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

马克这时悠悠转醒,一动,后脖子还生疼,见台下人都在高呼,挣扎着要起身却痛得一激灵,是肋骨断裂的后劲疼,不可思议地盯着蒋璃,眼里尽是懊恼。

对于满场欢呼蒋璃并不以为然,她冲着台下压了压手,那些欢呼的人竟也收了声,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稳稳落在印宿白脸上,问,“说话算数吗?”

印宿白一张脸扭曲到狰狞,一方面他今晚算是赔惨了,另一方面自己的台柱子都被打倒了,相当于他的脸皮都被人撕下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压着气,盯着居高临下的蒋璃,不得不低下头,一字一句,“算数。”

白牙蒋小天等人一蹦高冲上了台,欢呼着将蒋璃高举。

马克忍着疼一拳头打在地上,然后坐在那耷拉着脑袋。蒋璃的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看台上几排座椅旁,杨远和饶尊朝着这边鼓掌微笑,他们那边的光线很暗,但被人抛高的过程,光与暗之间也是蹉跌交替,她仍旧看得出杨

远和饶尊来。

除此,在他们两人的身旁还有一人。

洇在暗影之中,身形挺拔高大,他没动,沉默地注视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年前的午后,她顺着谭耀明的声音望去,古城青石板路的尽头,那男子逆光而立,高大挺拔,哪怕看不清长相也知帅朗非常,哪怕不知他是谁,心中就悄然开出

了一种妖艳的花……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花是曼陀罗,远能诱人近可伤身。

**

倒春寒后,沧陵的气温摇摆不定,翌日,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紧跟着轰隆隆声响,一场春雨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

古城早几日的积雪都清干净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上了千年的青石板路上,很快就在坑洼处积了大大小小的水窝,雨点砸下就会溅起剔透水花。

蒋璃从拳馆回到林客楼,本想着心里有记挂的事一定睡不着,不曾想一接触到室内的温暖,前几日的倦怠、担忧和紧张统统化作瞌睡,头往床上一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像是做了好多的梦。

听见了好多声音,有上楼的动静,有开门的动静,似乎是蒋小天,又似乎还有别人。

她觉得自己被惊醒了。

眼瞧着房门开了。

一大团雾气挤了进来,青霭迷离,朦胧中是蒋小天的脸,她张口就骂他不懂规矩,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可声音像黏住了,出不来,她又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着的还是梦魇。

蒋小天之后跟着一人。

竟是陆东深。

他坐在她床边,伸手摸她的脸,她看着他,不知眼前人是梦是真了。

雾气渐浓,裹着雨腥气,雨中还似有冰碴,落在脸上凉得很。她明明是躺在床上的,却像是能动了,她起身,又如同行走浓雾里。

不见了陆东深,有隐隐的铃声,像是从黄铜铃发出的声响,从天边而来,雾里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她看不清,只是听见左时的声音:秦川之巅,生而忘死……

她循声而走,前方有一人。

背影挺拔遒劲。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那人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她看得清楚,陆东深!

蒋璃蓦地睁眼,天际深处轰隆隆的一阵雷声,闷得紧,雨声嘈杂,不小,就像是天被撕开了口子。她的手脚能动了,方才知道原来种种不过梦境。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这才觉出全身上下每条筋骨都疼得要命,人的潜力果真无穷大,在台上的时候她可没觉得什么,这一

松劲了就什么感觉都来了。

她想起拳馆里暗影中的男人。

心底微微一沉。

起身去换衣服的时候,一只鸟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落在窗棂旁,啾啾而叫。蒋璃转头看着窗外,不知怎的,心头异样就漾开了。

跟在拳馆时的一样。

心口处开始莫名地慌,心跳也渐渐加快。

她穿好衣服,走到窗子前。

林客楼的窗子做得古朴仿旧,采用的是支摘窗,灯笼锦做的窗心,外层是玻璃的便于采光。

偌大的古城安静,原是不到夕阳的时辰,却因大雨缘故天色阴沉,长长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只有一黑色商务车,停在林客楼的楼下。

蒋璃用青竹制的叉竿撑起窗子,雨打在支起的窗棱之上,又沿着窗延顺势而下,形成一小截剪不断的水幕。

雨腥气席卷而来。

跟梦里一样,冰凉的雨息打在她的脸上。

她于楼上依窗而望。

车里的男人也恰巧顺势上看。

一层雨雾,一层车窗,四目却能清晰相对。

蒋璃忽而窒息,陡地将叉竿收起,窗扇自上而下关紧。她紧紧攥着叉竿,心脏砰砰直跳。

原来在拳馆她并没看错。

咔嚓一声雷,近乎震得地动山摇的,也震得蒋璃有了反应,她再次朝楼下看去,这次没开窗。

却见车门打开,一把黑伞在雨中撑起,挡了四溅开来的雨花,也挡了她的视线,只能偶然瞧见光洁的黑色皮鞋。蒋璃一阵气短,心猛地一紧。

第384章 384 多谢陆先生

林客楼的一楼和二楼都是饮茶区,卧室在楼上独立的区域。

蒋璃坐在卧室里没出来。

小楼菱窗隔住了雨声,却没能隔住她耳朵里的声响。

她似乎听见一楼入口处的那只纯铜牛角心东巴驼铃在响,被风雨吹得叮咚乱响,是有人进了林客楼;

她也似乎听见蒋小天的招呼声:快进快进……

她还似乎听见那人上了二楼,脚步沉稳有力。一贯是他的步子,不疾不徐,自信沉稳,就跟他为人处世一样。

蒋璃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慌乱,遮不掉藏不住,再仔细打量,鼻翼呼吸急而促,甚至随着男人的脚步声,太阳穴都在往外鼓着涨。

她抬手摸了摸脸,脸颊有点疼,嘴角在拳馆的时候擦伤了,被人擦了碘伏。

蒋璃咬了咬嘴,一动嘴角还疼。

想起刚刚的梦。

没梦见杨远和饶尊,偏偏梦见了他。

是梦见,还是真实来过?

转念一想到满是鲜血的脸,心底又是一沉。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悦的梦。

脚步声落在了二楼。

蒋璃的心就一直吊着的,直到被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取代,然后是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蒋小天从门缝里把脑袋挤进来的时候,陪笑里也加着小心,“那个,爷,外面……来客人了。”

蒋璃从镜子里移开目光,压着气淡淡地说,“林客楼本来就是个茶楼,开门做生意,客人上门很正常,你接待就行了。”

蒋小天听了这话想了想说,“爷不在沧陵的时候我接待客人无可厚非,如今爷回来了,能来林客楼喝茶的客人那都是奔着爷的面子来的,我再去接待不合适。”

蒋璃转头看着门口的蒋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