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洛安城里的贵子们流行登高屐。

姜秀润也赶了时兴,脚踏高齿木屐,显得少年般的身形更加挺拔。身着的这一件,乃是赭红打底儿的曲裾长衣,下摆细绣祥云卷鹤的花纹,长发束冠,斜插白玉发簪,只衬得公子温润如玉,搭配着一件白貂大氅。

这般打扮走在街市上,竟是引得那些未婚的姑娘们纷纷偷眼打量,只是红霞飞腮,不错眼儿地看。

浅儿也学了主子,做了男儿打扮,她的个子极高,束胸之后显得膀阔腰圆,一身黑色猎装倒是比她的主子还像男子。直让姜秀润叹惋:可惜了那对上好的美胸和纤美的腰身!

今日在长街上闲逛的达官贵人们都不坐车,只是由仆役跟随闲庭信步走在长街上赏灯。

自然有不少昔日与农司姜少傅同朝的官僚,与作翩翩少年打扮的姜秀润打了个照面儿。

只要见着的,都是看着昔日的姜少傅愣神,一时不知该上前叫她一声女王,还是公子小姜。

不过姜秀润却是神态自若,一如以前同朝为官时的情状,娴熟地跟诸位大人们打着招呼。

这一二来去,大人们又重新找到了当初跟姜少傅一起畅谈言欢的感觉。

有几个还曾是姜主司的同僚,更是相熟,于是众人便一起有说有笑去了文会所在的德方酒楼一起去看今年的诗文点评去了。

这等子舞文弄墨的场所,怎么会少了洛安书院的学子?一上楼,姜秀润便碰上好几个昔日的同窗。

窦思武竟然也在,看见姜秀润身后的白浅,便频频地伸长脖子。可是那日走得干脆,倒不好立刻热络过去,折损了男儿本色。

同在沐风先生门下修习的学子,倒是沾染了几分先生的洒脱之气,虽然心知昔日的同窗为女子,毫不减损同窗之情。

只单开了一席,五六个同窗同坐一处,闲适聊天,好不热闹。

其中有一个能讲的,倒是想起了姜秀润先前在书院里时不肯跟他们一起沐浴的避忌,只笑着将他们背后的议论讲给姜秀润听:“姜同窗,你倒是能藏的,只避着我们藏着自己的私隐,可知那时我们曾经商量好要骗你去书院的汤池,趁你不备将你扔进池子呢!”

姜秀润笑嘻嘻道:“哦,那为何后来没扔?”

那个同窗指着坐在一旁喝闷酒的窦思武道:“我们私下的话,被窦同窗听个正着,便以为我们要欺负你,便将我们剥了衫,扔进池子里,将衣服全拿走了呢!”

这话一出,全桌子的轰然大笑。书院同期的,全都记得,有一个数九寒天的日子,从书院的汤池里跑出三个光腚,一个个是举着水瓢护脸狂奔。

恰好被沐风先生看到,竟是顺手抄了晾衣杆去打他们的屁股,最后赶鸭子一般给堵在了长廊处,最后那瓢儿全用来护住了要害,浑身湿漉漉地冒着热气。

结果先生问他们为何不顾斯文,他们却说是汤池的水太热,被烫出来的。

现在才知,原来竟是这关节,想来也是怕了书院一霸窦思武的老拳,竟不敢招他出来。

姜秀润原先还真不知有这般的关节,其实细细一想,窦思武在书院时,的确是维护她不少。这么一想倒是亏欠了很多。

当她目光移去时,窦思武只闷闷地饮干了一杯酒,那幽怨的眼神简直让姜秀润恨不得再重活一世,弥补了对窦同窗的亏欠。

同窗寒暄之际,姜秀润倒是亲自给窦小将军斟酒一杯,聊表上次走神失言的歉意。

窦思武得了台阶,便是从容而下,听了姜秀润的解释,大度地表示原谅,便迫不及待地凑到浅儿的跟前,恭维着她今日打扮得别致,英姿飒爽。

可就在场面热络之时,下面传来的贵妇人们的嬉笑之声,原来方才文会点评文采上佳的灯谜还有对联的名单子出来了。

那些贵妇人都来看,自家公爷或者是儿子的诗作有没有上选。

这走在前列的几位贵妇人里,便有一个是窦思武的母亲,上将军之妻——窦夫人。

原本还是满脸笑意的窦夫人登上楼阶,看到儿子正跟一个脸上带着胎记的膀大腰圆的女子调笑。

那心里的一口闷气,登时堵在了胸口处提不上来。

窦夫人身旁陪着的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见机立刻扶着她道:“姨母,且缓缓些上楼,郎中可是叮嘱过您这胸口痛的毛病最忌讳急怒。”

因为此时贵妇人们环立左右,窦夫人忍着气儿对窦思武道:“武儿,还不过来,你表妹嫣儿可是找寻你半晌了。”

最近窦夫人因为跟儿子生了几场气,最后一次竟然惊厥倒地,要不是郎中下药穴位狠准,可真是差一点就要过去了。

只那以后,窦思武再混,也不敢明着气他的亲娘了。

而那个嫣儿,是窦家的一个远方的表亲,那关系远的窦思武都绕不过来。不过这嫣儿却得了窦夫人的眼。

这模样生得好,虽然家境中落,却也是贵族小姐的出身,怎么的都好过一个小乡里出来的丑婢女。

窦夫人先前只是听闻了白浅的粗鄙,今日再看,一身猎装,上下一遍的粗细,都看不出胸来,膀大腰圆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厌弃。

自己的儿子得了什么失心疯,竟是被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给迷住了!

这么近处细看了白浅,窦夫人更是立意,她就算死了都要横在窦家的府门前,决不让这夜叉国出来的妖物入府。

姜秀润见此情形,倒是替窦思武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念同窗之谊,实在是窦同窗的这位病怏怏的母亲,竟然是比宫里的那位都要来得难缠。

窦思武虽然耿直粗浑,却不能不顾惜母亲的身体。窦夫人不喜白浅,这姻缘怎么可能凑成?

想到这,为了避免尴尬,她决定带着白浅先离了这是非之地。

可是没想到,当她跟几位贵妇人寒暄一番,转身准备离开之际,那位嫣儿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是被路过她身边的白浅挂了一下,竟是一个不稳,扑倒在地。

窦夫人一看,气得横眉冲着要径自离开的白浅道:“哪里的粗野东西?撞了人还不道歉?”

第164章

没等白浅开口,窦思武先拦在了白浅面前,气急地喊了一声:“娘!”

可是窦夫人却看都不看儿子一眼,只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嫣儿,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儿吧?”

嫣儿似乎被撞得不轻,眼泪噼里啪啦地往外流,不过却是强作坚强的光景道:“姨母,您别发火了,想来她也不是故意撞我的……”

这话说得,内里的含义便甚大了,既显得了自己的贤惠体贴,又是含蓄地点出自己的确是被白浅撞倒的。

若是换了旁的场合,白浅都懒得跟这种叽叽歪歪的多言,不过一大脚踹出去罢了,让她比较一下若是故意的该有多么的伤筋动骨。

可是白浅一早便听闻窦思武说过,他母亲患了病,不禁气。她也不想一脚下去,活活将窦夫人气死,让窦思武成了没有娘亲的,所以干脆转过头,看都不看那柔弱的小表妹,只打算忍下这口气赶紧回行宫去。

不过姜秀润却见不得浅儿受委屈,更何况这般情景,窦夫人似乎也不打算善了的样子。

于是她走过去,皱眉去碰白浅的衣袖,然后开口道:“白将军,那袖子上的明珠怎么少了一颗?”

白浅心道:不是刚被您一把给扯下去,塞到荷包袋里了吗?

不过主仆二人的默契,甚是纯熟,是以她只假装不解道:“奇怪,方才还在,怎么这会儿便没了?”

听到这,姜秀润绷着脸转头对这那嫣儿道:“敢问这位姑娘,有没有看到孤的将军袖子上的明珠?那珠子金贵,乃是当今陛下恩赏之物,若是丢了,岂不是冒犯了龙颜?”

窦夫人一听,急了道:“明明是她撞了嫣儿,怎么反过头来却跟嫣儿讨要起东西来了?”

姜秀润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着道:“这位姑娘方才若是不小心,刮蹭掉了白将军身上的明珠,只要还来便无妨。只要没将它碰坏,回去命侍女缝补上便是了。”

话说得甚是大度客气,可是就差在那个窦家小表妹的脸上刻下一个大大的“贼”字了。

窦夫人没想到这位波国的女王竟然这么无赖,张嘴就含血喷人。这气愤之下,就要伸手去指姜秀润。

可是姜秀润却趁着她发作之前,沉下脸问一旁在刑部当差的同窗道:“我乃波国贵客,随行的将军亦是尊贵无比,有人在行走时冒犯了大齐贵使,该当何罪?”

一旁的同窗也是有眼色的,从善如流,利落答道:“轻者鞭挞二十,重者收监流放……若是有偷盗行为者,数罪并罚。”

窦夫人这下子可嚷不出来的,她当然知道这位波国女王据说深得陛下的爱重。

这嫣儿被撞到,原本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若是真被这位波国女王胡搅蛮缠地闹到刑部去,吃亏的肯定是嫣儿。

如此一来,窦夫人只好忍气吞声道:“方才既然是彼此无意,嫣儿又哪里会看到明珠,大约掉到了哪里,还请这位白将军自己找找吧。”

姜秀润看在窦同窗的面子上,也不想跟窦夫人在场面上闹得太僵,只微微一笑道:“都道窦夫人明事理,果然名不虚传,既然是彼此无意,那也不必什么道歉,我自派人上下找寻珠子便是。”

说完,她便带着白浅扬长而去。

窦思武也想跟去,却被窦夫人一把死死拉住,含怒道:“往哪里去?是怕我不被气死在这楼上?”

窦小将军倒是知道自己的娘亲足有被气死的本钱,是以老实留下,只站在窗边,一路目送白浅她们长街上一路走远。

再说这主仆二人,离开了酒楼之后,姜秀润少不得要开解白浅。

可白浅倒是心平气和的样子,反而开解姜秀润道:“主子放心,那等子雕虫拙计,我岂会放在心上?那表妹左右就是那等子的小家子气了,难登大雅之堂,将来窦思武若真是被他母亲迫得急了娶了她,也难欢喜上她。”

姜秀润没想到白浅想得那么开,不禁再次为自己的同窗掬一把同情之泪。

就在这时,街市上的人突然朝着城门处走去,姜秀润听着一旁的人说,是宫里专门与民同庆的御灯放出来了,同时还有宫戏上演。宫戏平日里只在宫中演给皇帝和妃嫔的,偶尔会有些重臣或者亲近的臣子被皇帝邀请一起赏戏。

在这正日里,齐王却是破例将宫里的戏班派了出来,给齐朝百姓观看。百姓们自然是想看看宫中的帝王妃嫔看的什么戏,呼啦啦的人流都拥了过去。

姜秀润随着人流来到城门处,那里已经搭好了高高的戏楼,下面围满了百姓。姜秀润只能停留在远处。好在戏楼高大,就算站在远处也能看得到。

姜秀润站在那等了片刻,便有班主上台说了一通齐帝与民同乐,特意演出宫戏给百姓观看云云。

班主下去后,宫戏便正式开场了。首先上台的那位名伶穿着波国风格的衣裙,裙上绣着金线和牡丹花,华丽无比。

乍一看,竟是与她入洛安城时所穿的礼服有几分相似。

姜秀润稍有惊讶,继续看下去,那位名伶身后的侍女手里捧着的托盘上,赫然正是蒜果。

原来这演的便是波国女王远路迢迢来到齐国,正好搭救了陷于疫情的齐朝百姓的故事。

戏台上的情形,洛安城周遭的百姓们都感同身受。而这编纂了戏文的情节,自然有些夸大其词之处。

比如女王当初来到波国的途中,遭遇盗贼,那盗贼不要金银只要圣女果,女王手下的女将军英勇无敌,赶跑盗贼。

再比如说过河的时候,那河里竟然有成了精的大鳖要顶翻了船,好吞下圣女果得道升仙,又是女王机智,命人将掺了迷药的馒头抛下河去,令大鳖以为是蒜果,一口吞下睡着后,女将军又下河杀鳖。

若是演绎别的,再光怪陆地,姜秀润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可眼下这戏文里演绎得却是她,还全是梦都没有梦过的情形,不禁叫人疑心这蹩脚的戏本子是哪个穷酸秀才憋出来的。

这么一忍不住,姜秀润便跟身边的白浅吐槽,直说这戏本子荒诞,若是能让大鳖吞馒头,直接下毒好了,何苦的让大鳖迷睡,而女将军在杀它时又醒了,在水里折腾个老半天。

可是她还没有上几句,便被周围的人给嘘声了。

因为姜秀润扮作男子妆容,又是天黑,根本不会让人觉察出来她才是女王的本尊。那周围人的只觉得这是遇到了个抬杠的碎催,遇到这么好的戏还挑刺个没完,一边嘘她一边低声喝道:“不好好看戏,上一边呆着去!”

可是姜秀润其实自己也没看够,只好紧闭着嘴巴,瞪大眼睛看自己是如何继续大战王八,保卫圣女仙果的。

等到了女王入京,在街头亲手熬煮药汤,并且数日不眠不休只为了尽快解救洛安百姓时,底下看戏的已经有许多感动得唏嘘落泪了,人群中不时传出女王万岁的哭喊声。最后,一个装扮的太监戏子双手高举着圣旨,说道:“皇帝感恩波国雅伦女王援救齐朝百姓的义举,特下旨意迎娶女王为后。”

戏台下传来一片欢呼,洛安百姓已经彻底接受了波国女王,只愿女王一辈子都留在齐朝不回去才好,纷纷叫嚷请帝王下旨迎娶女王。

姜秀润至此,已经觉得无从下嘴了。就算是宫里的戏班子也不敢这么肆意的演吧,竟然连帝王圣旨都搬动出来了!

若不是得了凤离梧的首肯,给他们十个脑袋也不敢这么演的。

总之这一出戏文,算是给全城百姓都留下个印象,波国女王一路艰辛而来,战盗匪,斗王八,平时疫,风里来雨里去就是为了留在洛安城嫁给他们的皇帝的。

白浅看了都感慨,窦思武的段数跟他那位主子比起来,弱得跟个鸡崽子一般。自己捎带脚儿在戏文了串了串,立刻收获了很多民心,都说女王身边的女将军真带劲儿呢!

就在这时,宫里的来人偷偷来到了姜秀润的身边,只说奉了圣命,寻女王入宫吃汤圆。

姜秀润的确是走得饿了,可是方才看那戏文,有被凤离梧的先斩后奏给气饱了。

当下便是从人群里退出来,上了宫里派出的马车,一路入了宫去。

因为要欣赏京城里万家灯火的景象。正月十五的宫宴是在宫内最高的阁楼上。

当姜秀润下马车时,有几个刚刚从后花园里赏灯回来的妃嫔路过。

那田姬看到了扮作男装的姜秀润,鼻腔里都是满满的酸意。

当初只以为是一对狐狸兄妹迷惑了太子,现在才领悟出,这公母狐狸竟然是同一人,倒是怕太子睡得厌烦还是怎么的,竟是变着花样忽男忽女的跟当初的殿下戏耍!

而在气得脸儿铁青的田莹身后,那当初陪嫁过来的媵妾田静儿,看着昔日的公子小姜,竟然红了眼圈,一脸的哀怨。

那光景,活似失了恋慕已久的情郎。

不过姜秀润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个,只趿拉着高木屐,一路潇洒地上了台阶。

第165章

这木屐虽然踩着显得身形高大,但是因为下面的木齿高,走得时间久了便觉得累。

待得上了高阶,脚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凤离梧虽然知道她又扮成男装去游荡,却不知她穿了这么累人的鞋。见状,立刻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到榻上,替她除袜揉脚。

姜秀润的脚儿白莹莹的,因为踩着木屐勒得脚趾处红了一片。凤离梧皱眉道:“又是不老实,就算看灯,也不必穿这劳甚子的鞋,没的拐了脚脖子。明儿,朕便下旨,若有再敢穿这鞋的,便去西郡修运河去!”

姜秀润噗嗤一笑,觉得凤离梧这威风耍得好,如此一来那运河的修缮倒不愁劳力了。

可是凤离梧的心思倒不在这上,今日那宫戏,是他特意命人安排的,演给全城的百姓看,也是演给姜秀润看。

儿子这么大了,爹娘还没有成亲,像什么话?

年后的黄历宜婚的日子多了去了,只待拣选个大婚便是了。

他的秀润先前是受了委屈的走的,如今给她个隆重的大婚才是道理。

可是姜秀润却偏不往上提。不是她故意逗弄着凤离梧,实在是身为波国的女国君,不愿意套上大齐皇后的枷锁。

凤离梧几次去提,见她不接话,不由得脸色微变,只扯了她的腰带往怀里拉:“以前的机灵都是哪里去了?朕那时抬抬手,你都知道哪里痒,如今怎么装起糊涂,尽是打太极。跟你讲,这大婚的时日已经选好,凤冠嫁衣也命人去赶制了,知会你一声便是了,休要拿乔。”

姜秀润现在才不怕他抖威风,只斜眼看他道:“既然这般厉害,你跟我讲什么,只自己成婚去算了,我不是你大齐的子民,看不懂陛下颁的旨意。”

凤离梧憋着气儿道:“哪句不懂,我慢慢讲给你听。”

姜秀润哪能不知道他是个顺毛驴子,稍微气一气他后,便转了口风道:“陛下是缺了个替你掌管后宫妃嫔的皇后?我可是没有那等子的贤德,陛下另谋贤后去吧。”

她委屈时的小样子,可是不见了惯常的圆滑奸诈,凤离梧爱看得紧,只撩拨着她鬓角的碎发,道:“哪里敢让女王掌管后宫的妃嫔?不过是朕亲身填了波国空虚的后宫罢了,你总是不成婚,难道波国的臣子就不催促着上折子?”

一时间,大齐天子讨要起正位来才叫个厉害。

姜秀润被他缠得不行,最后低低地说了声:“能不能不大婚,我们这般不是很好?”

凤离梧可半点不觉得好,每日龙榻的一侧都是一片冰凉,想要温热的,还要出宫过拱桥的。

她早日成后,皇后的寝宫都不让她住,夜夜跟自己歇宿在一起才好。

而且凤离梧还一直惦记着一样事情,就是当初她怀宝鲤时,自己都不在身旁,不能照拂着她,更没有亲手抱抱刚出生的婴孩,这等抱憾,竟是终生无法弥补。

想到这,凤离梧倒是耐了性子,低声问:“且问你,上次的月事是何时来的?”

被凤离梧这么一问,姜秀润有些傻眼,来到洛安城里,每日要分心的事情甚多,一时间竟然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了,少不得要问自己的贴身侍女才知道。

凤离梧其实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她真的直了眼儿。当下也顾不得吃软糯的汤圆,只唤了御医前来诊脉。

那御医赶来,垫了腕枕,隔着幔帘细细的品脉,不多时便枕出了喜脉。

凤离梧原本只是猜测,听闻是喜脉之后,不由得一阵的狂喜。

待得御医走后,便摸着姜秀润的肚子,最后竟是忍不住将头贴在她的小肚子上。

姜秀润推了他一下道:“孩子还小,哪里会有动静。”

凤离梧道:“且得常听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动静了,这番却不能像宝鲤一般错过了。”

他说得姜秀润倒是心内一酸,想到了自己怀着第一胎时,虽然对哥哥他们说得洒脱,其实也是心内忐忑,根本不知自己能否养好腹内的孩儿,也不知将来该如何同他解释,父亲不在身边的缘故。

现在,竟然无意中又怀了一胎,看着凤离梧一副激动的样子,便足可以想到他因为错过了宝鲤出生,心内的遗憾懊恼。

是以当凤离梧兴奋得要将大婚之日提前,让腹内的宝宝名正言顺落在凤家的族谱上时,姜秀润的嘴动了动,便顺水推舟地沉默应下了。

凤离梧虽还没有在朝堂正式宣布纳娶波国女王大婚,但是因为宫戏一事,无论宫中还是朝堂都是已经明了帝王的心思。

民间获此消息,自然是欢沸一片,觉得这位远嫁而来的女王,可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女要来得平易近人得多。

皇帝得此贤后,何愁不平定天下,国泰民安?

只是后宫那几个摆设的妃嫔却是炸了锅。

若是杨家如絮进宫为后,她们倒是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世家女的身份到底是要比质女来得尊显。

可姜秀润当初明明是顶了瑶姬的名头,跟着她们一起嫁入太子府的。

后来被先皇撵了出去,转个身却带了非婚生子成了正头的皇后!这叫人如何能忍?

曹溪气得跑到尉太后的宫里诉说着心内的委屈。

尉太后经历与茅郎的生死别离,整个人都有些沉稳谈定了,只看着曹溪的哭诉,眉眼不动:“不过是入宫为后,有什么可如丧考妣的?宫里的日子,长着呢!你和她才熬度了几日?你以为那冷宫是给不受宠的妃子设立的?伴君如伴虎,越是盛极恩宠的,离得那冷宫门子也越近!大婚也好,她若端着女王的架势,你我能奈她如何?成了凤家的儿媳妇,才好让她守宫规,慢慢地教她……”

曹溪眨巴着泪眼,琢磨着姨母华丽的意思,觉得倒是有些道理。

至于那田莹倒是显露不出什么颜色,只是见天地躲在自己的宫里不出来,大约是干生闷气,几日都未好好食饭。

而朝堂之上群臣却是被皇帝的独断炸开了锅。

这皇后的人选,岂能儿戏?

先前那千好百好的杨家小姐,圣武帝看不上眼,生生是拖了两年也未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