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你 作者:云葭

简介:

至亲爱的你,我记得每一个细节。

我知道他长得很帅,我知道他穿衣服很考究,我还知道他很喜欢戴Patek Philippe的手表,却唯独忘记了他是谁。

我猜,当年在佛罗伦萨的陆先生一定有颗异常柔软的心,他知道我从未置身其中,所以也从未提及。

我眼睁睁看着对他的喜欢,一日日的聚沙成塔,一日日的千江汇海,波澜壮阔的,像是要写成诗似的。

“你以前认识我吗?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不认识。”

他没有骗我,但是他也没有告诉我——

根本没有什么前世,我们的相遇不过是发生在被我忽略的今生。

不期而遇,由遇而爱,一爱一生。

第一卷 你是片深蓝色的海

我的慷慨像海一样浩渺,我的爱情也像海一样深沉。

我给你的越多,我自己也越是富有,因为这两者都是没有穷尽的……

————云葭

01

阳光迎面而来,浮光掠影般扫过我的脸颊,朝着海天交界处无限延伸,邪气势,仿佛要将它毕生的精魂尽数倾注在这片浩渺的大海之中,就连海面反射出来的光线都足以刺疼我的眼睛。

真是很热的一天啊。

然而,已被绝望逼到死角的我,连肌肤最基本的灼热都快感受不到了。

我卖力地向眼前的胖女人推销我手上的Hermes(爱马仕)包:“美女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给我加点?绝对是正品,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胖女人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如果是正品,你舍得这么便宜出手?”

那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在想通这个问题之前,我更关心的是怎样尽快弄到钱,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度假的天堂、梦幻仙境一样的马尔代夫,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

“这样吧,一口价八千,买个高仿,算便宜你了。”胖女人将冷艳高贵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吹了吹手指甲,轻蔑地说,“我看你长得也不错啊,怎么混到来这里卖假货的地步了?无论卖身还是卖肾,怎么着也比卖假货强吧?现在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我觉得吧,以你的身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的话卡在了这里,因为不知不觉,我已经朝她动手了。那一瞬间,我想起三个小时前我妈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话:“怎么说我也是个名媛淑女,为什么我亲爱的女儿脾气一上来就喜欢打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了你觉样好吗,廖馨馨?你到现在都没明白我为什么会送你去练空手道吧?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太像我、太漂亮了,不安全!要怪就怪你遗传了我优秀的基因,太美也是罪!想当年我 ……”以下省略一千句自恋的内容。

“我只是想让你学点技能防防身,谁知道你尽给我惹事!女孩子最历害的武器就是装柔弱,懂吗?你再有本事,只要有男士在场,遇到暴力事件也得尖叫一声,然后顺势往男士身后躲不是:你要是能学会人家阮清怡的一半,那个侯冠霆也不至于琵琶别抱啊!侯冠霆多好一孩子,真是可惜了……”以下省略一千旬痛心疾首的内容。

我妈之所以这么痛心疾首,我之所以会沦落到需要低价卖包包凑钱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只因前天晚上我把侯冠霆的女朋友阮清怡给打了,而侯冠霆正是我妈心目中的准女婿人选。

天知道我看侯冠霆有多不顺眼!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富二代,也不知道我妈看上了他哪点!每年侯冠霆的生日宴,我跟童虞茜的保留节目就是坐在宴会厅最隐秘的角落吐槽他穿得有多土、多二。童虞茜说他总能准确无误地把Armani(阿玛尼)的西装穿出乡村爱情故事男主角的味道,而我则觉得他更像一个小有成就的农村企业家。

我和童虞茜一致认为,侯冠霆这辈子顶多有个男主角的名字,却没有男主角的命。这个拥有男主角光环的名字还是在他爸挖煤发家致富后找人帮他改的。童虞茜曾人肉过他,他原名叫作侯解放。

结束了跟胖女人的战争,我用瞬间移动的速度跑回了酒店。海滩那边人太多,她那大嗓门一喊,立马就有人围了过来,还好我动若脱兔,顺利脱身。我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努力摆出我妈常给我灌输的女神范儿,冷艳高贵地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路过前台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带着一位百合花般漂亮的女孩开房。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是亚洲人,两人的基因都好得没话说,尤其是墨镜男,脸部轮廓硬朗得跟用水果刀一刀一刀削出来的一样。

我琢磨着,要不要偷拍一张帅哥的侧脸回去给童虞茜研究,让她用专业知识分析一下,这位帅哥到底是我国国产的,还是某盛产泡菜的国家后天制造的,反正我觉得他不像某盛产动作片的岛国人。

童虞茜读的专业很变态——人类学,而我的专业比她的更变态——比较行星学。在我们那个学跳舞、学美术的美女泛滥的圈子里,我和童虞茜就是两朵奇葩。

我妈茶余饭后最喜欢拿我的专业说事儿,诋毁我的同时,她还不忘夸下侯冠霆:“你看人家侯冠霆察育出息,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地质学硕士了!”

潜台词就是:这个伙儿有出息啊,不愧是我看上的准女婿!

在地将潜台词放到台而上来说之前,我扬着眉毛贼兮兮地笑:“侯冠霆的专业当然了——地质学嘛,他将来可是要干承父收去挖煤的!”

我妈那风韵犹存的俏脸顷刻间花容失色,从那以后她再没敢在我面前提过“专业”两个字。

就在我摸着手机,扰豫着要不要偷拍的时候,墨镜男用流利的伦敦腔英语问服务员有没有大床房,服务员回答说不好意思,最近游客太多,房间已经全满了。

在那一刹那,我神经末梢的喜悦迅速爆棚。眼看着墨镜男准备转身,我冲到他面前,用英语说了句:“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转让给你。”

墨镜男犀利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到我脸上,我感觉很紧张,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倒票卖的黄牛。

我忙解释:“我不是为了钱。”

为了证明我的确不缺钱,我刻意把包包挪到一个方便他看清楚的角度,而后学着那个胖女人的语气,不冷不热地说:“我订了一个月的房,不过我临时有事,急着回去。这里订了房是不能退的,而你们正好急需。”

“一个月”墨镜男摘下墨镜,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我小小地惊艳了一把,有些后悔刚才没偷拍了——他的长相绝对符合童虞茜的口味,是能把人帅晕的那种。童虞茜近来最大的爱好,就是对着帅哥的照片分析人家有没有整过容。

在关注完这个男人的长相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中文。这倒是奇怪了,他竟然能看出我是华人。我的眼神偷偷地在他和百合花之间游走了一番,心里顿时有了结论:嗯,是带美女出来度假的;嗯,两人的关系应该是那啥跟那啥吧?

后来我跟童虞茜提起这件事,她很天真无辜地问我:“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不是夫妻或者男女朋友?”我当时正躺在沙发上吃橘子,一甩手把橘子皮精确地丢进了垃圾桶:“开玩笑!我是出了名的眼神准好吧!你也不想想,当年侯冠霆暗恋语文老师的事是被谁的慧眼识破的?”

“是,为此侯冠露还被他妈罚跪了一夜的搓板,他爸又被他妈罚跪了一夜的键盘。”

“……”

我露出名媛淑女般的微笑,对墨镜男说:“对,一个月!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我可以考虑给你打个八折。”

墨镜男还没开口,一旁的百合花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察觉到百合花不信任的眼神,我挺不乐意:我怎么也不至于长得像骗子吧?可我实在不想错过这次好机会。我从包里掏出房卡,问她:“七折怎么样?”

百合花很惊讶,犹犹豫豫地看着墨镜男。

我忍痛道:“五折!不能再低了!”

“可以。‘”墨镜男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小姐贵姓?”

我迟疑了几秒钟:住我的房间跟我姓什么还有关系?正好我脑子里很合时宜地闪过侯冠霆的脸,出于礼貌,我回答说:“免贵姓侯,侯建国。”

墨镜男勉强保持着淡定:“那就多谢侯小姐了。”

“客气客气!”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海景酒店的窗边,一边吃海鲜:一边跟童虞茜视频通话。

童虞茜用兴师问罪的语气问我:“我都已经帮你订好机票了,你还去卖包包、卖房间干什么?要是让你妈妈知道你做了这么丢人的事,你就惨了!”

“换钱吃饭啊!”

“你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吃顿饭?”

“是啊。”我剥开一只明虾的壳,“我把卡弄丢了,不然还能找你救急?”

我太清楚阮清怡的脾气了,她被我打了,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添油加醋地到处告状。所以我把残局丢给童虞茜收拾,第一时间飞到了马尔代夫。我的本意是在这里避避风,顺便度个假。谁知这事闹得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居然把我爷爷都给惊动了。我妈打电话足足念叨了找一个小时,她可能觉得我认错态度太恶劣,一怒之下,停了我所有的卡。

失去了立足之本,我的心情极度沉重,失魂落魄地躺在沙滩上思考人生。由于午后的阳光太舒服,我不知下落就睡了过去。等我醒来,装着银行卡和我所剩无几的现金的包不翼而飞。

童虞茜抚着额头:“你快看今天的娱乐头条,看完你要是还有心情吃东西,下次阮清怡敢造次,不用你动手,我就帮你收拾她。”

我挺好奇,马上打开ipad(平板电脑)搜了一下。

不愧是娱乐头条,标题极其扎眼:富二代和星二代为争煤二代大打出手;第二行是小字副标题:星二代负伤住院,富二代远逃海外。文章配图则是阮清怡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和手臂上有些夸张的石膏绷带。

“KAO!”我一拍桌子。

童虞茜展颜一笑:“怎么样?我就说吧!”

“谁说我是富二代?我明明是富三代好吧!”

童虞茜:“你生气就因为这个啊?”

“不然呢?他们这样写,置我爷爷和我外公于何地?”

童虞茜:“……”

我没注意童虞茜的表情,扭头用英语对服务员道:“您好,再来一份明虾!”

童虞茜:“你还真吃得下!”

“这有什么,天要塌下来,就等塌下来再说呗!”我想了想,又道,“不过,阮清怡那个拍动作片出身的明星老妈可真会利用机会炒作!哎,不过也不奇怪,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跟有钱老头儿传花边新闻,相比之下,炒作算啥!”

“跟有钱老头儿传绯闻?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劲爆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你太孤陋寡闻了,《娱乐大揭秘》爆过的啊——风韵犹存的过气女明星,傍上神秘儒雅的帅老头儿。帅老头儿应该有点背景,新闻一上就给撒下来了,幸好我看见得早 ”

“我还错过了这样的好戏?太可惜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妈的如此,女儿也不差啊!她不就胳膊上蹭破点皮嘛,居然还打上石膏了——等等,”童虞茜绕了地球一圈的反射弧终于绕回到原点,“你刚才说,阮清怡妈妈是拍动作片出身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啃着手上的明虾,点头:“对啊!爱情动作片。”

童虞茜的脸抽搐了一下。

02

上飞机前我给童虞茜打了个电话,叮嘱她一定要去机场接我。我想我一定是被阮清怡给逼疯了,居然敢找童虞茜接机。童虞茜的开车水平属于被驾校开除的那种,而且她喜欢无证驾驶,直到去年年底才被她爸逼着拿到了驾照。

以往我们每次聚会,童虞茜总是会自告奋勇地揽下开车送入的任务,因为她酒精过敏,从来不碰酒。可是没人愿意将身家性命交到她的手上,只有我的表姐苏琰琰天性单纯,让她送了一次,结果第一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幸好两人都只是蹭破了点皮,苏琰琰之所以会昏迷那么久,是因为醉得太厉害了。

飞机平稳飞行后,我把座椅靠背往下调,准备睡一觉。在转头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坐在我斜后方的男人——在酒店前台碰见的墨镜男。

他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钟,而后对我略一点头,紧接着就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从小就被人捧惯了,难免有点小小的虚荣心:我都把房间低价让给你了你却这么没礼貌地无视我,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于是我假装没看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入睡前,我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影像,总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可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那个人是谁。

这一天的飞机飞得极其平稳,我在云端睡了一觉,醒来时飞机已经在缓慢降落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偷偷地朝斜后方瞥了瞥。墨镜男正在抬腕看表,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手腕上那块patek Philipp”(百达翡丽)手表,跟几个月前我买给我爸的生日礼物是同一款。

“你对他 一无所知!”

“睡说的?我知道他长得限帅,我知道他穿衣服很考究,我还知道他很喜欢戴patek Philipp的手表!”

这两口话从我脑子底部钻了出来,似乎是很多年以前我跟童虞茜的对话。但是我想了好久,还是无法回忆起我们在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恍惚丁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飞机已经停止了滑行,我忙拿出手机给童虞茜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我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眼皮一直在跳。果然,童虞茜告诉我,她出门时忘了带驾照,车被扣留了。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亏得侯冠霆他们说你是专业无证驾驶的时候我还帮你说好话,你让我情何以堪!”我边走边抒发着对童虞茜的不满之情。

童虞茜很坦然:“你骂我也没用。现在我们该想的是怎样把你从机场弄回来,而不是怎样让你情何以堪!”

这是童虞茜惯有的、不合时宜的淡定,她从小就这样。

上小学时我们就喜欢到处疯玩,暑假的最后一天我狂赶作业,她照样该吃吃、该睡睡,并告诉我说:“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找个怎样的借口去跟老师解释为什么你的作业没写完,而不是怎样才能在天亮之前把作业写完!”

我说:“要不让你妹开车过来?”

“我妹躲她前男友,飞巴厘岛去了,跟你差不多时候飞的。你干吗不打给你家司机?”

“我可不想让我妈觉得我有求于她,她都能忍心停了我的信用卡!”

“那……我打给侯冠霆?”

“你试试!”

“不试就不试,凶什么啊……哦!对了,”童虞茜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忘了告诉你了,有一帮记者已经赶去机场堵你了,估计是阮清怡的主意。”

我吸了口气:“童虞茜你妹!”

“我妹在巴厘岛,不是跟你说了吗?”

“帮我订机票的是你,不是只有你知道我的航班时间吗了”

“我的车被扣了啊,我就想,总不能让你走回来吧?于是我就打给侯冠霆……”

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童虞茜不靠谱,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靠谱!而我更没想到的是,侯冠霆竟然会出卖我!

记性不好加我,却始终忘本不掉为什么会忍不住出手奏阮清怡。

那天是侯冠霆的生日,他的土豪爸爸雷打不动地在本市最大的酒店给他举办了一年一度的生日宴,宴会上明星云集、名流扎堆,阮清怡和她那个明星妈妈也在受邀人之列。不过阮清怡当晚的身份是侯冠霆的女朋友兼准未婚妻,算得上是半个女主人。

宴会现场可谓精彩至极,可以直接将所有狗血的电视连续剧甩出几十条街。

比如,我表姐苏琰琰的男朋友在跳交谊舞的时候看上了她的同学,当场表白,那个女同学给了他一巴掌,想想不解气,又泼了他一杯红酒。苏琰琰也给了他一巴掌,本想再加上一杯红酒的,可能终究没忍心,她自己把酒一口饮尽,哭着跑了出去。

比如,童虞茜的双胞胎妹妹童虞倩偶遇前男友,当年的学渣前男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线模特。他又惊又喜地拉着童虞倩的裙子不放,童虞倩一怒之下泼了他一脸红酒。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按照童虞茜所说,那男的似乎缠得挺紧,童虞倩受不了,当晚就飞巴厘岛避难去了。

再比如,我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无意中听到阮清怡正趾高气扬地对她朋友说,她不过是图侯冠霆家有钱,要不然才不会看上他。侯冠霆跟她前男友相比差远了,不解风情云云。我一时没忍住,顺手从服务生手上拿起一杯红酒就朝她泼了过去。

阮清怡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马扑过来扯我的头发。可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我撂倒在地。她倒地的那一刻侯冠霆正好经过,眼珠子瞪得比他的生日蛋糕还要大。我懒得浪费唇舌跟他解释,在一堆人震惊的目光中婀娜多姿地离开了宴会厅。

童虞茜说,她以前从未发现,原来我发飙的时候那么炫酷拽。

可是我再炫酷,哪能比得上侯冠霆啊?十几年的朋友,还敌不过院凊怡的回眸一笑。人家不过钩了钩手指,他就把我给卖了。

快到出口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帮扛着摄像机的人堵在那儿。我旁边的几个小妹妹还兴奋地说:“哇哦!这么多记者,是不是有明星在机场啊?”

“肯定是!走,过去看看!”

大概,也许,这群记者就是童虞茜口中来堵我的那一帮吧?

我悄悄地退到一边,拆下马尾,戴上墨镜和在马尔代夫海滩边买的大草帽,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要是这样都能被认出来,我只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