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考虑接受苏适他女朋友吗?”

“这不像你的性格啊,廖馨馨?”

“让苏适欠我一个人情也好啊,他会给我买翡翠项链的!”

“我这就让你姨父给你物色个新男朋友,保证不输给陆西城。等着!”阿姨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

真是亲阿姨!

07

在我对宋南川那长达四年半的暗恋时光中,安妮 · 张曾经无数次地动我不要犯傻,安妮 · 张觉得,只有侯冠霆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对我的人,我这辈子不嫁侯冠霆,就是对自己不负责。

我总是反驳她说:“你不觉得我和宋南川很般配吗?”

地嗤之以鼻:“我还觉得我跟李 · 佩斯很般配呢!”

某天,我和安妮 · 张在塞纳河边晒太阳。她突然心血来潮,尝试着用欧洲水域分布原理来解说我和宋南川的关系:“你就像是这塞纳河,法国最有名的河流;宋南门则像泰晤士河,英国若名的母亲河。身份、外貌、学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们确实很般配,可是亲爱的,塞纳河和泰晤士河是没有交点的。”

那天从Satin离开后,童虞茜如约预订了旋转餐厅的海鲜大餐给我压惊,不过最后还是我付的钱。正好童虞倩从巴厘岛回来,我们仨趴在桌上,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我用安妮 · 张的欧洲水域分布理论给她们分析了一下我和陆西域的关系:“陆西城说他想娶我,因为我是最适合跟他结婚的人,这点我非常赞同。可我现在怎么觉得,如果我是法国的塞纳河,他可能就是那条发源于德国南部的多瑙河,途经奥地利、途经匈牙利、途经保加利亚……可就是跟法国塔不上一点边儿,也就是光听着挺般配。”

我自认为,我这番阐述不仅很有诗意,而且很有哲理。

童虞倩却说:“你在英国学了四年天文,追了四年男神,到了最后,唯一的收获就是欧洲地理学得还不错。”

“可能我的天文是地理老师教的吧!”

吃到一半时,陆西城给我打来了电话,先寒暄了几,然后向我转达了他妈妈的话:“我妈说让你放心,我没有表姐,你担心的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我的脸上一阵发烫。

“我去之前你们交谈过了?”陆西城显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不会把那么丢人的事告诉他,于是打着哈哈说:“没什么没什么,跟你没关系,我们在说别人呢!”

讲完电话,童虞茜取笑我:“看来,多瑙河要改道经过法国了!”

我还是没搞清楚情况,就问她们:“你们说,陆西城他妈妈到底怎么想的?这么丢人的事都被她给碰上了,她还会认我这个未来儿媳妇?”

童家姐妹也表示猜不到答案。

直到现在,我和陆西城正在去大剧院看《图兰朵》的路上,我还是没有想明白,陆西城妈妈究竟是何意。在陆西城打来那通电话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和他的婚事十有八九是要泡汤了。

今天这场《图兰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彩,因为演图兰朵公主的是我最喜欢的歌舞剧女演员。整个演出过程中,我都看得很投人,陆西城亦然。他似乎对这种西方歌舞剧很有兴趣,而这很可能是我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就经常往歌剧院跑。这并非是我真的有多喜欢歌舞剧,而是因为宋南川喜欢。为了拉近和宋南川的距离,我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去喜欢他所喜欢的一切。四年下来,任凭我多努力,宋南川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宋南川,我甚至都触碰不到他的衣角。唯一改变的是,在那一千多个日夜中,我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歌舞剧,而我的最爱便是《图兰朵》。

“图兰朵很幸运,只有像她那样的女人才能让自己不受一丝伤害。”我说。

陆西城问:“你是指她的权力?”

“不只是权力;还有她的心。你看,她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处死那些回答不出问题的求婚者,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而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受伤的莫过于心软的女人。”

“你是心软的女人吗?”

“哪要看対谁啊!”

对陆西城我就不会心软,因为我不爱他,或者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童虞茜总说我格局太低,判断问题太主观;侯冠霆觉得童虞茜的点评非常到位,但这句评语不应该出自她之口,因为她的格局比我的更低。

童虞茜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点评,是因为当初我曾针对那个《扒一扒在伦敦留学的那些不学无术的白富美们》的帖子在朋友圈发过这样一段话:

我的朋友们,我所珍惜的,是你无条件、无理由地站在我身边的那种“节操碎了一地”的是非观。我违背道德,你只需嗔我一句“你真是个奇葩,怎么不带我一起”,因为指责我是卫道士们该做的事;我打家劫舍,你只需震惊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值得你去犯法”,因为拘捕我是警察们该做的事;我打了人,你只需疑惑一番“他做了什么,惹得你去打他”,因为同情他甚至为他出气是他的朋友们该做的事;我沦为涸辙之鲋,你只需骂一句“真没出息,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然后再把我拉上来,因为感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是江湖庸人们该做的事。我做任何事,肯定不会完全都是对的,但一定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也是能被你们理解的,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因为你们和我一样,在“自己人”这一概念里没有太绝对的是非观。我需要的是能够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刘三好。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和童虞茜、安妮 ·张,都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安妮 · 张换男朋友如换衣服,童虞茜喜欢和前男友纠缠不清,而我喜欢护短,不管我的朋友是对是错。

然而,对一般人,我却不容易心软。

此时此刻,坐在我身边的陆西城,即将成为我生命中的另一半的陆西城对我来说,也只能算是稍微有点好感的“一般人”。

散场后,我心不在焉地跟在陆西城身后走出了剧院。

看完这场剧后,我忽然有点犹豫自己的决定。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就算嫁不了我最爱的人,我还可以嫁一个爱我的人。可我和陆西城除了合适,却没有任何一点足以达到结婚的要求。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都不奢求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我们甚至还不怎么熟悉。

在我内心风起云涌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苏适打来的。他的声音中夹杂着马上要中五千万的兴奋感:“廖馨馨,快来!瓜子;板凳、矿泉水都准备起来,看戏了,看戏了。”

我正想问他大晚上的抽什么风,他就给挂了。

几秒钟后,手机再度响起,我不耐烦地接起来说:“叫我看戏你也好歹留个地址啊!”

“廖馨馨,是我。”

我手指一滞,手机应声掉到了地上。

冗长冗长的黑夜尽头,晨曦仿佛挣扎着泛起了微光,可紧接着光芒而至的,是暴风雨前的电闪雷鸣。

宋南川,是宋南川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摔坏了,我捡起来的时候,屏幕是黑的。等我重新开机再去翻通话记录时,最上面的是苏适的号码。

一切都像是幻觉,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有事?”陆西城停下脚步,回头问我。

我抱怨道:“苏适,我表弟!”

正说到苏适,他的电话又打来了:“还记得我说过要给陶兴一点颜色看看吧?在竹西佳处,赶紧!”

“你在竹西佳处?不是说先等我跟你商量一下吗?你别乱来啊!”

“等你跟我商量,花儿都开了又谢了。我已经全部搞定,你尽管来看戏就行!”

苏适让我去看戏,我却总感觉我可能是要去收拾残局。竹西佳处是A市出了名的会所、有钱人的销金窟,他们要是在那儿打起来,一不小心砸坏了什么……呵呵呵呵!我已经想象到了我阿姨的反应。

苏适要教训陶兴这件事,苏琰琰多半是不知道的,她还沉浸在失恋的伤痛中没有走出来,我也不打算再去给她的伤口上撒盐。

思忖过后,我想,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我去给苏适善后了。谁让我比他早出生三个月呢,他这二十年的姐姐也是没有白叫。

"走吧,送你过去。”陆西城要是不说话,我多半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这个时候很难打车,回家开车肯定是来不及的,除了拖陆西城下水,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半开玩笑地对陆西城说:“看见了吧,我们家就是事多,我这没出息的表弟还特别爱折腾。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是还没正式见家长嘛。”

陆西域却并没有当这是个笑话,他很平和地问我:“廖馨馨,你觉得结婚是过家家吗?”

“结婚是人生大事。”

“嗯,所以我不会用草率的态度去对待我的婚姻。”

“真的只是因为我合适了”我打开车门,从后视镜中观察他,可惜镜中一片漆黑。

他发动车子,缓缓前行。

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我了,可是过了很久,他说:“既然决定要跟你结婚,我会履行对你的所有义务。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作为未婚夫,我帮你解决麻烦合情合理。如果你觉得结婚太突然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三个月、半年、一年……什么时候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再告诉我。”

他这样一说,我反倒被堵得哑口无言了。明明是我在质疑人生,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他在质疑我了?

去年我妈的生日宴就是在竹西佳处办的,

后来我跟苏适姐弟又来过几次。这地方太烧钱,如果不是碰上很隆重的事,比如我妈生日这种,我一般都不会来。但是苏大少有钱任性,看他这架势,估计平日里没少带着姑娘往这里跑。

我们走进大门的时候,长得娇美可人的前台妹妹笑不露齿,甜甜地说:“陆少、廖小姐,你们是来找苏少的吧?他在酒吧呢。”

她认识陆西城?我暗自揣测,是不是陆西城也没少带着姑娘往这里跑? 然后我又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发现不太对一一苏适在酒吧?他居然没选餐厅而选在酒吧!他酒量不好,酒品更是堪忧,借着酒劲把人打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匆匆忙忙地走进酒吧,还好还好,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我惴惴不安的心总算稳妥了。

酒吧还算安静,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一派温馨而和谐的景象。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苏适,找了一圈没看到他人,却发现了正在和女孩子聊天的陶兴,坐在他对面的女孩还有点眼熟。

“廖馨馨,过来这儿!”苏适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把我拉到一边,“陶兴认识你,被他发现就不好玩了!”

我呛他:“如果是找我来给你善后的,你可以对我客气点吗,苏少?你妈妈教你连名带姓地叫我的?我是你姐!”

“生气容易老,小心长了皱纹陆西城不要你。”说完这句,他便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陆西城,顿时脸就绿了。

“姐夫好!你也来了啊?”他马上换上笑脸,“我跟我姐开玩笑呢!我们从小就感情好,一直都这样开玩笑的。是吧,姐?”

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这时才突然想起,坐在陶兴对面的女孩子可不就是苏适的女朋友吗?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夏彤!

我再三看了那个女孩子几眼,心下生疑:苏适这是怎么了,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把女朋友带到我的面前,难道他就不怕我帮着阿姨棒打鸳鸯?

我瞟了苏适一眼:“那不是你小女友吗?怎么,想先过我这关?”

“亲姐姐,您手下留情!”

“亲姐姐这次可以给你告个密:你妈妈今天下午把我叫去了,让我想办法拆了你跟夏彤。你要是再整出什么事情来,你妈妈的脾气你知道的!”

“我知道,她给你打电话我听到了,猜得到她会去找你出面,谁让全家只有你最闲呢!”

我斜他一眼,拉了陆西城转身就走。

苏适几步跨到我面前拦住我:“姐,姐,姐!我说笑的,你别生气嘛! 走,我们过去看好戏!你躲着点,别让陶兴看到你就行。”

我抬头看了看陆西城:“你忙的话要不就先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没事也可以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说:“这里难打车,一会儿还得送你回去。”

“你要在这陪我看苏适无理取闹?”

苏适瞪我,转身朝陶兴郡桌走去。陆西城拉了我的胳膊,跟着苏适走。

我对苏适那个小女友挺好奇,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目光朝我这儿飘来。陶兴见她看我,也跟着转过头。

我还担心陶兴会不会认出我来,之前我们在苏琰琰的生日聚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幸好陆西城先一步揽住我,把我挡在了他身后,同时也挡住了陶兴的视线。

我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可被他以这个姿势揽住,我的脸还是烫了一下。可是正如他所说,他是我的准未婚夫,他会对我尽一切义务。这个动作不过是他维护我的本能反应,我也本能地不去多想。

我完全相信,除了爱情,陆西城会给我一切。

陆西城拉着我坐在了陶兴斜对面的座位上。在轻音乐的衬托下,陶兴和夏彤的对话还显得有那么点浪漫。

“我忘了我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

“在一个雷雨过后的下午,在凯旋大厦后面的湖边。

“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工作的地方的确是在凯旋大厦。

“我记性一向很好。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叫夏彤,就当我们刚认识吧。

夏彤伸手示好,陶兴自然不会拂了美女的意。

就在陶兴快碰到夏彤的手的时候,苏适将酒杯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挡在了夏彤面前:“胆子不小啊,我女朋友你也敢碰?”

陶兴结结巴巴的,还没准备好开口解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几个穿西装、戴墨镜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夏彤很配合地往苏适怀中一躲,作小鸟依人状:“亲爱的,是他啦!他见人家长得漂亮就动手动脚,你快替人家出口气嘛!”

“夏小姐,我们……你怎么……”

苏适一拍桌子:“你什么你!怎么,你想动手啊?”

我抚着额头,向陆西城抱怨:“这么烂的剧情,也好意思叫我来看戏?”

陆西城说:“你们家的人都挺擅长写剧本的。”

我想,他指的应该是我上次让他冒充我男朋友的事。我就当他是在夸我:“天生脑子这么好用,没办法!”

“你们家的人也都是天生脸皮这么厚?

“瞎说!”我矢口否认,“比这厚多了。你跟我不熟,还不太了解我。”

“不了解,不过曾略闻一二。”

我本来还想问他是从哪里“略闻”的,苏适那边的架势已经开启了。他在桌上摆了十几杯不同颜色的鸡尾酒,让陶兴一口气喝了,喝不完不让走。陶兴想溜,马上就被苏适的“手下”按了回去。

那几个戴墨镜的西装男人应该是苏适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的损友,阿姨曾几次严令禁止他“拉帮结派”,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后来被他爸训了一顿才有所收敛。这次为了替苏琰琰出口恶气,他也真是豁出去了。

我渐渐地有点想明白苏适为什么叫我来看戏了——有了我这个“同伙”当挡箭牌,他爸妈就不方便收拾他了。这个小兔崽子!

我看着陶兴闭着眼睛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牙缝里冒出一阵寒意,我问陆西城:“杯子里全是冰块,他这样喝不觉得冷吗?”

陆西城很无所谓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

我数了下,桌子上一共有十八杯鸡尾酒,陶兴的酒量一般,喝了五杯后就已经开始摇头晃脑了,到了第九杯的时候,他直接晕乎乎地趴倒在了桌上。

苏适拍了拍他的脑袋:“装什么死,还没喝完呢!”

陶兴没有抬头。苏适不信邪,又使劲拍了他几下,他还是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晕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问苏适:“你就不怕苏琰琰对他余情未了,知道了这事再找你算账?”

苏适没脸没皮地说:“苏琰琰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再说了:她要是真有什么意见,不是还有你在吗?有你顶着,她只会先跟你闹。”